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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之蛊墓杂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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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
我心里莫名的沉重,却知道必须要走。咬牙道:“张睿,我们走!”
张睿还是不肯动:“是我犯的错,让他们带我走吧。龙小爷,我不想将来瓶子想起一切时难过。麻烦你,带他离开。”
我心中大惊,张睿要牺牲自己,但是死在阴兵刀下,永不超生。别说他这一世,以后的生生世世呢?
我正想说话,龙小爷忽然回过头来,神色坚决,把张睿往神庙里一推:“这种时候轮不到你逞英雄!机关打开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很清楚,但你若永不超生,未必他就不会难过!”
说完,又望我一眼。
我隐隐感到他那句话是在暗示什么,之后会发生的事他早已预料,也就是说,在机关打开的同时,会有什么事发生?
龙小爷转过身去:“齐闵王造十座神兽镇墓,再以玉聚灵气,结合此地风水来使阴兵万年不散。神庙里的机关是用来驱散他们的邪念,让他们回鬼门的,所以那些神台可除一切邪物。但是明朝的王爷盗取了其中一件玉器,导致这里‘气’乱。我不能确定现在机关还有没有作用,开启机关必须有两个人,你们姑且一试吧!”
阴兵已离得很近,龙小爷如定海神针屹立不动。
“我本就不该在这世上出现,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也好。”
这话分明是诀别。我咬住唇,这会儿真不知该不该退了。
张睿道:“小爷你不能留在这!我宁愿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只要他这一辈子能和他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想念一个人太痛苦,日日刀割,我一个人体会就够了。”
“笨蛋!”龙小爷喝道,“我不可能和一个人到白头,我不会老不会死,将来他终有难过的一天,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想不明白吗!蚩尤的诅咒无人可逆,你有这个能耐改变吗?!”
“我不管可不可逆!”张睿用力地道,“天要绝我,我反抗不了,但我要守住瓶子这一生!”
“你愚昧!”
龙小爷怒火中烧,冷淡的眼都显出急躁来。但是张睿那犟脾气也是别人动摇不得的。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互不退让,我脑子都快炸了,一气之下,两个一起抓住:“别争了!要死一块死,要活一起活!都跟我进去!”
92 完结章 上
我把新写的小说稿子给老白试阅,他看了几天就跟我反应了两个词。
俗套,啰嗦。
我不服,说:“哪儿俗套了?哪儿啰嗦了?”
白大褂说:“你要写盗墓小说,就别添油加醋写那么多情情爱爱的。要写爱情小说,就别扯那么多倒斗的段子。当年大当家推荐我看的爱情小说,那都是很纯情的——”
他顿住。
过了会儿,再说:“前面都还过得去,你结尾能不能别那么忽悠人?都写了那么多了,那最关键的部分,几个主角儿在神庙里干了些什么,怎么出来的,你怎能一笔带过,不交代清楚呢!”
我苦笑。
最后那部分,实在是我不知该如何去写。
事实是,当时我拖着焚香炉和张睿进入神庙,那座神庙不大,就那么一个进去的门,结构似八角宝塔,但却只有一层。
中央放了一张白玉床,后来我和张睿讨论起这里,认为是血祭时用来给祭品躺的床。
蚩尤既为蛊的创始人,与他有关的地方自然充满了各种象征蛊的事物,沈家古宅中的蛇蟠阵图,通天教主墓中的西王母蛊柱,都是如此。他死了以后,他的臣民用做蛊的方式来祭奠他,在神庙中举行活人蛊的仪式,便留下了这种玉床。
当然,我们看到的玉床表面已附满了氧化层,玉床周围的十根玉雕的镇墓神柱也早已失去原貌,变成一片残骸。
张睿提醒我拿出那些玉器,我便想到姜四爷让我记下的顺序,四处寻找可以用来摆放玉器的东西,然而扫了一圈,却很茫然。
神庙里除了那张玉床和十根柱子的残渣,没有别的摆设了。
我心中发急:“妈的,别是这几根柱子……!”
“这里……”龙小爷脸色也不好看,“已经完全毁坏了。”
听他语气,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
然而意外之中,这一切却又合乎情理。几千年的岁月中,不知曾有多少人对这里充满好奇,曾到达过这里,也许他们的骸骨最终都刻上诅咒的烙印,但是凡人所到达过的地方总会失去原貌,即便它再隐秘,也阻挡不了渴望窥探宝藏的盗墓者。
如果我们顺利摆放好那几件玉器,启动机关,也难保这里还会保持原貌。
只是有人先于我们一步。
我看了看摇摇欲坠的张睿,他伤口的出血止不住,恐怕撑不住多久了。再看龙小爷,龙小爷提刀往神庙入口去。
“龙小爷,你干什么?!”
