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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同人]桃花番外镜花by映日孤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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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怜花不说话,闭上了双眼。
  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却还是倔强地维持着尽可能的平静。
  只有喉结激烈地颤抖了几下,忍不住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惊恐和过于逞强的忍耐。
  沈浪轻轻地将他翻过身去,轻轻地压住了他。
  他的语气已经像是再乞求。
  “怜花,给我,不要拿好不好。”
  王怜花没有回答。
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数着剩余的时刻,避免自己因为痛苦的瞬间迸发而无法抵挡。
  。
  王怜花的意志力可以战胜沈浪——这原本也许应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四十五)
  翻身压倒是个特别好的姿势,让人很难挣扎和反抗。
  更何况,王怜花此番忍耐如此刻意,痛苦不过是一下又一下细细的抽搐,轻盈地像是沉睡中的一阵突然惊觉。
  沈浪再度将他翻过身来的时候,也就像方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一样。
  依旧是苍白的脸,平静的眼睛。
  只是糖汁从口角倒流出来,不仅将双唇涂成过于妖异的红色,还流得整个下巴都是,沾得枕巾也湿红了一片。
  简直就像从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从颜色到形式都这样不祥。
  沈浪用丝帕沾了些水,细细擦去了王怜花嘴唇和下巴上的污迹。王怜花虚弱地笑了一笑。
  该死地还不忘记自嘲。
  “像小孩子流口水一样。”
  沈浪丢开脏污的枕巾,将他的头部轻轻放置在枕上。
  他头颅的结构精致美好,连骨骼生得都这样漂亮,捧在手里和放下去的姿势都要小心翼翼。
  “有时候,我还真希望你就是个小孩子。”沈浪似乎有点抱怨地说,“只会流口水的小孩子一定比你要乖一点。”
  王怜花闭上眼,轻轻叹出一口气,叫了一声。
  “沈叔叔。”
  沈浪无奈地看着他,笑了一笑。
  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痉挛似的转过头去,盯着房门。
  门锁在轴中滑动,铁器发出低微而暗哑的声响。
  声音不过片刻就停止了。
  吱呀呀的,门开了小半扇。
  正好,照进来半槛月光。
  沈浪极迅速地披衣而起,轻声道:“我去去就来。”
  王怜花也不睁眼,只淡淡地道:“若是断情花开在子时之后,有我在简直一定要输。”
  不知道他是说给沈浪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沈浪并没有回应,身形已经急掠了出去。
  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
  蓝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身上盖着条薄被,好像睡得很深、很沉。
  只有摇椅还在极轻微地摇动着。
  院子外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沈浪将院门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凑在上面往外看。
  他看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华丽服饰,身上戴着繁复的银饰,因此走路的时候难免环佩叮当。苗女的首饰有时难免显得过于累赘,而这个女子穿着起来,却显得十分理所当然,更加强调她本身所具有的温柔从容的气质,像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力量。
  这夜半时分,大家长夏明珠急匆匆的却是要去哪里?。
  月光这样亮,她还提着一个毫无必要的灯笼。行走的时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上去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环顾左右,也没有一点点的紧张神色。
  看上去,不过是去一个常去的很普通的地方。
  沈浪极小心地隐蔽跟随着。
  偌大的气派宅院,这一路走的却都是荒草丛生的小道。
  夏明珠最终停在一个极荒凉僻静的小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里出来了一个女人
  像干柴一样细瘦的身段,面容却是憔悴中带了几分秀美,衣着简洁而精致。
  见到夏明珠,低头施了一礼:“小姐。”
  夏明珠问道:“小丰,他怎么样?”
