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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魂)光辉岁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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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他说谎真厉害,比我强太多。
  “这样吗。你父亲呢,孩子?”那人又问。
  “两个月前出门办货就没再回来过。”
  “母亲?”
  “跟父亲一同去的。”
  “他母亲呢?”
  “改嫁了,没有带他一起,拖油瓶不好办。”
  我似乎听出点恶作剧的味道,但这样的情形下不好与他作对,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棕发男人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半晌他对身边的人说:“太冷静了不是吗?作为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
  我头皮倏地一麻。他竟想到了这层。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通常情况下,就算是男孩子,讲起下落不明的父母亲也很难这般平静,多少也应该有些情绪上的波动才是啊。
  “他天生就是这样子。所以他爹待他很糟。”婆婆幽幽地插了一句,“我儿子偏爱另一个,他比较乖巧。”婆婆指了指我。
  “不过你们最好别再问下去了,我儿子的失踪跟你们也不是没有关系,我不想听谁再提他。”婆婆面露不悦。
  棕发男人笑笑:“既然老人家非要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再逗留。长头发的孩子我们可以不管,长得这样漂亮纤细,说没有作过战我还是信的。”他轻佻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然而他立刻话锋一转,“那位眼睛上包着绷带的可不太好办,这镇定的做派怎么看也是当兵的好料子,恐怕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他的话让我头顶嗡地一震,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我已然暴跳如雷了,“你们谁敢带走我弟弟,我要你们的命!”我情急之下手挥过桌面将婆婆的茶壶打在了地上,一声碎裂的脆响让美国人愣住了。
  “这么凶么?看样子我刚才的判断还是有误,两位都得带走。”棕发男人笑容全部消失了,神色突然变得冷峻。
  我又一次体会到当日在美国人枪口下的绝望,并且悲哀地意识到这次不会有银时赶来帮忙了。也罢,大不了与晋助一同做战俘,只要活着,能守在一起总是好的。
  “非得这样的话,请容老太婆我给两个孙儿收拾个包裹带去,我怕他们饿着。”婆婆虽说是在请求,姿态却一点没有放低,下巴抬得高高的。
  美国人点了点头。
  
  婆婆进了里屋之后我与晋助面面相觑,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我的手腕,可能是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其实他不需要担心我,能与他相伴到现在,我已经很知足。被囚禁几年算什么,饿也饿过死也死过了,我不会再害怕。
  我学着他平日挑衅的样子牵起一根眉毛,表示我不在乎。他好像放下了心,回给我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不知老太会给我们准备些什么。”他冲我挤挤眼睛。
  唔,我也很好奇。
  
  谁也没有想到婆婆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端着把步枪,就是她上次抵在晋助额前的那把。美国人吓了一跳,也齐刷刷举起了枪。翻译顿着脚说:“姑奶奶,你这是要干嘛?你一个老太一把枪,干得过他们吗??”
  “你少罗嗦。”婆婆阴着脸吼他,“告诉他们,要是想带我孙儿走,先杀了我这老太婆再说!”
  我惊呆了,婆婆虽然出于仁义收留了我们二人,却一向对我们嫌东嫌西挑三拣四,从没给过一个好脸色,我死都想不到她会为毫无利益关系的外人拼到这个地步。
  美国人开始叽里呱啦地嚷了起来,我因为被婆婆震住,一时竟一个字也听不清。
  “婆婆,你没必要把自己牵扯进来。”连晋助也正色劝她。
  “谁都别多话!”老人家厉声喝道,情绪十分激动,脖颈间褶皱的皮肤上爆出了青筋。她双目炯炯地瞪着对面所有的枪口,大声说,“你们这些洋鬼子,夺走我儿子还不够,竟连我十来岁的孙子也不肯放过!你们就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吗,偏要这样赶尽杀绝?你们看看他们两个,好好看看!脸盘都还没有完全长开,连个女人都还没碰过。把这样的小鬼抓去能有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倒是告诉我啊!”
  “我今天就把话撂下了,你们要是非得把我孙儿抢走,我这把老骨头就跟你们拼了!反正他们现在没爹没妈,祖孙三个死在一块儿不也很好吗?”婆婆说到最后竟开始冷笑,眼里杀意十足,像只被逼上绝境待要拼命护崽的母狼。
  真是糟糕,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预料到这一着。我们已经给婆婆添了这么多麻烦,要是再害她老人家搭上性命,几辈子也赔不起了。
  “你们不要听她的,她不是我奶奶。”我心一横说了实话,“把我们带走吧,放过这老人家,这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没想到一个美国人竟然对我笑了。“我现在信了,他们是真正的祖孙。”他对其余人说,“那老太太让我想到我奶奶,如果有人要伤害我,她也会这么做的。我肯定。而且也只有亲孙子才会宁愿自己被抓也要保护奶奶吧。”
  “我同意。”又一人放下手中的枪,“没有意义。这样年轻的孩子,看着比我刚考上大学的弟弟还小。”
  “就这么算了吧,George。”他们都这样劝那棕发男人。
  最后棕发男人妥协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对婆婆说:“我并不是相信你们了,只是服从多数而已。”
  他们离开的时候棕发男人回过头对我使了个眼色:“你运气不错。将来好好报答那位可敬的老人吧。”
  
