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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琮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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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响亮的首领早已得了凤陌南的密令,对自己痛下杀手。
  “哦。”那人一挑眉,疑声道:“可是真事?”
  律岩一抬下巴,傲声道:“当然。”
  “空口无凭,还请你家公子随我们回一趟轩城,若真是我们凤少送你们出的城,我云震给你家公子磕十个响头,若不是,哼,不得凤令私自出城,一律按死罪论处!”
  律岩气急,急声道:“你——”
  “律岩,不得无礼。”一道轻缓温润的声音自那帘幕后响起,布帘微动,一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挑起,露出一双明澈清雅的眸子。
  云震双手抱拳:“敢问这位公子是——”
  借着渺渺月色和淡淡火光的映照,顾璋川细细打量了一番云震后,淡笑道:“不知阁下是否就是名动天下的西川左凤翼云震云将军。”
  “不敢当,正是在下。”
  顾璋川微微一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云将军果然文韬武略不同凡响,练兵之精,治军之严,御军之齐,这世间当真无人可出云将军之右。”
  “哈哈哈。”云震一声畅怀朗笑,“公子过奖了,能居云某身侧的人在西川比比皆是,公子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有出城令牌,云某绝不阻拦,让行于公子,但若公子没有令牌,那云某就得罪了。”
  话说的极不客气,顾璋川却没有半分恼意,一双清晰如碧海蓝天的双眸紧锁云震眸心,浅浅一笑:“云将军,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不如这样,将军可派一骑兵策马回城,将事情报于凤少,一人一骑,来回也快些。”
  云震高居马上,唇间轻抿,眼角带起一丝异样神色,这顾家七少果然才思聪灵。
  笑意不减,顾璋川淡看云震,耐心等待着他的决断。
  “如此也好。”片刻后,云震点头道。
  仿佛知道云震此刻的心思,仿佛一直在等待他的点头,顾璋川侧首淡笑道:“云将军通情达理,在下万分感谢。律岩,将马车驾至东南方,莫要挡了云将军的路。”
  律岩心下一惊,却未敢启声询问,手握马缰,轻挥马鞭,于那众目睽睽之下,将马赶至云震骑兵的东南方。
  云震心底同样惊讶,若是顾璋川要逃应则骑兵西北方,可他偏偏选了东南方,谁人不知,再往前十几里便是山岭密林,一辆马车如何能驶过林木,除非上天遁地,否则绝无可能。密林旁边便是护城河,天色已晚,河水寒冷刺骨,深不可测,马车绝无法踏河游过,顾璋川这一步竟是将自己逼至死路。
  律岩缓缓策马,待于云震骑兵相距二十米远处将车停了下来,启声道:“公子。为何要往东南跑,我们逃生应该是西北方。”
  “进来。”顾璋川将手悬于炭火之上,热气淡灼着手心,烫着肌下脉络。
  律岩轻轻撩起幕帘,进了马车,还未等坐下,便急声问道:“公子,那凤陌南摆明了要杀我们,云震他心里跟明镜似地,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他能让骑兵回城,同样也可以让骑兵不出城,那我们岂不是要坐等一晚?”
  顾璋川微笑道:“云震笃定我今晚逃不了,所以才答应我方才提出的要求,所谓骑兵回城请示,只是个幌子,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律岩闻言一喜:“莫非公子有妙计?”
  顾璋川笑着摇头:“这车内总共三个人,水凝还在昏迷,外面三百个骁勇善战的骑兵,敌强我弱,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我哪里有什么妙计。”
  心中一急,律岩追问道:“那公子为何不走西北,反而走东南呢?”
