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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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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恨道:“我已接下了这件案子,现在这件案子还没有破。”

王风道:“案子没有破,你就不喝酒?”

铁恨道:“绝不喝。”

王风道:“破了案之后,你能喝多少?”

铁恨道:“绝不比你少。”

王风忽然一拍案子,大声道:“快把这件案子的详情告诉我。”

铁恨吃惊地看着他,道:“三杯酒你就醉了?”

王风道:“你不服,现在我倒还可以拼。”

铁恨道:“我说过……”

王风打断他的话,道:“就因为你说过,不破案,不喝酒,所以我非帮你把这件案子破了不可。”

铁恨在喝茶,喝得很慢很慢,喝了一口又一口。

王凤在等。

他不急,有些事他很能沉得住气。

铁恨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真的相信那故事?”

王风道:“什么故事?”

铁恨道:“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变成了一只血鹦鹉,和它那见鬼的三个愿望。”

王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却叹了口气,道:“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令人无法相信的,有时却又令人不能不信。”

铁恨冷笑,道:“那也许只因为世人的愚昧无知,所以才会有这种故事。”

王风道:“你不信?”

铁恨道:“连一个字都不信。”他冷冷地接着道:“我只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风道:“你也不信太平王府的那些珠宝会无缘无故的神秘失踪?”

铁恨道:“有窃案,就一定有主谋,就算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也不会来偷窃人间的珠宝。”

王风道:“你认为那一定是人偷走的?”

铁恨道:“一定。”

王风道:“可是郭繁的妻子兄弟现在的确已全部死尽死绝了。”

铁恨冷冷道:“我并没有说主谋一定是他们。”

王风道:“不是他们是谁?”

铁恨道:“我迟早一定可以找出来。”

王风道:“现在你已有了线索?”

铁恨道:“没有。”

王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一生中如果还想喝酒,最好赶快忘了这件事。”

铁恨道:“只可惜我忘不了。”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有样东西随时都在提醒我。”

王风道:“什么东西?”

铁恨慢慢伸出手,张开来,掌心赫然有块晶莹无瑕的碧玉。

王风动容道:“这是其中之一,本是太平王冠上的,价值连城。”

王风看得出。

他当然是个很认真的人,他确信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块同样的宝玉。

铁恨道:“这块碧玉既然还在人间,别的珠宝当然也在。”

王风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铁恨道:“从满天飞的手里。”

王凤道:“独行大盗满天飞?”

铁恨道:“就是他。”

王风道:“现在他的人呢?”

铁恨道:“人已死了。”

王风长长吐出口气,道:“满夭飞轻功暗器都不弱,行踪更飘忽,怎么会突然暴死?”

铁恨道:“他是被毒死的,中毒七日后,毒性才发作,一发作就已无救。”

王凤道:“好厉害的毒药。”

铁恨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这块碧王,死也不肯放松。”

王风道:“你看这是不是因为他已查出那批珠宝的下落,所以才被人杀了灭口?”

铁恨道:“很可能。”

王风道:“临死前,他有没有说出什么线索?”

铁恨道:“只说出两个字。”

王风道:“两个什么字?”

铁恨道:“鹦鹉。”

他眼睛充满了憎恶之色,对这两个字居然已深恶痛绝。

王风却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道,鹦鹉只不过是种很灵巧可爱的鸟,有时甚至还会说人话。”

铁恨道:“哼。”

王风道:。‘不管怎么样,一只鹦鹉绝不会是那种窃案的主谋。”铁恨道:“所以我才奇怪,满大飞临死时,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来。”

王风淡淡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人的名字。”

铁恨道:“江湖群盗中,并没有叫鹦鹉的人。”

王风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女孩,是他的情人。”

铁恨冷笑,冷笑着站了起来。

话不投机,他居然已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

王风却偏偏又拦住了他,道:“我只不过说‘也许’而已,也许还有另外很多种可能。”

铁恨盯着他,总算没有走。

王凤慢慢地接着道:“也许他临死时真的看见了一只鹦鹉,血鹦鹉。”

铁恨道:“绝不可能。”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他临死前的半天里,我一直坐在他对面,问他的口供。”

王风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铁恨道:“没有。”

王风道:“然后他毒性就突然发作,发作后只说出这两个字就一命鸣呼?”

