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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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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敏敏也爱哭,却也没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就掉眼泪。搞得人不知所措。
    “对不起。”
    亓珃抬袖擦拭眼眶,却有更多的泪珠滑下面庞,一滴滴敲落案几,桌上很快湮湿了很大的一片。
    苏允皱眉:“对不起什么?”
    亓珃捂着脸,泪水自指缝中不停的溢出来。
    “我听见你说梦话了。你是不是每天都睡不好?”
    难怪他总是那么憔悴,原来夜夜梦魇不能眠。
    其实他半夜就来了,坐在床畔本来只是为了看一看他的脸,却听见他唤那个女人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嘶哑深情,绝望到令人心碎。
    心。碎。
    “对不起,对不起……”
    亓珃哭出声来。忍不住,忍不住的想要触碰他,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还是倾了身,趴在了他的膝上,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如果……如果我知道会令你这么痛苦,我一定不会……”
    不会伤害那个女人。不会让她……
    手,抬起来,又放下。有一瞬的冲动想要抚摸少年的头,安慰他,说没关系。
    但,怎么可能没关系?
    人死不能复生。
    任何错误都可弥补,唯独人命。
    这一段日子的相处,苏允渐渐能了解亓珃的所作所为。
    他有自己的准则,也有自己的方式。
    他可以对人很好,也可以杀人不讲理由。
    他爱他,也许是真的。但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他第一个想要而又得不到的人。
    这个少年真的很任性,也很像个孩子。
    他叫他感动,感动又心烦。
    从未想过对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如此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分辨不清。
    苏允在心中长叹,又一次。
    除了叹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亓珃的泪与笑。
   
    46. 这条路

    戚玉臣的手顿在了门前。
    里面有人呜咽,像是亓珃的声音。
    他……竟是在哭吗?
    戚玉臣讶然了。
    上一次看到他哭泣已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了。久远到戚玉臣已忘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令那漂亮如精灵似的小王子那样伤心。
    他只记得那双冰黑水润的眼眸,如盆栽的水仙畔两颗光滑灵润的黑石子,看一眼就渗入骨侵进心,这一辈子再也割舍不掉。
    戚玉臣想,自己大概就是因为那一眼而下了决定的吧。师傅也曾问过他是什么时候选定了要终身侍奉的人?先王有那么多的王子,对他真心真意的也有几个,但他从未动摇或者犹豫。
    那一眼,注定了从一而终,师傅说的,这是他们身为禁苑奴仆的德行。
    在门前踌躇着,他知道此时不该打扰里面的人。但越来越明显的哭泣声让他早已平静无波的心也起了鲜有的涟漪。
    为什么不劝他安慰他呢?苏允,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一时冲动吧,他几乎要推门而入,到底忍住了,却开了口道:“君上,一切准备妥当了。”
    听见门外的声音,亓珃终于止了泪。苏允的身子一如既往的温暖,这一次甚至并不僵硬。
    抬头,仰望他的脸,小心翼翼。
    还好,他并没被自己贸然的亲密举动而惹恼。他脸上的表情甚至罕见的并不冷淡,有那么一丝无奈和哀伤,目光相接,也没有像过去许多次一样立刻皱眉避了开去。
    心怦然一跃,莫名的快乐起来。
    “饿不饿?”小声的问,装作很自然牵住他的手,“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温暖的大手如故的带来安稳的感觉。意外的,他竟没有拒绝。虽然没有回答他的话,但竟任由他这么紧紧的握着。
    笑,自心底,盛放。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眨眨眼,快乐溢满屋。他大概也感觉到了,很随和的跟着他站了起来,被牵着手向门外走。
    两人肩并肩走出竹楼的时候,戚玉臣并不觉得诧异。
    无论多坚冷的一块冰,遇到亓珃终将融化。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竹楼的小院外有一条登山石径。晨早得了吩咐的宫人早已清理了路上的杂草枯叶,将所有石块整葺平坦,做好这一切之后,所有人退到路口,迎接王的驾临。
    “玉臣,你也留在这里。”
    亓珃交待完这句话,拉着苏允便向山上走。
    “是。”
    戚玉臣躬身,再抬头时两人的身影已被漫山枫影遮掩,消失在林深处。有些失神的,他望了许久,半晌方喃喃道:“慢点走啊,小心你的伤。”
    苏允也注意到亓珃的动作。他的一只手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在攀到山路的一半时便按在了胸口处。
    明明有轿辇,为什么要亲自攀爬?像他这般娇生惯养的王公子弟,即便登山走的也是宽阔御道,何曾需要行脚下这等崎岖陡峭的普通小路?
    林风寒瑟,亓珃额上却泌出汗珠。也许是痛楚带来的冷汗。苏允停了步。
    亓珃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一直挂在唇边的柔亮笑靥更加灿烂动人。
    “我没事的。很快就到了。”
    他松开紧扣住伤口的手,覆到苏允的另一只手上。
    “我想跟你走完这条路。”
    这条路?
    苏允恍然一惊。
    这条路……很眼熟。
    难道竟是……