  顾璋川温雅一笑:“你怎知我们走西北就一定能逃出生天?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是在赌,赌我这次的运气是否依旧那么好。”
  律岩心头一震,呆呆的看着顾璋川,随后轻叹一声:“公子这招棋,行的太险,将来回京,少典那里公子如何解释。”
  眼前浮现少典横眉怒目的样子,顾璋川抬手轻捋水凝额前碎发,眸底笑意粼粼,似清波淡漾:“不用解释,安静的听他一顿训斥,待他气消了,便不再恼我了。”
  “公子。。。。。。”律岩一皱眉,想要开口劝,却不知如何说,最终在顾璋川凝眸深静注视水凝的淡笑中化为一声低叹。
  暗云蔽月,夜空缓缓陷入黑寂,西川外,深河边,密林旁,云震静坐马上,目光沉沉射向那死寂的马车。这般等待终不是办法,公子只说留顾璋川一人性命,这并不难,难的是要留的漂亮,留的干脆,留的没有瑕疵。
  举目望了望那暗黑的琼天,云震当机立断,抬起手中火把,左右挥舞两下,骑兵随之而动,以云震为中心,如鹤翼舒展,缓缓向两边移动。马蹄声虽小,却仍被机敏的律岩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挑起窗帘,律岩心下一沉:“公子,他们动了。”
  顾璋川静静的倚靠在软垫上,合眸静养,竟是毫不惊慌。
  律岩急声道:“公子。”
  顾璋川眼也不睁,挥了挥修长而坚定的手,幽幽说道:“自去驾马往密林走,他们慢你慢,他们快你快。”
  律岩纵然心中急迫却也没空追问,忙起身走到车外,待坐好后,挥鞭驱马,向密林驶去。
  马车微动,云震眸心一缩,用力挥动手中火把,左右各两次,且挥动速度略快于方才,一双猎鹰般的寒眸紧紧抓住不远处那个墨色浓点。
  马蹄声渐紧,点点踏踏,规整有序,似黑色鹤翼展翅高翔,急速追随那抹孤影。
  顾璋川面色平静,似安然入睡,忽而唇边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无波无浪的海面凭空映出一抹骄阳,暖意丛生,微微睁眼,顾璋川抬手撩开遮窗布帘,向那幽暗密林望去。
  那林中漆黑一片,现下并无月色,即便是有,单凭目力,也无法看穿密林深处的境况。
  突然间,一丝异样味道自鼻下掠过,顾璋川清澈眸中隐隐显现一抹清光淡笑,扬声道:“律岩,全力前进!”
  “是!公子。”律岩喝道:“驾——”
  马车毫无征兆的急速狂奔,让云震愕然,一把丢下火把,云震吼道:“追!”
  那三百多骑兵听闻主帅下令,纷纷扬声道:“驾——”声音整齐,音色洪亮,贯透整个夜空,风驱电扫一般策马狂追,犹如滚滚惊雷撼天动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离开西川(下)

  刹那间,云震眸中震愕不已,目光紧盯的那抹墨色竟凭空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呛鼻的气味,如湿叶被烈火焚烧冒出的刺鼻浓烟。乌云蔽月,黑暗之下,烟雾滚滚而来,将前方密林遮挡了大半,竟连脚下之路也辨不清楚,云震心中震怒,边策马急行,边扬声吼道:“弓箭手准备!十步一箭,目标密林!”
  阵前一百多号弓箭手纷纷向阵中汇聚,犹如鹤翼回拢,半裹在身前,整体往密林移动。
  “放!”云震一声令下,无数利箭刺破迷烟浓雾冲着密林的方向呼啸而去,道道寒光,声声夺命,如暴雨袭城,攻向密林。
  只是那密箭射入浓烟之中便恍若坠落万丈深渊,无声无息消失了,云震拿不准前方敌情,恐有埋伏,连放三次箭后一声清啸,用密令阻住骑兵前进的步伐。浮烟重雾推推搡搡自那密林处层层涌出,呼吸渐渐困难,眼眸被烟雾刺激,几欲泪流,云震凝眉深锁,牙根愤恨紧咬,忽而马鞭一挥,喝道:“风!”
