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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辰星(污名)-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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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唯一的完整复制体里维在五年前就彻底失踪。在杀了瑞蒙后，他根本没有回到联盟。要用一个根本不在掌握之中的人去交换半年的停战，我实在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我赞同伊索斯长官的意见，”情报部门副长官也摇了摇头，“从里维当年的所作所为看，他杀死了瑞蒙，就等同于叛国，事后又不知所踪，实际上已经用行动同联盟划开了界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更不可能将他作为筹码。”
“不，先生们，是我之前没有讲清楚，关于里维……其实我们知道他的行踪。”索菲亚双手撑住桌面站了起来，用手点住星空图中的某个位置，“这里，是我们研究帝国复制人最隐秘也是最集中的基地群。一年前，这些地方全部遭到了猛烈的袭击，并最终被摧毁。这件事情当年在军方内部十分轰动，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正是因为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实验地被如此轻易的毁于一旦，才导致议会对军方的不信任，进而造成军需议案久久无法在议会通过。这件事让我们很恼火，派遣了无数人进行追查。因为这些基地在实际距离上相当遥远，而遭遇攻击的时间却很集中，据此，我们判断对方至少应该有五十至八十架战机同时行动。但那时候帝国方并没有任何动静，在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侦查工作也不了了之。但不久前，我们转换了思路，开始假设，如果这些奇袭都是同一架战机所为……”
看着下属们的眼中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女元帅垂下头苦笑，“我们发现如果以这些基地为圆心，画出半径为七十六光年的圆圈，那么这些圆周上都能够在一个固定的点上重叠。这说明有人可以在这个位置上以最短时间到达所有被攻击的基地。但这个地方长年有宇宙风暴肆虐，根本不可能有生命体活动。和你们一样，刚开始，我也完全不相信这个结论，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在该地区的外围秘密派驻了一支侦察小队。去年一整年的时间，他们都毫无所获。但就在十天前，在我要将他们调回的前夕，他们拍摄到了一架红色战机在宇宙风暴中出没的画面。速度非常快，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只有两秒，但那确实是一架战机！而且经过比对，已经确认就是失踪了五年的TBQ！”
整个会议室骤然安静，片刻后，人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待议论的声浪稍稍平息，一位少将高声道，“阁下，即使我们能找到这位‘女王’又怎么样呢？宇宙风暴的威力所有人都很清楚，我们根本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抓获那个复制人。”
他的意见马上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索菲亚压了压手，待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才娓娓一笑，“我们不需要去伤这样的脑筋，捕捉这种私人情趣还是留给帝国的皇太子自己享受。我们只要把里维引出来，让他来到我们设定好的位置，令帝国军相信‘嗜血女王’依旧在听从联盟的安排就好。”
“阁下，这和抓获又有什么区别，TBQ根本不会按照我们的意志行动。”这个意见马上遭到质疑。
索菲亚却还是胸有成竹的笑着，“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我们有足够香甜的诱饵。即使他知道后面隐藏着捕鱼人的屠刀，却还是不得不上钩。——佛拉德中将，这件事恐怕还是需要您和尊夫人的帮助。”
她的话音一落，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这位头发花白的将军身上。
佛拉德中将，同时也曾经是里维养父，是一位眼神酷烈、表情刚硬的中年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仿佛是由钢丝镶嵌而成。他性格果敢刚毅，联盟军中不论将军士兵都对其有很高的评价。而他的妻子则是出名的柔弱美丽、气质出众。
两人结婚三十多年，一直伉俪情深，唯一的遗憾是一直没有孩子。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才被选中成为完整体复制人的养育者。
