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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es of time-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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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仙道做梦,梦里都是这样的沙沙声。
第二天去南戴河,一下车到娱乐中心门口弥生就拉着仙道走了。留下流川和南烈在一块儿,仙道虽然不好再扫了女朋友的兴,心里却总有些担心流川,玩的时候装得再像还是免不了心不在焉,弥生开始没说什么,到后来脸色也渐渐不好看起来。仙道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好好陪弥生玩了几个项目。没白来这么一次。
另外一对倒玩得很是尽兴,流川打小就被管得很严,没什么特别知心的朋友,很少出来这种大型游乐园玩,南烈就带着他坐这个坐那个。玩云霄飞车的时候流川其实有些紧张,嘴上不说,手指紧紧抓住前面的铁栏杆,白皙的指节泛出青色。南烈看出来了,笑着问他:“害怕啊?”
流川转过脸,抿着嘴,诚实地点点头,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南烈,像深深沉在海底的流动的黑珍珠。南烈愣了愣,心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笑着安慰他:“没事儿的,肯定掉不下去。”
“嗯。”
南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流川侧过脸看他。
“害怕的话,就抓着我的手好了。”
流川没吭声,他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挣了挣没挣开,南烈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手里握得更紧。
以前他玩这个从来没有害怕过,他喜欢那种刺激。然而这一次他也觉得有点儿紧张,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紧张,还有隐隐的喜悦。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以后流川一边听着南烈聊天一边往下一个项目走,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东西,就不动了。
南烈发现旁边的人停住了脚步,也住了嘴,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一个色彩斑斓的气球挂在了树上,树下站了个孩子,抹得脏脏的衣服,一下一下地跳着,努力去够自己的气球,有时候失去平衡摔在地上,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蹦。
南烈看着觉得有趣,回头却发现流川已经坐下来,把从不离身的画板抽出来,开始刷刷地画速写。
他的笔动得很快,抬起头看几眼那个孩子,再低下头画几笔。
南烈也坐下,看着他画,看着看着眼光就滑到画家的脸上。
他把身体稍稍往后靠一点,凝视流川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脸,线条优美的脖颈。
看得失了神。
突然流川不动了,眼睛盯着前方。南烈回过神来,也看过去。
仙道从对面的方向走过来,来到孩子的身边,蹲下来,微笑着对他说着什么。小男孩点点头,仙道才站起来,一把抱起他,走到树枝下面,让他自己把气球解下来。
南烈再看流川。流川一动不动,脸部的线条好像柔和了很多,注视着仙道。
晚上几个人会合了,随便在路边找了家海鲜馆子,吃了晚饭,气氛还算不错。跟南烈处长了也就了解了,家庭条件挺优越的样子,吃的用的都是最顶级的。人不坏,性子不是一般的傲,好胜心强人又聪明伶俐,自然而然神色里就带了点优越感在里头。平时都是周围的人巴结着他那种,这回仙道对他也是淡淡的,能让就让着点。流川虽然是那么个认真的脾气,南烈却对他很有好感,难得还主动迁就着他,说话做事也收敛了几分,一行人玩得倒也愉快。
5
第 5 章
从北戴河回来以后仙道带着流川回家,南烈给流川留了自己的手机号,也要走了流川和仙道的。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仙道有些恍惚,空空荡荡的家,没有饭菜的香味,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背后流川默不作声地站着,这两天玩得累了,站久了就垂了头打瞌睡,打着打着一头栽倒仙道身上,把仙道从回忆中惊醒。仙道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流川莫名其妙地抬头,迷糊着眼睛,挥挥手:“去去,睡觉去吧。”自己蹩进厨房熟门熟路开始准备饭菜。
半个小时以后饭做好了,两素一荤加一个汤,仙道去叫流川,敲门没反应,进了房看见他还在熟睡,枕头边摆着素描本子,仙道好奇地拿起来看。里面画了满满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最平常不过的生活镜头。举着一串糖葫芦奔向父亲的小女孩,街头卖草编蚱蜢的老人,靠着墙壁睡着的打工者……仙道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冷不丁看见流川已经醒了,睁着墨黑的眼睛从下面盯着他看。
“吓我一跳,醒了怎么不吭一声。”
流川嘴角勾起来,略略弯成一个调皮的笑。
“不好意思啊,随便拿起来看。”仙道合上本子,放在原来的地方。
“没关系。”流川起身下床。
“画得真好,”仙道努力寻找适合的词句,“画的人都,嗯,都特像那么回事儿。”
流川笑了,撇撇嘴:“外行才说像呢。”
仙道想起那天给流川做模特的经历:“你看人都是这么看么?”见流川不解,仙道做了个手势,“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流川想了一下:“要不该怎么看?”