  名叫小丰的女子低声道:“他睡着了。”
  夏明珠吩咐道:“你在院门口看着,我进去看看他。”
  小丰应了一声,便站在门口。夏明珠手提着灯笼,轻轻跨步进去。
  院门有些残破,一推动,便是极尖锐的响声,越发显得破败可怜。
  待夏明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片刻,沈浪便从周边地上捡起一块小石,极准确地朝小丰身后几丈处掷了过去。
  小丰猛然惊觉,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呼了一口气,再转过头来,眼角又仿佛有青影掠过。
  连忙揉了揉眼,再看眼前空无一物,自信是眼花,也不作细想,只仍是木然站立。
  沈浪轻轻巧巧进了院子,却是惊了一惊。
  原来院子里那幢小房子,只有一扇门和几个高高的气窗,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座牢房。
  沈浪轻轻跳上房顶,伏在上面,低下头来从气窗往内窥视。
  这果然是间牢房。
  牢房里锁着一个人。
  手脚俱是挂着极粗重的铁链,躺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快死的狗。
  但沈浪也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牢房。
  地上垫着柔软的褥垫丝帛,连四壁都饰有软枕,极细心极体贴地使房中人无处可以自伤。
  那个狗一样的人,穿着也是又华丽,又洁净,就像一个最尊贵的公子一般。
  夏明珠轻轻蹲下身去,伸手去摸那人的脸颊。
  那手势又温柔又爱怜,如同呵护备至的小母亲。
  从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明心。”
  那地上的男子似乎感觉到她的抚摸,略微蜷起身躯,双唇轻轻地动了几下。
  “孔雀儿。”
  夏明珠听了这话,脸突然涨红,立刻伸出手来,打了那男子一个巴掌。
  那男子从睡梦中被打醒,睁开双眼,一脸惶惑的表情。
  待看到夏明珠的脸,突然大哭大叫,满地打起滚来。
  滚着滚着,愈发激烈,扯得那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闹无比。
  只是这四周都铺满软垫,他无论如何竭力也不能伤到自身分毫。
  原本等在院门口的小丰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看见夏明心在地上痛苦打滚,连忙冲上去,抱住了他肩膀,使得他稍稍有些安稳下来。
  夏明珠冷哼道:“小丰,你还真是一心一意,可惜,他方才还念着孔雀儿!”
  小丰的脸色发灰,却挺起胸道:“少爷神志不清,乱说话也是正常,小姐又何必责怪少爷!”
  夏明珠叹了一口气。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人。”她幽幽地道:“你的丈夫和儿子,没有一个认你的,你居然还能活得下去。”
  小丰咬了咬唇,道:“小年怎么样?”
  夏明珠冷哼一声,道:“比他爹强十倍。”
  小丰轻轻道:“小年若是有点像小姐,就好了。”
  夏明珠对这句话并不回应,只是转身道:“我回去了。”
  她也不拿那个灯笼,自管自推门出去。
  只留下房中男子,翻转嚎叫,几不停息。
  女人哄着他,像是哄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
  挣扎的人和抚慰的人,脸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也不知道哪个更痛一些。
  。
  沈浪回来的时候,蓝越还睡着。
  只有摇椅还在轻轻地、仿佛不会停歇一般地颤动着。
  他推开门,看见王怜花已经睡了。
  走到榻前,却还是和他说了那句方才来不及说的那句话。
  “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别吃‘离魂’。”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叫人怎样回答。
  所以王怜花并没有回答。
  沈浪躺下来的时候,他也还是坚持着一动不动。
  也许王怜花是真的睡着了,也是真的没有醒。
  沈浪抱着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人。
  。
  若是断情花开在子时之后,是否就注定了失败?。
  那么,今夜也许便是最后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自当珍惜。
  既然如此,深沉而甜蜜的睡眠就是最好的。
  这真是个无可辩驳的逻辑。

(四十六)
夏明珠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日过三竿。
沈大侠和王公子还都一起睡得很香。
开门的自然是沈浪。他衣冠不整地披着外袍,毫无愧疚之意地看了看门外的大好阳光,依然懒洋洋地道:“明珠姑娘,这就要上雷山去么?”
夏明珠道:“还没,不过是先送衣裳等物来,二位有暇便好妆扮起来,随时动身。”
王怜花躺在里面床上非常不满:“妆扮一下才多少时刻,何苦这样早来扰人清梦。明珠姑娘,你可知汉人有句俗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浪见夏明珠尴尬,伸手将衣物收了,道:“我们准备起来就是。”
夏明珠并不多说什么,便离去了。
连着第二天在美梦中突然被叫醒,王怜花的心情本是恶劣到了极点。随手抓过夏明珠送来的衣物,突然却大笑起来:“连内衣都换了苗家样式,夏姑娘想的真周到。”
沈浪叹了一口气,道:“想得周到总没有坏处。”
王怜花眼睛一瞪,道:“怎么没有坏处?你……也罢,你先换?”
