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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之王by水天一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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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原本已经渐渐淡忘的那乏善可陈的容貌近几日以来竟也逐渐清晰起来,且当他召人侍寝之时,那平淡无奇的容颜更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脑海中打扰他的兴致。对此夜君曦除了苦笑别无他法,因而近几日,已经彻底断了召人侍寝的念头,只日日在苍擎宫就寝,偶尔会去琬樱殿坐一坐。没有主人的琬樱殿内清冷寂静,唯有那一丝丝天泽香能让他感受到那个少年曾经的气息。

  身为帝君,夜君曦本以为,兴趣和宠爱便已是他所具有的喜爱之情的极致,却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人,且还是那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只是气急败坏过后日渐深刻的想念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爱上了那个该死的浅离攸。哪怕他避他不及,哪怕他心怀不轨。

  近日暗部终于追查出了一些头绪。岚芷苑的背后是四年前在曜国逐渐崛起,三年后却忽然消失在人们眼前的攸玥楼。而据传,当攸玥楼最为鼎盛之时,曾占据了曜国经济的半壁江山。而暗部追着攸玥楼“消失”前所遗留的痕迹追查则发现,攸玥楼只是由明转暗罢了,且势力一度发展到了曜国朝中。只不过待暗部想要进一步追查之时,却发现攸玥楼竟然真的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线索便又断了。

  夜君曦将手中的紫苏石翻转过来,目光落到了那神鸟朱雀底下细细雕刻的“离攸”二字。

  离攸……攸玥楼……

  凤眸微微眯起,夜君曦不由地扶额轻笑。他本以为魏家背后隐藏的势力是那小东西的后盾,却未曾想到,那个不凡的少年本身便是魏家由明转暗后的势力的主宰者。直到“攸玥楼”之名出现在眼前……他看上的人,果真不会是泛泛之辈。

  薄唇牵起一丝笑意,凤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夜君曦摩挲着手中的紫苏石佩玉,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既然已经爱上了,那么他便绝不会放弃。哪怕是那人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将他找出来,紧紧地锁在身边再也不放手。

  更何况,如今那人似乎尚未曾离开岚宇帝都……

  第五十四章 离宫

  滞留岚宇帝都的各国使节接到岚宇帝君恩准他们各自回国的圣旨无一不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有人在接旨的下一刻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行装。除却晁国使臣因卷入刺杀岚宇帝君的风波之中而未被获准离开,其他各国使臣无不逃亡似的在一天之内全数离开了帝都。

  帝都东门,一驾皇家车鸾在一行侍卫的层层保护之下缓缓停驻于门边,车帘轻启,其中所载赫然是如今后宫中风头正劲,刚传出怀有龙子的消息的浅如月浅淑媛娘娘。只见她脸上覆着轻纱,一袭银底墨花的华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华贵之气。

  浅如月是获准来替曜国的两位皇子浅如风与浅思翾送行的。

  原本宫妃除却省亲不得随意出宫,浅如月得以出宫送行已是破了例,后宫其他嫔妃对此颇有微词。只不过帝君陛下自得知她有喜之后便开始重新宠幸于这位曜国明珠,这般恩典也只给了她一人,其他宫妃也只敢在私底下抱怨罢了。

  “皇妹……”浅如风望着在车上端坐的妹妹,神色有些复杂,浅思翾依旧立于一旁沉默不语。

  在岚宇帝都中这二十几天以来所经历之事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计。先是晁国使臣在晚宴上刺杀岚宇帝君,后又是他们的皇弟浅离攸被烧死在游船之上,不久前又传出皇妹有孕的消息,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可喜的是,晁国使臣得罪了岚宇帝君,晁国便会无暇再去顾及曜国;而没有了晁国的从旁相助,桓国也不会单独对曜国下手,曜国可谓是因此争取了不少时间。再加上浅如月喜获龙胎,他们两位皇子也算是超额达成了此行的使命。

  浅如月轻抚着快近三个月的肚子,微微一笑,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轻叹了口气道:“今日一别,恐怕此生再无机会相见,还请两位皇兄替我向父皇与母后问安。”

  浅如风瞧着浅如月这副模样,在心底觉得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似乎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举手投足少了几分活力与骄纵,却多了几分稳重与端庄,俨然已是一国皇妃的模样。