在场的人士中，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明白他们和里维的关系。
索菲亚的意图十分明显，是要用亲情逼里维就范。这种赤/裸裸的卑劣行为实在有违军人们的美学，所以在一阵议论纷纷中，他们大多表示反对。
“这太卑鄙了……”
“我们难道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吗？”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宁愿带领剩下的士兵和帝国决一死战！”
“先生们！请你们清醒些！”愤愤然的豪言壮语被罗菲亚毫不留情的打断，“任何人都知道联盟的将士们并不畏惧死亡。但你们想过没有？万一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失败了呢？难道要我们的后代卑躬屈膝站在帝国的旗帜下高呼‘皇帝万岁’吗？！”
她的这一席话，彷如在热油中浇入了一桶冰水，所有人都觉得背后一寒，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是的，已经到了攸关联盟生死存亡的时刻。
意气用事是愚蠢的勇敢，只有忍辱负重才能换得生存。
会议在无奈与不甘交织的气氛中结束，在大家退出会场之时，索菲亚叫住了佛拉德中将。
她弯下腰，深深鞠躬，“将军，请您理解我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这件事情势必会在您的名誉上留下污点……”
“阁下，请您不必介意。作为联盟的军人，为了祖国我将不惜任何代价。”言语铿锵的将军突然停顿了一下，“只是我的妻子……”
身为女性，索菲亚也有一丝不忍，“我知道，她大概会很难过，对于里维，她的感情是真挚的。”
“我会说服她的。”
中将的断言并没有让索菲亚错过他眼底隐藏的挣扎，“其实……您也是把里维当做自己真正的儿子吧。”
将军静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简单的致礼后佛拉德中将转身离开。
这位强悍了一生的将军脊背已经有些佝偻，这样的背影在走廊中落日的余晖下分外悲凉。
***
三天后，一条由令人震惊的消息在联盟的各种通讯回路中被多次重复：由于在对帝国的战争中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为警醒将领也为平息下级士兵们的不满情绪，将有一批组织战斗不力的舰队长官被追究责任。这其中包含了许多曾经声威赫赫的名字，其中排在第三位的，就是佛拉德中将。这批长官将被临时组建的特别的舰队押解回联盟首都，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军事法庭严酷的审判和亲人无助的泪水。
媒体对军部的这一决定呈两极化意见，有的称赞道这是非常时期拿出的非常措施，有的则呼吁应该给这些长年冲锋陷阵的高官们多一次机会。为了博得同情，部分电视台播出了这些将军们和家属见面的情景，其中柔弱美丽的佛拉德夫人表现出的痛苦使人记忆尤为深刻。
十二月十六日。
承载着这些高级犯人们的舰队即将穿过一片小行星带，在三天后抵达联盟首都。
闪烁着橘红火光的小型战舰群呈一条直线排开，远远看去如同一串拉长的珍珠项链，徐徐的向前方开去。
佛拉德中将夫妇乘坐的舰艇被安排在整个队伍的中段，是一艘光子动力式战舰，这架舰艇正是之前中将与其夫人的会面之地，电视上曾经以不经意的背景出现过它的外观。它的后方，紧跟着的是一艘体型稍大一些的飞船，虽然貌不惊人，实际上却已经成为联盟军的总旗舰。
联盟最高司令长官、元帅索菲亚正驻守在此。
在众位将军们不惜牺牲名誉的协助下，索菲亚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她来到了这即将成为最前沿战地的地方，并亲自指挥。在她的身后，作为辅佐官身份站立在指挥台上的，则是她一手提拔的亲信伊索斯少将。
这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看似有条不紊的在宇宙中航行着，但实际上，不论是担任着囚犯还是守备角色，舰队众人的心中都已经浮现出焦灼的情绪。
传说中的“嗜血女王”至今没有露面。
一旦穿过这片小行星带，就太过接近首都。对奇袭者而言，在那里发动攻势实在是一个不太聪明的选择；而且联盟也不可能在如此靠近自己军政心脏的腹地和帝国进行军事配合。或者换一种说法，只要今晚TBQ不曾出现，就意味着精心布置的陷阱失去了效用。
随着时间一秒接一秒的流逝，即使沉着如索菲亚，也隐约有了一丝不确定。