沈浪自不推辞,片刻便将身上衣物除尽,更换苗服。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照得满堂发亮。
沈浪的身体看上去修长、结实、紧凑,每一寸筋骨肌理下都似乎暗藏着难以形容的弹性与力量,肌肤的颜色还漂亮地像是阳光下流淌的蜜糖。
王怜花不自觉地轻抿了下微干的双唇,有点后悔昨晚没有答应沈浪的交换条件。
但他还是很有气节,很有追求地一挺胸膛:“比脸皮厚,我是万万不肯输给别人。”
他不过是少年样干净细腻、清爽利落的好看,令人难以想象缠绵时这身躯的艳丽缱绻。
只是左手腕上,一串珠子,嫣红如血,又扎眼又刺眼。
王怜花跟着沈浪的目光,故意塞给他一个眼风儿。
“还要不要抢?”
沈浪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
“我这人最体贴的地方,就是从不把人看作傻瓜。”他淡淡地笑道,“王公子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忍不住去吃那种无解之毒呢?我对王公子向来是放心的很。”
王怜花换好苗服之后,比沈浪多做了一件事情。
便是将两人换下来的衣物,团成一团握在手里,直往一扇窗棂处丢了过去!
这一丢的劲力极巧,恰恰好砸开了窗页飞了出去,砸在外面窥视的那人的脸上。
王怜花朗声笑道:“夏姑娘,刚才你可看得清楚了,我们身上没有照心镜。那末请你查验下,我们换下来的衣物里有没有。”
夏明珠灰溜溜地接着那团衣物,既被识破,索性也就推门而入,微笑道:“衣物里没有,不知道包袱里有没有。”
王怜花双眉微挑,一手将案边包袱抖开。
包袱里不过有他的易容盒子,一些丸药、器物罢了,确是没有铜镜的影子。王怜花叹了口气,道:“不在就不在,我骗你作甚?”
夏明珠紧绷着脸道:“王公子难道便不能告诉我,它究竟在哪里?”
王怜花点头道:“自然可以,上了雷山,我一定告诉你。”
夏明珠点点头,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王怜花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如果不打算和一个女人上床,我还真的不是很习惯在她面前脱衣服。”
沈浪很正经地道:“你可以把她想成你的奶妈。”
王怜花摇头道:“可惜我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
沈浪看着他笑:“哦?”
王怜花觉得他的言语尤其轻慢,极为不满,于是又道:“我不仅过了吃奶的年纪,也过了向沈叔叔要糖吃的年纪。”
他一伸手,从翻开的包袱中拿出来两样东西。
没有用完的几尺素绫,没有吃完的几块玫瑰粘。
手一抓一放,将这些事物尽数一抛。
身子往后一退,一手伸到沈浪腰际,抽出了他的剑,往空中轻轻挥去。
手势这样缓,剑影却这样快。
素绫也就罢了,玫瑰粘这样的粘稠事物,竟也瞬间被他削作碎末。
白云成碎雪,玫瑰化作胭脂灰。
碎裂不过一瞬,飘落却像羽毛一样轻缓。
告别这样决绝,余韵还带诗意。
王怜花收剑,平举,指住了沈浪的胸口。
“若是断情花开在子时之后,请沈大侠务必独自设法离去。”
沈浪挑眉道:“若我说不?”
王怜花微笑,摇头:“你不会。”
“我这人最体贴的地方,就是从来不逼人做傻瓜。”王怜花想了想,又得意地补充道:“不过对沈大侠这种常常被逼做傻瓜的人,在下可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他笑得就像是三月春风中,初绽的桃花。
人见了以为只是喜悦,却不知得还有几分生涩的惶恐,才能分外动人。
沈浪伸手,捏住了剑锋。
王怜花并不抗拒,由着他这样将剑取了回去,轻轻放回鞘中。
然后,便可以腾出手来抱他。
好将他紧紧按在胸口。
一树桃花美,看似在枝头,却是在心头。

宗族祭祀之后,回雷山圣地朝拜的排场,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光是敬献的礼物等物,便押了十余车,仆从押运,皆是衣着齐整,一丝不苟,车马肃穆。沈王二人乔装之后,押运的是夏明珠私人用物的箱笼。如此既无需与其他 仆从相交,将箱笼交于守卫处查验之后,再亲自搬送到夏明珠房中也是合情合理。如此安排,倒也见得夏明珠心细敏锐,思虑周全。
上雷山一路,山势险峻,车马缓慢,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见宫室楼阁。原本路上杂草丛生,行路艰难,突然便是豁然开朗,花木扶疏,确有威严气象。王怜花点头赞许道:“虽然难免看上去有点像山大王,不过至少比当年快活王的宫室,要像话的多。” 
快活王。
沈浪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地看了王怜花一眼。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协力合作,对付比他们强大许多的敌人。
王怜花提起这个人,说起这三个字,是难得到破天荒的事。
这和他神秘的出身有关,轻易不会启齿。
沈浪马上懂得了他的意思。
王怜花是在说,今次便是第二次。
现下想来,那时看似孤立无援、身处绝境,却万幸还有许多知己,许多朋友,甚至于,还有整个武林的道义站在身后,愈发一往无惧。
更何况,年少气盛,意气风发。
二十岁的时候,你懂得什么叫恐惧,什么叫失去?