  所谓风指的是风扬阵赞,风无正形,附之於天,绕于密林,变而为蛇,其意渐玄,盘而高居,威慑敌军,风能鼓物,万物绕焉。
  骑兵闻声而变,以云震为蛇心,缓缓向两边伸展、蠕动,渐渐变成一条盘旋而卧,伺机而动的火蛇,慢慢逼近密林,似是要将其包围。
  就在阵势快要抵达密林边缘时,一道利箭呼啸着刺透浮雾,直刺云震面首,云震目光一凛,飞身而起,一把抓住那激射而来的箭矢,凝眸望去,只见箭矢上插着三张素白信笺,心中疑虑,云震扯下第一张信笺,右手一抖,借侍从火光细目望去,上面写着:“鹤阵速度太慢,失了先机,速速逃命去吧。”
  眸间微讶,云震急忙扯下第二张信笺,上面写道:“就知道你不听,劝你一句,浓雾之下用风阵不妥。”
  再次惊讶,云震匆忙撕扯下第三张信笺,上面似是感慨一般:“晚了,记得一个月内不得碰女人。”
  目光刚扫完信笺上的字迹,一股迷香自那浮雾中缓缓飘来,香气惑人,沁人心脾,闻过后说不出的飘飘然,云震跟随凤陌南多年,对这种香惑、语惑、眸惑略知一二,但凡香气过媚,必有毒藏,心下一惊,云震再次发生一声冲天清啸,用密令指挥部属撤退,不过片刻功夫,云震及众多下属身上皆燥热难耐,痒意难止,云震忙号令手下骑兵策马疾驰返回轩城。
  刚入轩城,云震顾不得身上痛痒,便下召军医,下军令,三百多骑兵一月之内不得触碰女人,否则按死罪论处。待令下后,云震挥动马鞭,自城内策马飞奔,行至凤陌南在轩城的行馆。
  乌云散尽,月色金明,凤陌南静躺于行馆里一处凉亭内的软榻上,品茗望月,惬意非凡,仿佛城外那激烈的硝烟战火与自己无关,仿佛外面那道必杀令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云震远远望着那白色狐裘披身,静卧沉冷的身形,心中一骇,紧握宝剑的手微微一顿,脚步踌躇几分,不仅顾璋川活没活着自己不知,连射没射中人,自己竟也不知,这该如何向公子解释。
  沉沉一叹,云震定了定神,举步前行。待走到凉亭台阶前,云震撩起战甲,右手扣剑,单膝跪地,俯身道:“公子,云震有负公子期望。”
  “哦?”凤陌南持茶的手一停,侧首望向云震,刚要问话,鼻尖处清清淡淡飘过一丝异香。
  凤陌南不动声色的屏息,那双深邃眸子从上至下将云震细细打量了一番,忽而眼眸一细,借着月色,凤陌南看见了云震喉间那点点猩红,恍若红疹一般,布满脖颈。
  眉峰一挑,凤陌南唇角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情花毒。云震,一个月内不得触碰女人。”
  云震闻言吃了一惊:“公子怎知?”说罢从怀中掏出那三张信笺,双手高举过头,躬身递上,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叙述给凤陌南。
  凤陌南安静倾听,在听到烟雾弥漫时,微微点点头,当听到那三封信时,唇边淡笑漫生。
  “公子,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顾璋川有没有被射中,甚至连敌人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云震神情沮丧的说道。
  凤陌南笑道:“不必自责,你可知这次你碰到的对手是何人?”
  “云震不知。”
  微微一笑,凤陌南轻声道:“是鬼才少典,连我都不敢夸下海口完胜的少典,真没想到,区区三个女人,竟让顾璋川和少典齐齐出动,若是再加上一个鬼影文庄,顾璋川算是倾巢而出了。”
  云震讶异抬眸:“公子说的可是号称天下无双的鬼才少典。”
  凤陌南点点头道:“正是。少典攻谋略,得少典得半壁天下,文庄攻武学,得文庄得永世安生。这两个人竟都被顾璋川收入帐下,想来那顾家七少确实有些本事,起码,运气不错。不过,我好奇的是顾璋川来之前便布置好密林之役,还是碰巧撞上的?若是前者,那我真是小看了他,若是后者,那他的运气真是好到让人嫉妒。”
  云震道:“公子,现下我们该如何。”
  略一沉思,凤陌南道:“顾璋川带十人入川,五人出川,终归是便宜了他,此次出了西川,他必定于望城落脚歇息。通知云辞,摸清顾璋川的回京之路,沿途择机暗杀,只留顾璋川一人性命,这一路,我必不叫他好走!”