    47. 故地

    正如亓珃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到了。
    这条路的尽头,是山峰的某一处平台,虽不是最高点,但四望无遮无拦,风景独秀。
    这原来就是那条自己酒醉后随性而行的登山路。苏允终于完全的想起来了。
    枫树林前竹楼立。酒旗招展,一个龙飞凤舞的“酿”字印入眼帘。
    是这里,就是这里。
    一路攀高,苏允已猜得到亓珃要带他去的地方,但看到酒馆中老人恬淡熟悉的微笑时,仍是吃了一惊。
    “尹老伯,你还在这里?”
    脱口就问出这句话,但显然问得太多余。
    既然整座长乐山能化作枫林红遍,既然陡峭的山坡也可建出一座相似的竹楼,那么,这座小小的酒馆,还有里面的沽酒人会出现在原来的地方,便不值得大惊小怪了吧。
    老人笑着向苏允打招呼,看向他身旁的年轻王者时,竟然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跪拜也无敬称,浑似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亓珃也不以为意,拉着苏允便上了竹楼。
    “还坐在这里吗?”
    他指着苏允平素最爱坐的那个位置问。
    已经惊讶到不惊讶了,也意外到不再有意外的感觉。
    苏允淡然的点头,而后坐下。亓珃坐在他的身侧,紧挨着,不肯放送紧握的手。
    仿似最普通的故地重游。
    尹老伯如往常一样没有问客人需要什么,而只是径直碰上一坛时酿春美酒,而后端上几个下酒小菜。
    他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招待什么样的贵客,盛酒的还是那缺了口的破瓷杯,摆上桌的小菜也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好香!”
    泥封一被老人拍开,就有醇厚香浓的酒味散发而出。亓珃深深吸口气,闭上眼笑赞。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睁开眼时他仍在笑,笑着望苏允,和他的手中杯。
    苏允默然饮下一杯酒。从昨晨开始便没好好吃顿饭,确实也饿,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慢嚼,轻抽出被紧握的另一只手,将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
    “尹官原来是宫里最好的酿酒师。”
    并不想问什么,虽然心中有疑惑。亓珃的解释却恰到好处的响起。这个少年也许真的有读心的能力。
    苏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第二杯酒倒入了口中。
    “父王薨逝后,尹官再也酿不出最上乘的酒,我于是便放他出宫了。随驾礼佛时,尹官曾说过喜欢长乐山后林的气泽,父王便为他置了这座竹楼供他闲时登山歇脚,谁知道离宫后他竟在此处开了个酒馆。”
    亓珃一面说着一面捧起酒坛为苏允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也把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了。
    “尹官说他是来了枫林之后才又有了酿酒的心情,而第一个尝到和欣赏他的客人便是你,苏允。”
    苏允抬眸看了一眼靠着楼栏悠然吸着烟斗的老人。老人也正看过来,向他慈和一笑。
    “苏允,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喝醉了,睡着了……就是坐在这里。”
    坐在这里,我无意间闯入,看见你,纵情恣意的你。
    太诱人。
    亓珃端起了酒杯,移过去跟苏允的杯子轻轻一碰。
    “真高兴,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与你喝酒。让我们干杯,好吗?”
    苏允听着他的话,默然回想,那是……那是哪一天的事?
    并没有多费力他便记起来了,只因那一天是他此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日子之一。
    那一天,他完成了父母与自己的夙愿,金榜题名,高中探花。
    那一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完全忘记了家训父嘱。
    那一天,他把所有的规矩顾忌都抛到九霄云外,驰马飞奔十里来到这他最爱的枫林,迎风痛饮,畅然长啸。
    那一天,是三年前的此时,也是一个晚秋。
    本以为,这个故事是从琼林宴上接过那尊造型特异的玉爵开始,却原来,它开头得如此之早。
    三年了,他觊觎他三年了。他却浑然不觉。
    仕途罕有的一帆风顺,他没往别处去想,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也以为是自己的努力与能力。无数次的庙堂独处或微服伴驾,他亦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在他的世界里,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会成为另一个男人的猎物,苦心孤诣的追逐,日日夜夜的渴慕。
    举杯,苏允笑了。
    “好,让我们干杯!”
    事到如今,夫复何言?
   
