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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系列五桃花源(全2册)作者:尘夜[出书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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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随因爬起身,向几名老人恭敬地说着什么,正是那些人刚刚带了援兵救了他们,祝映台猜他们就是所谓的阴阳协会的人。
  上官烈也没事,他看到他被人抬起,送到一边疗养,朱羽君已经在那里接受进一步的治疗。陆隐依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呆呆坐在一边。
  「阿柏……」他终于看向身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敢第一个去看他。
  梁杉柏的背影屹立在他身前,本来就高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几乎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可靠,他笔直地站着,守护着他,一直到这场战斗停止。
  「阿柏……」他又试着叫了一声,希望可以看到恋人转过头来,温暖和孩子气的笑容,他会笑着说:「映台,只差一点,还好我们又赢了!」
  「阿柏!」他慌张地爬起身来,想要去触碰那个人,然而他的指尖还未碰触到恋人的身躯,那个巨大的、坚毅的、可靠的背影就这么向着后方猛然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像是山崩一样的巨大声响!整个广场上的人声都静了一静。
  现在他就躺在他的身边了,那个人紧紧闭着眼睛,似乎昏了过去。
  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害怕地、害怕地、无比害怕地凑过去,小小声地叫:「阿柏……」他伸出自己颤抖的手,然后,感到了一片冰凉……
  
  
第二十四章
  祝映台替梁杉柏掖好被角,走出屋去。上官家的人死了就成,活下来的大多是老弱妇孺,这一个古老的世家恐怕从此再也不会存在。
  宅子的主厅里到处是阴阳协会的人,一方面是来给伤患疗伤,另一方面,上官鸿的做法严重违反了阴阳协会的纪律,对人世造成了威胁,也害死了不少人,上官烈必须代替他接受阴阳协会的惩戒。
  祝映台看着那些人,因为受伤而苦痛呻吟的,或许是因为犯错而即将接受惩罚的,他看到管维被戴上特殊的镣铐,即将解送审判接受处罚……
  「映台。」刚刚苏醒过来没多久的朱羽君苍白着脸色走上来,「你……你没事吧……」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好,「阿柏他……他的尸体……」
  「他还活着!」祝映台突然尖锐地喝斥道,他的声音太过痛楚和高亢,一时使得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上官烈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还活着……」祝映台又再重复了一遍,不知是想说服别人还是想说服自己,「他真的还活着,他只是受伤了而已,我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随因走上来拍拍朱羽君的肩膀,示意他到后面去。
  「映台。」他声音低低的,饱含着压抑的痛楚,「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一样,但是阿柏他已经死了,虽然他的肉身还在,但他的三魂七魄都已经被吃掉了……」
  祝映台罗睺猛然出鞘,剑尖直接随因咽喉,剑气之盛未曾接触便已经在随因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
  「我操!他还活着!」他拼命抑制着杀人的冲动,剑气劈断一根廊柱,柱子轰然倒塌,在静寂的宅子里造成巨大的回声!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敢再说一句咒他的话,无论是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前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在说他不可理喻,祝映台看在眼里,却毫不在乎。
  阿柏还活着!他告诉自己,他怎么会死,怎么会离开自己呢?他说过要陪自己一辈子的,他说过以后要让自己每天都开心的,他还说过连死都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所以,他怎么会撇下自己独自离开呢!他一向是言出必行的人,所以他绝对没有死!他也不可能失去三魂七魄,连输回转世的机会都失去!
  「我只是来取药和热水的。」他说,「给我最好的伤药,我要替他包扎!」
  上官烈和随因交换了个眼神,说:「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药物很快被送来,祝映台拿了药,端了热水,又再回到那间安静的房间里去,那是他们昨晚才在住过的地方。他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门外,他知道,他们肯定在背后说他什么,但他才不管他们怎么说。他们只是嫉妒,极度他们的感情这么好罢了!