仙道抓抓头,笑道:“我也说不上来,就觉着那么被人看着挺怪的。”
好像心脏都蜷缩起来,让人无处遁形。
“你觉着怪么?”
仙道看着他,流川仰了头看他,眼神干净的,一览无遗,像下过雨后的天空。
“不怪。”
像冬天被雪凝在冰里头的松枝,翠棱棱的,清新纯净得逼人。
吃饭的时候流川吃了很多菜,还添了一碗,仙道很得意,其实就是家常菜,青椒肉丝,西湖醋鱼,炝炒白菜,土豆肉片汤,但他的手艺可是久经考验,当年生生挽救了一家人。尤其这父子俩还都是挑嘴的主儿。
“这个,怎么做的?”
“哦,就是先炒肉片,放好调料,完了加水,煮的差不多了再放土豆进去,炖十来分钟。”仙道看看他,“你是不连刀都没摸过?”
“是,”流川脸色都不变,放下碗,“可是我会做鸡蛋。”
“怎么个做法?”
“煮蛋,蒸蛋,荷包蛋,煎蛋,蛋汤。”
仙道无语:“那总不能顿顿吃蛋吧?”
“能啊,”流川看着他,“我小学的时候,就吃过一个礼拜的鸡蛋。”
“不能吧?阿姨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摧残自个儿?”
“她临时出差,外婆生了病,家里只有鸡蛋。”
“不会吧,你不能自己买?”
“我没钱。”流川很平静。
仙道这才想起来流川弓晴对孩子管的严,大概从来不给零用钱,他看着流川抓了筷子继续夹菜的样子,心里禁不住疼了一下。
“你使筷子的姿势真好看。”
“我爸教的。”
“……”仙道不知道该不该问人家的隐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爸现在在哪儿?”
“在日本,结婚了。”
“哦……他也喜欢画画吗?”
“嗯,我也是他教的,我妈说他就这两样做的好。”
饭后流川收拾桌子,仙道忙了半天也累了,自己去房间午睡,下午出来的时候,夕阳都已经落了一半了,流川坐在阳台上画画。
他悄悄走到流川背后,画布上的人是南烈,仙道心里不爽了一下,几秒钟过后又开始反思:我干吗不爽啊?
流川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仙道笑道:“怎么还在画?”流川转回去:“答应了那家伙的,要赶紧完成。”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别人家炒菜的炸油音,还有小孩噔噔噔上楼回家的脚步声。
“你这么喜欢画,以后想继续发展?”
流川一点都没有犹豫地:“嗯。”
仙道乐了:“画家同志啊。明年考清华美院吧?”
“明年我要去法国。”
仙道愣了一下。流川一脸的面无表情。
他知道他是说真的。
仙道想了一下:“阿姨同意吗?”
“她让我学管理。”
“……那你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流川停下笔,淡淡说:“可我喜欢。”
“……”
“其实我妈一向讨厌我画画,她跟我爸就是因为画画的事儿离婚的。”
“那怎么还让你画的?”
“我绝食了三天。后来她说考上景山就让我继续画画。”
仙道禁不住看他一眼:“真的?”
“嗯。”
仙道想这小孩看起来闷声不吭,果然是个让爹妈头痛的主儿:“去法国的事儿肯定没跟阿姨商量吧?”