  浅如风与浅思翾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道:“好好保重自己,保护好孩子。”语毕便上了远行回国的车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浅如月眯着眸子目送兄长的车马一行渐行渐远,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放下车帘,轻声吩咐道:“回宫。”外头自然有侍卫驾车,平平稳稳地返回帝宫。

  车中的浅如月抬手撩起帘子,望着外头的街道与行人,心中忽然生出些艳羡之感。若是未曾生在皇家,说不定她如今也能够在宫外过上简单而平静的生活——就如同她的弟弟浅离攸一般。

  轻叹了一口气,浅如月不由在心中嘲笑自己。她不是浅离攸,也没有能耐离开岚宇帝宫,更得不到那个男人真正的爱。如今朝堂与后宫盛传夜君曦独宠于她,可又有谁能知,那个男人只是因为浅离攸所留的一张纸笺,才会待她有所不同。

  心中虽然怅然,然而此刻她却也并不太在意了。浅如月轻抚着已经微有些显形的独子,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有了这个孩子,她今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太过孤寂。

  帝宫,御书房。

  夜君曦斜倚在案后,慵懒地听着林珝的回报。

  “你说狼犀祭司还未曾离开?”锐利的凤眸眯起来,夜君曦坐直了身子,略微有了些兴致。

  “他们声称行李物件太多,还需两日才能离开帝都。”林珝答道,眼中亦是玩味。那三人来时根本没有什么“行李物件”,明摆着的借口,也不知这狼犀到底图的是什么。

  夜君曦略微思索,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难道是东西未曾到手,因此才无法回国?”

  “陛下之意是……”林珝不解。

  “传闻当年圣物嘲凤便是自狼犀帝国流出。那时狼犀皇室与祭司院各自为政,才会导致至宝的丢失。如今狼犀祭司重新出世,难不成便是冲着这东西而来?”锐利的目光扫向腰间,自那小东西将嘲凤送回来之后,他便将这尊异兽放在荷包中,连同那枚紫苏石佩玉一道一直带在身上。

  “陛下早有定论,又何必询问微臣。”林珝微微躬身一揖,心中已经明白下一步要做些什么——皇室与祭司院各自为政么?听起来似乎是个能够让他们趁虚而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漏洞。

  夜君曦似笑非笑地看了心腹一眼,倒也并不怪罪。然而正准备挥手让他退下,外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侍卫通禀之声:“启禀陛下,章将军求见!”

  章君毅?夜君曦挑了挑眉,道:“让他进来。”林珝眸中闪过异色,规规矩矩地低头立在了夜君曦身后。

  门被推开,章君毅一身朝服踏入御书房,对着书案跪下身去:“末将参见帝君陛下。”

  并未立即唤他起身,夜君曦懒懒地道:“章将军求见可是有要事?”

  “回禀陛下,末将来此是向陛下辞行。明日末将便将回返戊城,今日特来拜别陛下。”章君毅掷地有声地答道。

  “章将军有心了。不过这么快便要回去了么?还有十日便是年节了,何不留待年节过后再回?”夜君曦浅笑着问道。

  章君毅抱拳道:“回禀陛下,此次晁国之人心怀不轨,妄图行刺陛下。而戊城之外便是晁国边城,末将以为,该早日防范才是。”

  “这么说倒也不错。章将军果真是岚宇之栋梁。所谓虎父无犬子,丞相想必也会为此而高兴才是。”夜君曦点了点头,虽说这赞许之语,语气却颇为轻描淡写,道,“既如此,朕便不耽误章将军的行程了。跪安罢。”

  章君毅闻言又俯身磕了个头,起身退下了。

  夜君曦并未错过他在起身的瞬间,那一对阴沉的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凤眸危险地眯起,夜君曦问道:“若是章君毅死了,接任其职位之人是谁?”

  “回禀陛下,是戊城副将安城,暗部之人。”林珝答道。

  “既如此,便让章将军被‘劫匪’突袭,在路上全军覆没罢……”凤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夜君曦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年节过后等到章君毅回到戊城,章知孝等人就该提起立储之事了。章氏一脉,该是到了完全铲除的时候了。

  林珝自然明白帝君之意,立即躬身应答:“微臣接旨。”

  谈完了正事,夜君曦丢下堆叠的奏折,一手抚上下颔,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道:“安排一下,今晚朕要出宫。”

  林珝闻言略微一愣,瞬间便反应过来,低头掩了眸中的戏谑笑意,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安排出宫事宜去了。的确,他不该“奢望”帝君陛下在知晓了那件事之后还能安然端坐在帝宫中。