铁恨点头。

王风眼睛也不禁露出深思之色,道:“也许他发觉自己中毒后,是想说出点线索来的,只可惜那时已来不及了。”

铁恨冷冷道:“这才像句人活。”

王风道:“难道毒性还未发作时,连他那种老江湖都感觉不到?”

铁恨道:“连我也已中了毒。”

王风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

仵作在验尸房里已工作了两三个时辰。

他已是个老人,在这行里不但行辈尊贵,经验之丰富,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查出郭易的死因。

一壶酒早已喝于,王风道:“我看那位仵作老爷,只怕有点老眼昏花了。”

铁恨冷冷道:“像他那样昏花的老眼,世上大约并不多。”

王风道:“据我所知,在他们那一行中,有位断轮老手,本来是位名医,后来因为妻子的惨死,才改行做了仵作。”

铁恨没有反应。

王风道:“因为他自知没有除恶锄好的手段,只有用医道这方面的学识,来为国法尽一分力。”

铁恨还是没有反应。

王风道:“我记得他好像叫萧百草,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铁恨忽然道:“没有。”

王风道:“你也知道这个人?”

铁恨道:“他是我的朋友。”

王风道:“你为什么不请他来?”

铁恨道:“他已经来了。”

王风道:“验尸房里那老头子就是他?”

铁恨道:“是的。”

王风闭上了嘴。

铁恨也闭着嘴,他们都在等,幸好这次他倒并没有等太久。

萧百草从验尸房出来的时候,汗透重衣,仿佛精疲力竭。

王风忍不住抢着问道:“你已查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倒在椅上,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王风道:“他是不是因为焦虑而死的?”

萧百草在摇头。

王风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张开眼,看着铁恨,一字字道:“他也是被毒杀的。”

铁恨的瞳孔收缩。

王风道:“也是?难道也是毒死满天飞的那种毒药?”

萧百草道:“毫无疑问。”

验尸房里有窗户,也有灯。

窗户是惨白色的,灯光也是惨白色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腐尸臭的气息。

王风没有呕吐。他居然能够忍耐住,没有吐出来,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可是他手心已有了冷汗。

郭易的尸体,还摆在房子中央那张比床大的桌子上,用一块白布盖着。

白布上血渍斑斑,还没有完全干透。

——要检查一个人的死因,是不是要将他的尸体剖开?

王风没有想,也不敢想,他只希里现在铁恨不要将这块布掀起来。

幸好铁恨井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地站在桌子前面,也不知是看,还是在想。

他看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

王风正想问问他,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发出了火炬般的光。

一只壁虎正从屋顶上落下来,落在尸体上,大腿上。

这本是件很普通的事。奇怪的是,这只壁虎一落下来,身子就突然萎缩,然后就连动也不动了。

壁虎本身就是毒物,并不怕毒。就像是大多数低级冷血动物一样,壁虎的生命力也很强。

这只壁虎怎么会突然死了的?

铁恨忽然出手,将这块血渍斑斑的布:掀起了一半,露出了一双苍白于瘪的腿。

左腿的内侧,有一条刀疤。

铁恨道:“这是新伤?还是旧创?”

萧百草沉吟着,道:“伤口既然已平愈,受伤的时候,至少已在三年前。”

铁恨道:“剖开来看看。”

王风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

铁恨道:“我要萧先生再将这条刀口剖开来看看。”

王风道:“他的人已死了,你何苦再凌辱他的尸体?”

铁恨冷冷一哼,道:“你若不想看,可以出去。”

王风没有出去。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铁恨这么做,一定有理由。

一个男人的大腿内侧,本来是很不容易受到刀伤的地方。

壁虎本来不是很容易死的。

他也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希望自己能继续忍耐着,不要呕吐。

锐利的刀锋,惨白色的刀。

一刀割下,已没有血,惨白色的皮肉翻开,里面忽然有一粒明珠滚了出来。

珠光也是惨白色的。看来竟有几分像是死人的眼珠。

王风的呼吸停顿。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壁虎一落在尸体的大腿上,就立即暴死。

铁恨冷冷道:“你是识货的人,你应该看得出这是什么。”

王风终于吐出口气,道:“这是避毒珠,专克五毒。”

铁恨道:“好眼力。”

王风试探着问道:“这也是王府失窃的珠宝?”