  他将水碗放在床头,打开刚刚掖好的被子,轻轻掀开恋人的衣服。梁杉柏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浅浅一痕,有的深可见骨,他一处一处仔细擦拭着,小心治疗着,然后替他上药、包扎。他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一直没能仔细看过这具身体,虽然已经欢爱过数次了,但因为害羞的缘故,每次做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闭起眼睛,反而是这个人老是情色地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映台,你好美!你真的好美!」
  他将正面的所有伤口处理完毕,随后起身,想将他翻过身去。
  「阿柏,你忍一忍,会有多疼,但我要帮你处理后背的伤口。」他说,伸手抚上那个人的肌肤,凉意忽地就从指尖渗透了过来,冻得他几乎要打哆嗦,「怎么这么冷呢你。」他呢喃着,「怎么,这么冷呢……」他慢慢地松开手,轻轻地伏倒在梁杉柏的胸膛上,恋人左胸的那位静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
  三日后
  「燃阴宫主,明天八点阴阳协会会启动返回界山,届时我们会派人至贵府接您。」
  祝映台点点头:「有劳了。」看着那几个加起来年岁超过千年的长老离开,祝映台从胸中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阿柏,这些人果然没那么简单,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他们明明知道我前世的身分,这二十多年来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上官家这件事发生,我猜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说呢?」
  穿着黑衣的男人只是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祝映台转过脸去,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你又想考我了是不是?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离开了几日的家中已经积了一层灰,祝映台连忙打了水收拾擦拭。
  「阿柏,要不你先在椅子上坐会看看电视?」他随口说着,可黑衣的男人只是僵直地立着不动,直到他走过来将他按坐在椅子上,「等着,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他为恋人打开电视,调到他原先最喜欢看的探索频道,然后飞快地擦拭起桌椅,几小时后终于将屋里收拾干净。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从开着的窗外有夕阳的光芒洒进来,因为是工作日,刚刚下班的人们在街道上匆忙走过,尘世的烟火气便远远地传了过来,像是隔岸而观。
  「你饿了吧,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厨艺好了。话说上官家那个新厨子做的菜实在不好吃,我看你之前都没怎么吃吧。」他说着,打开冰箱门,「让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话音猛然停了下来。
  已经冻结了的鸡汤静静躺在锅里,旁边是新做好的卤蛋和保鲜袋密封的青菜。
  「行啊你,现在都知道挑食了!」他好像看到那个人系着橘黄底色缤纷大花的围裙就在他身旁,笑眯眯地糗他,「卤蛋可没那么快能做好,晚上再吃,中午就给你煎个荷包蛋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笑着征询恋人的意见:「就吃鸡汤青菜蛋面好不好,反正也没其他材料了。」男人只是静静坐着,于是他笑了笑说,「好啦,我知道怎么做的,你别小看我了。」
  他学着那个男人的样子,取下橘黄底色缤纷大花的围裙围在身上,然后开灶架锅。他学他将鸡汤放到锅里熬汤,同时在另一口锅中烧水煮面,可是他却手忙脚乱,在煮面的时候差点烫到手,又将青菜焯过了头,碧绿的眼神都变成了难看的黄色。
  但终于还是给他做好了。
  他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将面盛到碗里,然后在上面淋上一碗鸡汤,撒了层葱花,再放上配菜,顿时便有香气扑鼻而来。他看着碗中碧绿蜡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赶紧端了两碗出去,一碗放在那人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阿柏,快趁热吃吧,否则面条就要糊了。」他说着,飞快地撩起面条吃了起来。面汤的热气熏得他眼睛难受,总觉得眼眶里潮潮的。他无比认真地吃完面,然后,犹豫了很久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对面……那个人跟前的面一动也没有动过,本来有弹性的面条已经胀到碗口,很是难看。
  他望着那碗面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不喜欢吃吗?」他自嘲地笑着,「我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太好,你知道的,我以前吃饭都不太正常……谁让你过去那么……宠我呢……」他轻声说着,立起身来,将那碗面条倒进垃圾桶里,再次围起那条橘黄底色缤纷大花的围裙,进到厨房洗刷碗筷。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他将两人的衣物等东西统统打包收拾到行李里,他在屋里忙东忙西,而那个男人还是沉默地站在屋子一角,似乎看着他,又似乎没在看他。