  御书房内,夜君曦不知何时又将那块属于浅离攸的佩玉握在手中摩挲,回想着今日暗部送来的消息,不由地轻笑——前几日攸玥楼在曜国凭空消失,致使线索一度中断,然而今日的消息真可谓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帝都内规模最大的青楼画舫鸾琴阁转手盘给了一个外来的富商,而如今阁内管事之人正是从前岚芷苑的老鸨,一个本该绝色却脸上有疤,始终一身红衣的妇人,名唤“艳姬”。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对于被岚宇暗部追踪的人来说,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小东西,朕非常期待再度见到你的那一刻……

  是夜,褪下了绣金玄袍的岚宇帝君身着一袭暗紫华服,由侍卫驾车,大摇大摆地自帝宫北门离开,时隔二十日,再度驶往繁华的清都江畔。这一回的目的地却并非皇家游船,而是帝都内最富盛名的画舫,鸾琴阁。

  华灯初上,鸾琴阁中便已经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新开张的鸾琴阁一改从前愈发衰败之色,艳名远播独占鳌头,颇有将其他画舫打压得无法生存之势。

  在阁中四处奔走招呼的艳姬被突然赶到身边的手下之人强行拉走,那人一脸的惊艳之色,却又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好似受了不小的惊吓。

  “没用的东西,难道见了艳鬼不成?”艳姬笑骂道。然而等她踏入厢房,她便知道手下之人为何是那副表情了。

  眼前这个从未曾露面的男人绝非帝都之中屡见不鲜的普通富家子弟或王公贵族——那绝世倾城的容颜,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足以叫人神魂颠倒,在他耀眼的光环之下,那些原本足以叫人骨酥神迷的鸾琴阁头牌们竟是一个比一个乏善可陈;然而那一身的帝王霸气不怒自威,又叫人不敢接近分毫,情不自禁地就想要跪地臣服。

  如此一个绝世无双的男人,她怎么会从未曾耳闻?艳姬不由地在心中疑惑。然而下一刻,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令她心颤名字——岚宇帝君夜君曦。

  “这位公子,可有看中意的姑娘?”心颤归颤,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艳姬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一如普通老鸨一般招呼道。

  夜君曦眯起眸子看了对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这个想必便是艳姬了罢,果真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明明怀疑他的身份心中慌乱,却不露声色——一个手下之人都如此不凡,他的小东西,想必还藏了许多会让他意外的秘密罢……

  “我想见见你们的老板。”夜君曦邪魅地笑道。

  艳姬心中“咯噔”一下,却掩唇笑得妖娆:“奴家便是这鸾琴阁的新老板。不知公子找奴家要做什么呢?”

  “哦?你是老板?”凤眸之中笑意更深,然而艳姬却有些背后发凉之感。不可能的,即使真的是那个男人,也不会知道主人的下落……

  艳姬察觉出自己的惊慌可能已经被对方所觉,立即回身打开厢房的门,将外头早就准备好的三个绝色女子拉进来,道:“奴家还有客人要招呼,这三个都是奴家这鸾琴阁的头牌。”说着对那三个女子道,“还不过去陪客人喝酒?”

  那三个女子也是会看眼色的,立即上前缠了上去,而艳姬则趁机退出了厢房。

  “去查,那个人到底是谁?”出了房门,艳姬便低声疾呼。

  “可要禀告主人?”暗中有人传音问道。

  “先不要去找主人,也不要靠近主人的宅子。”艳姬低声道,好看的柳眉紧蹙起来,抬手抚上胸口,不住地喘息,在心中念叨千万不要像她想的那样。而万一那人真如他所料,也绝不能让他由鸾琴阁这里发觉主人的下落……

  房内,夜君曦左拥右抱着三个美娇娘,凤眸之中满是邪魅的神色。

  第五十五章 又见引鸩

  房中,艳姬丢下了外头的一切事务绞着双手不停地来回踱步,神色凝重。不多时,门外便有人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如何?可查出那人的身份了?”见到来人,艳姬急切地问道。

  “只知道那人是从帝宫中出来的,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攸玥楼所属影部的密探摇了摇头答道。而听闻“帝宫”二字,艳姬顿时浑身无力,一时间瘫坐在了椅子上。

  从帝宫中出来,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前来秦楼楚馆找乐子,定然不会是皇子王爷之类,再加上那副容貌,那一份睥睨天下的慑人气势……艳姬几乎可以确定,方才在厢房中向她询问鸾琴阁老板的不凡男子正是当今岚宇帝君夜君曦。

