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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系列五桃花源(全2册)作者:尘夜[出书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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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上官烈叹气:「苏月容死不足惜,可惜我堂祖父的毕生心血却被她这样玷污了。」
  「那古书现在回到了上官先生手中了吗?」梁杉柏问,「我想杜佳豪出逃的时候带着那卷书吧。」这句话是断定了上官烈在他们之前就去过警局,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知道杜佳豪的死讯却什么也不做。
  上官烈却摇摇头:「如果有的话,我也无需如此苦恼。更不用接受杜佳豪的宅子了。他临死之时,身边未携带古书。」
  祝映台清了清嗓子:「我想上官先生应该也跟警局有较情吧,我们刚从警局回来,发现杜佳豪的死因是被邪术谋害,可你刚才却说此事与上官家无关。」
  「你是指哪团黑雾吧,」上官烈神色自若大方,「之前骗了你们很对不起,没错,你们当日所看见的那东西根被不是普通的使役鬼,这与袭击杜佳豪的事一样的东西,都是苏月容借助那本书上的方法做出来的怪物,因为使用了上官家的法术做基础,所以阴气、邪气都很轻,反而还带着一点……」
  「罡气。」
  「啊,就是这样。」上官烈点头,「可拿东西依然是邪恶的!苏月容必定凡是有什么野心,才会孜孜不倦地对我上官家的术法进行改动。」
  「完全无邪气的使役,就代表了正道的术法可能对其不起作用,这样一来,就完全推翻了相生相剋的基本规律了吧。」梁杉柏感叹着,「苏月容真是聪明。」
  「上官先生,苏月容是真的死了吧?」祝映台盯着上官烈问道。
  「当然,是我亲自动的手。」
  「既然苏月容已死,为什么他做出来的东西还会去袭击杜佳豪呢?」
  上官烈大的不慌不忙:「我猜,是使役失控,又或者苏月容临死前下了什么命令,所以我急于寻找那卷书,将之毁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上官烈顿了顿,诚恳道:「所以两位应该明白了,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上家的私事,我会亲自追查到底,也恳请两位不要再插手其中了。」
  屋内静了片刻,远处传来了不知谁的打铁声音,想必是上官家兵部有人在打造兵器。
  「总之事情是都清楚了。」梁杉柏打破沉寂,却也将话题轻松带过,「之前我们两个无意中冒犯了上官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冒犯了上官先生,真是不要意思,在下自罚三杯。」他说着,真就饮尽三杯,算是给了上官烈面子,也给他一个软钉子碰。
  「但还有件事没解决,」祝映台在旁边道,「虽然这事的确是你们家的私事,却牵扯了不相干的人进去,我的委托人如今失踪未归,不知上官先生有没有办法将他寻到?」
  上官烈本来和沉稳的表情因为这句话马上起了变化,但一瞬而逝的表情过后又是平静无波的大度:「祝先生说的是陆隐先生吧。」
  祝映台没料到他承认得大方,并且态度根本就是当陆隐为一个陌生人看待,再怎么说,陆隐也是上官家的子弟,而且据梁杉柏后来调查,上官翎还是上官烈的阿姨,换言之,陆隐其实是上官烈的嫡表亲。
  「我也说了陆隐可能和杜佳豪在一起,如今失踪的消息,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动用上官家所有力量将他寻回,但世事多变,我实在没法保证。」他正这么说着,忽然有人「砰」的一脚踢开大门,闯了进来。
  梁杉柏和祝映台莫名其妙地看见一个穿着打扮很有品位,却一脸痴傻凶悍样子的中年男子冲进来,扬手就给了上官烈以及种种的耳光。梁杉柏和祝映台都看懵了,按照上官烈的身手不可能躲不过刚才那一击,但他却不度不让更不反击,完全成熟了对方得这一巴掌。
  那中年男子一声不吭,打完了一下后不放弃,继续抡起手殴打上官烈,仿佛两人又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他出手及其凶狠,联大带踹甚至咬,桌上的饭菜都掉了一地发出「乒乓」声响,场面一时无比混乱。梁杉柏和祝映台都不知道该不该帮手,在愣忡间,眼睁睁看着上官烈被大批了嘴角,流出血来。