  「阿柏,我们每天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了。」他边折着衣服边说,「我已经打过电话跟伯母说过了,我说我们因为一宗案子要到其他城市去一段时间,她让你好好保重身体,亲戚家小孩的压岁钱我也拜托伯母转交了。」他兀自不停说着,「还有,虽然这个房子不是我们买下来的,但我觉得这总归是我们的家,我们只是出门去治你的病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我没有退租。」
  他说着,将折好的衣物放入衣服袋中:「不过到底要去多久,我也说不清楚,我昨天暂时跟房东预付了一年的房租,这样我们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能回来,你说好不好?」
  他抬头看向男人苍白的脸孔,像是期待着对方的回应,随后却又自己低下头去:「不过事务所的开销就有点太大了,所以我已经把事务所那套房子退掉了。我知道你金英岛那一趟赚了不少钱,但我们也不能乱花钱对吗?毕竟将来结婚、生活都要用钱,你不是还说要给我买一个好一点的戒指?」
  他不由得停下手,看向自己无名指上戴着的红色指环,漂亮通透的红色在灯光下折射着好看的光芒,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指根处微微发烫,好像还记得当日那人手指的温度。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啦,我也已经做了决定了,你反对也没有用哦。」他说着,将东西全部打包好,堆到墙角。之前还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如今大部分地方都已经盖上了遮挡尘埃的布罩,只有床褥因为还要过夜还没有收拾起来。
  「阿柏你过来。」他收拾好一切,坐到床边,对男人说。男人听话却依旧沉默地走到他面前。
  「再近一些。」男人又再走近,一直近到距离他的鼻梁只有几公分,然后他伸出手环住那人的腰,将自己整个贴到对方身上。虽然隔着衣服,那个人比常人低了许多的体温依然有点冻得他发慌。
  他想起三天前当他无助到极点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却被他遗忘了的那只小小的锦囊却突然发烫起来。那是梁杉柏的师父送给他的礼物,而那只锦囊里仅仅只有一封用术法写成的信。信中提到,梁杉柏这次恐怕有一劫难过,而他这个做师父的因为不能违逆天命而无法相帮,信里说如果事情果真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为保住梁杉柏肉身存活后再从长计议,可用以下方法与他订立守护之契。
  「守护之契……」他轻叹着,他的恋人如今变成了他的护法神,不老不死,虽然已经不再是人,但他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阿柏,暂时只能委屈你了。」他轻轻用脸蹭着那个人的身体,「但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病!」
  男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他忽然想到,这是最后一夜了!在治好那个人的病之前,在属于他们俩的家中的最后一夜,他这么一想,忽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他着了迷一般地站起身来,亲吻着恋人的眉眼、鼻梁、嘴唇,他试着想要将自己的舌尖探入他的口中,但是无论怎么厮磨,那个人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得不退开一些,命令他:「张嘴。」男人服从命令地张开嘴来,任他将舌尖探进去挑逗。比常人低得多的温度使得他的舌动弹得困难无比,而他自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试了一阵,失落地退出来,然后解开男人的衣服,一路吻了下去。他用自己青涩的、不成熟的技巧含吮着男人的乳头,用舌头舔舔他的胸口,学着他过去的做法,渴求挑起他身体的欲望。他亲吻他的腰侧,舔弄他的脐眼,然后伸手解开男人的裤子,将他的内裤轻轻拉下来,那曾经令他痛苦也欢愉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它静静地蛰伏着,毫不为他的主动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而又轻地托起它,将自己送上去。
  感觉就像是在亲吻冰块!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肯服输地张开嘴,试着将它含入自己的嘴里。以前他们欢好的时候,梁杉柏虽然经常用自己的嘴服务他,但却从来不曾要求他用嘴来服侍自己。其实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恋人为自己口交的,他也很清楚梁杉柏希望有一天他能够为他做到这一步,但他知道他在性事方面的青涩和节制,他不忍心让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他忍耐着,从来不曾提过那样的要求……
  他舔吮着那东西,努力学着记忆中恋人曾经做过的样子,卖力地用舌尖爱抚顶端的小孔,用口腔温热和套弄柱身,然而那东西依旧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抚弄。他一直坚持了很久很久,始终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窗户不知怎么被吹开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由里到外的寒冷。
  他失魂落魄地吐出那东西,用纸巾为他仔细擦干净了,然后替他重新理好衣衫。
  「阿柏。」他轻声说着,替恋人抚平衬衫的褶皱,「你过去一直以为我不喜欢跟你做爱,所以才会一直拒绝你吧,其实不是那样的,真的不是那样的!」
  他喜欢恋人用指尖抚摸他的身体,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挑逗,喜欢他用自己的宝贝插得他在天堂地狱来回,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个时候他总是觉得很幸福!