龙小爷面对着在神道上排列成整齐兵阵的阴兵,低声道:“既然都要死,那就一个也不留!”
我心头一怔。
他这莫非是要杀光所有的阴兵?
那些是来自鬼门的阴兵,该用什么杀?
才刚想罢,就见龙小爷抽了把小刀割破右腕,昏暗里头看,他的腕部瞬时血涌如注,流出来的血是深黑的,顺着刀刃迅速往下淌,不久便浸透了整根刀刃。
他的血中带出一股奇异的香气,一下子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我心想,这得留多少血?!
“小爷!”张睿要追出去,我拉他回来骂道,“张小瓜你这不知死活的驴子脾气什么时候改改!都这样了,还闹腾什么!给我待在这不许动,不管发生什么,我也不许你瞎掺合!”
他瞪我:“龙小爷如果死了,你会难过一辈子,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我瞪回去:“后悔难过那也是我的事,天知道还有没有以后,轮得着你来替我决定人生吗!”
张睿被我的吼声震住,大概难得看我发那么大脾气,有些无措。
我也知道他那脑子一旦钻牛角尖就拐不过来,便懒得和他再理论。撇下他,我转身再想去阻止龙小爷时,一瞬间,那些墙上的蛊图仿佛侵略似的深刻映入我脑中,满目都是毒物在互相撕咬吞噬,一片黑暗血腥的画面,恶心得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一些陌生的残影渐渐掠过我脑海。
我竟因此想起了小时候在黄羊川发生的事。
那日晚间,妈妈哄我入睡以后,离开了房间。但我其实没睡着,等妈妈走开后不久,我眨巴眨巴眼睛,下床到外面溜达去了。
因为考古队在附近调研的关系,周围许多坑边都彻夜打着灯,不过那些灯都泛着刺眼的苍白色,看着让人心情很不好。
我闲晃了一会,没遇到什么人,爸妈也不知去哪里了。就在这时,我看见某个坑边一棵枯树下亮着暖暖的黄灯,灯下有个人影在那里抱腿蹲坐。
儿时好奇心盛,也不像长大了忌惮的东西反而多了。我看见那里有人,便高高兴兴地过去搭讪。
走近后看,是个小萝卜头似的男孩子,黑乎乎的,不知是因为肤色深还是因为长得难看,小脸看起来脏兮兮的,活像个小乞丐。
我看他身上穿的背心也是又破又旧,裤子也破了好几个大口子,裤脚翻卷起来,露出两只细细的小腿,上面满是伤口结的疤和感染发炎的红印子,当时真以为他是乞丐。
我不免略略避讳了一下,但是又想到歧视人家穷乞丐不好。
我便佯装不在意,看这家伙小脸蛋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着头,看人的目光从劈头盖脸的头发间透出来,这样看人的习惯恐怕吃过不少苦头,我便友善地冲他笑了笑。
小孩子碰小孩子,头一桩事就是弄清楚谁大谁小。我便问他:“喂,你几岁啦?”
那家伙死死抿着唇,不说话。
我皱眉头:“跟你说话呢,回答我。”
还是抿着唇,瞪着我。
我想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哑巴,便在他身边坐下:“我叫李琅玉,今、今年五岁!”
带着几分自豪,顺便把年龄往大里报。我得意洋洋瞅瞅那家伙,那张黑脸还是老样子,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的家伙。
原本搭讪的兴致就这么被冷场给浇灭了,我扫兴地四处张望,却又忍不住偷偷瞅他,他已经转过脸去,仍然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两只小脚丫。其实透着光看,他的侧面倒是挺标志,眼睛大而圆,水汪汪的像小姑娘。
“你干嘛坐在这里啊?”
那家伙不吭声。
“你是不是无家可归啊?”
那家伙终于动了动眼睛,从眼角看我一眼。
我装作好脾气地道:“是不是,常受人欺负啊?看你好像怪可怜的。”
那家伙没理我,用小手指在沙地上画着什么。我看了一眼,只是些乱涂乱画的涂鸦。
我没话找话地说:“你饿不饿?要不要我找点东西来给你吃?”