  美国人走后婆婆一言不发地重重坐回椅子上,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谢谢”这样苍白无力,一点也抵不上我对她老人家的感激。晋助早将地上的碎茶壶片清了干净。我只好默默地将枪从婆婆手中接过,拿进里屋放好,又折回来在饭桌前坐下。
  “吃饭。”婆婆乏力地挥挥手。
  我们三人安安静静地继续用着午餐,气氛从未有过的微妙。刚才那场表演好像让原先的格局产生了一点变化,我突然羞于对婆婆说话,想到她刚才亲昵地称我和晋助为孙儿,我竟有些不好意思。
  “又欠了你一回呢,婆婆。”晋助打破了沉默。
  “哼,医者父母心。我这么做是因为假发这小子身体还没好全。你可别想多了。”婆婆没有抬头看他,“我还是讨厌你们两个。我讨厌当兵的。”
  “为什么呢,婆婆?军人也很不容易的。谁真的愿意离家打仗?我们也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 别人才赌上性命啊。”我忍不住说道。
  婆婆冷哼一声:“保护个屁。你看看这岛现在成什么样了,简直像个停尸厂。你们倒是保护了谁,跟我说说。”
  婆婆的胡搅蛮缠让我有些生气,但刚刚受了她天大的恩惠,不好发作,只能老老实实地听她往下说。
  “隔壁村子有个年纪跟你们相仿的男孩子,前阵子和他爸爸一起给部队送饭。后来有一天突然父子俩一块儿死了,尸体丢在路边被其他村民弄了回来。当兵的说是美国人干的。”
  “美国人不是不杀平民么?”我愤怒地问。
  婆婆白了我一眼:“你还真是天真呐。当然是日本兵干的。粮食不够用啊,好多给军队送粮食的都这样白白死了。”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有这样的事发生,军队不正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么?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
  “这算什么。整个六月军队都在逼村民自杀,特别是逼迫女孩子。他们口口声声说美国人会糟蹋大姑娘,事实上大多数这样的龌龊事不正是他们自己干的么。再说自杀,还不是为了省出口粮。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已。”
  婆婆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击在我心口。她是骗我的。没错,她一定是在骗我。婆婆不是坏人,必定是有什么用心险恶的人在妖言惑众。
  “我不信。”我固执地坚持。
  “所以说你笨啊。”婆婆无奈地摇摇头,“我就没指望你知道这些。你问问那个小鬼,他信不信。”
  我愣愣地看着晋助,他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变化。
  “我一直没告诉你,对你来说,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平静地说。
  
  太残酷了。谁都残酷。部队也是,晋助也是,婆婆也是。这个世界一定是坏掉了。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恨意,它的对象不明。想要毁掉些什么才好,可是我还有什么可毁呢?除了自己。
  真是可笑。可笑!
  