  「人呢!」上官烈在挨打的间隙扬声叫道,过了一会有人冲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顿时大声叫起来。
  「快来人啊,老爷犯病了!」立刻有几个人冲进屋来,抱身体的抱身体,抱腿的抱腿,将那个中年那字迅速脱离上官烈。
  老爷?梁祝两人面面相觑。
  「父亲。」上官烈擦着嘴角,喊了一声,换来的却是被挟持的中年男子伸腿在他肚子上狠狠的一角。他被这股力道揣的踉跄着往后几步,碰到桌子后猛然摔倒下去,慌乱中扯到桌布,这下整桌的背碗潘盏都倾洩而下,,「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上官烈翻倒在地,捂着肚子,状似十分痛苦。
  开始的时候祝映台和梁杉柏都以为他是装的、毕竟那一脚虽重,但也不过是不带技巧法术的普通击打而已,和之前那几下一样,看起来动静大,但绝对伤不了上官烈太重,但他们很快发现不是。上官烈几乎是抽搐一样在地上扭曲着身体,大口大口喘气,身上不住往外冒汗,很快居然在地上积起小小一滩水来。
  「这是怎么回事?」祝映台皱眉,看起来就好像上官烈身有隐疾。
  「快把老爷带回书房,叫药部总管赶紧到家主房里,把家主抬下去,快!」身后有人快速下着命令,那是祝映台他们上次见过的叫管维的人,看来他的确是B市分家的当家。人们快速行动,架走了上官烈的父亲,又将上官烈也抬回房去、祝映台看到上官烈经过时的面孔,他牙齿咬紧,面如死灰,几乎是将死之人的相貌,额头满是冷汗,经过祝映台时,他终于把开合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痛得什么也没说出来。
  管维目送人都被送走后,才对祝映台和梁杉柏抱歉地说:「实在抱歉,本来家主是请两位过来用餐的,没想到除了这些意外,今日只能先送两位回去,回头定当登门赔礼道歉。」他说着,对门口的侍从喊,「叫厨房准备食篮给梁、祝两位先生带上,让管夫送两位先生回去。」随后对梁祝两人道,「抱歉,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两位先生请回吧。」 然后不容拒绝地将梁祝两人送离了这栋华丽的大屋。
  

第十一章
    回到家中后,梁杉柏将上官家给的食蓝里的菜肴取出来,热了几个放到桌上。刚才一顿饭他们什么也没吃到,却看了不少事情,线索杂乱,也不知对了解真相有无益处。不管怎样,肚子倒是真的饿了!
    祝映台去厨房烫了碗筷出来,两人便就着菜边吃边聊。
    「上官烈肯定瞒了我们不少事。」梁杉柏咬着香酥滑嫩的牛肉说道,「他连苏月容握在手上的是书还是画都不知道,摆明了是来套我们话的。」
    「这至少说明了上官烈确实在寻找苏月容手上的某样东西,既然你描述杜家豪碰到的怪事时他没有异议,那他要找的应该就是那幅画。」
    「你说得,可我们还是不知道那幅画的来头到底是什么,我才不相信他说的上官沐毕生心血之类的说辞,他只是顺应我们说的古画才编出了记载上官家术法的画这样的话来,如果他知道那是一幅画了古城市集景象的图,一定会懊恼死。」
    用兵之道便是虚虚实实,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彼此半真不假地搀兑着说话,总会有人露出马脚,上官烈这次在梁祝两人面前就先输了一手。
    「而且上官烈对陆隐的态度也很奇怪,嗯,这个好吃。」祝映台由衷赞叹着上官家厨师的手艺,在梁杉柏的影响下,他不知不觉地居然也会在意起食物的烹调方式和可口程度来。
    「是啊,明明上官翎就是上官烈的阿姨,也是前代家主上官翀的亲妹妹,她的孩子原本应该在家中备受尊重的,可她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上官家,这背后想必有问题,」
    祝映台琢磨着:「迄今为止,好像谁也没提到过陆隐的亲生父亲是谁……」
    梁杉柏点头:「也许就是这个问题。我过去好像也从没听说过上官翎和谁结婚,但她却有了陆隐这个孩子。说不定她是未婚先孕,夫婿也得不到认可,加上上官家的人都十分绝情,重视名誉胜过一切,所以他们母子很可能因此被赶了出去,这样,上官烈不太愿意帮陆隐也就解释的通了。」
    这大概也能解释陆隐为什么没有从火字边旁名字的事情,祝映台想。
    一想到下落不明的陆隐,两个人都重重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再七天之内解决这件看起来不太复杂的委托,谁能想到事情会越牵扯越多,越牵扯越大呢?