  “可要禀报主人?”密探又问道。

  幸而艳姬毕竟是艳姬,有勇气有决心能将自己的家族亲手毁灭的女子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只是坐在椅上呆愣了片刻便立即镇静了下来,微蹙起眉摇了摇头道:“不可。那人有备而来,想必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任何人不得靠近主人所居之处,免得叫有心之人尾随。派人去问问,霜少爷此刻可是在外头,若找的到他,请他立即前来鸾琴阁。”

  “是。”密探得令,转身疾步离去。而艳姬则面色苍白,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这才迈动脚步踏出房门。不过转瞬,脸上便换上了招牌的妖冶笑容。

  厢房中,方才左拥右抱的三个美人此刻都悄无声息地被敲昏在地上。一名黑衣影卫半跪在男人脚下:“启禀陛下,整个鸾琴阁内未曾见到尚君的踪迹。”

  “不在此处么……”夜君曦一手把玩着质感温润的白瓷酒杯,微眯着凤眸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也对……狡兔三窟,那狡猾的小东西怎可能如此轻易便被找到……”

  夜君曦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影卫出现在房中:“启禀陛下,方才有人悄然离开鸾琴阁沿着陛下来时的踪迹一直找到了帝宫门外。如今又有几人离开,前往城内各处,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那几人武功并不弱,看衣着类似暗卫死士。”

  闻言夜君曦锐利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寒意——暗卫死士?看来攸玥楼的实力比他所得到的消息所描述的还要更强。那么从前那些入宫“行刺”的身形诡异的黑衣人也是攸玥楼的暗卫或死士么?那小东西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派人盯紧鸾琴阁,若有可疑之人,即刻传信入宫。”夜君曦略微思索,勾起唇角冷冷一笑道。如今既有了鸾琴阁这一处守株待兔,暗部继续追查,还怕找不到那人的行踪么?

  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该是时候回宫了。夜君曦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厢房。

  底楼厅堂依旧丝竹歌舞之声不断,到了这个时辰,无论是前来寻欢的客人还是在此挂牌的男男女女大都已经没有几分清醒的神智了,孟浪的淫辞艳语不断,甚至已经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迫不及待地搂着怀中美人上下其手了。

  隐匿在暗处的影卫突然之间觉得周身一阵冰寒刺骨,却只见是自家帝君陛下负手立于二层之上紧蹙着眉,那一对令人艳羡却恐惧的锐利凤眸正凝视着底下的荒唐之景,周身满是寒意。影卫心觉奇怪,难不成是这场景惹怒了陛下?可这瓦肆勾栏之中本就是如此,陛下这是怎么了?不过疑惑归疑惑,自然没有哪个影卫敢站出来询问。

  然而其实夜君曦心中所想却非常简单——那个该死的东西,做什么不好,却偏偏要盘下这么一家青楼!难不成从前在曜国,他也经常出入那劳什子的岚芷苑,天天看这些污秽淫…乱之景么?!很好,非常好!等他找到那小东西,定然要好好拷问拷问他才是!

  正当夜君曦在心中怒意不止之时,底下一抹并不陌生的身影忽然闯入眼帘——虽然并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却也在每日上朝之时均能瞥到一眼。只见那人正从怀中拿出一大叠银票交给艳姬,而艳姬则收了银票掩唇轻笑着离开,不多时便有一名长相精致的女子走到那人面前,毫不避讳地坐到了那人的膝上。

  “朕记得,朝中三品官员的俸禄并不高,怎的如今朝臣均如此大手笔肯在秦楼楚馆挥金如土了?”凤眸危险地眯起来,夜君曦冷冷地低声道,“告诉林珝,找个人替了他。”影卫即刻传音领命。可怜那朝臣虽是因贪污而获罪遭贬,却不知他真正获罪的原因只是帝君陛下的迁怒罢了。

  清晨,青月早早地就端着洗漱之物候在浅离攸的卧房门外,直到听到房中微小的动静,这才开口轻声问道:“主子,您可起了?”