  不,是太幸福!
  正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他下意识地害怕那种事!他不知怎么一直相信一种说法,一个人一生的幸福总量是注定的,这里用完了,那里就没了,所以他想尽可能地节约用他们的幸福,这样他们才能长长久久,细水长流。
  但是现在呢?他的眼前开始模糊,水光阻挡了他的视线。
  「阿柏,坐下。」他哑着声音命令,安静的男人听话地坐到他身旁。他将自己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抓着男人的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肩膀,他将自己深深埋入男人的胸膛,过了很久,安静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压抑数日的哭泣,从轻声的呜咽直到痛彻肺腑的嚎啕……
  
  
尾声
  清晨五点,祝映台便收拾好了一切,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盖上了罩布,他在二月清冷的日光中再度环视了他和梁杉柏的家一圈后,毅然决然地锁上了房门。
  楼下的邻居大妈在楼梯口看到他和他的恋人,忙不迭地打着招呼:「呦,小梁、小祝,你们这是要回家过年呐?」
  他微笑着点头:「是啊,要去一段时间。」
  「那过完年早点回来啊,我家小孙子可喜欢你们家小梁了,老吵着要跟他玩呢!」
  「嗯,一定会的。」祝映台笑着跟邻居大妈挥手告别。
  「呐,阿柏,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轻轻梳理着恋人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当初找了我四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他说,「你放心,这次不管是四年,十四年还是四十年,我都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不知是谁家大清早的就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天声响中,鞭炮炸开在空中,漫天扬起了红色的喜庆碎片,祝映台紧紧握住梁杉柏的手,踏过那条铺满红屑的道路,那就像是婚礼殿堂中的那一条红毯,而这一次将由他带着他,踏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漫漫前路……


番外 花待人
  因为是春天的缘故,最近每天都在下雨,可与城里令人讨厌的春雨比起来,乡下的春雨似乎就讨喜得多。
  细密绵软的雨丝轻飘飘地落在姹紫嫣红的繁花之中,落在碧绿油亮的禾苗之中,也落在巷子里、田埂上五颜六色的雨伞之上,虽然总是缠绕得密密匝匝,却仿佛心上人那一回眸的多情柔媚,让人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
  梁杉柏站在寂静宽阔的小巷中,仰起稚嫩的脸庞疑惑地打量着四周。这条巷子深且静,高高的围墙耸立在两侧,隔出了一个安稳的空间,虽然在成人眼里看来或许只是条狭窄的巷子而已,但在年仅五岁的梁杉柏眼中,却像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广阔空间一般。
  梁杉柏迷了路。
  似乎刚刚还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玩着躲猫猫,不过是一转身,他就来到了这条寂静安宁的巷子中,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梁杉柏用胖嘟嘟的小手搔了搔自己因为剧烈活动而显得格外红润的脸蛋,以他孩童的眼光看来,迷路到这里倒不是一种危机,反而像是一个全新的游戏。
  他试探着踮起脚往前看了看,然后抿着唇想了一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润的石板道路开始往前走。
  四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绵软的雨丝冲刷在路面上的轻微声响,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动听而微弱的声音。梁杉柏是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才发现那声音是从一户人家的门板后发出来的——这好像是整条巷子中唯一的一户人家。
  梁杉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紧紧关闭的高大木门。声音就是从那扇门的背后发出来的,不仅如此,夹杂在雨水的潮气中还有一股好闻的淡雅香气,不舍得似地好慢、好慢才吐出来。
  「哈……」他发出轻轻的叹声。突然间,木门却发出轻微的声响,好似知道有客人来了一般,轻轻地打开了。
  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袭彤云般艳红华丽的丝绸长裙,那裙子是梁杉柏在街上从未曾看见过,就连在电视里都从没有见过的好看得不得了的裙子,裙子的曲线向上柔美的延伸,梁杉柏因此看到了一双美丽的手,手指纤长,涂着同样艳红的蔻丹,而那双手上握着一柄也是赤彤艳红的油纸伞,而当他将目光从绘着盛放海棠花的油纸伞下移,看到的便是一张实在太过美丽的年轻女子的脸孔!