铁恨道:“这就是王府五宝中的一宝,价值还在那块碧玉之上。”

王府失窃的珠宝,怎么会到了郭繁兄弟的大腿里?

郭家的人,究竟和这件窃案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全都惨死?

难道这件窃案另有主谋?

难道他们都是被人杀了灭口?

在暗中主谋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王风忽然忍不住机伶怜打了个寒噤,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

惨白色的灯光下,铁恨的脸上也有了冷汗。——是不是因为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

王府的禁卫森严,除了郭繁外,本来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一夜间搬空宝库中的珠宝。

绝对连一点可能都没有,除非……

王风忽然大声道:“除非这件案子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铁恨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王风道:“没有人能做出这种案子……”

铁恨道:“能够做出这种案子的,就不是人?”

王凤道:“不是。”

铁恨道:“不是人是什么?”

王凤道:“魔王。”

铁恨道:“就是那个血鹦鹉的主人?”

王风道:“就是他。”

铁恨笑了,冷笑。

王风道:“人世间的动乱和灾祸,都是因为什么造成的?”他知道铁恨不会答复,是以自己接着说了下去:“贪婪和猜忌。”

铁恨还是在冷笑。

王风道:“魔王当然并不是真的要那批珠宝,可是为了要让人们贪婪猜忌,要造成人世间的动乱和灾祸,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铁恨冷笑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大人,想不到你还是个孩子。”

王风道:“这已经不是孩子们听的故事,因为这其中的道理已经太深奥,非但孩子们听不懂,连你都好像听不懂。”

铁恨冷声道:“外面很凉快,你为什么不出去?”

王风道:“我怕受凉。”

铁恨道:“如果你要跟着我,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的。”

王凤道:“如果你是个小姑娘,也许我就会限定了你,可惜你不是。”

铁恨沉下了脸,他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那种人。

王风道:“我留在这里,只不过想帮你一点忙而已。”

铁恨道:“如果你能快点走,走远些,就算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

王风道:“不算。”他不让铁恨开口,很快的接着道:“我想帮你破这件案子。”

铁恨道:“你想怎么帮?”

王风道:“指点你一条明路。”

铁恨又笑了,不是冷笑,是苦笑。

王风道:“要破这种案子只有一条路。”

铁恨沉住气,等着他说下去。

王风道:“只要你能找到一样东西,这件案子你想不破都不行。”

铁恨道:“找什么?”

王凤道:“鹦鹉,血鹦鹉!”

铁恨道:“你是不能帮我找到?”

王风闭上了嘴。

他不能。

事实上他非但没有见过血鹦鹉,连这三个字他也是直到昨晚上才第一次听到。

可是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一阵铃声——铃声怪异而奇特,就仿佛要慑人的魂魄。

这种铃声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他立刻叫了起来:“血奴。”

他叫的声音也很奇怪,就像是一个人忽然见到鬼一样。

铁恨忍不住问:“血奴是什么意思?”

王风道:“这意思就是说,我很快就会替你找到血鹦鹉了。”

铁恨道:“为什么?”

王凤道:“因为血奴就是血鹦鹉的奴才,血奴一出现,血鹦鹉也很快就会出现的。”

铁恨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样很稀奇古怪的东西。

王风不看他,所以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又接着道:“如果我能抓着血鹦鹉,我第一个愿望,一定是要它说出这件案子的秘密。”

铁恨道:“你真的相信?”

王风道:“相信什么?”

铁恨道:“相信世上真的有血鹦鹉?”

王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铁恨道:“如果浅能见到血鹦鹉,你猜我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道:“是要它让你死?”

铁恨冷冷道:“看来你倒是我的知已。”

王风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真的笑。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

——血奴又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是不是要带引他们去找它的主人?