    48. 最后的一杯酒

    “好,让我们干杯!”
    举杯,苏允笑了。
    事到如今,夫复何言?
    音落酒干,苏允倒转杯底。
    落寞与哀伤都在那举手投足之间,他对他笑了,但那笑容为何让他如许揪心。
    “干杯。”亓珃轻道。
    浮云遮日,不复先前的秋光明媚,唇边的笑容也黯淡下来。齿颊刚触到杯口,长而纤巧的眉梢便是一蹙。不太习惯喝这么浓烈的酒呢。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仰脖,仍旧一饮而尽。
    酒入口,顺喉而下,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瞬间直流落胸肺,引起伤处隐隐刺痛。
    放松眉头,他仍是微笑,捧起酒坛再倒满两杯酒。
    “你最爱的地方,你最爱的酒。”亓珃举杯,“来,让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苏允仰首而笑。
    这里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总是能让他放开心怀,无论遭遇到什么样的悲喜离合,都能暂忘一切畅情快饮。
    一杯接一杯,他倒酒,他便喝。
    亓珃晓得苏允有天生的好酒量,只是平时被拘束惯了,难得敞开来喝个痛快。今日,也许是他的第二次吧。上次他独饮,这次他陪他。
    亓珃不喜欢那酒的味道,但喜欢看他喝,陪他喝。
    一直闲坐看景的老人向两人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走来按住了酒坛。
    亓珃欲倒酒的手被尹老伯挡在一旁,苏允惊讶的发现这么粗鲁不敬的举动亓珃竟仍是不以为忤。
    “少君,身子不适还是别再喝了。”
    少君?
    亓珃一笑,向苏允解释:“在尹官心里,父王是永远的君上。”
    原来如此。
    亓珃挥手:“尹官,你退下吧。今日这坛酒是一定要喝完的。”
    老人看了看旁边的苏允。他懂他的意思,伸手接过了酒坛。
    “你又不喜欢这酒,何必勉强?别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亓珃笑。苏允明显有些醉了,这么随便霸道的口吻倒真不常有,可见,酒真是个“好东西”。
    “好,我不跟你抢,你喝,喝完它。”
    不用他说,苏允早已打算喝个痛快。
    “我帮你斟酒。”
    亓珃抢过酒坛,苏允把另一只酒杯也放到自己面前。
    “放心,说了不跟你抢。”
    亓珃微笑,真把他当孩子吗?管得这么严?
    于是,还是一个倒,一个喝,一杯接着一杯。
    老人又回到竹楼的栏杆处抽起了旱烟,袅袅白雾升腾,随风消散林间,他没再看两人一眼。
    移时,坛已空,最后一杯酒。
    苏允举杯欲饮尽,突然的被轻拉住了手腕。
    “苏允,知不知道为什么时酿春这么甘醇美味?”
    苏允并未醉,只是不想太清醒。
    “为什么?”他问,并不真的在意答案,除了尹官的酿酒技艺高超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除了酿酒师之外,美酒更需甘泉酿。尹官无意中发现了长乐山的一口古井才制出了时酿春。”
    “是吗?”
    苏允挣脱亓珃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醉酒的人话也变得多。亓珃的印象里,苏允总是沉默寡言,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此时却是想什么尽酢貊来,可亲可爱得多。
    忍不住就俯近前,下巴搁上他肩头,在那被酒气熏红热了的耳畔边悄声:“会不会后悔呢?如果我告诉你,刚才你喝下去的是这世上最后一杯时酿春。”
    虽然是极轻柔俏皮的声音,却不像是在说笑。
    苏允酒醒了不少,讶然:“你说什么?”
    亓珃坐直了身子,侧着脸笑意盈盈的望他。
    “那口古井我已命人封死了,井水再也汲不出来了。所以,这是最后一坛时酿春。”
    为什么?
    当然有原因。
    苏允动了动唇,
    没问。他知道他会说。
    亓珃其实正在等着他问,然后是失望。
    这么快就清醒了吗?这么快,就又回复到惯常的那副克制淡然模样。
    从来都不喜欢太理智刻板的人,而他,偏偏就是最懂隐藏自己的那一个。
    不喜欢冷静寡淡的性子,却偏偏,喜欢他。
    太没道理。
    亓珃等不到苏允来问,只得慢慢开了口。
    “因为……”
    他望着他,深深的眸,想要把一切都留住的凝望。
    “因为我希望你记住我。”
    什么?苏允一怔。
    “苏允,你这么喜欢时酿春,现在它从此消失了,我想你一定会怀念它的滋味,对吗?以后的日子里,当你想起时酿春的时候,你也会想起我,对吗?我希望你会常常记起我。”
    苏允完全的醒了。
    这句话为什么这么像……离别?永别?
   