我想乞丐总是吃不饱的,说不定这家伙饿了好几天呢,用吃的笼络他总是没错。没想到,那家伙盯着我半晌,当真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吃的,不久后搜刮来一堆饼干和膨化食品。我问他要吃什么,他只盯着不吭声,我便随便塞了包零食给他。他捧着看了会儿,往怀里一塞。
等我吃得满嘴是渣,他还抱着那包零食不动。
我擦擦嘴说:“别不舍得吃。我,我还会在这住段日子,回头再给你送吃的。嗯——,你以后每天这时候在这里等我好吗?”
那家伙看着我。
我满腹正义感地拍拍他:“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将来,嗯,将来你要是想报答我,就做我媳妇儿吧!”
那家伙眼睛亮亮的,盯着我眨也不眨。
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好意思又故作镇定地说:“你知道‘媳妇儿’是什么吗?我爸爸说,媳妇儿就是那个,会和自己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跟了我,以后就不怕没吃的啦,我长大以后来娶你,我会赚大钱养你的!”
老子小时候就是爱吹,吹得没天没地,过两天自己也忘了。
不过这事忘了却并非是我记性差。
没错,那黑乎乎,像个小萝卜头似的家伙就是张小瓜。
张小瓜听完我的话以后,非但没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盯着我发愣,愣了一会竟露出惊惧的神情。
我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男人站在我背后,冷着脸,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认得这个人,他被埋在一个土坑里,我和爸妈发现以后,把他救了出来。
这段记忆曾一直模模糊糊想不清楚,而随着之前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我也想起了那些曾觉得模糊不清的地方。
那日白天,阿斗帮考古队救了个人。但是事情在这之后就和我原来的记忆完全不一样了。
我的确是看见了他冲到坑里去救人,但是因为现场太混乱,妈妈很快抱着我回宾馆去了。
这些记忆不仅混乱矛盾,也让我感觉到它们可能被篡改过,才致使我始终无法清楚地记起当时的事。
我正为此感到震惊,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些画面。
时间转到张家办丧事那天。
那夜我心里有点乱,白天在张家见了张睿四面楚歌的境况,总有些牵挂。辗转反侧睡不着,然后去了张家。
和张睿喝完一通酒,姜四爷杀到,我俩把烂醉的张睿送上床,然后继续喝酒聊天。聊得差不多了,我正要走时,却见抄手游廊下晃过来一个白影。
我略有些醉意,夜风一吹,却醒了许多,但仍没看清楚,以为那是鬼。姜四爷道:“是人。”
姜四爷语气冰冷,像是认出了那人是谁。很快,我也认出来了。
知道来者是谁,不禁尴尬:“香炉,你怎么来了?”
焚香炉扫了一眼我和姜四爷,最后目光定在姜四爷身上。他一句话也没说,上手便把姜四爷撂倒在地,出手电光火石,把人暗道后,再肘部往耳根处一砸,姜四爷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我一怔一怔地盯着焚香炉,实在觉得此刻的他十分可怕。他也冷冷看着我:“既然记挂他到需要三更半夜跑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不考虑一下,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了,会不会担心吗?”
焚香炉表情冷淡,眼底却淌着悲伤。我想安慰他,却找不到话辩驳。
他双目无神地望出去,对着黑夜深锁眉头:“我很怕,很怕你想起真实的一切。”
我不解:“香炉,我看出你有很重的心事。你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很多事,你不能坦白告诉我?”
焚香炉眼睛注视着我,一言不发。这段记忆后来也消失了,因为他对我用了催眠,到我醒来时,人已在宾馆房中,他坐在窗台上望着孤月,身影亦如那轮月一般苍白孤独。
想起这一切,我继而想通了为什么他跟我到长沙后,日夜茶饭不思,心事一日比一日重,最终病倒。
我冲出神庙,外面一片残迹,如潮汹涌的阴兵忽然都静了下来,一个个向我跪拜,最后如同散了魂魄似的倒了一片。
焚香炉已是七荤八素,将他围住的阴兵倒下后,他的身影露出来映入我眼帘。
披散的长发,刀光破空,冰冷而刺目。
然而那人却如风中残叶,消瘦的身躯恍如纸一般薄。
他的眼望过来,深沉而苍凉。
“你的蛊好像完全解了。你……想起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这一章完结的,但是发现太长了,于是分成了两章,完结章下明日更^_^再给大家吃颗定心丸,这文HE,1V1,瓶子是香炉的,这是跑不掉的~
93 完结章 下
他声音无力,仿佛眨眼,人就不在那里了。
我趔趄地跨了两步,心里又急又怕又乱:“香炉!”