  那天下午我没有再说一句话。婆婆和晋助也都默契地没有搭理我。晚餐时间我赌气地躲在房里不肯吃饭,晋助端了碗盖着点蔬菜的米饭进来放在桌上,又一言不发地走了。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这样更好,我现在正是一个眼神也承受不起的狂躁状态,恐怕时刻都能跟他打架。
  夜渐渐深了,晋助仍然没有回屋。我沉不住气去了厨房,不见他和婆婆,又去了婆婆卧室,还是没有人。后来我在院子里找到了他们,两人搬了藤椅坐着,正在悠闲地喝小酒。婆婆见了我便招呼我过去。“过来陪婆婆喝。”她又对晋助挥挥手说,“你酒量太好了,我这点宝贝可禁不起这么个喝法,你们两个换班。”
  晋助嘁了一声,识趣地走开了。婆婆明显是有意支开他。他进屋前深深望我一眼,被我有意避开了视线。
  
  我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出人意料的香醇。
  “不错吧?自己家里酿的,过了两个夏天的老陈。”婆婆自得地告诉我。
  我点点头,继续闷头喝酒。
  婆婆叹了口气,食指在我脑袋上轻轻一点:“你这个孩子,心眼太实在。你根本就不应该掺和打仗这样的事。打仗啊,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闷了半晌,终于开口问她:“恕我唐突,婆婆丈夫的死是不是也跟军队有什么关系?”
  婆婆轻笑一声,抿了一下酒杯,说:“你也不是太笨嘛,还是想到了。”
  “是啊。我那个傻瓜丈夫,四十年前死在了中国旅顺。不是被清兵杀死的,是被自己人。”
  “怎么办呢,他就是跟你一样笨啊。看见有人杀小孩就要阻拦,看到有人要糟蹋女孩子也要干涉。结果呢,被自己人合谋干掉了。”
  “军队的说法是阵亡,而真相是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听了一点都不奇怪。没有谁比我了解自己男人,他才不会阵亡呢。”
  
  我虽然早有准备,亲耳听到婆婆说出这些还是很替她难过。
  “是个好人呢,跟婆婆一样好。”我说。
  “比我好得多了。”婆婆说着从衣袋里取出她常用的烟斗,细细抚摩,“这个是他生前常用的。你都不知道,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一手把玩十手,一手紫烟熏飘,走在街上不知有多少小姑娘为他神魂颠倒。”
  “一定很帅吧,婆婆的丈夫?”
  “帅得不得了,比你跟那个小鬼加起来都强。”婆婆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不禁笑了。他们二人一定是极为相爱的。
  “其实你也不算还算聪明,不过比起那个小鬼还是差了点,几天前他就从我这儿套出这些话了。他可鬼精了。”婆婆呵呵一笑。
  我听了心下一沉,他竟没有告诉我。他的心太深了,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我以为我与他算是坦诚相对,看来还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你啊,也不要怨他。有时候越是在意一个人,才会把一些话憋在心里。他为你想得够多了。”婆婆说。
  “有什么在意不在意的,本来就只是……普通朋友……”我嘴硬。
  “呸!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婆婆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合不拢嘴,我猜她是喝多了,“你瞧今天那棕毛鬼子赞你漂亮,他脸都黑成什么样了。还普通朋友,你当老太婆我是傻子吗?”
  我一下子窘得不知说什么好,但是婆婆似乎不嫌恶我们这样的关系,这点让我很宽心。我很喜欢婆婆。被这样的长辈讨厌,我会苦恼的。
  “今天的月亮真好啊,这样温柔。”婆婆将身子倒向椅背,仰起头望着天,“我嫁给他之后,加起来没和他一起看过几回月亮呢。一晃都四十年了,也不知他在那边好不好。”
  婆婆说的不错,天上淡淡的半个月亮恬静美丽,像打了一圈柔和的光晕。“你快回去陪你的小朋友吧。让我跟我夫君单独呆会儿。”婆婆抚着烟斗,没有看我。
  
  踏上台阶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对着虚空说:“你要是还活着,我们的孙儿也有这么大了。辰五郎。”
  那声音有无限温柔,在夏夜细微的凉风中一点点飘送开去。它是温暖的,清润的,像一滴慢慢洇出的眼泪,打湿了泛着微光的夜。
  我想他一定听得见。那位辰五郎先生。
  




☆、1945。8 坂田银时

  宣布投降的这天多串好像很沮丧,而坦白地讲我却有点如释重负。本来我也不是什么雄心壮志之人,比起拯救全世界,我更倾向于把近旁之人一个个保护起来。没完没了打下去有什么好的,冲绳已经变得这样令人不忍卒看,我一点都不想它继续被炮火和尸臭玷污下去。说起来政府不也一直将琉球人视为异己么?被美国占领也未必会令它变得更糟一些。
  大多数居民似乎跟我差不多想法。街头巷尾老老少少脸上都多了些活气。毁掉的房子正开始重新修缮,小商贩们也敢出来摆摊卖东西了。还有大叔大妈坐在树荫底下纳凉聊天,语气是欢欢喜喜的。老百姓是不会太在意战争输赢的,能够安安稳稳过活才最重要不是吗?
  