  不多时,房中便传来浅离攸的声音道:“进来。”不知为何,那向来空灵悦耳的嗓音今日竟有些沙哑。青月皱了皱眉,推开了门往里屋走去。

  只着了里衣的少年显然才刚从睡梦中醒来,懒懒地靠在床头。满头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散落,难得睡眼惺忪的模样让原本只可以魅惑二字来形容的容颜现出几分可爱迷离的味道。饶是日日都伴随其侧的青月见他这般模样,走近的脚步也不禁微微一顿,少女的脸颊上飘过一丝绯红。

  青月定了定神,这才绞干了布巾,递予浅离攸,却见他依旧困得紧,那如同黑曜石一般惑人的眸子如今只是半睁着,瞧不见一点光彩,又不禁微微蹙眉——这人今日似乎有些身体不适?

  然而转念一想,却想到近些日子以来,既要躲避那岚宇帝君的追查,又要担忧那位暝少爷的事,昨夜又在鸾琴阁待了半宿才回,大约是太过疲惫了才会如此罢……青月轻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疼。饶是再怎么聪慧,毕竟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罢了。

  “家中有大哥与二哥,并无何重要之事,主子不如再休息一会儿。”想了想,青月轻声问道。

  浅离攸闻言似乎稍稍清醒了一些,黑曜石般的眸子看了看青月,抬手揉了揉额角。然而脑中却实在是混沌不清,仿佛天旋地转一般,身上也是万般无力,终于点了点头道:“也好。”语毕便在青月担忧的目光中复又躺回了床上。

  将手中的物件均放在桌上,青月这才走近床边,想要为主子掖一掖被角,却不经意触到浅离攸的身子,猛然一惊……触手之处竟然冰冷一片,毫无温度。青月吓了一跳,细细看了看浅离攸的模样,只见那绝艳的容颜几乎已经是毫无血色了。

  “快,快去喊弘少爷!”对着外头的小丫头喊了一声,那丫头吓了一跳,即刻小跑着赶去魏青弘的房里了。

  青月着急地团团转。主子自幼习武,身子骨虽然柔弱,体质却比平常人强上几倍不止,更是鲜少生病。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魏青弘很快便跟着那小丫头疾步走了进来,见了浅离攸惨白着脸色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亦是吓了一跳:“来人,快去找郎中!”见到浅离攸病了,魏青弘心中的第一反应便是“传信于暝”,却又惊觉不对,心中一沉,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只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少年的前额:“离攸,你何处不适?”

  浅离攸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何处不适,却只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罢了。

  “大哥一夜未归也不知去了何处……”魏青弘握着浅离攸的手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出了何事?”熟悉的嗓音自门外传来,魏青弘与青月均是一怔,万分不自然地回过头去,只见瘦削高挑脸色略有些病态苍白的青年噙着微笑立于门边。

  “暝……”魏青弘的心不断下沉,不详的预感逐渐在心底弥漫开来。温润的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紧盯着那个青年仿佛是想看透他的意图。而后者却万分轻松而随意,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也仿佛并未注意到魏青弘与平常全然不同的态度:“离攸病了么?让我瞧瞧。”说着走近床边。

  待看清床上之人的容颜,在浅离攸卸去易容之后并未曾见过他的暝不由一愣,连原本打算自锦被之中扯出少年一条手臂的动作也瞬间一滞。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的魏青弘并没有发现,当暝的目光落在浅离攸眼下的朱砂泪之时,原本含着莫名笑意的双眸之中满是不同寻常的震惊。

  只不过,如此震惊也只是一瞬罢了。下一刻,暝便继续他的动作,坐在床边替浅离攸把脉。

  “离攸怎么了?”魏青弘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对离攸做了什么……果真昨夜趁着他们去鸾琴阁时的无端来访,亦是在唯有青月看家的宅子里动了什么手脚么?!

  半晌,暝收回手,转头对上魏青弘难得充满厉色的双眸,冷冷吐出两个令魏青弘与青月几乎魂飞魄散的两个字:“引鸩。”

  第五十六章 蜕变

  听闻“引鸩”二字,魏青弘蓦然一怔,而青月早已摇摇晃晃支不住身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带着一脸疲惫之色方才赶回家中的魏青霜辅一入门便听闻离攸身体不适,也顾不上休息立即前来,却在一脚踏入房门之时隐约听到“引鸩”二字,不禁睚眦欲裂地望着那个本该是他们“好友”,如今却万分令他们心寒的瘦削青年。

  “大哥!”魏青弘猛然转过头去,望着魏青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责备之色,虽然明知此事不能怪他,但若是他早些回来,离攸是否就不会……