铃声响起,王风已冲了出去。

铁恨也冲了出去。

初秋。

天高气爽。可惜,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所以天高气爽的秋日,也并不一定是天高气爽的。

今日的天色就很阴冥。天非但不高,低得简直就仿佛要压到人头上。

铃声还未消逝。

阴冥的天空中,一只鸟影正飞向西方,带着铃声飞向西方。

西方有极乐世界。

西方也有穷山,恶水,旷野,荒坟。

他们又到了荒坟里。因为铃声又消逝在荒坟间,鸟影也投入荒坟里。

他们不是鸟,不会飞。

他们并不是以轻功在江湖中知名的人。

可是他们施展起轻功,速度并不比飞鸟慢多少,所以他们能追到这里。

可惜等到他们追到这里时,铃声已听不见了,鸟影也看不见了。

只有坟。

虽然是白天,荒坟间仍然有雾,坟中也仍然有自骨死人。

阴沉的天气,凄迷的冷雾。

“这种天气,看来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天气。”

“这种地方,当然也正是血鹦鹉出现的地方。”

“是的。”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坐在两个坟头上,坟上的衰草凄凄。

——坟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他们的一生中,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幸福?多少不幸?

一阵风掠过,满天林叶飞舞。

铁恨坐在坟头上,看来忽然显得很疲倦,很疲倦……

他这一生中,又曾有过多少欢乐?多少痛苦?

像他这么样一个人,生命中的痛苦和灾祸,想必远比欢乐多。

现在他是不是厌倦了这种生命,厌倦了那些永难消灭的盗贼和罪犯,厌倦了那种永无休止的迫杀和搜捕?

王风看着他,忽然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

铁恨道:“哦?”

王风道:“你是不是在少年时就已人了六扇门?”

铁恨道:“嗯。”

王风道:“这么多年来,死在你手上的人,至少已有七八十个。”

铁恨道:“我从未在杀过一个人。”

王风道:“可是你杀的毕竟还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铁恨没有争辩,只是看来显得更疲倦。

王风道:“所以,现在你就算想放手,也放不下了,这种生活已经变得像是条锁链,将你整个人都锁住,永远也没法子解脱。”

铁恨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风道:“我想,如果你真的看见了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说不定真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铁恨的身后。

铁恨身后本是一片阴暗,一片空茫。

王风忽然看见了什么?

他本是个坚强冷酷的人,连死都不怕的人,现在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恐怖?

铁恨的手忽然也已冰冷,全身都已冰冷,仿佛忽然有一种尖针般的寒意自坟里的死人白骨问升起,刺人他的背脊。

他身后究竟出现了什么?

他想回头。

王风已大声道:“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甚至想扑过去,抱住铁恨的头。

可惜他已来不及了。

铁恨已回过头,他身后一株枯树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只鹦鹉。

血红的鹦鹉。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血鹦鹉。

它带给世人的,除了一个邪恶的愿望外,就是灾祸。

它的本身就象征着邪恶的灾祸。

铁恨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就在他看见血鹦鹉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已突然收缩。

血鹦鹉带来的邪恶和灾祸,已像是闪电般痛击在他身上。

这个无情的铁汉,这个连心都像是用铁打成的人,竟在这一瞬间突然萎缩。

枯叶般萎缩。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下了坟头。

血鹦鹉笑了,就像是人一样,在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的讥诮。

王风全身也已冰冷,忽然大吼,飞身扑了过去。

他想抓住这只血鹦鹉。

他的出手如电,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血鹦鹉已带着它那邪恶讥诮的笑声冲天飞起,投入远方的阴冥里。

阴冥中忽然有人语声传来:“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邪恶尖锐的声音,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到了阴冥外的虚无缥缈中。

夜。

小院中的大银杏树木叶萧萧。

王风又在等,又等了很久。

萧百草又进入了那间验尸的屋子,铁恨也进去了,是王风亲自将他抬进去的。

那时他尸体已冰冷了。

县里的捕头已率领属下将这小院子围住,铁恨突然暴死,只有王风的嫌疑最重。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轻率出手,他们还要等萧百草查出铁恨的死因。

这里是个大县,县里的捕头叫何能,年纪虽不大,名气也不响,做事却极慎重。

秋风萧杀,他们已等了三个时辰,这次萧百草耗费的时间更长。

因为铁恨不但是他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现在他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不但显得精疲力竭,而且是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恐。

何能第一个抢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又缩回。

他的手好冷。

何能吐出口凉气,才问:“老先生已查出了他的死因?”