流川看白痴一样看他:“没。”
“……”
“我肯定要去,她肯定不同意。”
“那你咋办?还绝食?”仙道暗想流川弓晴要是能被同样的招儿制住两次她就不能当上那个班主任。
流川看着前方,说:“不知道。”
仙道忍不住道:“别让你妈伤心了再。”
流川没吭声。仙道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刀削似的挺拔,却有种一折就断的脆弱和悲壮。
就这样两个人单独过了一个月的暑假,仙道敢说流川是世界上最好带的小孩儿了,每天只要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必需品,其余的时间都在画画。仙道无事可做,弥生回家了,他跟哥们儿出去聚了几次,都给热回来了。索性就窝在父亲的书房打发了一个暑假,那里有的是书,一个学生刚给他爸配了一台电脑,性能超优,打游戏品质一流,给他爸真是可惜了。
就这样在室内消磨时间,看看书,上上网,打打游戏,仙道过得惬意无比,心境也不像以前那么浮躁,整天静不下来,一直放了好久的书不知不觉都看完了,倒充实了不少。
唯一头痛的就是流川的作息问题。
仙道终于领教了艺术家搞创作时候的激情四溢。流川画画需要大段大段的时间,往往一天都埋在房间里。仙道做好了饭进去叫他,流川置若罔闻,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画稿,身上地上全是颜料,有时候脸上还沾着一些。好不容易把他叫出来了,往往吃到一半灵感来了放下碗筷就直奔画架,仙道一般都在夹菜,给吓得菜掉了好几次。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流川这么嗜睡,生活极度不规律,只好用睡觉来补。
好像某种冬眠的动物。
整个月仙道就致力于纠正流川错误的生活习惯,最后终于略有起色,仙道决定再接再厉,有一天把流川拖到厨房,给他一张食谱。
“这是什么?”
“做饭的家伙。”
流川看看手里的纸,疑惑道:“干吗要教我这个?”
“听好了啊,以后要是你一个人在家,就按这个吃。”
“……”流川无言地看上面列的菜单:西红柿炒鸡蛋,小鸡炖蘑菇,醋熘白菜,冬瓜排骨汤。
“这些菜包含的营养特丰富,足够人体一天消耗的量了,做法儿都很简单。”仙道给流川比划,食谱里的材料一字儿排开躺在台子上,“鸡蛋是好东西,这个西红柿炒蛋特别经典,又简单又实用。咱现在就做做看……”
流川看低头忙碌着的仙道,已经开始像个成熟男人的侧脸,突出的喉结,大大的手,高高的身材。
仙道见没动静,抬头催他:“怎么不看啊,让你学呢这是。”
“哦。”
“还要多喝牛奶,才会长的高。”仙道看着他,微笑了一下,“往后要是一个人过日子,照这个做,营养就没问题。”
“哦。”
暑假的时候南烈来找过流川好几次,仙道他们后来才知道他家里都是本市的著名人物,母亲在中央担了不小的官职,父亲是某集团的一把手,名字说出来如雷贯耳。有钱有权,国内新闻上都时常出现他家的名字。难怪了身上那股子傲气。他来的时候都是仙道开的门,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见了面点点头,南烈就直奔流川的房间,变着法儿拖流川出去玩,要是流川不出去,也安安静静陪他待在家里看他画画,仙道其实心里挺不舒服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6
第 6 章
暑气褪下去的时候两个人也快开学了,仙道大三,刚刚转回本部,流川是高中最后一年。两人都住校,仙道学校门口的387,笔直开完一条路,转个弯就是流川的学校,于是几乎每个周末仙道都会跑去找流川一起回家。
有一次周六早上仙道起来晨跑,出来客厅看见一向睡到很晚的流川竟然衣冠整齐地坐在门口穿鞋,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不禁惊讶道:“今天吹了什么风,把你从床上给吹下来了?”
小孩白他一眼,扶了扶背后的画板:“写生。”
仙道听了新鲜,兴致勃勃要跟着去,流川面无表情没反对。两个人就出发了。
一路跟着流川到了公共汽车站,仙道踌躇满志地盯着站牌,随口问小孩:“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
“啊?”
这时候来了一辆301,流川干脆地抬脚上了车,仙道一边纳闷儿一边跟着他上车,周六早上人少,两个人都找到了位子。仙道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流川:“我们到底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你干嘛上车?”
“上哪辆都无所谓。”
“那你什么时候下?”
