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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腐月黄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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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想他,但是无缘无故去找他,总觉得不自在,现在可是有了正经事去见他。

    当然,老赵同志也不是光为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他也是真的为仲敏担心。

    抵达觐灵家院子,觐灵人正坐在院子里,见卿甫过来,把院门一锁便上卿甫的车。卿甫边开车边问:“你家里就住你一人吗?” 觐灵轻笑说:“母亲和弟弟都不在国内。”卿甫好奇心重,又问:“那你父亲呢?” 觐灵脸上立即笑容消失,黯然说:“已经过世。”卿甫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骂自己是木头脑袋,暗香茶馆是觐灵祖辈经营下来的,如果觐灵的父亲还在的话,馆主就不该是觐灵。“他过世後,你便接手茶馆吗?”卿甫继续询问。他一直想了解觐灵的过往,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五年前去世,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 觐灵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他不自觉背向卿甫,而这个动作,被卿甫捕抓到,卿甫从肢体语言中读懂,觐灵似乎不想追忆往事。卿甫不再问话,但觐灵沈默一会,竟缓缓道出:“他去世之前,与我母亲已离婚,去世之後半年,我弟弟回来分家产,主张卖掉茶馆,将钱对半分。”卿甫想自己大概触及了觐灵的悲伤记忆,心中不安,但也因为觐灵肯跟他说,又生出几分喜悦,想搭话也不知道说什麽,只得嗯嗯两声。觐灵却更像在自言自语,幽幽说:“他当时已谈好卖家,但是我做了阻拦。当时茶馆经营惨淡,濒临倒闭,也曾想,或许卖掉才是正确选择。”原来暗香茶馆也濒临过倒闭,卿甫内忖,开口说:“你保住了茶馆,需要付你弟弟一笔钱吧?” 觐灵点点头回:“近三百万。”卿甫愕然,就他估计,当时濒临倒闭的暗香茶馆不值这数的双倍,因为那路段在五年前不及今日繁荣,地价也没那麽高。显然,是觐灵的弟弟开出了这价钱,如果觐灵不肯卖茶馆,便付他这些钱,以便两清。“你找谁借钱?”卿甫问得直接,他猜测觐灵需要借钱。“银行贷款。” 觐灵为了凑足钱,抵押了老宅,这招连卿甫都想不出,实在太狠了。如果茶馆经营不起来,偿还不了钱,则要连房子都失去。

    “到现在还清了吗?”卿甫继续问。“三年前还清。” 觐灵说予卿甫听,或许只在於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倾诉对象吧。

    “看不出来,你胆子真不小啊。”卿甫听到觐灵说已还清,帮著高兴。“当时实在没退路,我父亲去世前曾嘱咐我保住茶馆,这才想出拿老宅抵押的办法。” 觐灵苦笑。“你爹也真是的,他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反倒要求你做到。”卿甫对这样的老顽固不带好印象,正因为觐灵父亲的固执,而使得几年前的觐灵没少吃苦头吧。“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祈望。” 觐灵从不曾责怪过他父亲,他父亲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卿甫不能理解,无论多艰难都守住祖业这种陈腐观念,但显然,在觐灵接手暗香茶馆时虽有过艰辛,但後来毕竟经营成功。

    觐灵其实还是所有所保留,五年前,李则成知道觐灵被他弟弟勒索时,曾亲自问觐灵要不要借钱,态度那是相当积极,只差没将三百万当场捧到觐灵家中。觐灵推辞说他有钱,不用找人借。他是断然不可能在分手多年後,还去找李则成借钱,他不会再去欠李则成人情。

    觐灵对母亲与弟弟有埋怨,因为他父亲病重时,弟弟压根没回来瞧过,而母亲则是打他很小时,就一直有外遇,後来也因此与他父亲离婚,并嫁予他人。这个弟弟,并不是觐灵的亲弟弟,是母亲外遇时与他人所生,但家丑不外扬,觐灵的父亲像对待亲生儿子去养育这个私生子,觐灵则用近三百万的巨款去维护父亲的尊严。不得不说真是一对傻父子。