    49. 除非你爱我

    什么?苏允一怔。
    “苏允,你这么喜欢时酿春,现在它从此消失了,我想你一定会怀念它的滋味,对吗?以后的日子里,当你想起时酿春的时候,你也会想起我,对吗?我希望你会常常记起我。”
    苏允完全的醒了。
    这句话为什么这么像……离别?永别?
    亓珃倾身来,温柔的拥抱他,温柔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极快的一个拥抱,更快的一个轻吻,快到让人措手不及,没有丝毫拒绝的机会。
    “好了,就这样吧。”松开手,亓珃站起来,向楼栏处指了指。
    “通关的印信和腰牌我已给了尹官,你们的行囊也打点好了。你跟着他下山后,抄近道应该还能赶得上苏敏的船。”
    苏允愣住。
    半晌,“你什么意思?”
    亓珃笑了笑,眷恋和不舍都在笑眼里,却是说:“我的意思,是让你走。”
    不是不意外,更多的是混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肯放他走?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亓珃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留下来,是死路一条。我可不想你当我的陪葬。你杀我是为了报仇,一命抵一命,你本就不需要再偿命的。而且,”眉轻挑,有那么点儿记仇的意味在,“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两清了。”
    苏允还在愣着。但已明白,他是真的要让自己走。
    走?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下去。离开亓国,去浦国或者逻国,把一切重新开始。
    走?走吗?真的可以吗?
    眼前的少年仍在微笑,很动人的那一种。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本来苍白的双颊此时晕染酡红,虽然仍是病容孱弱,但那也是极绚烂的姿容,令他身后的枫林尽失色。
    一个月后,这幅倾国的面貌便会失去所有光彩,变得冰冷灰白,这个少年终将魂归九泉。
    苏允的心颤了一下,他不敢再想下去。
    恨他入骨,一直想要他的命。为什么此刻,却变得异常茫然,甚至有些没来由的恐慌?
    悚然心惊。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在想什么?
    “走吧。”
    亓珃遥遥的看着苏允,看着他面上的阴晴变幻。
    “如果你坚持留下来,我会误会你也对我动了心。”
    怎么会没有期待?怎么会没有奢求?望进他的眼,寻觅最渺茫的星点希望。
    “是不是?”不由自主的问出口。
    是不是,你终于肯接受,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
    是不是?
    那双眸似海,看不透,辨不清,但知道,此刻他并不平静。
    很久很久,揣摩探究,到底还是失望了。眸光起伏,翻滚如浪。也许有感动,也许有愧疚,甚至还有关怀与不忍心。
    但,唯独没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算了吧,那是山无陵天地合之后也不可能的事。
    亓珃黯然垂首。
    “苏允,别那么傻。除非你爱我,否则,走吧。”
    不是不想留,而是不想勉强。
    想看他真心的笑,不要无奈的苦涩。
    “走吧。生命无价,你还可以做很多事,就这么放弃太可惜。”
    挥手。
    “走吧,走吧。”
    苏允亦垂首。
    默然,良久。
    走吗?
    走。
    缓缓抬头,缓缓站起了身。
    “多谢。”
    是这样两个字。
    亓珃笑了下,很好。
    招手示意。尹老伯走来递给苏允一个准备好的背囊,他自己则背起了一个大竹篓。
    “拜别少君。”
    老人躬身行礼时,苏允顿了一下,而后双膝跪倒在地。
    “拜别君上。”
    这是君臣大礼,也是他认定的他们最后的关系。
    亓珃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转身,离去,走远,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也许,他早已不再留恋这里的一切。
    也许。
    人远去,目光追随到林尽头。
    又是良久,收回目光。
    桌上,杯空酒残。
    走完这条路,喝完这坛酒。就别离。
    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是不是也算得上一种完美?
    苏允,如果有来生,你会不会改变心意,会不会为我留下?
    苏允,其实……真的……舍不得你……

    50.疼?