“高兴的时候。”
“……”
仙道这才知道流川采取的都是这种即兴踩点儿法,随便坐上遇见的第一辆车,随便找个地方下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就这样隐没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这一天选中的是接近于西郊的地方,汽车已经开上国道了他们才下车,太阳晒得很大,两个人背后都汗湿了。马路被晒得白花花一片,仙道偷眼瞅流川,低垂着眼睛,默默地在太阳底下走。
走了半天终于找到旁边的一条小路,很窄,两边整齐的高大挺直的白桦树,遮得树下的阴凉层层叠叠,树下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缓缓流过,往前走,住房大都是农家的二层小院,留在家里的几乎全是女性和孩子,好奇地盯着这两个面生的男孩子。
仙道有些惊奇地看着周围,他不知道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种类似于桃花源的地方。脚下的泥土路柔软而凉爽,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阵阵青草的香味,哪里都是阴阴凉凉的,让人的心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
走了一半流川停下来,选了棵树坐下,仙道坐在他旁边,脚边就是溪水,先前的燥热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心情就像流水一样清澈宁静。
仙道靠在树干坐着,看着流川打开画夹,低头削着铅笔,然后开始画不远处的农家小院。周围清凉的微风轻轻地吹,头顶还有城市鲜少的鸟鸣声,眼皮一点点沉下来,他干脆躺倒在流川的旁边,闭上眼睛,不久就沉沉睡了去。
睡到一半醒过来,肩膀有些酸,转头看见流川也睡着了,头靠在他肩膀上,雪白的面孔离自己近在咫尺。
仙道小心地凝视流川的脸,细长的凤眼闭起来的时候,那种让人心脏微微刺痛的压迫感少了很多,倒觉得有些温柔和孩子气。
他一点一点地看,秀丽的额角,优美的轮廓和淡淡的唇色,都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弥生长的也很漂亮,但是从来不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希望时间停止,能够永远这样静静凝视下去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流川醒了,睁开眼看见仙道在看他,眼睛里的神色迷糊了一下,仙道忍不住笑了,摸摸流川的头。
“我们上哪儿吃饭?”仙道有一半都是被饿醒的。
流川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打开画稿继续:“没有。”
“……”仙道不敢妄自揣测这个“没有”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问:“我们不去周围找个地方吃午饭吗?”
流川摇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不吃午饭的话对身体不好吧,而且你还要画一天呢。”
“我习惯了,出来写生一般都不会带饭。”
“……”仙道苦着脸四处张望了一下,起身慢吞吞朝最近的一户人家走过去了,想问问最近的超市或者便利店在什么地方,杂货铺也行。
流川停下笔,看着他搔搔头以后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从那之后每次写生仙道都会陪着流川一起,而且一定会带两盒饭。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放不下流川,想着他又该不吃饭了,会不会睡着了着凉……这么想着,就不自觉地想要照顾他。
他喜欢和流川在一起的感觉。那种温暖而简单,干净而纯粹的氛围,让他无比眷恋。
不久之后仙道看报纸上面说法国的一个著名华裔画家要到市里开画展,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流川肯定想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电话定了两张票了,每张 300,他想着幸亏自己买了票,不然小孩儿哪掏得起这个钱。套了衣服正要拿票去找流川的时候,下楼却碰见弥生。仙道愣了愣:“弥生,你怎么来了?”
弥生莫名其妙:“过来叫你吃饭啊。今天我下课早,先过来找你了。”
仙道“哦”了一声,正要告诉她自己要出去,弥生却先看见他手里捏的票,惊喜地叫了一声:“哇!!你买了这个画展的票?!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去看的?”