  魏青霜并未注意弟弟的神色,只阴沉着脸,目光如箭般刺向那个唇角带笑的青年,冷冷地问:“你刚刚说离攸怎么了?”并非没有听见那两字,可魏青霜就是如同自虐一般地想要再听暝确切地说一次。想起不久之前还躺在床上全身枯瘦恍若死去多日的尸骨一般的弟弟,望着此刻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浅离攸,魏青霜的心底已经痛到了极点——青弘尚有离攸不顾生死入宫寻找救命之物,如今离攸亦如此,他身为大哥,却不知该如何救他。

  暝看着魏青霜脸上的神情变幻,好似全然未觉对方几乎想要杀了他的冷冽目光,只淡淡然地重复道:“引鸩,我说离攸中了引鸩。”

  还未等魏青霜动手,一旁的魏青弘便已经先他一步,一把抓过暝的领子,抬起手便是重重的一拳正中那人淡然无谓的脸。

  “青弘!”

  “二哥!”

  魏青霜与青月惊叫,显然未曾料到向来温润如玉的魏青弘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然而唯有魏青弘心中才明白,他的命是离攸救回来的,而如今这个善良柔弱的少年却即将要经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面对着始作俑者,他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怒火。

  “看来我猜测的不错,你们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没有了内力,魏青弘用尽全力的狠狠一拳对于暝来说只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只见他抬手揉了揉脸,双眸中略微现出一丝阴沉。

  “你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为何还要来此纠缠不休?!”魏青弘压着怒火问道。依着从前的情谊,他们本不想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只以为他得了自己想要的便会悄然离开。直到昨夜听闻这人前来寻他们,他们才知这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去。而今晨,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暝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冷一笑,望向床上的浅离攸,“要怪就怪离攸太过聪明。只可惜却是自作聪明。若是乖乖将东西交给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再下一遍引鸩。”

  闻言三人均对他怒目而视,魏青霜恨恨道:“果然是你所下……”纵然早就猜到无论是青弘还是此刻的离攸,所中引鸩全是暝所下,但乍然听他亲口说出,几人还是从心底觉得震惊,“离攸早已将嘲凤交给你,你还想要如何?!”

  “是么?你们是如此认为的?看来离攸这一招瞒天过海,瞒的不止我一人呢……我说的可有错,离攸?”

  浅离攸只觉得浑身如同身处冰窖一般的寒冷,浑浑噩噩间听闻暝的问话,却依旧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的确骗过了你,不是么?”他并未将嘲凤之事告知其他几人,只是觉得关于这件天下人无不觊觎之物,他们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却没想到,暝反击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魏青霜与魏青弘尚未反应过来暝和离攸这一答一问究竟是何意,却见暝附身下去,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微微一笑在浅离攸耳边道:“离攸,虽说你赌对了,引鸩并不需要嘲凤来解,可引鸩之毒,这天下除我之外亦是无人能解。我本不想伤害你们,尤其是你。如此绝色的模样,若是香消玉殒就太可惜了……你只需将真正的嘲凤交予我,我便立即替你解毒。”

  浅离攸闻言,费力地睁开眸子望着眼前那有着病态苍白的熟悉容颜,即使身中奇毒却依旧启唇轻笑:“暝,你来晚了,嘲凤早已物归原主,如今正在岚宇帝君手中。你能给我下毒,但你的那些黑衣死士,恐怕无法靠近夜君曦分毫……”

  浅离攸语毕便又闭上了绝色的双眸。因为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几乎快要昏厥,亦因他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其余几人看着暝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双拳握得越来越紧,也都各自防备起来。魏青霜更是疾步来到床前,将两个弟弟护在身后。然而暝却并未对他们动手,只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知道引鸩之效,三月过后离攸便成了一具枯骨。该如何行事,想必不用我多说。三日后我会再来。”语毕便甩袖离去,诡异的身影瞬间消失。

  见暝离去,魏青霜与魏青弘二人双双无力瘫坐在床前,望着床上的少年,听他呢喃着吐出一句:“不必担忧,我只是累了……”两人不由眉心紧蹙。他们该怎么办……

  而魏青霜想起昨夜在鸾琴阁中之事更是一时间心乱如麻。

  帝宫,御书房。

  刚下了早朝,夜君曦正在御书房中行明君之责日理万机批阅朝臣上奏的千篇一律的奏章。伏案的男人并未发觉外头天光有异,直到听见外面的骚动,才蹙起眉,起身踱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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