    午后。
    阳光薄如蝉翼,在眼前透明得不太真实。仰望,天蓝云淡,又是一个极好的秋日。
    丹宫正殿的北面是辰华殿,王的寝殿。
    戚玉臣的脚步已是很轻的了,但满院静谧,只闻足音。细细碎碎,自门前到阶下,自阶下到廊外。廊下立着二十来个宫人,望着戚玉臣一步步的走近,俱都满面愁容,不知如何是好。
    "大总管。"
    殿前领班太监乌笙率先跪倒,后面的小太监们早已战战兢兢,立马跟着伏地。
    "怎么?"戚玉臣望了一眼他们手上盛着满满山珍海味的食盒,温和的问,"君上不满意这些菜式?"
    乌笙熟悉戚玉臣的脾气,话说得再温和,笑容再和煦,倘若办不好差事,严惩起来绝不手软。他人长得好,性子温润如玉,对下人却是要求很高,赏罚分明,在这丹宫之中,即便是最得宠的公子,也要对这位大总管礼敬三分。
    连日来,君上足不出寝殿,照顾君上起居三餐是他殿前领班太监的份内事,但显然,他已把差事办砸了。
    胆战心惊的趴在冰凉的地上,乌笙声音都有些发抖:"不是。君上根本不让奴才们送饭进去。"
    戚玉臣点点头,"起来吧,怪不得你们。君上最近心情欠佳。"挥挥手,声音仍是那么温和,"也别让这些孩子们在冷风里站着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乌笙没想到自己失职竟能得到如此体贴窝心的话,感激得几乎就要流下泪来,连连叩首:“多谢大总管!多谢大总管。”
    “去吧。”
    戚玉臣来到门前时,侍卫长洛焰神情尴尬到不敢抬头,他手里的长戟挡住大门,也挡住了这位大总管欲跨入殿内的脚步。
    “怎么?”还是那样和气温润的声音,洛焰紧张得掌心里都是汗,“连我都不能进去?”
    “呃……这……这……”结结巴巴的,好容易才敢把那句话说出来,“君上说无论是谁,入殿者杀无赦。否则……否则就要了属下的脑袋。”
    戚玉臣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侍卫长的肩,告诉他:“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在你杀我之前,可否让我进去拜别君上?好歹也君臣一场。”
    洛焰呆了一下,双膝一软“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大总管,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大总管当然是不一样的……”
    “好了好了。”戚玉臣弯腰扶了他一下,“起来吧,好歹也是御前三品的武官,怎么就能吓成这样了?别说出去丢了君上的脸面。”
    戚玉臣推门而去时,洛焰还怔怔愣着,忽而的脸上就红热起来。大总管的手真软啊,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看见亓珃时,戚玉臣就笑不出来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亓珃。就那么呆呆的坐在案前,不知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那么失神的模样,看一眼就叫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只为博他展眉。
    脚下碰到了什么,“叮叮当当”的响起来,明显打扰了陷入深思的人。
    “滚!”
    即便只是侧脸也看得出他被瞬间惹怒,头也不抬,吼出这个字时一片碎瓷被袖子掀抛而出。
    尖利的棱角瞬息飞至,戚玉臣没躲,瓷片擦着眉梢而过,立刻在白玉般的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从容不迫的矮身,跪倒,行礼。
    “玉臣拜见君上。”
    亓珃闻声倒是一愣,回头来就看到了他脸上长长的血口。
    更一愣,“怎么是你?”
    戚玉臣笑着答道:“君上说过入殿者杀无赦,所以玉臣临死前特来拜别君上。”
    亓珃扯了扯唇角,还是没笑出来,“就跟你师傅学会了油腔滑调。”
    “玉臣不敢。”俯首再拜,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一直就那么失神呆滞的模样,还好,总算恢复了点儿心神。
    抬手抹了下右颊,血已流到唇角,腥甜的味道。
    “过来。”亓珃招手,待他走近,拉在身畔坐下,抬起他的下颚迎着窗外洒入的阳光细看,“疼?”
    疼。
    戚玉臣微笑着摇头:“不疼。”
    什么时候,他竟也懂得关心人了?是什么样的磨难,让这个自幼被宠溺萦绕,从不屑与任何人亲近的少年也懂得体会他人的心情?心一紧,隐隐作痛。
    “怎么可能不疼?”亓珃皱眉,抽出一方宫帕按住仍在渗出血珠的伤口,“留下疤痕可不好。来人……”
    “君上是想召御医来?”戚玉臣笑道,“不用了。君上一直不肯吃饭的话,玉臣也不敢去见师傅,留下道疤说不定还能使使苦肉计。”
    “胡扯。”亓珃撇了他一眼,随手扔掉沾了血的帕子,“跟你师傅一样难缠。”
    愣愣又是出神,半晌叹了口气,“没胃口。”
    “那些千篇一律的宫廷菜式当然让人没胃口。玉臣亲自下厨为君上做几个小菜来开胃,如何?”
    亓珃就是不想吃东西。但那副和煦殷切如春阳的笑容太难拒绝,只得无奈的点头,“好吧。”