如今除了彼此,再也不剩下什么。
我的手里只有你的手。
你的手能握住的,也不过是我的手。
心里正想着,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雷山圣地的入口。
入口之处,楼阁装饰繁复美丽,守卫森严,有如真正的宫邸。
沈浪轻轻地笑了笑,回答王怜花:“那是自然,巫族长可是有名有实的苗疆王。”
王怜花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夏明珠先行去向巫行云复命,沈王二人耐心等待箱笼查验完毕之后,便由仆从引着,将东西搬到夏明珠所居的小院去。到了门口,王怜花便对引路的仆从道:“我 们二人且先进去通报,小姐若是现在方便,我们再搬进去。女人家的东西,总是不得轻易乱弄了。却不知这位大哥是否有空暇,且先帮我们看一看东西。”
那仆从嗤之于鼻道:“雷山圣地,还有小偷不成?你们要先进去通报进去便是了,哪里还要人看东西。”说着,也不管不顾,拂袖而去。
两人看着那仆从离去背影绕过路口,马上飞身而起。
也不走正门,只从这楼阁顶上过,到了这院子的主人房前,方收身下来,悄悄往内室窥视。
果然又有斩获。
室内除了夏明珠之外,还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华服孩童。
夏明珠坐在室中主人座上,一身大家长的庄严服饰,颇有几分气概。那孩童站在堂上,离她还有五六步远,便不再上前。
只听得夏明珠道:“小年,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有见到族长。”
那名唤小年的孩童答道:“他并没有唤我前去。”
夏明珠皱眉道:“我不是交代过你,有事无事,便多多请教族长蛊法之事。难得族长赞你天分高,又肯教你,你须懂得珍惜,勤学善问。”
那孩童却满不在乎道:“姑姑,我又不是他儿子。不过寄人篱下,何必费这样大的心思去讨好人家。蓝叔叔回来我倒是很高兴,可是他成日里与族长在一起,我也见不着他。”
听了这话,夏明珠倏地站起,迅速走到那孩童跟前,甩了他一个巴掌。
为什么女人总是特别喜欢打人的脸。
沈浪觉得夏明珠的这个动作,这个神情,都极其熟悉。
那日夏明珠对着牢房里的夏明心,也就像现在这般。
爱极生恨,恨入骨髓。
夏明珠怒道:“小年,你若不好好听话,姑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用?姑姑可全都是为了你!”
小年脸红了半边,却并不伸手去抚弄,只淡淡地道:“姑姑不过是为了自己。”
夏明珠听了这话,又扬起了右手。
小年以为她又要打他,忍不住捂着脸往后一躲。
夏明珠却长叹了一声,高举的右手轻轻落到他方才被打得红肿的脸颊上,十分爱抚。
“姑姑打痛你了吧。以后听姑姑的话,乖一点,便好了。”
小年轻声答道:“嗯。”
他嘴上回答地诚恳,眼神却是游离,不知在看哪里。
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似乎是为方才忍不住捂脸的动作而羞惭,又像是因夏明珠突然温存的行为感到不适。
夏明珠道:“小年,你先回去罢。”
小年应了一声,便往门口走来。
沈浪连忙抓着王怜花的手,往暗处一闪,避过了。
在这一瞬间,沈浪感到他手里的那只手,有一点颤抖。
王怜花戴着面具,自是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只听得他低声道:“这个孩子……有点像我小时候。”
他眼神里露骨的惊恐,把沈浪也吓了一跳。

(四十七)
略略隔了片刻,两人才装作无事人一般,踏入夏明珠的闺房。
夏明珠并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道:“此物便是宫室详图。断情花所在之处,我已标明详细,二位一看便知。”
王怜花伸手便要去取,夏明珠却不慌不忙,将那纸握在手心之中,收回了手。
“二位要先告诉我,照心镜在哪里,我才能交出这东西哪。”
王怜花转眼笑道:“交货之前先验货可是行规。夏姑娘且先让在下看一眼,这上面确实是宫室图,在下马上便告知照心镜的去向。”
夏明珠见他一脸狡猾神色,心下略有忐忑,却也并不十分在意,迅速将那纸张展开,重又合拢,留的不过只够看一眼的工夫。
王怜花却慢悠悠道:“巫族长的寝房和花园并不很远,蓝小倌找个借口半夜上茅房,都能跑出来摘朵花再回去,何以如此艰难?”