    “你经商也是一把手。”卿甫这不是随口赞誉,几年前暗香茶馆默默无名,现在有这样的声誉,是觐灵作出的成绩。

    “愚钝的人,就得多做努力,我接手茶馆後,为了解顾客的需求,当了一年的服务员。” 觐灵轻笑,他谈起茶馆,心里总是感到欣慰。

    “我错了,我要是早年养成上茶馆喝茶的习惯,说不准能认识当服务员的你。”卿甫只差没去脑补穿著服务员服饰的觐灵,笑盈盈端上茶点的情景。

    “要是这样,当时你《北望烟云》还没写,我就可以跟你讨论一下《紫霞洞谱》。” 觐灵露出笑容,话语中带著些许神往,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不再言语。“你该不是想取笑我不懂古琴谱吧。”卿甫开起玩笑,觐灵急忙辩护说:“不是,我是想跟你谈徐天民,他比你笔下所写更为清俊,而且他所奏的《潇湘水云》与今日有许多不同。”

    卿甫看向觐灵,十分疑惑,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见过徐天民?”卿甫问出这样的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异。

    “我……我随口说说而已。” 觐灵回得一点都不流利。

    “我查过徐天民的所有资料,没有关於他长相及他所奏《萧湘水云》异於传世谱的记载。”卿甫对自己曾笔下的历史人物,了解颇为深刻。

    “觐灵,能跟我说实话吗?你见得到他们吗?”这些曾经活动於杭州的人物,在另一个逝去时空中里生活的人物,是否真有人能接触得到他们?

    “你信吗?” 觐灵反倒问卿甫。

    “我信。”卿甫回得毅然。

    这是第一次,卿甫对超自然的东西表达了他深信不疑的态度。

    两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开进罗家所在的社区,卿甫虽还有话要问觐灵,但还不至於将他今晚找来觐灵的原因忘记。对哦,仲敏的事才是要事。在觐灵坐上卿甫车的那刻起,仲敏就一直被遗忘,直到此刻才被想起。

    抵达罗家,卿甫在前,觐灵在後,两人一起进屋,仲敏热情迎上,请觐灵坐下喝茶,茶几上已经摆好茶点。仲敏沏茶,为觐灵倒上一杯,招呼说:“朱馆长喝茶,卿甫,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来。”卿甫在罗家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往椅子上一躺,翘起二郎脚,把个大厅东瞧西看,见老罗头似乎不在,便问:“你爹呢?”仲敏落坐说:“去我姐家住几天。”

    想来是老罗头也吓得不轻,这才先去女儿家住几天。

    觐灵稳稳喝了两杯茶,目光不时落在仲敏的身侧,他并不说话,仲敏也无知无觉,只有卿甫觉察到觐灵的小动作,心中疑惑,想到觐灵能见到鬼魂,开口问:“觐灵,你看下,是不是有什麽东西?” 觐灵颔首,他看著仲敏,轻轻说:“罗先生能告诉我这件蟒袍主人的名姓吗?”仲敏抓抓头,回:“我问过那位文物贩子,说是姓孟,是位举人,由於墓碑残破,只有陪葬的一卷文书有他的身份资料,但是那卷文书被捣毁了。” 觐灵点点头,幽幽说:“你们能进房间去吗?让我留在大厅里。”仲敏望向卿甫,求解答,他可不相信觐灵有什麽神通广大,卿甫懒得解答,将仲敏一把揪走。“孟兄,请留步。” 觐灵就在此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语,那语调不是本地话,也不是普通话,但见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且沏了一杯茶,搁放在一个空置的坐位。仲敏好奇还想看,立即被卿甫拽进书房。