    51 我不懂

    戚玉臣的厨艺比白玉延还略胜一筹,先王在世时也曾赞不绝口。当那几道精致绝伦的菜肴盛在托盘上被端进寝殿,一路飘散的香气,引得无数宫人侍卫垂涎三尺。
    喝了小半碗汤之后,亓珃就不肯动筷子了。那时候戚玉臣的伤口也刚好被御医处理完毕,抹上疗效极快的创伤膏,不仔细看的话,已几乎没什么痕迹。
    戚玉臣走回桌前。亓珃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碗碟出神。饭根本就没动过,菜还夹在筷子上。
    “君无戏言,君上怎么诓玉臣呢?”
    亓珃回过神,无精打采的用汤勺拨了下饭碗,挑了几粒晶莹饱满的米粒吞下。
    “玉臣……”低着头,声音也闷闷的,是欲言又止的光景。
    “嗯,君上?”
    戚玉臣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没法说。
    “玉臣。”亓珃抬起头,看他,像是终于下了决心。
    “他……”仍是想问也不敢问的,犹豫着开了口,“他……到哪里了?”
    “莳城。”
    戚玉臣极快的回答。
    苏允的行踪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专人回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尽在丹宫的掌握之中。
    “莳城……”
    亓珃又垂下头去,喃喃的重复。
    “从莳城的码头登舟,过一道关防就可到浦国了。”戚玉臣补充道。不太忍心说出真相,但,不说就好吗?
    “他……没有停留吗?”
    戚玉臣摇了摇头。亓珃垂着脸,根本看不见。但答案并不需要他来说明。
    等了很久,亓珃没再说什么。脸深埋入臂弯中,不知道那上面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不能割舍到如此地步?到了此刻,戚玉臣仍旧想不明白。苏允的人他也见过了,除了那副绝世的容貌之外,他的气质品性并非亓珃所喜的那一种啊。
    试探的,戚玉臣问:“君上,其实我可以派人把他拦下……”
    “不。”
    极快的打断,几乎没有犹豫停顿,这叫戚玉臣震惊了。
    这么想得到他,不断追踪他的行迹,他本以为亓珃肯定会在最后下令留人,却没想到……
    “让他走吧。”
    多年追随服侍,以为很了解这个人。却原来,并不。
    要得到一个人,对于亓珃来说,能有多难?
    他放苏允,无非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动过感情。现在,就算结果失望,但这个人又怎可轻易就放了去?
    这不像是亓珃的所为。
    “玉臣,你听到了没有?寡人说,放苏允走,不许为难他。”
    亓珃又一次抬起头。失神的眼眸,口中却在下达异常清晰的命令。
    “君上,玉臣不懂……”
    亓珃失了神采的面容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微笑,微笑着比哭更令人心碎。
    “你不懂什么?他的心不在,何必留他的人?勉强得来的,我不要。”
    “君上……”
    很久没试过流泪,戚玉臣以为自己再也不晓得泪水的滋味。当酸涩充斥眼眶时,他的人也震住了。
    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吗?
    这个人,果然是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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