    「对了,上官,上官翎是怎么回事?」祝映台想到刚才匆匆一面的那个中年人,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古怪。
    「唔,他啊……」梁杉柏思索着,「我好像曾经听我师父提起过,说他在二十多年前因为抓鬼时的一场意外受了重伤,本来是要死了,后来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脑子却坏了,以后就变得不大正常起来,所以在上官烈出生之前,所有事情都是上一代当家上官鸿暂时代理的。知道上官烈十岁以后,上官鸿才开始慢慢将权力移交给这个孙子,对了,上官鸿这几年好像也因为重病一直卧病在床,很久没有再人前出现过了。」
    祝映台停下筷子,疑惑道:「这家人是怎么回事?」
    「嗯?」
    「看起来家大业大,枝繁叶茂,但实际上根本不是。祖父重病,堂祖父英年早逝,儿子出意外后变成了疯子,女儿未婚先孕赶出家门五年就死了,孙子好像也有恶疾缠身,外孙如今下落不明……」
    「啊……」梁杉柏也低低惊叫一声,本来并不在意的事情,被祝映台这么一总结,确实是再奇怪不过,「这么说起来,感觉就像是……」
    「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祝映台说。
    梁杉柏不觉想到了他二师兄随缘曾经的猜测,上官家像是犯了什么禁忌,什么禁忌呢?
    「你说苏月容现在还活着吗?」
    「不好说,我猜想她还没死,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她还活着。」梁杉柏道:「而且如果苏月容还活在这世界上,上官烈为什么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那个宝物,只要要挟苏月容讲出来就好了。」
    「苏月容不肯说呢?」
    「为了一幅画?」梁杉柏思索着,「真烦人,那幅画到底有什么名堂啊?都死了一个杜家豪了!」
    说道杜家豪,祝映台又想起了他们发现的那几件遗物,一把钥匙和一幅画。
    祝映台在取得吴警官的允许后,曾经拍下了那张图片,此刻拿出照相机,又翻到了那一张,他看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喊道:「阿柏,联系一下师兄。」
    「啊?哦。」梁杉柏应了一声,赶紧站起来,打开电脑,随因正好在线上,梁杉柏丢了个视讯邀请过去,那边过了一阵接通了。
    「晚上好啊,师弟、师弟媳妇。」随因笑眯眯地说着,今日换了一身青色的绸衫,依旧是一脸魅惑人的样子,「这么快又想师兄我了?」
    「师兄,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幅画上的题字。」祝映台简略地叙述了事情大概后,将相机连上电脑,找到那张图片的照片丢了过去,「你看看是不是那幅图上一样的字迹?」
    梁杉柏这才明白过来祝映台想到了什么,他要鉴定杜家豪死前留下的那幅画的绘者是谁。
    随因那边很快收好了文档,他打开只看了一会,便对着荧幕点点头:「同一个人的笔迹。」他边说边飞快操作着电脑,很快回丢了一个文档过来,那是经过对比之后放在一起的两幅字,一幅是杜家豪临死前放在身上的图片的古怪题字,另一幅则是那幅古画《夜雪千山独钓图》上的题字,从笔迹来看,的确很像。
    对方甚至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独特的笔迹。祝映台想,从简笔字的「画」到相同笔迹的资讯遗留,这个「昭」好像在和他们玩一个游戏。这让他觉得很不愉快。
    「吴警官说这幅图是从杜家豪的笔记簿上撕下来的,难道杜家豪曾经和那个叫「昭」的神秘人有过接触?」祝映台回忆着之前与杜家豪见面的经过,没有一点可以看出他认识这样一个人,否则他应该早知道画的来历,而且那张纸是从最近的日历后撕下的,说明他们见面的时候就在最近。
    「等等?」祝映台说,「阿柏你记不记得那张纸的样子?」
    「怎么了?」梁杉柏回想着,「那张纸……」
    「很干净!」祝映台说,「杜家豪和陆隐都受了伤,杜家豪根本是当场毙命,好吧就算他临死前还有一点意识能够动,可无论是谁将记事簿上的这张纸撕下来,这张纸都不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纸张上应该有血手印。」梁杉柏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会不会这这张纸是一早就已经掉下来的,只是杜家豪一直带在身边罢了。」
    「手帕和记事簿都染满了血迹,你觉得这张纸掉出记事簿反而会干净?」
    「那会不会是出事前掉在车里什么地方的?」
    「吴警官说过这张纸是落在杜家豪尸首旁边的。」
    「只有一种可能。」一直静静听着的随因在那边说道,「那个叫做昭的人当时就在现场,他看着车子翻落,用杜家豪的记事簿画了这张画,写了这些字,然后丢在了尸首身边干净的地方。」
    「这……」这个结论是在是太过惊人,以至于梁杉柏和祝映台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一直以来啊,「昭」这个人都杵在一个无法看清、无法触及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他曾是作画的一个古人,后来被证实是现代人,也曾经被怀疑过时上官家的子弟,至今未有头绪。
    他神秘无比,不仅是身份、背景,更要紧是他在这整个一系列事件中担当的角色,他和苏月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苏月容会留有他画的图?他和上官家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上官烈要寻找他留下的东西却不知道他留下的到底是图还是书?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杜家豪翻车现场,留下这些扑朔迷离的讯息?