仙道张张嘴,一股内疚之情袭来,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买票的时候只想着和流川一起去,丝毫没想起弥生。
弥生还在兀自兴奋:“我们宿舍的人都说要和男朋友一起去,我就准备要叫你一起,没想到你竟然已经买了,”平时泼辣利落的女孩子脸色有一点点地晕红,“仙道你真体贴。”
他回过神,低头看见弥生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带流川一起去的话,只能笑笑:“嗯……一起去吧。”
画展的当天仙道还是看到了流川。不过是在结束以后了。流川抱着画夹坐在艺术馆的门口,安安静静的,等着请那位画家看他的画。
仙道听见那些馆里的工作人员们议论说那个长相清秀干净的男孩子画展开始前2个小时就来了,一直坐在那里,会场人员轮番上阵劝他回去,国际知名的画家荣归故里,内部的讲座和应酬每天安排的满满的,全市喜欢美术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拿画过来请他指点,还有安生的时候么?要是真想见他,就去找找关系,设法去听他的讲座好了。说不定能混到签名或者别的什么。运气好点的话还能合个影。
流川不反驳,也不争辩,只是沉默地坐在地上靠着墙,小心地抱着自己的画。一个年纪轻一点的保安直接动手去拉他,他也还是倔强地一动不动,眼睛威胁似的紧紧盯住对方。
小保安大概也才20岁不到,血气上来了,伸手就去扯他怀里的画夹,嘴里嚷嚷着:“走不走?走不走?”话音未落,已经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个屁股墩。流川站了起来,嘴唇抿得死紧,凌厉的视线好像要把对方劈裂一样瞪着小保安。
小保安黑黑的脸涨得通红,挽了袖子就要冲上来揍流川,被旁边人七手八脚地拉住,嘴里却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流川走上前去就是一脚,这下可炸了锅了!其余几个保安也围过来,流川势单力薄,还抱着个沉重的画板,没几下脸上就挨了一拳,他不吭声,开始的时候还尽量用脚,到了后来也不管不顾起来,跟那几个人打成一团,会场经理听见吵闹声赶出来,拉也拉不住,急得直跳脚。
仙道看见流川,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一出会馆的门口就看见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白皙的脸上淡淡的浮了一处瘀青,墨黑的眼睛里是和往常不一样的锋利,嘴角倔强地绷紧着,手里还抱着出门几乎从不离身的画夹。他从没见过自家沉默寡言的小孩像这样浑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愣怔间却看见流川又被别人搡了一下,一股怒火燃起,仙道使劲推开周围的人挤过去,弥生在后面叫破了嗓子他理也没理。
“你干什么!”一把将小孩推到身后,仙道大声质问其中一个保安。
对方是一个结实的瘦小男人,也粗着嗓门:“干什么……是他先打了我们的人!”
“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们——”仙道只来得及感觉到脸颊旁一阵凉,就看见流川已经一拳挥过去,把一个小保安狠狠打倒在地。
“……”仙道几乎要呆住了,这么具有攻击性的流川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面又混乱起来,仙道仗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勉强把流川护在身后,自己免不了挨了几下子,后来发急了也动起手来,但始终不忘挡住流川让那些人碰不到他。
几分钟后一群人被赶过来的警察拉开,会场经理一边擦汗一边恶狠狠地痛斥自己手下的人,看见警察过来又凑过去告状:“……都是那两个小赤佬先动的手……”
流川这时候已经安静下来,站在一边面无表情。仙道这才有机会急急地问他被打到哪了,眼睛盯着小孩脸上明显的瘀青,心疼得不行。
“干吗跟人家打架?”
流川先是不吭声,后来被问急了才说:“他动我的画。”
仙道皱着眉头:“有问题好好说,这么多人,你先动手不是找吃亏吗?”
流川倔强地转过头,还是那句话:“他动了我的画。”
仙道叹口气,摸摸小孩的头:“那就尽量别用手,打伤了怎么画?”眼睛望到他的手,纤长骨感的手指指节被擦破了,还在流血。
“怎么回事?”“流川?”
仙道惊讶地回头看过去,南烈跟在一行人旁边,站在展馆的门口,吃惊地望向这边。
“你怎么受伤了?”南烈快步走过来,一手抬起流川的下巴仔细检查,流川皱眉,侧一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南烈缩回手,转过身来质问经理,语气是他们不熟悉的严厉和盛气凌人:“怎么搞的?我的朋友怎么被你们打伤了?”