“如果这个办法落空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索菲亚半开玩笑似的向身后的少将说道，“不过，也许到时候最失望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罗杰希尔皇太子吧。当年派里维去帝国不仅是为了想夺得皇室的DNA，也是为了验证这个复制体是否得到了彻底的成功。只要他爱上了皇族成员，就证明我们的‘皇帝基因’复制成功，那么即使他背叛，联盟也实际获得了胜利。但没有想到他的战斗力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计，联盟的复制人计划成了一场空谈，帝国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武器。当年你曾经劝过我，但我还是一意孤行，至于今天……你也看到了，TBQ还是没有出现，我可真害怕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伊索斯并没有安慰上司罕见的失意，他只是看着周围无限的星空，笃定的说道，“他会出现的，阁下，在这一点上，我能够完全肯定。”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断言，一位端坐在监视屏幕前的士兵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发现敌机踪迹，啊，电脑自动验证确定是TBQ！”他似乎想站起来转身向索菲亚详细汇报，但视线却被牢牢固定在了屏幕上，接着他张大了嘴，一脸惊恐又不可置信。
异常的情形让元帅和她的辅佐官对视一眼，伊索斯立刻高声下令，“究竟怎么回事？立即报告具体情况！”
长官的命令使士兵猛然警醒，他竭力用平稳的声音汇报，却还是压抑不住声音中的颤抖，“报告总司令官，舰队正东位置发现TBQ，它的速度非常快……达到了每小时三十光年……”
以深蓝作为底色的屏幕上，代表TBQ位置的银白光点异常醒目，它的轨迹在光子显示屏上并没有呈现一般舰艇移动的流线型，而是像星星一样闪烁着，这意味着它的速度已经快到雷达无法持续跟踪。
三十光年。——这无疑是一向人们无法想象的记录，在这个时代，运行速度最快的、能实现空间跳跃的战舰也只能达到时速二十光年。
“现在……它的位置是……”可怜的士兵还在结结巴巴的说着，但他根本无法表述清楚，因为TBQ的位置每一秒都在发生极大的变化。
“不用再说，我们已经看到了。”索菲亚猛的一拍座椅扶手站了起来，急促的厉声道，“快！要所有的军舰按第一方案行动，要快！现在！马上！”
最高指挥官不同寻常的语气通过即时通讯设备传向了四面八方。
“阁下？这是……”
不明所以的伊索斯正待发问，他突然发现就在三点钟的方向上，透过玻璃屏幕，有一个火红的光点正在急速变大。他下意识的向索菲亚看去，发觉她和自己看的是同一个地方，原来刚刚她就是看见了它。等伊索斯再望向外面，就刚才这在三四秒的时间内，那光点从就黄豆大小长成了一根指头长短。
这样的距离中，已经能看到那是一架火红的战机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这里扑过来。
它轻捷得像一只海燕，但那火红的颜色、那猛烈到凶狠的姿势，令人不禁联想到饥饿中捕食的秃鹫，正亮出利爪杀向猎物。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速度，正是永恒的空中霸主“嗜血女王”。
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直接针对位于舰队中部、由佛拉德中将夫妇乘坐的军舰。
只用了一两秒的反应速度，军人们就快速移动起来。原本拉长成一条直线的舰队突然按照线段对折的形状运动，位于中央的舰艇急速后移，两端的战舰则向中央的聚集，试图在TBQ到达目标前组成一个橄榄形的舰阵。
但“嗜血女王”的速度太快，舰阵来不及成型就被强行突破到中央的位置。
“包围它，不惜一切代价！”
索菲亚一面将作为诱饵的军舰调到外围，一面指挥着其它的舰艇将错就错将TBQ团团围住。但空中女王的战力仍然超出了她的预期，这样的包围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TBQ不断从军舰与军舰之间的狭小空隙之间穿入飞出，如同一把匕首一次次刺穿覆盖的铁网。
转眼之间，佛拉德夫妇乘坐的军舰又暴露在了TBQ面前。
“嗜血女王”的前端发出两道银白色的射线，分毫不差的打击在这艘光子动力舰的一侧发动机上，那边的喷气孔轰鸣了两声，随后就失去了动力。TBQ又转到舰艇的另一面，意图破坏另一侧的发动机。
即时图像将一切毫无保留的传输过来，看着眼前的画面，索菲亚重重捶了一下桌面，不顾形象的低声吼道，“其他人都在做什么？难道要我们眼看着弗拉德中将被劫持吗？！”
这只是发泄之论，任何人、包括索菲亚，都知道军人们在面对TBQ时的无奈和沮丧。然而此时的联盟军表现出了令人称道的顽强，他们依旧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力图阻止TBQ张狂的行动。可这些努力无疑都徒劳的，“嗜血女王”只是一个轻巧的回旋转身就又将光子动力舰纳入了射程。
正当所有人都要发出惊呼之时，光子动力舰仅剩一边的发动机忽然开足了全部马力，由于只剩单边推动，它并没有前进，而是向旁边挪开了少许。
在这艘军舰让出的位置上，一架外形与TBQ一模一样的战机静静的悬浮在星空中，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而在它的身后，无数人工光点星星点点的整齐排布着。
帝国军终于赶到了。
第一次，联盟的军人们在看到帝国的军舰时，竟然同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在同一时刻，当那架同样是火红色的战机出现的时候，一直呈幻影状飞行的“嗜血女王”突然停住了。