    两个换一个,一个不见了,一个睡着了……
    「他难道一早就知道杜家豪会翻车,还能准确预知翻车地点?」梁杉柏费力地思考着,如他这样头脑灵活,这时候也是茫然无措,「如果当时陆隐没有死,是不是他带走了陆隐?为了什么?那幅画现在在他手上吗?」
    是啊,为了什么?这个人似乎哪里都不在,又似乎哪里都存在,画是他画的,苏月容身边有他,上官家有他,连杜家豪出事现场也有他!
    「师兄……」
    「嗯?」
    「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上官昭的人?」梁杉柏问,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必然是和上官家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或者上官家前几辈人中,比如上官沐结交得比较亲密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昭」的人?」
    「我恐怕要查一下。」
    「那就拜托!」梁杉柏双手合十,「这件事关系重大,陆隐现在生死未卜,我恐怕事情还会越闹越大!」
    「嗯,我明白,我尽量在这两天里给你回音。」
    「越快越好!」
    「好。」
    「师兄,」祝映台开口问道,「你听说过有哪种方式培育出来的使役鬼是邪气很少反而带着罡气的吗?而且使役鬼的样子就像是一团黑雾那样,没有形态。」
    「而且还会吞吃人的魂魄甚至是死亡的阴气。」梁杉柏补充道。
    随因顿时皱起眉头:「闻说未闻,既然称鬼,自然满身阴邪之气,就算与人订立契约,听命于术者,年深日久沾染了术者身上清净之气,但其本质还是鬼,不可能邪气极少甚至带有罡气,还有吞吃魂魄甚至阴气什么的……一般使役鬼根本做不到,当然,也许是师兄我孤陋寡闻。」
    果然那玩意怎么么看都不像是使役鬼,祝映台想。
    「师兄,我觉得上官家有点古怪,这事闹到最后或许还需要通知阴阳协会的人来处理,如果我……如果我和映台不慎出了什么事,就劳烦你通知他们调查上官家。」梁杉柏郑重拜托。
    随因在那边面容严肃:「我懂了,你们俩行事千万小心,这两天关于叫「昭」的那个人的调查结束后,我就过来帮你们。」
    梁杉柏吃了一惊,随因每日坐镇门中,其实十分忙碌,本来并没有空到处乱跑。他赶紧拜谢:「那就有劳师兄了。」
    「不客气。」
    视频通讯旋即切断,祝映台和梁杉柏坐在桌边相对无言。
    「继续吃饭吧。」过了半晌,祝映台说道。
    「嗯,吃饭,饭菜都凉了啊。」梁杉柏乐呵呵地回应着。看起来和乐融融,可他们谁都知道,这个可能叫做上官昭的人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一块阴影。


第十二章
    他稀里糊涂地走在市集之中,周围男女老少来来去去,彼此都有自己明确目的地,只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来自何方,又要往哪里去。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在这个市集中走了多远、多久,周围的景物一直在变化,好像从未曾重样,那些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歌舞升平,对他来说都仿佛是极其陌生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就在这个市集中一直走着,不会渴也不会饿,不会累也不会困。
    啊,是这样的,如果是一个人,他肯定会渴、饿、累、困的,可为什么他不会呢?他迷惑地皱起眉头,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四面各种吆喝此起彼伏,卖胭脂水粉糕饼团子的,卖牲口农具大米布料的,各式各样的摊位上货品琳琅满目,雕梁画栋隐在大陆尽头的云彩之中,好像笼罩着一层梦一样的光辉。
    这个,是梦吗?