“啊?啊……哎这都是误会,误会……”矮胖的男人额头上冒出的斗大的汗珠连仙道看了都不忍了。
南烈没理他,拉着流川:“流川,先进去吧,”转身向原先身边的几个人介绍,“爸,这是我朋友,流川枫,张叔叔,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同学,画画得特别好的。流川,这位是这次画展的作者,张教授。”
仙道抬头看去,站在中间的那个人果然是介绍册封面上的那个人物,颇平淡的一张脸,眼睛里面倒是能看出几分傲骨,此刻正在打量流川,看到他抱着画夹的手指红肿瘀青,脸色就沉了一分,再一瞅南烈拉着流川的亲密样子,看流川的眼光又带了几丝蔑视。
流川一言不发,挣脱了南烈,蹲下来打开自己的画夹,拿出一叠画稿,递到张教授的手上,鞠了一躬,再开口:“教授,这是我平时的一些习作,请您指点。”声音淡淡的,坚定地,不卑不亢。
对方没想到流川能这么直接,愣了一愣,伸手接过来,低头开始一张一张翻看,开头的时候看得缓慢仔细,到后来就飞快地翻阅起来,偶尔停在一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边角,半天不作声,仙道站在旁边屏息看着他的反应,心脏被吊得高高的,忍不住瞅了一眼流川,小孩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的期待和关切的神色显而易见,一眨不眨地盯住教授。
半响,张教授看完了所有的画稿,啪地一声合上,递还给流川,表情一扫刚才的轻视,肃穆了很多。
“画得不错。”若有所思地看了流川半天,他突然冒出来这句。
“……谢谢。”
教授摆摆手:“我没说完,技巧还有些生涩,静物的程度一般,建议你临摹一些塞尚的作品,他画的苹果那种圆厚度就把握得很好。”他摩挲着下巴,“但是你对光线的领悟很独特……”
“……”
“怎么说呢……有种马奈的风格在里头,你会用丰富的色彩和光线来表达内心的感受,虽然还比较粗糙,但是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他看一眼流川,笑道,“从你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还真难看出来你有这么强烈的内心世界啊。”
流川看着他,眼睛里流光溢彩。
最后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好好干吧,如果有机会的话争取去国外进修一下,你很有天分。”
仙道看着流川,流川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清明,他转头望向仙道,浅浅笑了一下。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的光洒在流川身上,为他柔软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色,仙道眯起眼睛看着他,内心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他隐隐约约感到流川要离开了,他一直知道流川有自己的梦想,具体怎样仙道不太清楚,但是他从未怀疑过流川能得到它。
他相信流川,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相信流川最终能实现他的梦想。
越相信,那种苦涩的感觉就越是鲜明。
7
第 7 章
11月的时候,仙道和弥生下了课正要去吃饭,宿舍的越野打电话给他,仙道掏出手机站在一处僻静的树底下:“啥事儿?”
越野说:“这儿有个人找你,说是你弟。”
弥生站在不远的地方等他,仙道愣了一下,说:“我这就回去。”
一路小跑到宿舍,推开门果然是流川在他床上坐着,看见他站起来,清清楚楚叫了声:“仙道。”
仙道看他一脸平静无波的样子,估计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放松下来,问:“吃饭了没?没吃一起去吃吧。”
“……”流川不吭声。
果然还是有问题,仙道摸摸他的头:“有什么事儿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流川跟着仙道到了学校外面一间四川饭馆,中午时分人挺多,两个人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桌子,仙道点完菜,问流川:“怎么了?”
流川垂着眼睛,说:“我跟妈说出国的事儿了。”
“阿姨怎么说?”
“不行。”
仙道叹口气:“你还要是坚持要出是吧?”
“嗯。”
回到宿舍正好越野从水房洗头回来,看见仙道:“哎仙道刚那是你弟不?长的不错啊。”仙道点头:“是啊,干干净净的。”越野边擦头发边感叹:“看起来挺纯的,教师子女才能培育出这种天然绿色植物啊。找你有事?”仙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他想出国,但他妈不同意。”越野稀奇道:“为什么?现在稍微有点儿钱的不都把孩子往国外送么?”仙道盯着窗外:“他想去法国,学画画儿。”“哦,明白了,电视上常演的,梦想和现实的抉择。”仙道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这是!”“哎,还是咱平庸的普通老百姓自由啊。”
仙道笑着懒得理他,门在这时候被撞开了,彦一扶着歪歪倒倒的福田挪进来,仙道和越野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帮把手,把福田拖到他的床边,福田在上铺,仙道忙说:“就让他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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