  “是,公子。”
  轻轻啜了一口茶,凤陌南再次说道:“若云辞碰见雾十和一抱着黑色动物的女子,派人一路护送,无论她们走到哪里,我都要她们平安。”
  “是,公子。”云震允下后悄然退出凉亭,只余凤陌南一人心事重重半躺在软榻上,自打顾璋川一席话入了心,溟濛雾十重伤在身那句话便萦绕耳边,重伤,凤陌南在喉底细细品着这两个字,雾十功夫天下数一数二,不说以一敌百也可自保,那溟兽口中喷出的幽冥蓝火亦不是凡物,还有那八名隐卫,纵有千名歹人匪徒偷袭,也谈不上重伤。眉间紧蹙,凤陌南陷入深思,究竟是何种力量重伤他二人。
  夜色渐沉,寒风渐烈,凤陌南百思不得其解,忿然掀起白色狐裘,起身扬声道:“燕九。”
  一个黑影身手如烟,轻轻飘然而至。
  “传凤令给封四、雷三、泽五和喻七,让他们坐镇凤、荣、曲、轩四座城池,轩城有云震,我自不必操心,荣曲二城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倒是凤城,”凤陌南低叹一口气,沉声道:“加派巡逻侍卫,尤其是凤城通往莽国的边境要严加防护,申时一过关闭城门,口令更换为月奇。”
  “公子要离开西川?”燕九急声问道:“那我呢?”
  凤陌南将狐裘锦带自胸前系好,略一抬眸,目光含笑。
  “我,我想跟着公子。”燕九傻笑道。
  “废话少说,通知云辞,今晚出发,去望城!”说罢,凤陌南一拂云袖,大步流星走出凉亭。燕九紧随其后。
  望城,子时三刻。
  望城为出西川后通往中原的第一座城池,也是必经之城,因靠近西川,地势低坳,商贸繁华而成为兵家入川必争之地。望城城主遥看西方西川和东北方京城,无声叹气,虽知望城归乾国管辖,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有雄狮之军兵临城下,遂放弃加高城池围壁,大开城门,不拦商,不阻贸,甚至连驻城护兵都不增,摆出一副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姿态低调的活着。乾国君主对此置若罔闻,因为他知道望城即便增派军队亦是为凤家添兵加瓦,助其一臂之力,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座空城来的痛快,免得将来三五万军队被施了惑术反而纳入凤家军,得不偿失。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望城因为靠近西川而少匪徒,百姓安居乐业,又因为望城城主的无为而治而繁华至极,其富华程度堪比京城,城主府邸居于城东,规模虽不宏大,却也极致奢华、富丽堂皇。
  碧瓦之下,点点琉璃灯在那檐柱之间盈光熠熠,灯下缀着的红缨丝丝缕缕随夜风摇曳。屋里寂静无声,只一炉暖香袅袅冉冉,清清淡淡,弥漫四散,一人轻靠软榻,眸间疲累之色隐现,另一清秀男子两手负于身后,立于窗前,淡看窗外湖光夜色。
  这沉默压抑着榻上之人,略微叹气,那人轻咳两声,低声道:“少典,有话便说,训斥也好,怒骂也罢,我都受着,你这般闷着,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典淡淡回眸,静看榻上之人,片刻后,冷冷道:“公子此话,少典不敢当,公子是主,少典是仆,少典如何敢辱骂公子。”
  顾璋川低咳一下,笑自眸中生:“你于心底早就怨了我不知几百遍了,这一路下来,若文庄在,怕是早已不耐烦了。”
  不提文庄还好,顾璋川话音刚落,少典眉峰一挑,目中怒意横生,喝道:“文庄!公子还记得有文庄!悄然出京也就罢了,不告诉我也就罢了,公子竟然胆大到连文庄都不带,私自入川!那西川是何地方公子可知道?!那是凤家的老巢!凤陌南打个喷嚏西川都要抖三抖!公子竟然不同我商议,自作主张南下千里入川救人,公子心里可还有我少典!”