    他忽然想到,但是心中却没有找到了答案的欣喜感, 他的心依旧不上不下地漂浮在一片雾气濛濛之中,就像是连判断的基准都已经失去。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
    「啊,对不起!」他赶紧道歉,可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依旧走着自己的路,答也不答他。他迷惑地摸着自己刚刚撞到人的地方,左边身体。他能清晰地记得碰撞的感觉,耳中好像还听到了「啪」的一声,可是为什么对方没有反应,而他自己也不痛不痒呢?他在阳光下摊开双手看,他的手掌似乎失去了血色一般,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难道……他忽然紧张起来,难道他是死了吗?他的心在胸口「怦怦」乱跳,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人就问她:「你……你看得到我吗?这里是哪里?」
    被抓住的中年妇女提着一个菜篮,也保持着前一刻不急不缓向前行走的步幅,就好像……不曾被人阻止那样!
    「喂!」他在她耳边大声喊,在她面前挥舞双臂,中年妇女却依旧视若不见地向前行走,当他挡住挡路,她便在他跟前原地踏步,好像一个游戏中被玩家挡住了路的NPC。
    他又试验了数个人,得到的全是一样的结果。他的心在瞬间就冷了下来,抬头望去,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白雾浮动,这晴好的市集看起来如此美好,却没有一个人会理睬他,他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座塞满了游戏NPC的空城,表面的繁华底下是一堆冰冷的虚无。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忍不住狠狠捶打身边的桌子,首饰摊上的盒子掉到地上,摊贩弯下腰捡起来放回原地,继续招呼那两个驻足观看的年轻姑娘,既不惊讶也不生气。
    一瞬间,他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他大喊着,疯了一样地撒开腿在街道上奔跑,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活物和行人,自己也栽了不知多少个跟斗,可却没有一个人来职责他、骂他、揍他!
    他进到酒馆里坐下,随便拿别人桌上的菜来吃,酒来喝,没有人会给他脸色看,人们依旧依照自己既定的步伐行动着。那些持刀嘴里的菜统统没有味道,咽下去的时候好像都化成了空气。
    好在,他不会困不会累不会饿也不会渴!也只有这点值得庆幸而已。
    他俱丧地坐在酒楼门槛上,看着人们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卖冰糖葫芦的老头已经在面前走了十遭,那两个穿花布衣的姑娘一直在街角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那么久。他在这个城里被人无视遗忘,就像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是谁一样。
    我到底是谁呢?他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打扮和城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血迹,可他却找不到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伤口,也许他是这热闹繁华的整座城中唯一的一个外来者。
    天空中突然传来「隆隆」闷响,狂风大起,乌云涌动,人们惊呼着四散躲避,不多会,「喀拉拉」一声炸雷,霹雳划过天宇,便有倾盆大泼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抬起脸来,看着屋檐下如同瀑布般挂下的雨水。
    雨下得真大啊!他想。天地之间完全被雨幕遮盖,他从檐下伸出手去,便有雨水落到他的手掌上,很快积起一潭,新的雨水弹跳着溅开,水流不停从他的指缝间往下溢。街上已经茫茫一片,小贩和行人都跑得不见踪影,有几个倒霉蛋没有带伞,正在雨中匆忙奔走,几个路人缩在檐下躲雨。太阳早就不见了,天色黑得好像晚上,远近便都点起了灯笼和蜡烛,红彤彤的颜色从黑暗的远处一路蔓延过来,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喜庆。
    「昭。」忽然,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昭!」那声音蓦然就近了,他听到脚步快速踩踏水洼的声音,很快一双湿透了的蓝色布鞋便出现在他的眼前,「昭,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对我说的话吗?他想,有些不敢期望地将视线从那双蓝色布鞋向上移动,他看到同样朴素的蓝色长袍没看到一个人消瘦的身躯,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平坦的胸部、喉结,再往上是一张温文尔雅、柔美纤弱的脸孔,那个人弯下腰,面带忧色地看着他。
    「我……」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呢?」来人问,随后伸手准确地拉住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抓着自己的那双手所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道,这个人看的到自己!这个人是活的!