焚香炉见我要过去,却有退却的意思,身体朝后晃了晃,快倒下去。
他站在满地残骸中,面庞平静,没有表情。
澄清透亮的双眼里,也丝毫看不出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我被他那种静默的注视搅得心乱如麻。
“你发现了?”他淡淡问。
我不知该不该过去。
焚香炉眸光一动,平静地对我一笑:“你小时候有段记忆被改动过,那是在黄羊川的时候,沈千九催眠了你。你和张睿这辈子有缘,但那时候相见还太早,沈千九为了以后做打算,便想让你忘了那段记忆。但是你们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你却对他印象很深,沈千九怕你马上又会想起来,就用催眠的方法混乱你的记忆。我是在这之后发现,你和张睿的命盘是连在一起的。”
焚香炉停了一下。
他看我不说话,便继续道:“改变张睿命盘的人是我。”
我哑然。
“起初是为了破坏沈千九的计划,你和张睿的命运是互补的,你是主,张睿是辅,最终,张睿会成为蚩尤觉醒的关键钥匙,沈千九安排了你们见面的时机。但是我改了张睿的命盘以后,沈千九发现,按照原来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焚香炉苦笑。
“你八岁那年又见到张睿的时候,我是知道的。那时候你们天天玩在一起,你到他家去窜门,你领着他去居委,你把他介绍给你那些朋友,你们做过些什么,我都知道。不,是看到。”他神情露出一丝凄色,“我每天都会去那条弄堂,每天都躲在屋檐上,看你们手牵手出出进进……我怕沈千九会对你们下手,那段日子,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我心里抽痛,努力发出声音来:“张家闹鬼,是不是你的缘故?”
焚香炉面容冰白,点了下头。
我吸了口气:“张老爷子和张慈……”
“是我下蛊毒死他们的。”焚香炉目不转睛,盯着我,冷笑,“张老爷子和张慈知道张睿当年被拐的事,张慈想召集人马再去一趟黄羊川,我不想你发现这一切……所以把他们灭口了。”
最后几个字,如此之淡,又如此之绝。
我干涩地道:“那天,姜四爷要逮捕你的时候,你真的想杀了姜四爷?你连他也要灭口?”
焚香炉面无表情:“因为他也知道当年张睿被拐的事,而且还告诉了你。”
我再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香炉,你到底做了多少事?”
焚香炉目光幽暗,透不出光。
我只觉脚底发软,想往前迈步却迈不动。眼前的人,既熟悉,又冷酷得陌生。
“最无辜的是张睿。”我道。
“张睿的确无辜,我并不像害他。”
“但他因为你改了他的命盘,这二十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啊!”我没有勇气说下去。
焚香炉道:“你怪我是吗?我心里一直很清楚,你对我的感情,是我用手段强要过来的。你本不会爱我。”
我愣了一愣,再度迈开步子。
“所以我让你和张睿走,你们根本就不该犹豫。等你想起一切时,你只会恨我。”
“……”
焚香炉微笑:“人一旦走错一步,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弥补那一步,有时候那洞反而越补越大。我为了不让你想起那些事,做了很多错事,我没有对你撒谎,但是也不能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不能强求一个人爱自己,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我太在乎你了,所以不惜一切阻止那些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会不会极端了一点?”我苦涩地道,“本来你不用那么做,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焚香炉黯然道:“我没有把握,没有自信。要我几世孤独都可以,我只希望你曾爱过我,就算那种爱是我自欺欺人要来的。”
我苦笑:“香炉,你的心机很深,深得我这个和你同床共枕的人都完全没有看出来。你也比张睿聪明,知道要婉转一点,循序渐进慢慢深入,让我在不知不觉间自投罗网。偷腥偷成你这样的,也是本事,难怪张睿输给你。”
焚香炉表情木然,我想他此刻也无法再露出什么表情来。
我慢慢到他面前,他竟垂目不敢看我。
我轻轻一笑,顺了下他的长发,抱住他:“怎么开始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的计谋虽然卑鄙,但很成功。香炉,跟我回家吧。”
“你不害怕我吗?”焚香炉问我,“我杀了很多人。”
我还是以那平静温和的口吻,重复一遍:“我们回家,好吗?”