  听到这怒斥,顾璋川反而心中舒缓,笑道:“这次是我不对,我是心急了,未作周全打算,本想先到望城,见了昭夜再做定夺的,谁想到竟碰到凤家的人。。。。。。”
  少典一抬手,打断顾璋川的话,沉声道:“三个女人便让公子急心相救,子夜、永夜香消玉殒,公子最后只救出一个身受重伤的水凝。而此次救人,公子多付出五个侍卫的性命!再者,昭夜被凤陌南抓获后为何无恙放回,公子不曾考虑过吗?若是昭夜被凤陌南施以惑术,公子性命堪忧!最后,公子口口声声说碰到凤家的人,公子可曾想过,那凤陌南根本就没有妹妹!他三个姐姐皆已出嫁,这凤家之人的判断皆由公子自行杜撰,如何能做得数!公子可曾想过,那玉佩若是假的,现在公子早被囚禁在凤府地牢中!”
  顾璋川依旧唇角蕴着笑,淡声道:“是我欠思虑了。可我运气很好,那玉佩是真的。”
  少典气急:“运气!公子不能一生都靠运气!”
  点点头,顾璋川笑道:“是,其实我能相信那女子不是因为那凤令,而是她脖颈间挂着的雪玉令牌。”
  少典眸中一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若如初见

  手微握成拳,放于唇间,轻咳两下,顾璋川缓声道:“她脖间那块雪玉令牌背面刻着一个水字。我只命人雕刻过两块,一块在水澄那里,另一块给了水凝,水凝能把雪玉令交给她,便是要告诉我,这个女子很重要。这次行事之所以会失败,整条暗线之所以会被凤陌南连根挖起,都是因为水凝急于让那女子离开凤府。”
  少典冷哼一声:“公子莫要再提水凝,她一步走错,万般皆输,白费了我们五年心血。”
  顾璋川摇摇头道:“水凝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心下害怕,来不及通知昭夜,便匆忙行事,少典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少典抬眸望向顾璋川眸中淡红血丝,知他舟车劳顿,身子已然吃不消,不好再责怪,遂沉默片刻,转身遥看平湖净月,启声道:“公子这番行差踏错倒也不是极差,起码,雾十和那女子在我们掌中,凤陌南能将血凤令交予那女子,想来她对凤家极为重要,只是我们尚不知她在凤陌南心中是何地位,此次回京,我们可将其带在身边,若是凤家重视她,必定会再次派人保护,我们只需看凤陌南派出何人便可得知,另外,那女子身上中的伤极为奇怪,若说毒气袭身,却未有中毒之相,面色红润,呼吸平和,可于脉象上看,却是阴寒入体,公子。。。。。。”
  少典转身抬眸刚要询问,便看到顾璋川半倚靠着软榻,眉间轻蹙,沉沉睡去。
  一声不可闻的轻叹,少典捏了捏眉心,将窗掩上,抬眸四望,随后举步悄声自内室拿出一条锦被,轻轻盖在顾璋川身上。
  这一夜,是顾璋川半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许是因为少典在,心中踏实不少,只是子夜和永夜没能安然救出,让顾璋川的眉心紧了一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映于额间的刹那,顾璋川缓缓睁开双眸,旭日金光洒在眸中清澈粼粼,只是,隐隐有淡淡愁绪深掩在眸底。
  门外忽有一人影,闪闪烁烁,偷偷往内室处晃头轻瞧着。
  顾璋川一敛目力,淡声道:“沐冲。”
  那人眸中一喜,边走边说道:“公子醒了?方才少典让我过来瞧瞧,若是公子醒了便告诉公子,那女子和雾十皆于丑时醒了。”
  顾璋川一抬眸,掀起锦被,慌忙起身,声音愉悦:“带我去看看。”
  一道清幽凛冽的泉水潺潺自山涧巨石上流下,似是连绵不绝的白瀑,园中幽然清净,正是初春晨间,天微凉,风微寒,泉池边的青石微湿,花初绽,叶微绿,透着一股生机盎然,朝气蓬勃。
  顾璋川脚步匆忙,无心阅景,疾步自那拱桥之上走过,绕过泉水瀑布,万花园林,带起一阵清风。
  待走进一个院落,自有一婢女将门帘打起,顾璋川轻撩前袍,缓步踏入,未等走近,便听到室内传来一声轻柔曼语:“我跟你的观点有差别,所谓安全,便是防护,可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大的防护便是进攻,当你全力对付敌人时,敌人倾其全力去防守,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偷袭你呢,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你的实力必须要能与敌人相抗衡,若是敌强你弱,你要扩充战备、兵马,以逸待劳,休养生息,于此同时,还要与别国联手,造成强势的假象,让敌人不敢轻易出兵,从而为我们自己争取时间。”
  少典赞叹道:“姑娘所言极是,真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凤家能立足西川,果然自有其道啊!”