  这两个月来我和多串小心藏匿在居民区。说来不大磊落,能安然存活至今还是托了姑娘们的福。起初只是指望靠多串这厮还算不丑的脸求来些食物,没想到女孩子们这么热情,不但没有告发我们,竟然主动提出假扮夫妻这么绝的点子。我当然没意见,琉球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倒是多串别别扭扭的推托了许久,最后还是我用武力逼迫他就范。自从受了肩伤之后这家伙身手比以前差远了,费不了我多少心。
  我们与一对姐妹同住。姑娘们会说日语真是太好了,琉球方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好像外星语。多串和妹妹假扮成一对。我猜那姑娘有点喜欢他,总是花痴地笑着看他,多串跟她说句话她就脸红。她姐姐问我多串家中有没有妻室,我说有,她便很为妹妹遗憾。我也不知那时候为什么说了谎,真奇怪。
  有时我也逗姑娘们说话,我问她们为什么不害怕我和多串,据说日军在原住民眼中形象是很暴虐的,比美国人还危险。女孩子们想了想,说,确实有日军逼迫居民自杀,甚至□良家妇女,但也不是人人都坏的,毕竟有相当一部分青年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参军呀。我说咦,你们就确定我和多串是好的那一部分么?她们咯咯地笑,不再往下说。
  所以我猜还是因为我们长得帅吧,嘿嘿。
  
  十五号中午姑娘们做了许多好吃的庆祝和平。吞下两大盘凉面之后我拖着多串出去散步,他一路上抱怨哪有在大中午散步的,晒都要晒化了。其实我只是想找机会多跟他斗斗嘴,仗打完了,也就该回家了吧。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对,哪天要是没人处处跟我作对,我恐怕还真会不习惯。
  在一个卖冷饮的小哥面前我停下来,口袋里摸出几个钢镚,只够买一支冰棍。多串说要凤梨味,我说要草莓味,小哥一会儿拿凤梨的一会儿拿草莓的,对着争个不停的我们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有人在那孩子手上多添了几个硬币,说一支凤梨一支草莓就是了。
  我一转头,满眼黑色的长头发和比阳光还要热烈的笑容。
  真好,我就知道假发死不了的。
  
  后来假发带我去了收留他的婆婆家,他特地关照我要恭顺些,婆婆脾气不小。进屋的时候那老人家正在给高杉这小子讲解某味药材的使用方法,高杉看见我们的一瞬间眼里分明闪过喜悦的光,又立刻装回过去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淡淡说了句,还没死呐,真不容易。
  切,就是因为心口不一,他才没有假发那么可爱嘛。
  婆婆好像很注意多串,特地让他走近,说要好好看看他。端详了半晌这小子,婆婆说,长得有点像位故人呢。
  这家伙还真是老少通吃。我这么忿忿地想着,却瞥见假发脸上露出些悲悯的神色。
  一定有些我不知道的故事吧。不过都不重要了,能看见活着的战友真叫我高兴。我打心眼里高兴,为他们,也为自己。
  
  那天下午我们在婆婆家的院子里喝酒小叙,各自交流了这两个月来的经历。近藤他们都没有再见到过,但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有时候没有消息不也是一种好消息吗?更何况分别之前山崎说过要带河上去白川看看,说不定他们已经在那美轮美奂的小村子里捉上岩鱼了呢。
  最后多串作了结论——“运气真好,我们四个都碰见了这么好的人。”我没有反驳他,这也正是我心里所想。听了假发的叙述之后我尤其敬佩眼前这位外表上看来不大好亲近的老人,特意多敬了她几杯。
  “你们几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婆婆问。
  “送多串这废物回家,然后自己回家。”我飞快地躲掉多串踩来的鞋底,又问假发,“你和高杉呢?”
  “嗯……我和晋助打算回一趟东京。不知家里人好不好……”假发有些不好意思面向婆婆说,“我们还会回来的,还没有好好报答婆婆呢。”
  “谁要你们回来。切,天天做三个人的饭累死了。”婆婆脸一扭,做出嫌弃的样子。看到她这样,我突然怀疑多串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孙子。
  