    两人坐在书房,书房门没关,他们虽然听不清楚觐灵说些什麽话,但看得出觐灵明显在招呼著某人,并与那人交谈,而且用的是一种古怪的语言。

    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七章

    觐灵与“空气”交谈好一会儿,唤卿甫与仲敏出来,对仲敏说:“罗先生是否随身携带孟兄的东西?”仲敏先是一懵,後满脸惊愕,点头如捣蒜说:“有!真有一件。”卿甫揄揶:“你居然还私藏了东西,快交出来。”仲敏低头急解腰间的钥匙串,手忙脚乱,解了好会才解出,递给觐灵,对上觐灵平静的脸,仲敏心里一想:不对啊,这事朱馆主怎麽可能知道,连卿甫都不知晓。愕然问:“朱馆主,你怎麽知道我留有东西,难不成……是那……鬼魂告诉你?” 觐灵接过钥匙串,并没回答,而是将钥匙串中的一件挂坠取下,这件挂坠像长柄的挖耳勺,十厘米左右,金黄色。觐灵看向仲敏,缓缓说:“这应该是孟兄的贴身物品,你佩带了它,又将蟒袍搁放於寝室,也就不奇怪孟兄为什麽一直跟随在你身侧。” 仲敏“哇”的一声,弹跳开,用力拍打身子,就跟身上爬满蚂蚁一样。“不要惊慌,孟兄已离开,并且保证再不会纠缠你。”觐灵急忙安抚仲敏,仲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在一旁坐下,但仍一脸惶恐。

    “觐灵,那现在要怎麽处置?”卿甫最开始见觐灵一直在看仲敏身侧,就怀疑是不是有东西一直紧随在仲敏身边,现在听觐灵这麽说,显然是如此。他如果还对觐灵的这种特异才能有过怀疑,那麽此时已深信不疑。

    那件黄金挖耳勺,主要功能是发簪,卿甫开了两年古玩店,曾见过类似的明代发簪,他认得。

    也就是说平时是发簪,耳朵痒痒时拔下挖耳朵,这样的物品再贴身不过了。

    “他的坟墓与骨骸一并遭摧毁,无奈下才将魂魄依附在蟒袍上,也无法驱赶他去别处,这个没法处理。” 觐灵不是道士,他只是能看见,能与之对话,没有降服的能力。况且,把人家坟墓骨骸毁,让其魂魄无处容身,只得依附蟒袍,又要将之驱赶,这事实在缺德。“罗先生,他对你并无恶意,也保证过不会再去纠缠你,也请你不要想再拿物品镇他。镇不住,反倒会激怒对方,就和睦相处吧。” 觐灵也只得这样对仲敏说。

    “我不再拿它的发簪当钥匙坠,它就不会跟随我身边吧?并且如果我不想灭它,它就不会害我是吗?”仲敏急需双重保证,这几天,他可是过得一点都不好,非常不好。

    “是的。当然你也可以将蟒袍出售,转予别人。” 觐灵顿了顿,看向书房,又微笑说:“你家氛围好,他又不是恶鬼,就让他住下吧。”

    我家氛围一点都不好!仲敏只差没泪流,又见觐灵目光落向书房,战战兢兢问:“书房……里有什麽?”

    “觐灵,他这人有匪心没匪胆,你保留吧。”卿甫真怕觐灵不慎说出了什麽渗人的事情。

    “你家藏有八大山人的画作是吗?我能见一见吗?” 觐灵并不想吓仲敏,而且罗家并无什麽不好的生灵。

    房门大开的书房,在卿甫与仲敏眼中,除了书架字画外,并无其它东西,但看在觐灵眼中,这间书房不同寻常,散发著兰花的香气,即使里边没有成型的物体,但是幽幽几缕古远的思念交错於里边,使得书房成为了两个空间,特别的觐灵一进屋就察觉。

    “是有一幅,不过我爹宝贝得要命,一向锁起来,要等他回来才有钥匙开。”仲敏已不再去吃惊觐灵怎麽会知道。

    “没关系。”说时,觐灵面带微笑,因为他已经“看”见那幅画了,是一株兰花,无土无根,清淡优雅。

    “觐灵,我们该回去了。”天色已不早,何况问题也基本解决,卿甫催促。觐灵点点头,对上仲敏说:“罗先生,请务必为我保密,今日之事,外人一言也不得说,即使是令尊也不可,还望罗先生遵守。”

    “朱馆主不用担心,我会保密。”被要求,仲敏只得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外人,今日的事情,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仲敏平生第一次见到这麽神奇的事情,自然想告诉他人分享,不过被这样要求,只能做出承诺。他这人一做承诺,就不会违背。