夏明珠大惊,失声道:“你……你怎地一下看得如此明白?”
王怜花轻笑道:“过目不忘不过雕虫小计,夏姑娘何必如此惊慌。还请姑娘将花园四周守卫与高手布防之处也标示其上,才能方便在下办事。”
夏明珠略略定了心神,取过案旁笔来,细细在那纸上又标注了一番,之后又取了一支大笔,蘸饱朱砂,往某处一点,然后便将那纸丢给王怜花。
王怜花笑道:“夏姑娘怎的突然这样大方起来。”
夏明珠道:“方才不过一眼,你便看清了。我再让你看一眼和看一百眼,又有什么分别?”
王怜花拿了那纸,细细看了片刻,笑道:“其实刚才你动作实在太快,我真没看那么仔细,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在下记下了。却不知夏姑娘在这花园偏房之处,画的这朱砂点是什么意思?”
一听他方才甚么过目不忘竟是信口胡说,夏明珠饶是涵养再好也禁不住脸色发白。只是这女子却也真不是普通人,立刻缓和了脸色,笑道:“王公子这般才智,自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王怜花道:“若是随便想想,总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了不得的机关,才使得夏姑娘用朱砂重笔这样一点。”
夏明珠道:“恐怕这天底下,再不会有能胜过二位联手的高手。只是圣地之中,守卫极多,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不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制住这偏房中的守卫,不论是采花与脱身,都是很难的事。”
王怜花道:“姑娘又何必卖关子,请明示这偏房之中,住的究竟是何人?”
夏明珠答非所问:“照心镜在何处?”
王怜花冷冷地道:“夏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其实这里住的是谁,在下早已心中有数。姑娘不说也罢。”
夏明珠瞪大双眼,直瞧着他的脸,尽力想要看出他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诡诈之言。
偏偏王怜花这人,说实话的时候也像在骗人,骗人的时候也像在说实话,从始至终一副狡诈神气,谁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王怜花笑道:“恐怕这里住的,是在下的两位故友罢?”
一言既出,夏明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王怜花大笑道:“夏姑娘,其实你何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们实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在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照心镜在哪里。”他大步走到夏明珠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明珠听了这话,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精彩无比。
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
王怜花此时,居然是一副自怜自伤的神色,悠悠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难得说句真话,你们反而都一副特别不相信的样子,比听我说假话的时候反应还要过分。”
沈浪原本是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听了这话,忍不住便抬起头来朝着他笑了一笑,笑容里还很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
“下次沈叔叔给你讲……狼来了的故事……”

狼来了。
林镜花觉得,从进入雷山圣地开始,她的母亲就变了。
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更像一条狗,一条替人看家护院的狗。
无论何时,若是听见花园小窗这边略有响动,林红莲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出,在花园中四处巡查。每次林镜花匆忙跟随出去,母亲却都早已不见踪影。
不过最后,她总是能在断情花的花丛边,找到呆呆伫立的母亲。有时夜半已经睡下,母亲出来得又急,竟是赤足单衣,再怎样暴戾也掩饰不住的狼狈。
这事情不仅无聊,而且无稽。
断情花丛边,是已机关暗伏。若是踏入,便会牵扯到土中埋藏暗线,整个雷山圣地的守卫都会赶赴此处来擒拿来人。
巫行云这样说的时候,林红莲觉得极其不靠谱:“这样粗陋的机关,也能难倒王怜花?”
巫行云叹了口气,道:“再精巧的机关也不见得行啊。”
顶着林红莲看笨蛋似的眼神,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若有你们二位照顾着,就算是这么粗陋的机关,我想一定也能发挥它的作用。”
于是林红莲只得做一条气急败坏、疲于奔命的狗。
狼什么时候来?