  我们着实喝了不少,连向来冷淡的高杉都在酒精的作用下失笑了好几回,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得要命,怪不得假发一直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假发一直呵呵呵的,开心得像个傻瓜,被微醺的高杉揽过去亲了一下脸颊也不觉得害羞。
  “皮真是越来越厚啦,死小鬼。”婆婆用烟斗在他们俩头顶上各一顿狠敲,脸上表情却是舒展的。
  “你们俩干脆回家结婚去吧。”多串调侃高杉和假发。
  “结不结他都是我的。”高杉说这话的时候死盯着我,“谁都抢不走。”
  “哎哟,了不得了。”婆婆疾呼,“赶紧回东京去!老太我总有一天被你们酸死。酸死!”
  “哈哈哈哈!”
  
  傍晚的时候假发提议去看海。“还没有一起去海滩玩过!”他兴奋得像个小孩,边说边蹦蹦跳跳地往外奔。高杉立刻追了上去,我和多串也随后跟着。
  “早点回来吃晚饭。”婆婆在院子里交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笑。我想她其实是很喜欢他们俩的。这并不奇怪,高杉这冷冰冰的小鬼不谈,假发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看谁先跑到那棵棕榈树底下!”假发说。
  高杉撇撇嘴说他才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我不管。一,二——”
  假发还没数到三高杉就抢先起跑了。“你耍赖!”假发边抗议边气呼呼地朝前赶。高杉回过头来嘲笑他,两个人像参加运动会的小学生一样你追我赶地拼命跑。
  
  “嘁,到底还是年纪小。”多串不屑地说。
  我忍不住呛他:“某些人都二十好几了,不也幼稚到跟我抢冰棒嘛。”
  “是你跟我抢。”
  “你先抢的。”
  “你!”
  “你!”
  “你最弱智了银毛畜生唔——!!”
  我放开他之后,他瞪起他那对英气的眼睛,用手背抹了抹被我咬过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比夕阳还要红。
  哈呀,早知道让他闭嘴这么容易,我几个月前就该这么干了。
  
  我一条胳膊搭上多串的右肩,以胜利者的姿势安慰性地拍拍他。那里曾经嵌进过一颗子弹,因此我动作很轻。他仍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推开我,只是僵硬地站着。也不错,以我对他的了解,不反对便是认同了。
  假发和高杉仍然在奋力地跑,时不时爆发出气喘吁吁的笑声。这两具年轻优美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那样朝气蓬勃,不知为何让我觉得感动。他们飞快地向前奔跑,好像什么也阻挡不了那矫健的步伐,好像要一直跑到海岸的尽头,融进远方被落日染成橘色的云霞。
  就快到了,就快要到达了,那一大片温暖的辉光。
  
  “喂!加油啊!再快一点!”多串突然将双手拢在嘴边,对那二人大声地喊。
  他们转过头来伸起手臂骄傲地对这边挥了挥,满脸快乐的笑容。
  多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此刻与我想的一样——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了。
  




☆、2012。4 坂本素子

  刚从爷爷冲绳的寓所回到大阪的那几天,我一直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小舞笑话我多愁善感,我也没有和她争,爷爷讲的那短短的故事确实让我感触良多,我忍不住去猜测那两位主人公的结局,不知他们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又是坚定地相守还是各自成家了呢?真想知道。
  
  两周后学校组织去参观大阪大学。这种类似春游的活动应该是为了激励我们鼓起斗志,以便明年一月的统一考试中做出好成绩。行前老师讲了许多热血无比的宣言,我们都觉得很无聊,很少有人好好听进去。想到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我还真有点紧张,但是学校里天天这样施压,又令我很烦躁。好像考不上顶尖的大学前途就一片黑暗似的。爷爷说他当年一点都不爱学习,后来生意不是做得挺好嘛。
  但是大阪大学我还是喜欢的,离家近,绿化也好,整个学校看起来很大气漂亮。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说希望有一天能送我进入这个学校的大门,我觉得我做得到。我希望能考进文学部,如果照现在的趋势进行下去,只要不出现太大失误,应该不会有问题。
  