    临走前,觐灵见仲敏仍踹踹不安,便望向大厅角落,自顾说了一通话,他说的不是今日的语言,而是明时的官话,卿甫与仲敏都听不懂,不过飘渺无影的孟兄能听懂。

    “罗先生,我来做介绍,你们正式结识一下,他叫孟梓晴,崇祯年间的举人,因为突染暴疾去世。他也喜爱字画,与你想来有些缘分。” 觐灵手指向之处,一个淡蓝的身影浅浅呈现,这人头罩网巾,身穿件湖色暗花纱料褡护,庄重儒雅,年龄不及弱冠。他朝仲敏双手并拢,深深作揖。仲敏惊愕之下,亦如对方,端端正正行了个揖礼。这回换卿甫愕然,他一把拽住仲敏问:“你看得见吗?”仲敏也很吃惊:“你看不见吗?”

    卿甫非常纳闷,为什麽他看不见,就连仲敏都能看得见,他没道理看不见啊。

    回去路上,卿甫拿这事问觐灵,觐灵说大概卿甫属於那种阴气之物接近不了的体质。

    也就是说,卿甫这算是:出生自带大法力的玛瑙念珠?

    再次将觐灵送回到他家门口,此时已经是深夜,天气转凉,卿甫仅穿短衫,著凉打哈啾,觐灵本已要进院子,立即停住脚步,转身问:“你先别走,我拿件外衣给你。”这话听到卿甫耳中,犹如喜讯,立即跟随觐灵进屋。

    卿甫上回带卿年来时,已在大厅坐过,当时李则成也在,现在则只有他与觐灵两人。卿甫坐在大厅,觐灵进寝室取衣服,寝室门半开,卿甫坐的位置正对寝室,透过半掩的门,可见觐灵的寝室舒适而整洁。觐灵取件风衣出来,递给卿甫。风衣仍是崭新,卿甫套上,衣身袖口皆短,不过倒是能穿上。

    风衣上有觐灵的气息,是一种淡淡的香气,很类似梅香,卿甫怀疑是熏香的味道。觐灵的寝室有这种味道,房门一开,他便闻到。

    “这衣服我穿起来较宽大,平日不怎麽穿,不急著还。” 觐灵笑说。

    天色已晚,觐灵没有留卿甫的意思,卿甫自然也知道,只得辞行,说:“那哪天来找你,再拿给你。”

    卿甫出院子,启动汽车,觐灵在院门口目送,叮嘱:“小心开车。”卿甫笑呵呵回:“放心。”

    其实老赵一个大老爷们,著点凉,吹点冷风,根本不碍事,但还是美滋滋穿著觐灵的风衣,一路哼歌回家。

    回到家,卿甫把风衣脱下,扯起领子嗅闻,那股香味还在。要说男人身上带香,本身就是别扭的事情,可觐灵身上带有香气,在卿甫看来,却天经地义。

    夏日,熏香可以除湿气,杀蚊虫,也许觐灵有熏衣物的习惯。t这件风衣,卿甫将它挂进衣柜,它只挂了一夜,卿甫便拿去还给觐灵。

    第二日,卿甫到店里,仲敏人已在,精神焕发,一扫前几日的憔悴,正在会客室里拿饲料,喂水箱中的金鱼。一见会客室里多个大水箱,十几尾五颜六色的金鱼,卿甫也没说什麽,反正是仲敏自己掏钱。

    “卿甫啊,给我朱馆主的电话,我晚上想请他吃饭,你也一块来。”仲敏抬头见到卿甫,第一件事就是讨电话号码。卿甫在桌上抽张空白纸,写下一串号码,吩咐说:“你没告诉你爹吧?他交代你的事,你要遵守。”仲敏搁下鱼饲料,走过来,拿手机按号码,边按边说:“没呢,只跟我爹说,我让我师兄招徕一位厉害的老道士搞定。”

    卿甫这才满意拉张椅子坐下,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悠悠说:“要请我跟觐灵去吃什麽?”