感情就是这样,你未必会察觉到它是从何时萌芽的,你只会记得感情中最深刻刻骨的部分。那是我与焚香炉在长沙的日子,从一个月每日顿顿白馒头,到生意日渐兴隆,从不安稳的倒斗生涯到我们一起逛二手市场采购货物挣干净钱过太平日子,他在屋里记账,我屋外头乘凉,傍晚我做饭,他当食客。他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他,我下雨天出门送货,他给我递伞。当习惯成自然,一日日平淡朴实的日子里熬出来的情,一点点真真实实融入骨髓。我已不能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时间再倒退一些,回想当初张睿、沈二与我三人在黄浦江上坐船喝茶聊天,沈二说要娶个温婉大方的女人做老婆,但他最终取了苗灵这样小家碧玉却冰雪聪慧的女孩。我问张睿对未来老婆大人有何想法,他冲我不咸不淡一笑,喝了口茶说:“这个我还没想过,随缘了。或许我此生,终身不娶。”当时我听了,便觉得他这人看似温柔,实则不好亲近,以后在他面前说话时,也时常会小心一些,知道他这人开不起玩笑,得罪了只怕以后不好过。
相较之下,一切看似偶然,又是必然。阴差阳错中也必有其因,不然我也不会冲动到和焚香炉跑长沙去过二人世界。
即便是命盘被改,姻缘逆转,人生亦不可能因为当初的错误而重来一遍。
张睿与我有缘无分,焚香炉是我的命。
阴兵虽退了,但关于蚩尤,我却依旧没什么记忆。神庙中到底有什么机关,我们找了半天没有结果,眼看张睿不行了,我勒紧裤腰带说,还是按原路返回吧,出不出的去,听天由命。
老天有眼,我们到了室外。
可惜老天有眼无珠,焚香炉遮遮掩掩,最后还是说不能与我们同行。
我问他,到底要折腾多少年才罢,是不是要我把张睿扔荒山里,他才能安心与我复合。他避开话题,只一味地说着对不起,说我若愿意等他,他会回来。
我不喜欢强求,便与他分道扬镳,然后带着半昏半醒的张睿回到苏州。
到张家以后,没两天,张睿就卧床不起了。
院子里桃花才刚冒出一些花骨朵,张睿那几天天天望眼欲穿,就盼着能见到桃花开。
我握着他的手,不停说:“能见到的,一定能见到。”
他总是怕眼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我那几日也只好夜夜在床边守着哄他入睡。后来桃枝上发了一朵,娇弱的花瓣盛着清晨露珠,我惊喜地指给他看,他眯着眼儿。等我再一转头,他这次是真闭上眼后没再睁开,嘴角若有一丝浅笑,我鼻子一酸,咬咬牙赶紧叫阿淮给我泡杯咖啡。
回到长沙,把店铺重新张罗了再开张,找了个伙计来帮忙,那伙计个头大,每天喜欢穿白大褂,害得我的客人老以为他是老板我是打杂的。
白大褂做事到是分外勤快,看来以前张睿没白调教他。我便有了更多的空闲敲敲键盘,写写以前倒斗的经历,想能凑个几十万字成本书便去投稿。
日子飞快,一年又一年,每到初春桃花枝头发芽,就想到快到张睿的忌日了。早早准备好上坟的贡品和纸钱,张睿以前倒是说过,他死了,我们要是去上香,记得在他坟前贡上桂花糕,我问白大褂,张睿平常不吃甜的,为什么喜欢桂花糕,白大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桂花糕年年有,怕张睿挑剔,还一年换一家店买,口味总有些不一样吧。
转眼又三年,老子都快三十了,户头上的存款够在长沙买两套房子,可是我的焚香炉还没回来。那家伙总一跑就没影,天南地北的,我也不知去哪儿找他,索性日子等着等着,就淡定了。
后来那一年夏季,全国降水量史无前例,到处闹洪灾,张睿在老家的坟居然给坍塌的山泥埋了。我和白大褂气得眼冒金星,心说,这到底是年轻时倒斗遭报应了,还是张小瓜命薄到如此地步,死了老天爷都不给他太平。
白大褂瞅着我问,请人来挖还是自己挖。我瞪他说,当然请人来挖!