  “素子,希望我们明年还能做同学。”戴着眼镜的高桥一脸谄媚地对我说。他爸爸是大阪大学的某位研究所负责人,总是得意地宣称不需要考试他也能在这学校念书的。而且他特别爱黏我,我很不喜欢他。
  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转过头去看别的地方。正巧望见不远处有一辆小车停下,许多人在旁边候着,车上先下来一位老爷爷,一只眼睛上好像包着纱布,他下车后又小心搀出另一位比他略高一些的老爷爷。
  “哇,快看,好长的头发!”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真的好长呢。那位爷爷穿着考究的西服,脊背挺得笔直,一头雪白的长发在日光下熠熠发亮。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出相当的气度不凡。
  原先候在车边的人们立刻围了上去,挨个和长发爷爷握手,热情地指引他进旁边的一座建筑。长发爷爷对独眼爷爷说了些什么,独眼爷爷指指车后座,大概是说要在车里等他。长发爷爷不由分说牵着他一起往前走,引得我旁边几个女生又一阵咯咯地笑。“是什么样的关系啊?真好奇!”她们说。
  
  “哦,那个长发老头是研究历史文学的,好像出过几本专著,学校请他来做报告。”高桥又做出一副内部人员的姿态滔滔不绝地说,“我爸昨天告诉我的。我爸还说这老头很奇怪,年纪这么大了也没老婆孩子,走哪儿都跟另一个老头一起。嗯,可能就是那个眼睛上包纱布的,他好像也是个挺有名的医学教授。两个人当年好像一起参加过二战,啧啧。”
  长头发,二战,没有妻儿。我心中一震,这不会是……
  “这位老爷爷姓什么?”我抓住高桥的胳膊急急地问。
  他对我头一次主动表示热情好像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好像……好像是姓桂……”
  桂!果然……果然是他们吗!
  我呆呆地看着那两位携手走着不时相视一笑的老人,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们真的还活着,几十年之后还是守在对方身边,连做个报告的时间也没有离开彼此呢!
  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素子?素子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真的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高兴得不行,眼泪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停不了呢。
  




☆、2012。4 坂本辰马

  那天晚上接了素子的电话后,我拖了把躺椅去阳台上靠着,又点了根卷烟,是当年高杉教我吸的那种。阿龙在卧房里睡着了,完全不用担心被她点着鼻子教训。我就这样一个人半躺在皎洁的月光中,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
  
  素子在电话中哭哭笑笑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原来是这样,高杉和桂还活得好好的,一点都不出乎我的意料。
  
  这些年来我一直记得他们当时分别的情形。那个清晨天色还没有亮透,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霞光,高杉背着行囊站在楼底下,桂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蹭出来,将双手在嘴边环成一个圆,笑容满面地说:“你在那边好好的,别死了。”
  彼时我正为陆奥日渐虚弱的身体难过不已,原本以为这对小恋人的分别会更使我愁肠百结,但却没有。桂不带一点忧愁的笑脸好像朝阳一样明亮,竟然安慰了忧心忡忡的我。
  他是积极的,充满希望的,不知是被怎样强大的能量驱使着,在高杉走后没有流露出半点失意,而是异常努力地练习走路。他不停地行走,屋子里,楼梯间,街道上。我每天默默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时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便开心地向我打招呼。那快乐的表情总是能让我安下心来,让我暂时忘记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多么不如意。
  
  桂入伍不久陆奥就病死了。她临终前无力地举起手,我将脸凑过去,她已没有更多力气抚摸。“有你在身旁,太好了。好好活下去。”她最后给了我一个凄美无比的微笑。
  那个雨夜我哭得声嘶力竭,耗尽了后来数十年的眼泪。我不顾一切地雇船回了大阪,船夫不愿运送尸体,我将所有的财物全都给了他才令他动容。将陆奥尸体送到她家之后我被她父亲狠狠地揍去半条命,我没有还手,只是一味忍受着老人全部的悲伤和绝望。我知道他的痛苦,太苦了,在挨打的时候我又将它复习了一遍。从此才获得一点平静。
  
  回家之后爸妈都没有责怪我,妈妈抱着我哭了,说每天担心我的安危简直生不如死。再后来我按部就班地念书,学做生意,娶了阿龙,又有了儿孙。期间有过不少艰难困苦的关口,但不知为何只要想起冲绳岛上那段短暂时光就能宽下心来。
  
  年纪渐渐大了我就将家业交给了儿子,在冲绳买了套房住。对,就是之前和陆奥同住的位置。原先的房子早已拆了,或许是被战争毁掉的。
  
  冲绳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美,阳光充足,雨水丰沛。小舞和素子也喜欢,放假的时候时常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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