    一瞬间,狂喜包围了他!他刚要起身回答,这个人却又忽然松手,他低低惊叫一声,「抱……抱歉,我认错人了。」他说着,似乎就要转身走开。
    不要这样!他猛然站起来狠狠抓住那个人,动作实在太大都把那人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伞也掉到地上,拉扯中,大雨很快浇湿了他们两人。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我……我没有恶意……」他慌乱地解释着,「真的没有!我没有……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
    祝映台做了一个梦,梦境幽深而黑暗,充满了陈旧微腐的气息。在梦中,他行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时间可能是白天,但应为是阴天,分辨不出事早晨还是下午。
    街道安静得可怕,两旁是居民住宅区和商店,楼房是老式的那种,都不高,没有新兴建筑的时尚和花俏。他在梦中独自走过那条街道,看到街两旁那些敞开着大门的商店,所有商店里面都是空无一人,老旧的铁窗上油漆剥落,门上贴着的海报广告都已经褪色,好似有多年历史。
    他看见一家饰品店里的玻璃柜台上有一堆磕到一半的瓜子,但花色的果仁堆叠在一起,在灯光下有种奇特的诱人感,一把妻子被放在另一家商店门口,守着一个卖睡衣裤衩的摊位,但那个位置上也没有人……
    此外还有许多商店,理发店、五金店、水果摊,每一家都是同样的情形,有家的电视机开着,在放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电视剧,小小的菜色荧幕上,穿着几十年前衣服的人在严肃地讲话,锅灶上的茶叶蛋「突突」地冒着泡在酱汤里翻过着,旁边的小竹椅上同样空无一人。
    这好像是一条几十年前的接到,嘈杂、热闹、充满令人安心的市井气息,平民们曾聚居此处,但是现在,整条街道空无一人。
    祝映台立定脚步,向前方看去,远处是一片虚无,不知从哪里来的浓雾完全遮盖住了几百公尺外的景象,断绝了他判断的根源。那些浓稠的雾气如同滚沸的牛乳一般游动,但却是脏污的灰色。回头望,还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来处亦是云遮雾绕。
    祝映台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并且知道这个梦来的有些奇特。他警戒地试图召唤出罗睺,随后发现在这个空间之中,他的力量被剥夺全无。这本来是个很不好的讯号,他应该担心强制将这个梦加于他身上的黑手,也应该担心梁杉柏这时是否同样面临危机,但很古怪的,祝映台此时并不觉得害怕或者紧张,相反,这条空街,给他的是一种熟悉的、怀旧的感觉,虽然,孤独而落寞。
    他似乎来过这里!
    车站在转过一个拐角后出现,他这是向两边望去,便发现身后的视界往前推移了一些,而前方的视界也同样向拐弯后的方向扩展,就像是这梦中的迷雾也懂得追随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始终维持着不变的相对空间。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向前走去。马路两侧花坛中的植物长得很是旺盛,许多一串红盛放着挨挤在一起,密密麻麻像是一片火的海洋。他不知怎么走过去,摘了一朵下来放进嘴里,用力允吸起花朵尾部的花蜜,一股甜丝丝的滋味马上便从嘴里传递到脑中。
    在梦里,竟然也会有味觉?祝映台有些愣忡,随后忽然想起这个举动自己很久以前应该也做过,并且,做过多次。什么时候的事?
    他抬起头来,这个人忽然一震,就在不远处车站的旁边竖着一块路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长河路。
    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那样,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记忆似乎顷刻便将用来将他从头至尾的淹没,然而到了最后,它们却还是绕过他,向着不知名的地方远去,留给她一段模糊不清、没头没尾的画面。他在恍惚中看到狭窄的楼道,老式的楼道,老式的煤饼炉,炉子上架着烧的豆子,一扇被煤油熏得乌黑的门。
    浮光掠影太过迅速,他有种预感,这些突然涌来好不容易保留下的记忆很快就将消失,于是他拔足飞奔,想要趁着记忆丢失前找到那些东西!他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个社区,绕开中心花园,无数被岁月剥蚀了表层的楼道在他面前张着黑洞洞的嘴,像一群失去了牙齿的老妪。他茫然地寻找着,这座不是,那座也不是!他在如同迷宫一般的社区中兜着圈,试图捕捉到与脑海中的景象相符的东西。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疾奔乱跳,仿佛不刻就要蹦出胸膛,他呼吸粗重,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烧,明明是在梦中,他却拥有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所有感觉,甚至比起醒着的时候还要不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个子变矮,身体变弱,体力变差,每一步迈出去都小得不能再小,而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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