在很短的距离内，两架仿佛双生子的战机就这样对峙着。
以帝国和联盟的无数军舰为背景，在这星光无限的宇宙中。
明明只是两架被金属包裹的战机，明明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和眼神，这样两两相对的画面却将无形的气场传递来开。所有的舰艇都自动向两边退去，带着戒备和守护的不同目的等候着。
在这窒息般的沉默中，忽然，外形酷似TBQ的战机首先发动。
它没有采用迂回的攻势，也没有试探的动作，而是开足了全部的马力直接冲向了“嗜血女王”！
这时，只要TBQ发出光子炮迎头痛击，马上就会令这架战机机毁人亡；或者她只要稍微的避让一下，就能躲开这样莽撞的攻势。但所向披靡的空中女王，在这种失去理智自杀般的攻击面前，却像是突然呆住了。
她微微摇晃了一下，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两架战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小。
帝国的总旗舰中，暂时代替皇太子指挥的雪诺少校从指挥椅上猛地站了起来，失声叫道：“殿下！”
联盟的元帅索菲亚也失态的发出“啊”的一声。
就在无数人的惊恐失色的叫喊中，两架战机在电光火石间撞在了一起，碰撞的火花腾起如迸放的烟火，灼痛了每个观者的双眼。
一瞬间，两边军队的通讯回路都被各式各样的震惊、失措、焦虑占据了。但双方的指挥官在短时间内很快控制了局势，帝国方一面派出了紧急的医疗队、救援队、维修组，一面维持着不动声色的阵势警戒着对面的联盟军。
索菲亚则乘着帝国军来不及收拾的当口，调集特别舰队紧急撤退。——即使双方已经有了秘密合约，但与如此数量的敌方军舰共处一地，显然并不安全。
就在双方都无心一战的情况下，瓜分了银河系长达百年之久的两股势力重新开始了半年的休战。
联盟一边赢得了短暂而宝贵的休整时间，而帝国一边的麻烦却正要攀上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停更了，因为剩下就有2w字的内容了，大概再更5000就停了。
☆、第三十章
罗杰希尔醒来的时候室内的光线被打得很暗，但仅仅是他的睫毛轻微颤动，就引来周围守候之人巨大的惊喜。
“殿下，您醒了？”
雪诺急忙调亮室内光线，来到皇太子身边，在确认他醒来后，又出门叫来等候的医生。
文森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打断了他没有出口的话。
接下来安静的休息室持续噪杂起来，有人接到命令去报告皇帝和大公王子已经清醒的消息，有的忙着给皇太子进行各类生命指标测试。侍从、医生、护士将王子团团围住，连房门外也聚集着因为担心皇太子而不愿意离开的各路人马代表。
在接受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后，罗杰希尔坐起身来抬了抬手。
因为时刻留意着他的动作，雪诺马上走近，“殿下，是嫌太吵吗？我们先退下让您再休息一会儿？”
“你留下。”
“呃……好的。”雪诺愣了一下就领会了皇太子的意思，他转身对着房间内聚集的人群，“你们都先下去，等殿下有需要再召唤。”
所有人都鱼贯退出，只有文森留在最后，他看了罗杰希尔的方向一眼，却看到王子正闭着眼睛在雪诺的搀扶下靠在了床头。他带着自嘲的沮丧走出了房门，在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扉后，终于重新挺起胸膛离开。
室内的两人没有立刻进行交谈。
罗杰希尔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紧闭双眼，在白色的光线下看上去如同一尊冰雪雕塑。
雪诺静静的立在一旁。
“他怎么样？”
皇太子突然开口，他没有直接说明那个“他”是谁，但近两年，这几乎成了一个特指的代名词。
“您……最好亲自去看看。”少校踌躇着。
罗杰希尔骤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光一闪而过，“出了事？是有受伤吗？TBQ的防御系统也是最先进的。”
“不是在碰撞中出了问题……”雪诺小心的挑拣着措辞，“而是他本来状态就不太好。在您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派医生为他初步诊断过，但得不出什么明确的结论，所以……”
听到这里王子掀开被子走下床，“你把他安排在什么地方？”
“在军舰最下层关押重犯的……”察觉到皇太子冷冽的视线，少校连忙补充，“我马上要他们换个地方！”
“不必了。”
罗杰希尔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他的动作很快，雪诺只有小跑的跟在他身后，一边琢磨着王子难以捉摸的态度。
皇太子专用的直升电梯一路降到庞大舰艇的底层，电梯顶部过于明亮的光线投在王子脸上，厚重睫毛下的阴影使他的眼珠看起来是深深的蓝色，深沉中透出一丝压抑。
“我昏迷了多久？”
过于静谧的空间里，王子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雪诺哆嗦了一下。他马上回答，“大约三小时。”
“抓获的过程顺利吗？”