萧百草闭着嘴,嘴唇在发抖。

何能道:“铁都头是怎么死的?”

萧百草终于开口,道:“不知道。”

何能很意外:“不知道?难道连老先生你都查不出他的死因?”

萧百草道:“我应该能查得出,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人世间有过的,我都应该能查得出。”

何能道:“可是现在你查不出。”

萧百草慢慢的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恐惧之色更强烈。

看到他的眼神,何能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难道凶手不是人?”

何能道:“绝不是。”

第三章 鹦鹉楼惊艳

夜雨潇潇。

道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平安老店外却有三骑急驰而来。

马快,人的动作更快。

马蹄未停,三个人已纵身下马,钉于般钉在地上,下盘稳如泰山。

他们的下盘本来就应该稳。

一个人若是练了二三十年的腿上功夫,下盘再不稳,那才是怪事。

南拳北腿。

大河两岸的英雄豪杰们,练腿功的也不知有多少,能比得上他们的却很少。

他们姓谭。

也许他们并不是北派谭腿的嫡系,可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就没有人敢怀疑,也没有人否认。

拼了十三年命,经过了大小两百多次浴血苦战,“谭门三霸天”确实已在江湖中稳稳站住了脚,想推倒他们的人,大多数已被他们一脚踢死。

平安老店是个客栈,也是家酒铺。

窗外夜雨如丝,窗内昏灯如豆。

谭老大谭天龙第一个闯进去,随手掀起了头上的斗笠,就看见了一口棺材。

秋雨秋风令人愁。

在这种天气里,如果没有急事,谁也不会连夜赶路的。

谭家兄弟更不会。

现在他们部已是家资巨万的豪富,谭老三谭天豹新娶的一位爱妾非但美貌如花,据说还有内媚。

若没有急事,就算用鞭子抽他,他也懒得从床上爬起来的。

什么事如此急?

这是他们兄弟的秘密,其实也不能算是秘密,谭门三霸天做的是什么买卖,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只不过十万两银子以下的买卖,他们是绝不会插手的。

现在看他们赶路赶得这么急,这趟买卖当然不小。

要出去做买卖的人,不管是做什么买卖,就算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出门撞见棺材,总不是件很吉利的事。

谭老大刚皱起眉,谭老二谭天虎的拳头已重重捶在柜台上。

柜台立刻被打裂,掌柜的胆子也几乎被打裂了。

谭天虎瞪着他,厉声道:“这里是酒店?还是棺材铺?”

掌柜的一面抹汗,一面陪笑,道:“小店只卖酒,不卖棺材。”

谭天虎道:“酒店里怎能会有棺材?”

掌柏的道:“那是这位客官带来的,而且一定要带到屋里来。”

谭天虎道:“为什么?”

掌柜的道:“因为这位客官一定要棺材里的朋友陪他喝酒。”

“这位客官”是个年轻人,落拓的年轻人,酒总是难免喝得大多。

现在他又在对着棺材举杯,道:“这杯酒轮到我了,我喝。”

他果然一口气就喝干了杯中的酒,喝得真快。

棺材是崭新的,他的衣衫却已破旧,他做的事看来虽然有点疯,可是他的人看来却长得很不错,只不过眼睛里通常都带着说不出的绝望之色,仿佛对世上所有的事都已不在乎。

——除了这口棺材外,对世上所有的事都已不在乎。

“这位客官”当然就是王风。

谭家兄弟里,火气最大,拳头也最大的,就是老二谭天虎。

他第一个走过去,拍了拍摆在桌上的棺材,道:“这是你带来的?”

王风点点头。

谭天虎道:“这里面有什么?”