  以梁杉柏五岁孩童的辞汇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形容这个大姐姐的长相,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窈窕多姿,明艳动人的女子呆呆说道:「姐姐……好漂亮的姐姐!」
  撑着伞的女子闻言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那是与她明艳妩媚的长相完全不同的英气的笑声,她蹲下身子,毫不在意长长的裙子拖曳到了湿润的地面,只是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害羞着红了脸的梁杉柏:「还当是什么人来了,想不到是个小不点呀!」她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梁杉柏红彤彤的脸蛋,「你是哪家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村东头第三间梁家的,我……我叫梁杉柏。」
  那貌美的女子愣了一下,却是有些不知是喜是愁的样子:「好端端的,怎么取个这么不吉利的句子。」
  「是……是不一样的!」小小的男孩子用力挺起胸脯,抓了面前人的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梁、杉、柏,原来是这两个字呀。」女子又笑了起来,「如杉高大,如柏坚忍,你父母还真是很用心在取名字呢。」
  因为被夸奖了名字,梁杉柏的脸更红了:「那,姐姐……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姐姐叫海棠哦,就是海棠花那个海棠。」
  「海棠姐姐!」
  「乖,那么海棠姐姐问一下,小柏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
  梁杉柏回身看了看背后,那笔直宁静的巷子不知为何此时回望起来显得格外深而遥远,明明来的时候是清清楚楚的通路,现在却好像通过了三棱镜的光线一般,带着微微的扭曲,显得有些古怪。
  「就……不知不觉走过来的,本来还有很多人呢,大家一起玩躲猫猫,然后忽然一下子就剩下小柏一个人了。」
  「是这样啊……」海棠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上梁杉柏的额头,过了一阵子才放开,「你果然是有点特殊。」
  「海棠姐姐,我能……我能进去玩吗?」梁杉柏踮着脚尖往里看,他又闻到那种好闻的香味了,从开着的门缝望进去,只见院子里盛开着好漂亮好漂亮的彤红花朵,那些花朵散发出了馥郁却不浓腻的香味,而他之前听到的声音竟是花朵轻轻坠落的声响。
  「啪……」
  海棠看着梁杉柏,歉意地摇摇头:「抱歉,可是小柏不能进来哦。」
  「为什么?」梁杉柏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礼貌,一下子把头低得更低,「对不起。」
  海棠轻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揉着他的头发:「对不起啊,因为姐姐在等一个人呢,他不喜欢有别人到我那里去。」
  「等人?」
  「嗯,等一个姐姐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海棠说着,眉尖浮起一层薄薄的轻愁,我已经等他好久好久了,可是他一直都没回来过。
  「那不能用电话联系他吗?」
  海棠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啊。」
  「没有其他方法?」
  海棠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梁杉柏拧起眉头,觉得有些气愤:「那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啊?」
  这句话像是难住了海棠,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轻声回答:「他总会回来的,因为他答应过我。」她说着,直起身来,「来,姐姐送你出去,你可不能在这里久待。」
  「为……为什么?是小柏说错话了吗?」梁杉柏着急地问着,伸手拉着海棠的手。那双手凉凉的、软软的,也有那种好闻的香味。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海棠又笑了起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跟我来吧。」
  像是穿越了烟水一般,梁杉柏觉得只是接着海棠的手迈出去了一步,便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巷子口,而这次回望,却只见到背后一整片红彤彤的霞光,此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姐姐就送到这里啦,你一直往前走就能回到村口了。」海棠弯下腰,伸手摸摸梁杉柏的头,「总有一天,当小柏长大的时候也会明白的,那种,等待一个人的感觉。」