罗杰希尔的问题越来越有跳跃性，长年的近卫官生涯让雪诺不禁猜测王子的思维此时是否也是一团混乱，尽管从外表上完全无法鉴别这一点。
“嗯？”皇太子提示性的又问了一声。
雪诺回过神来立即小声，“很顺利，基本没有遭到什么反抗。是我亲自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不过在我临走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斟酌再三，他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他说，如果得知您没有大碍，务必要告诉他一声。”
“……没有其他要求？”皇太子的声调很平淡。
“没有了，之后不管我们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
王子的脚步猛地顿住，雪诺这才惊觉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由于是在军舰上，所谓的牢房其实只是关押犯人的囚室，并不显得多么阴森恐怖。但是为了节省能源，这里没有温度调节系统，只是依靠接近动力舱将气温维持在零度左右。空气中的含氧量也较为稀薄，长时间处在这个环境中会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皇太子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才示意近卫官将门打开。
室内光线昏暗，罗杰希尔花了几秒钟才看清在将近二十平方的房间最深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被锁在墙壁上。一步步走近，眼睛逐渐适应了黯淡的光线，他花了很久才确定，这正是五年间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的那个人。
只是，他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被囚禁的罪犯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衣裤，干净却掩饰不住陈旧。原本回忆中光滑紧绷的蜜色皮肤失去了光泽，双颊和眼窝凹陷下去，嘴唇毫无血色，过度的消瘦让他整个人看来憔悴而虚弱。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下巴两侧和额角原本应该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呈深青色/树枝状凸起在他的皮肤表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副诡异的人皮刺绣，浅浅浮现在黯淡的脸上。
他被绑住手腕、双脚离地吊在墙面上，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因为缺氧和寒冷，手脚都泛着青紫。
从这样的角度看去，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失色的英俊男尸。
仿佛为了看得更加清楚一点，罗杰希尔又靠近了一些，空气中，那只属于他的、淡淡的香味弥散开来。
里维的鼻翼细微一动，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汇在一起。
里维用了很长时间来看罗杰希尔，他的视力似乎也已经不太好，只能眯细了眼睛寻找那个金发少年的残影。但他面前，只有一个戴着白色手套、军装严正、表情冷酷的俊美男人。
男人取下墙上的皮鞭，用鞭稍抬起他的下巴，“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里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用力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视线中，罗杰希尔咬紧了牙齿，“这次……是联盟军把你引诱过来的。五年前，你为什么没有回去？”
“……”
“当时你有很多机会拿到我的DNA，为什么最后却要采用那么明显的方法？”
“……”
“为什么你要毁了联盟的复制人基地？”
“……”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在这短暂的时间过后，仿佛已经将这个全新的皇太子刻进脑海，里维又默默低下头。
仅仅是这个抽离视线的动作就已经激怒了王子。
“谁让你低头的？回答我的问题！”
鞭稍又一次擦过里维的脸侧，可他不但没有转头，反而闭上了眼睛。
强烈的情绪在皇太子眼中爆裂。
“啪！”
狠狠的一鞭抽打在里维的胸膛上。
那是浸过水的牛皮鞭，虽然构造原始，给人带来疼痛的效果却一点不比现代的电击设备差。被吊住的人体仿佛离水的鱼一样弹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即使强行忍住遭遇剧痛的反应，但里维的额角仍然滑下了冷汗，黑色的上衣也被拉开了一条口子，被鞭子带过的地方马上红肿起来，泛出血丝。
看着那些血色，罗杰希尔似乎也被人抽了一记，他紧紧攥住皮鞭却再也抬不起来。