王风道:“有个朋友。”

谭天虎道:“是死朋友?还是活朋友?”

王风道:“只要是朋友,死活都一样是朋友。”

谭天虎道:“死人也会喝酒?”

王风笑了笑,又向棺材举杯,道:“这杯酒轮到你了,代替你喝。”

他一口又喝了一杯。

谭天虎大笑,回头看着他的兄弟,指着王风道:“原来这小子是个酒鬼。”

谭天龙沉着脸,道:“叫他快把棺材搬出去,叫他的人也滚出去。”

谭天虎道:“小子,你听见没有?”

王风道:“听见什么?”

谭天虎冷冷道:“大爷们叫你把棺材搬出去。”

王风道:“搬不得。”

谭天虎道:“为什么?”

王风道:“外面在下雨,我不能让我的朋友淋雨。”

谭天虎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谭老大,故意问道:“这人是疯子,你看怎么办?”

谭天龙道:“踢出去。”

谭天虎道:“踢疯子不犯法。”

谭天龙道:“踢‘死’人更不犯法。”

谭天虎道:“好,那我就先踢死人,再踢疯子。”

话没有说完,他脚已踢出。

这棺材就是铁铸的,他也能把它一脚踢出去。

他有把握。

这一脚虽然是随随便便踢出来的,至少也有三五百斤力气。

谁知他一脚刚踢出,棺材就不见了,这闪电般的一脚竟踢了个空。

明明摆在他面前桌上的棺材,忽然间就飞到另外一张桌上去了。

棺材自己当然不会飞。

王风连人带椅子也都已跟着棺材飞了过去,淡淡道:“我这朋友活着的时候一向只喜欢踢人,从来也没有被人踢过,死了也一定不喜欢被人踢的。”

谭家兄弟总算全部都看了出来,这小子既不是真疯,也没有真醉。

就连一直懒洋洋斜倚在柜台旁站着的谭天豹,腰杆都已挺直。

王风道:“你先踢疯子,再踢死人,行不行?”

谭天虎道:“行!”

这个字说出口,谭天豹也箭一般跳过来,兄弟两人同时一脚踢出,一个踢王风的右耳,一个踢他左肋下软肋间。

北派谭腿一向是武林中最实在的功夫,讲究的不在招式花俏,而在快。

这兄弟两人的腿不但快,而且准确,踢的部位更好,简直令人无法闪避。

王风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也不知是因为他明知无法闪避,还是胸有成竹,他连动都没有动。

就在这时,已响起了一阵惨呼,其中仿佛还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声惨呼,却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

谭天虎,谭天豹兄弟,一腿刚踢出,就同时倒了下去,倒下去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两个人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都已碎裂。

被踢的人骨头还是好好的,踢的人骨头反而碎了。

谭天龙怔住,眼睛里充满了惊吓与恐惧。

他根本没看见王风出手。

王风自己也怔住。

他的确没有出过手,虽然他已有了对付这兄弟两人的法子。

拼命的法子。

可是他还没有施展出来,这兄弟两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他们的骨头怎么会忽然碎裂?是被谁打碎的?

没有人知道,就正如没有人知道铁恨怎么会突然暴死。

难道这又是魔法?

是谁使出来的魔法?

王风不愿想,也不敢想,掌心中已有了冷汗。

谭天龙吃惊的看着他,哼声道:“这是什么功夫?”

王风道:“不知道。”

谭天龙道:“出手的不是你?”

王风摇头。

谭天龙道:“不是你是谁?”

王风道:“也许根本不是人。”

谭天龙突然怒吼,身子凌空扑起,双腿连环踢出。

这已不是正宗的谭腿,威力却远比谭腿更大,正是他纵横江湖的成名绝技。

谁知他身子刚扑起,就听见“嚓,嚓”两声响,接着一声惨呼。

他倒下去时,两条腿的膝盖关节处也已碎裂。

王风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里仿佛也有了恐惧之色。

一声惨嚎声过后,屋子里就变得坟墓般静寂。

谭家兄弟一倒下去,非但没有挣扎翻滚,连声音都没有了。

柜台后的老掌柜,已吓得面无人色。

王风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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