  梁杉柏半懂不懂地看着海棠轻柔的微笑,她转身走进了那片彤云之中,然后消失。她的步子很轻,长裙会随着动作荡出好看的线条,像一朵花在风中摇曳的姿态。
  后来过了很久,久到当梁杉柏都已经成为一名高中生的时候他才无意中想起这件事,去问了人。祖母笑着对他说,他那是遇到海棠花精了。原来在祖母所在的村子外曾有个旧村,过去,那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株海棠,那是专为这户人家金贵的小少爷出生所栽的吉利的花树。
  那户人家早就在几十年前的战争中流离失所,生死不明,一场大火烧毁了旧村,也烧毁了过去人的一切足迹,却不知怎么有一枝孱弱的海棠竟活了下来,独自盛开在废墟之中,看看岁岁,似是,在等什么人……
  +++++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但其实,他根本不会做梦。他不需要休息,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唯一的本能是服从,是保护,服从那个与他订立契约的人,也保护那同一个人。
  他笔直地站立着,伸手为沉沉睡去的人遮挡雨水。黑色的斗篷已经淋得很湿了,这个乡下的荒废车站,屋顶已经垮塌了一半,半夜下起一场春雨,便淅淅沥沥地都从屋顶的漏洞里落了进来,所幸,现在终于停了。
  他看着那个半躺在椅子上睡着的人。他好像很累很累,虽然他其实不懂什么叫做累,但他却知道这个人很累很累了。他们不眠不休地赶了很久的路,为了去找一个什么人,经历了一场大战,最后似乎一事无成。他记得尘埃落定时,面前这个人脸上失望的神色,他已经露出这样的神色很多次了,一次比一次严重,但他一定会很快振作起来,继续奔赴下一段路程。
  他常常跟他说话,也常常拥抱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但因为这个人一直一直地说,而他的体温又是那么烫,所以,慢慢地他好像就有点懂了。虽然他不能说话也依然不懂得思考,但他总是尽可能地听他说,也张开双臂拥抱他——虽然,那必须要有他的命令。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明白自己是生来保护这个温暖的人的,可是他却总是不要他保护。他给了他自己的剑,每次有危险却都让他站在旁边,他好像很害怕他会受伤,可他明明不会受伤,而且存在的唯一原因便是保护他而已啊!
  可他只能服从命令,直到有一次,他受了极重的伤。他记得红色的黏稠液体从他身体中大量喷涌出来的样子,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激烈感情充斥了他的全副身心!他不知道那种感情叫愤怒,也叫恐惧,但那是他第一次违背了命令,自己拦到他的身前为他击退敌人。一直到他将那个东西挫骨扬灰,却还是无法平息那种四处奔涌如同脱缰野马的感情,直到他虚弱地抱住他。
  他很激动地说着什么,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回答。
  他很快平静下来,再次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静静坐到一边,但他不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渐渐有些变了,他能慢慢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能慢慢地记得一些事情。
  他本来是没有记忆的,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场血色开始的,而现在,他慢慢地积攒了一些记忆,和他在一起的记忆。
  他看着斗篷下的人,在清冷的晨光中,那人的脸显得愈发的苍白,简直如同透明一样,他知道,很快他就会醒了——他总是睡不沉,不停不停地惊醒,甚至睁着眼睛度过许多个黑夜。
  但至少,他在这个荒废的车站里沉沉睡了半宿。
  他不知怎么看向一旁,然后微微震动了一下。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朝着那里走过去,然后弯下腰,小心地捡起什么东西。
  柔柔的,香香的,好像勾起了他久远的沉积的什么思绪……
  但他到底还是不懂。他只是再度小心地走回来,然后伸出手,将掌心里小心托着的那个东西放到那个人的发间。
  那是一朵小小的、洁白的野花,毫不起眼,对他来说却那么宝贵。
  因为他觉得他这样很……好看……
  然后,他又再次撑起斗篷,为他遮蔽风雨,在那宁静的多了花香的清晨里,安静地等待,和那朵花一起,等待着他从梦中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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