里维还是闭着眼睛。
这样漠视且不合作的态度让一旁在雪诺也坐立难安起来。
果然，皇太子在来回踱了几步后对雪诺道，“把随行的医生叫来，让他们准备好抽血的设备。”
“……是。”带着担心的眼神，近卫官只好退下。
在王子说出“抽血”的时候，里维就不易察觉的瑟缩了一下，但这当然没有逃过皇太子的眼睛。
罗杰希尔突然轻声微笑，“既然你不想帮我解开疑惑，那我就只有自己寻找答案……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当年，你曾经和一个叫做瑞蒙的人关系深厚，后来我们还在你住的房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据查，他是联盟的复制人。所以……我一直对你的身份也很好奇……”
在这段话的末尾，他刻意拖长了声调，袅绕的余音让一直紧闭眼睛的里维被针扎似的颤抖起来。
雪诺带领的医师团队很快赶到，罗杰希尔退到一旁发出命令，“你们开始吧。”
当针头刺进皮肤的一刹那，在刑求中也一直毫无反应的里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抽血的医生一时没有防备，手指一抖，细长的针头就折断在皮肤中。
“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把他压住？！”
皇太子的厉声命令，让医师们在愣了一秒后就集体扑过去将犯人团团压紧。里维拼命挣动，但他的体力大不如前，根本扛不住五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只能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又感到那尖锐的冰冷深入皮下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目光穿过围拢的人们，直直的望向表情莫测的罗杰希尔。
这一瞬间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王子想起了那年冬季只属于两人的旋舞结束后，那场无助的表白。
泫然欲泣的湿润的眸子，白木兰上滚落的露珠，料峭的寒风里颤动的樱花……这样毫无瓜葛的意象构成了王子心中代表爱情的全部。
五年前，他可以用最温柔、最疼惜的语气说出“我爱你”。
五年后，他转开了脸庞，逼迫自己不要看那个人，不能有丝毫心软。
这样拒绝的表示打碎了里维最后的求援，他仿佛一个攀在悬崖边的人，终于放开了那代表希望和期盼的树枝，放任自己沉入无尽的深渊。
终于，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抽血的工作很快结束，他听见所有人都快速退出了房间，周围又恢复了静谧和黑暗。阒无人声中，连那阵幽淡的香气也渐渐飘散在空气中。
就在这片无声的漆黑中，里维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有一个人，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成熟懂事的，却会对他露出顽皮撒娇的笑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却会向他表露自己的伤心和沮丧。有一个人，会毫无防备的让他抚摸那融金般的长发，会为了让他开心放弃最在乎的矜持和骄傲，会想要他们的爱情得到众人的祝福。
他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爱人。
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也不可能再次拥有。
因为自己即将迎来的，将会是生命的结束。
这五年间，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当时对他坦诚了所有秘密，是否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但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冒险让他得知自己的身份。倘若这个隐秘被揭穿，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终究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吧。
亚历山大二世暴毙的命运，最终也将在自己身上重演，那么就让过去在这里全部埋葬。
在这样的想法里，里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经过了短短的时间，他忽然听到房门被“咔哒”一声打开，而后在他来不及看清来人之际又被迅速关上。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水在被搬动中拍打器皿的声音。那人来到里维身边停下，将手里的金属容器放在地上。
当他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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