  那女子似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真要实战,怕是第一个逃命的就是我。”
  “哈哈哈。”少典因为那女子的率直而畅然大笑,顾璋川亦是会心一笑。
  “姑娘言谈皆风趣,举止不做作。让人刮目。”
  那女子笑道:“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怪生疏的,我叫凤晟音,你叫我晟音就好了。”
  “好,”少典点头笑道:“我叫少典,姑娘的救命恩人是我家公子,人称顾家七少的顾璋川。”
  唇边柔柔泛起一丝淡笑,顾璋川向前踏出两步,挥手拨开盈光剔透的琉璃石晶帘,带起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声。
  室内说话的那两人皆抬眸望去,雾十则静立一旁,淡淡一瞥,似是早已知晓帘外有人。
  一双清莹秀目漾着笑意融融映入顾璋川眼帘,楚楚动人,唇边微翘,娇弱温软却又恰有一股坚韧蕴含其中,一阵清淡药香轻缓入鼻,眸心一怔,顾璋川心间恍若慢跳了几下,一时愣在原地。
  凤晟音细细打量来人,温如玉这三个字仿佛是为此人而生,清澈而明净的眼睛,飞扬入鬓的眉,隐含润雅的气质,修长的身形,只是,他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苍白,似乎是种病态。
  少典从顾璋川脸上无声移下目光,往凤晟音眸心一带,心下了然,轻咳两声,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寂静,笑道:“公子,有些事需要我去另作安排,就不在凤姑娘这里久留了。”说罢,冲顾璋川行了一礼,淡笑走出。
  雾十不去理会这些男女情长的啰嗦问题,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毕竟凤晟音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
  “我。。。。。。”
  两个声音自两人口中同时响起,微微一笑,两人再次说道。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相视一笑,顾璋川唇边抑制不住笑意雅然,“姑娘请讲。”
  凤晟音莞尔清笑:“我叫凤晟音,公子叫我晟音好了。”
  顾璋川温润笑道:“好,晟音,我叫顾璋川,晟音可唤我璋川。”
  凤晟音点头笑道:“好,璋川,谢谢你前几日将我和雾十救下,这份人情是我欠你的,你可有想要的东西或想要做的事情,再或者,”凤晟音垂眸略微沉思,后又抬眸道:“我可以向你许诺一件事,只要你提出,我能做到的事,我定会去做。”
  顾璋川望着凤晟音眼底浮现的漫漫真诚,心中顿生一股暖流,温暖着自己脆弱的心扉,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眸底深如海,凤晟音清秀的眉间蕴着一丝怅然,沉声道:“你不知,我曾许诺过一人,要好好活着,若不是你救了我,入了地府,我便无颜去见他了。所以,我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
  缓抬一双盈盈秋目,凤晟音静静回视着顾璋川,面色平静,眸心处一抹深重。
  划过一丝浅笑,顾璋川轻步走到方才少典所坐之位,轻撩后袍,缓缓落座,眼光轻柔一定,锁住凤晟音那双水漾盈目。
  眸含情,温含笑,指如玉,气若竹,翩游龙,静似云。
  青发如墨,纤指素美,娥眉淡敛,浅视回望。
  那一刻,顾璋川不想开口说话,生怕打破这清净纯莹的美好。只在心底默默注视于她,晨光浮幻,自两人之间射下一道明淡柔光。
  是谁,将那抹沉寂多年的怦然心动缓拨轻撩。
  是谁,让自己的视线深深锁在那道清秀眸心。
  良久,顾璋川发觉气氛有些突兀,将视线收回,虚落于纱幔,随即一笑:“若你非要还,那我便允了你,莫要让这愧疚成为你心底负担才好。”
  凤晟音微笑道:“只要你答应,我就不会有愧疚。”
  顾璋川笑着点头道:“那便好。”
  忽然之间,门外响起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步履匆忙的往外室门口走来,突地脚步一停,自帘外轻声问道:“姑娘,奴婢奉城主令,来请姑娘去前厅。”
  顾璋川淡淡道:“可有说是何事。”
  “回七少的话,奴婢不知。”
  “前厅还有何人?”