    仲敏没有回应,他已经拨通觐灵电话,在和觐灵交谈,听他们的交谈,觐灵似乎推辞了。

    “怎样?”见仲敏挂掉电话,一脸沮丧,卿甫未问出口,心中已有答案。

    “难请啊,说是举手之劳,用不著答谢,还让我善待孟兄。”仲敏郁闷难解。

    卿甫嘴角上扬,他就知道觐灵不好请,不过有意思的是,但凡他请觐灵,都不曾推辞。

    “我看你要答谢他,请他吃饭还不如送他件礼物,店里多得是,你挑一件。”卿甫帮仲敏出主意。

    仲敏一听,对啊,这麽简单的办法,他怎麽就没想到。

    於是在店里挑了一番,又找卿甫参考,最终选中一方端砚,这件端砚是现代的作品,但工艺高超,选料上等,不失为一件精品。

    下午,由卿甫先打电话去确认觐灵在家,仲敏再携带上一盒端砚,搭卿甫的车去朱家。

    卿甫不嫌麻烦回家去取来觐灵的衣服,这才和仲敏去觐灵家拜访。卿甫仍将车停觐灵家院口,觐灵听到车声,出来接迎,两人跟随觐灵进大厅,觐灵亲自为他们沏茶。

    仲敏先是提起他老爹对吴镇梅花图的踪迹做过一番寻觅,不过还没有消息,後才说及他昨夜睡得很好,没有梦魇,也不发冷打颤了,朱馆主真是救了他一条小命,这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立即将一方砚台往桌上一搁。觐灵推拒不了,只得收下。

    三人坐一起,谈的话不多,仲敏心里虽然对觐灵有诸多好奇,但是他与觐灵还不熟,也就不便刨根问底,他坐了会,手机响起,有事先要离开,看向卿甫,见卿甫没起身的意思,反倒丢了串车钥匙给他,说:“你开回去,我晚点再搭车。”

    仲敏不知道卿甫还有什麽事要跟觐灵谈,接住车钥匙就离开。

    听到屋外汽车启动,离去的声音,卿甫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笑说:“我们该谈谈徐天民了吧。” 觐灵也只得笑笑说:“你下午没事忙吗?”卿甫立答:“我一向清闲。”

    觐灵望向卿甫,端详卿甫的脸,沈默好一会,才开口说:“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卿甫好奇觐灵想问他什麽,一本正经回:“你尽管问,只要你想知道的,有问必答。”

    “你家族谱还在吗?南宋时,可曾有族人在杭州任仕?”觐灵莞尔,他也不是要问卿甫多私密的事情。

    “这个……”卿甫迟疑,他实在没想到觐灵会问他这样的事情。“我不曾见过,族谱大概早毁了,至於南宋时的事情,也不听说,你怎麽会问我这个呢?”

    觐灵见卿甫确实不清楚,心里有些失落,他原本想跟卿甫说的话,便又咽後,只是问:“没什麽,你怎麽会想写《北望烟云》。”

    这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跟接受采访一样,卿甫身子舒服贴在椅背,抱胸看觐灵,英俊的脸对上觐灵,笑迷迷说:“你会演奏古琴吧,我想听徐天民版本的《箫湘水云》。”

    觐灵真该後悔,自己说漏嘴,卿甫不好忽悠,看来,自己不肯一五一十告诉他都不行。

    “茶馆的通道,通往另一个历史时空,杭州茶馆历史悠久,也许我家的茶馆就建在南宋时期另一座茶馆的遗址上。而那座茶馆,在南宋末年应该小有名气,是文人墨客的聚集地。”

    觐灵缓缓陈述,卿甫满意点头,期待觐灵再说下去。

    “我年幼时在茶馆通道失踪,年少时代因为好奇,也时常进入,我结识了南宋末年在那间茶馆喝茶的几位名士。”

    觐灵甚至没跟李则成这样详细解释过,因为李则成对他的古怪经历并不感兴趣。

    “你在里边见到了徐天民那群人?”卿甫已隐隐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因为觐灵进入里边,和这些人结识,由此他听过徐天民弹奏的《萧湘水云》。