请来的人是废物,愣是说坍塌严重,坟埋得太深挖不出来。
白大褂遂把废物们赶走,我跺着脚心想,妈的,老子自己挖!
刚撩起袖子,白大褂拦住我:“你这哪是挖坟,你是要把自己埋进去吧?再说,也许是当家不想再受世人打扰,他想清静点,就让他去吧!”
这之后回到长沙,我也不知缺了什么,人总有些恍惚。问了姜四爷,姜四爷也赞成不可轻易动坟土,我只好死了心,作罢。
夏天过去了,一望秋水愁人。
我被那总阴着脸的老天爷弄得心情烦乱,找隔壁店老板下棋是连战连败。
那天下午,打发走一批客人,我摆出棋盘研究前两日输棋的原因,有人推门进来,我没应。
那人到跟前,竟坐了下来,夹起棋盒中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放。我看那只手苍白有力,手指修长骨节饱满,尾指有一些弧度,犹如弯刀。
我一怔,猛然抬头。
那人背着光,澄清的眼波澜不惊,眼梢上吊,带出一丝笑意。
“我回来了。”
我胸口猛地一抽,立马掀翻了棋盘:“你他妈的,还好意思回来!”
那家伙的闷功日渐深厚,眼底淡得看不出多少情绪来,脱下背包,取出一只骨灰盒:“年头,我料到张睿老家那边要发洪灾,怕山崩把坟给埋了,当时就自说自话把他的骨灰盒拿了出来。之前因为没时间过来,才拖到现在。你再给他找个好地方吧,或者,我可以帮忙选个风水宝地。”
我心头揪得透不过气来,软绵绵地道:“你、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好听的……”
焚香炉想了想,道:“在他面前还是不说了,回头房里私聊。”
我叹了口气。到底焚香炉不能和张睿比,看起来简单,要猜透却也难。
焚香炉那些年去了那里,其实我心里有数。
那时候我为了救他,吃了沈芳芳的毒药,后来他又为了救我,答应沈芳芳等一切告一段落,就为沈家古宅守墓三年。
沈芳芳虽死,沈兰兰也下落不明,但约定在先,焚香炉是个严守誓约的人,我也不好埋怨什么。沈家基业都因那座古宅的风水好而发家致富,就算是为败家子沈二和他未来子孙考虑,多积阴德。
况且等这几年是值得的,时间虽然能让人放下一切,但却也能沉淀下心中最深的渴望。
如果没有这几年,或许就没有今后的几十年。
毕竟我花了三年,才真正放下张睿。
桃花又开,桃花又落。十年只在一转眼之间。
焚香炉坐在凉椅上,怀里搂着我。我昏昏沉沉睡了会儿,醒来他喂我喝了口柚子茶。
我眯着眼望出去,屋檐滴着水,像是刚下过雨,便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生日,你居然做了把油纸伞送我,说以后下雨天出门让我带着它。”
焚香炉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记得,我就送了你这一件生日礼物。”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不禁感慨。
焚香炉把我搂紧,他这种无声无息中透出的温柔总让我心里暖洋洋的,这么多年,我就吃他这套。
我闭上眼,在他怀里放任自己撒娇的姿态:“今年我不去给张睿上坟了,你提醒老白,该带的东西别漏了,桂花糕千万要蒸过再带去。”
焚香炉轻轻道:“他比你仔细。”
我一笑:“是啊。”
我们都不说话,焚香炉低头吻了我的唇,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而已,然后说:“你还有什么事操心的?”
“没了。”我道,“有你在,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
焚香炉静了一会,“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我笑了笑,“你抱着我就行。”
“那你再睡会吧,天晚了我抱你回屋里去。”
“好。”
我闭着眼,脑子里却七想八想的过滤着很多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记不记得那年,我第一次下斗,那时候觉得你跟个鬼似的,你喊我进墓室的时候,我心里有点怕,估计张睿当时在外面把你恨得牙痒痒……还有,记不记得那次古董拍卖会,你打扮得像个模特似的,偏要占我旁边的位子,我想这什么人啊,这么不讲理……还有,我们去武汉找沈二的路上,我们同睡一个睡袋,你当时是不是就对我有意思啊?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在云南的时候?去武汉的时候?还是……”
“这个不能告诉你,你慢慢猜吧。”
“妈的,我死了,还会追着你问的。”
“求之不得。”
我继续胡思乱想。
“如果我死了,墓志铭你给我写什么?”
“亡妻,香瓶之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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