  “除城主外还有夕远大师。”
  “哦。”顾璋川微微一笑,冲着凤晟音说道:“看来,你的伤有救了。”
  凤晟音不明:“此话怎讲?”
  一缕浅笑,目色柔柔,“夕远大师常常游历四海,讲经法,弘佛学,虚怀若谷,其佛法普照四方,其医道闻名天下,年时我曾于京城见过大师,不曾想,他现下竟在望城内。”
  凤晟音笑道:“好,那我去见见。”说罢看了一眼雾十,起身跟随顾璋川一道前往前厅。
  绿荫蔽日,金翠古桥,一泓浅湖,曲廊几道蜿蜒,尽在那早春明媚婉约的江南楼阁中错落有致,韵味悠然。凤晟音随着顾璋川一道走进前厅,在踏进去的那一刹那,凤晟音很明显看到了夕远大师震惊的面色。
  顾璋川微怔,看了一眼身后佳人,便回头向前迈出几步从容步伐,淡笑道:“大师,好久不见。”
  望城城主李宗渊冲顾璋川躬身行礼:“七少。”
  顾璋川淡笑点头,示意他无须多礼。
  夕远大师忙收敛心神,冲顾璋川行礼道:“贫僧今日于药铺处偶遇律岩,得知七少住在望城,遂过来一见。”说罢往前走出两步,冲凤晟音和雾十说道:“二位眉藏阴毒,额间隐有黑纹,敢问二位,可曾于近日碰到些邪事?”
  心中一惊,凤晟音暗自赞叹眼前这位夕远大师,可于面色上显出镇定淡笑:“大师说笑了,我们前几日倒是碰到些匪贼,中了迷香,幸得七少相救,哪里来的些阴邪之事?”
  夕远大师摇头道:“姑娘莫要与老衲言语玩笑,若是姑娘不想说,老衲不强求,只是,二位阴毒入心脉,中毒已久深,恐怕。。。。。。”
  凤晟音垂眸一笑,轻声道:“大师想说时日无多么,我倒不这么认为,所谓宿命既定,不违反,不强求,是福是祸,谁又能料的清呢,或许,离开此世自有一方广阔天地,世外桃源,细想来也是一番赏心乐事。”
  眼中一亮,心下暗自惊叹,不想这女娃竟如此通透,夕远大师笑道:“难为姑娘年纪轻轻便能看透生死轮回。”
  其实,那还不是因为彼岸在溟间,他让自己活着去找红琮珠,当然就要负起保障自己的性命安全的责任。凤晟音不好意思的一笑,只道:“大师过奖了。”
  顾璋川深望着凤晟音,一丝凝重自心底缓生,阴毒入心四个字在她的谈笑风生中让人淡忘,也让人心疼,这如桎梏般的病压抑了自己二十几年,恨过上天不公,竟不让自己多活,怨过世间不平,竟无药石可根除,自幼时得知大限之日,这年月时辰便不再如寻常百姓一般顺时而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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