    “是的,汪元量,徐天民,甚至是毛敏仲,都曾见过。” 觐灵点头。

    他说的这三人,都是南宋末年,居住或客居於临安(杭州)的著名琴师,而其中徐毛二人皆是浙派传人,徐天民师从浙派创始人郭楚望,毛敏仲师从徐天民。

    卿甫已不意外,觐灵会念出这几个名字,他的《北望烟云》书中亦写过这几人,只不过主角是汪元量。

    “你要问我为什麽会写《北望烟云》,写汪元量,没有明确的答案,我很喜欢他的诗作,熟悉他的一生,我想这就够了。觐灵,这书销路非常惨淡,却没想到能因此结识你,也算是一大收获。”

    卿甫说的是真心话,他喜欢觐灵,这种喜欢应该是知己的那种喜欢,他虽然和觐灵认识时间不长,却认为自己的一些情感能与觐灵互通,这种感觉很美妙。

    “我觉得写得极好,让我很震惊。” 觐灵看向卿甫的神情,带著敬佩之情。

    被觐灵这麽看著,空气仿佛都要起化学作用,只得赶紧将桌上那杯已放凉的茶灌入腹。他得转移视线,端详觐灵时,总是不禁拿眼去瞅觐灵的眉眼与双唇,有时候心里还嘀咕:赵卿甫,你完蛋了。

    “那天去西湖畔吃饭,你问我,能不能看到湖堤上行走的古人,我能见到,但是极少能认出,不同时空的身影交错在一起,熙熙攘攘。”

    觐灵轻笑,他能看见,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些没形体的东西,比如一段执念一份哀怨,他年少时因此痛苦不堪,好在他後来克服。这种“能力”对他几乎是种折磨,所幸渐渐也就麻木了。

    “你要告诉我怎麽进入你家‘通道’,你这种能力,是在‘通道’里边获得的吗?”卿甫明显在开玩笑。

    “我也不知道,我懂事时,就已能看到一些,七八来岁时,我父亲带我去求见一位方丈,给我索来一串念珠,戴上便不用看见。”觐灵说至此神色黯然,想来是想起他已去世的父亲。

    “就是你给卿年那串吧。” 卿甫就知道那念珠来历不一般。

    “是的,不过我再长大些,已习惯去见到听到,心里也有去接触的念头,便也就不再依赖念珠。”觐灵回答。

    “觐灵,那位依附在蟒袍上的孟兄是明人,你又怎麽会明时的官话?”

    卿甫对於觐灵当时说的是明时官话纯属猜测,各地都有方言,五湖四海的官员聚集在一起,要交谈得用官话。

    “历史时空的差异,在我看来主要是语言上的差异,只要懂得它们的语言,就能与之交流,甚至像朋友般结识。”觐灵这次真得是对卿甫毫无保留。

    “是谁?”卿甫好奇,从觐灵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觐灵也曾与明人有过往来。

    “不是什麽历史名人,默默无闻的人而已,卿甫,你要是也能见到该多好,我以前喜欢在深夜前往湖堤,那时候是最安静的,也不会引人注目。”觐灵显然有与不明“物体”结交的丰富经历。

    “你该不是独自一人租条船,在上边自饮自言吧。”卿甫几乎能想象是个怎样的情景。

    因为鬼魂一般人看不见,而觐灵想来会与鬼魂交谈,饮酒。

    “你要帮我想想,我想看到这些东西,得怎麽‘锻炼’。”卿甫不全是在开玩笑,他确实想见,但他的体质又是最不容易撞见阴物的类型。

    “这并不是好事,对身体也不好,活人与死魂有隔离,打破这规则的人,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惩罚呢。” 觐灵喃喃自语,他正是打破这规则的人,“只是,有时候,实在太孤寂了。”说到太孤寂一句,觐灵把头埋下,把玩手中的玲珑白瓷茶杯。

    觐灵是个孤寂的人,卿甫感受得到,虽然卿甫从某一方面而言,也是个孤寂的人,但至少他那份孤独之情不像觐灵这般深刻。

    “觐灵,你要是孤独的话,不要再去找那些不该陪伴你的游魂,我也可以陪你坐坐,喝酒,聊天。”

    卿甫握住觐灵执茶杯的手,眼神热辣──虽然卿甫自己都没察觉。觐灵抽出手,缩至一旁,低语自责:“我话多了。”

    觐灵,难道我比不得李则成吗?