狼来的时候,狗才得解脱。
林镜花感到十分不忍。
“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赢过沈浪和王怜花。”她以哀伤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对母亲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得到王怜花的面貌已是妄想。只要我们收手,回到中原去,就可以再像以前一样,过平静的生活,又何必如此……”
她的话是被母亲的一掌打断的。
林红莲看着女儿脸上留下的那几道血痕,并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赢。只要你死我活,便是我赢。”林红莲道:“赢的方法,有很多种——若是你一个人杀不了你的对手,你可以聚众去杀。如果实在杀不了,你可以说他辜负武林大义,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真的会有人替你去杀。”
然后,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要是这样都不行,至少可以想办法活得比他长。王云梦死了,而我还活着。她的红颜玉体,已经烂成腐肉骷髅,看如今是我笑她还是她笑我!”
手中出鞘的利剑寒芒闪烁,却不能比她的眼光更亮更冷。
于是林镜花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就算母亲知道这是一场必败之战,依然不甘放弃,又何必多言。
那夜夜色极美,满园夏花清香馥郁,在露珠的微光中显露出娇美的色彩。
只有母亲身后的断情花丛,寂寥凄清,仿佛是专门为了与她相配。
却也就在那一瞬间,林镜花第一次看见,断情花的绽放。
首先听见的,是极细微却也极清脆的一声裂响。
紫黑色花苞坚硬无比,以至于第一条缝隙的打开,如此艰难,撕心裂肺。
苞壳裂缝处,渗透出鲜红欲滴的色彩。
那朵花,正好就在林红莲剑尖所指之处开放。
一抹极浓艳的色彩,简直就像被那剑所伤,从花的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
林镜花呆呆地看着,半晌才察觉自己的失态。
林红莲并没有低头,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切,笑得意味深长。
剑尖一闪,那半绽的花蕾已经落地。
“断情花已经开了,王怜花什么时候来?”

王怜花来了。
夜半的小窗,吱呀呀的一声暗响。
窗外有风。
林红莲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神情可怖。
林镜花几乎以为她马上就会破窗而出。
不想这一次,林红莲却不慌不忙地将衣衫穿着整齐,提起了她的剑。
她似乎是确信王怜花来了,才这样注重自己的形貌风仪。
从发梢到指尖都一丝不苟,看上去还是那个名满天下,傲视群雄的江湖侠女。
林镜花突然觉得有点畏缩。
她第一次感受到和母亲的距离。
母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彻底打垮自己的仇敌,以维护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而她不过是渴望做一张美丽面皮的寄生虫。就算做一样的事情,格调也差得很远。
她们赶到断情花丛边的时候,王怜花并不在那里。
林红莲很高兴,吩咐林镜花站在她身后,该站的那个位置。
一伸足,就能碰触到地上所埋伏的暗线。
而她只需要挡住沈王两人一招,就能为林镜花争得那一脚的时间。
夜夜惊恐,不过换得这样一个成果。
林红莲确信万无一失。
王怜花果然马上就出现了。
他穿着苗人衣衫,看上去就像个俏生生的少年。
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觉得,一个男人长这样的脸,实在过于浪费。
“谢谢二位带路,省了在下在偌大一个园子里找一丛花的麻烦。”
林红莲大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她笑归笑,心里却有点焦急。
为什么林镜花还不去碰触那条暗线?
她焦急地甚至想要回头去看。
王怜花并不动作,只是睁着大眼睛朝她笑,笑得极无辜。笑容里还带两分腼腆,一点天真,能让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好感顿生。
有这样的煞星对着你,哪敢回头看?
而且马上有人解答了她的疑惑。
“不要动,我的剑不一定比你的脚慢。”
沈浪的声音就像是他的剑,似乎略带感情,实则毫无热度。
林红莲永远都记得那剑抵在脖颈之处的触感,因此而愿意原谅女儿的怯懦。
虽然她依然想不明白,沈浪如何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制住林镜花?
本不当如此。
深重的疑惑从内心涌起,却无法诉说。
沈浪用剑抵着林镜花,转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清楚在淡青色幽暗的剑光映照下,林镜花惨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
然后对着她微笑:“你可以用其他任何一种方法叫人来,但是等到他们来的时候,你的女儿一定已经死了。”
林红莲并不害怕,只淡淡地道:“就算你们能控制其他任何事情,却不见得能让断情花今夜开花。”

断情花丛里,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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