    这句话咽在喉中,好在没说出口,见到觐灵躲避他,卿甫黯然。他确实有理由黯然,他正在想跟同性搞暧昧,然後还被拒绝了,竟然心里还十分难受。

    赵卿甫,你完蛋了。

    心绪烦乱,卿甫已经没空在心中嘀咕这句话。

    好在觐灵很快恢复常态,将仲敏赠送的那方砚台拆开包装,对卿甫微笑说:“你帮我谢谢罗先生。”

    觐灵曾说他当过一年茶馆服务员,或许是因此,即使心中抑郁,仍能露出微笑,只是那微笑看在卿甫眼中,忧伤极了。卿甫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他抬手轻轻拭过觐灵清秀的脸庞,痴痴拨动他耳边的发丝,这是一个不大的动作,但觐灵因为惊吓而呆滞,卿甫则因为对自己所为而愕然。

    之後,觐灵没将卿甫赶出家门,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也不愿多想,只不过心里已确定,他不会再与卿甫有什麽往来了。

    卿甫惊魂未定离开觐灵家,逃出院子,心还在砰砰砰砰跳个不停,适才如果不是他还有一丝理智,在摸上觐灵脸庞的同时,说不准已经吻上去了。

    对於自己有亲吻觐灵的强烈欲望,把卿甫狠狠震了一把。

    老赵,二十八年的时光,你白活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对同性有欲望。

    出这事之後,卿甫实在不知道拿什麽脸去见觐灵,又理不清自己的情感,便也就不再联系觐灵,而觐灵这人,从不主动去联系他人,两人交情一断就是两周。

    这半个月内,古玩店生意不错,又宰了个把肥客,实在让卿甫对仲敏的“奸商”才能,十分佩服。

    周日中午,就在卿甫纳闷仲敏怎麽还不来店里时,老罗头打来一通电话,焦急叫卿甫过去,说是小罗同志昨夜睡一觉,就再唤不醒。

    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八章

    觐灵这几天十分慵懒,除去茶馆走动外,便一直关在家中,有琴友邀他出去聚会,他也都做推辞。每日昏沈沈地睡,连宅中的鬼魂都看出他的不对劲,他的姑奶奶,坐在他身边,用细长的手指梳理他的头发,眼里有忧郁。

    姑奶奶未出嫁便夭折,一个世纪过去,仍是一副少女的容貌,梳得整洁的头上斜插簪花,穿身绸衣,裙子尤其别致,花襴马面皱。由於它残存的只是几缕眷念,虽有形体,却并没有语言,甚至也无发去确认它是否有意识,但它的手抚摸觐灵的发丝,给予觐灵安抚,或许它感受到了屋主的郁结。

    这世间的幽魂,大抵都没有语言能力,只有少数具有,生前执念越大的人,其魂魄保留越多生前的记忆,也因此更为强大。大多数幽魂不仅没有语言能力,甚至没有形体,仅残留下几缕情感,常人无法捕抓。

    觐灵似睡非睡,不在现实之中,亦不在那虚幻之处,他存在於它们的交界之处,游荡其中。

    多年前,李则成结婚,觐灵曾迷失於湖堤多日。他病重,躺在床上,魂魄却脱离了,行走於大雪飘落的西湖,湖面空荡无人,亦不见飞鸟,仅有一舟荡漾,舟上有一位年轻士子与一位蓄发书童。士子见觐灵孤凄游荡,邀他入舟饮酒御寒,从白日饮至夜晚,酒醉昏沈,恍惚不知时光流逝。一觉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睁眼对上父亲焦虑的眼神与鬓角的白发,觐灵无声落泪。那一次,觐灵昏睡了三日,那之後,觐灵心怀对父亲的愧疚,割断了这份孽情。

    一年後,父亲病逝,觐灵心中再无杂念,一心只要守住茶馆,他再也不曾去爱过任何人,也再不曾去动过一丝念头,他心中有深深地愧疚与自责。只是这种煎熬,随著漫长的时光,便也就麻木了。

    一开始,觐灵认为赵卿甫不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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