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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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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绝衣终于将眼神从远处收回,同时也放下了单举的手臂,见那白幡咄地一声入了地面,才寡淡道,“今日,在下为清理门户而来。辨魂幡既然已出,刑名天下自是少不了的。想武林盟是不会干预的吧。”
那幡已入地,对人的影响也小了。下座的江湖客们有了精力窃窃私语,上座的大佬们也有些坐不住各各面面相觑。
燕轻尘自然也明白那群人的心思,对魏明楼更是恨得牙痒痒。
他未曾想夏已然将魏明楼拉拢入伙,故而也未曾想到魏明楼居然能祭出辨魂幡这一手。自己同温碧情方才进场的时候,辨魂幡只辨骑主可以解说成因为二人同时入场只能一辨,然而此时夏绝衣出场时却是天下皆白,足见温碧情其实是个西贝货。
有今日之情状,还是他燕轻尘对夏太手软。那一日,他确实是不忍了。
只是,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燕轻尘踏前一步,对在场诸位豪杰朗声道,“这厮满口胡言乱语,诸位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谁知他是从何处寻来妖法令辨魂幡对他有了反应?!毕竟他同骑主是亲生兄弟,金铃虫以血肉饲养,未知不是对同血同肉的夏魔作出反应!我燕轻尘以骑主之名担保,真正的骑主只有温碧情!何况,我堂堂铁棠谷行事素来磊落,怎么会出这样一个滥杀无辜的刑主!他杀了多少江湖侠客,我燕轻尘孤陋寡闻,诸位难道不知么?诸位还曾成功捉拿这等恶人,替江湖出了口恶气,虽是让他侥幸逃脱了,但是诸位的功劳却是令人难以忽视!被全江湖剿杀过的恶人,怎么会是我铁棠谷的刑主?!”
燕轻尘所言点睛之笔全在末尾,他这是提醒江湖人自己曾对夏绝衣做出何等恶事!有朝一日夏绝衣登顶江湖,他们这群加害者将会得到什么报偿自不必明说了。这一席话点醒在场江湖客,就算他夏绝衣真的是刑主又如何?燕轻尘不承认,全江湖的人都不承认,没有铁棠谷
的声望与实力,夏绝衣还是光杆司令。
只要一口咬定温碧情是刑主,便可躲避夏绝衣的报复!管那个温碧情是不是西贝货呢!江湖人要的刑主是一个不会向他们复仇的刑主。
一时间,场中情势朝温碧情倒去,更有甚者大着胆子在底下对夏绝衣叫骂开来,当然他们胆子大是因为夏绝衣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夏绝衣捡了燕轻尘的几句重点听了,之后便又心不在焉开了,他有些走神。眼前晃过一双星光熠熠的眸子,晶亮的眼珠里能映出自己的影子。
与那人的初遇,他撩开一副黑纱,所见也是一双晶亮的眼珠,盛满了星光与血光,潋滟得他心脏慢跳一拍。只是那时他只是以为自己要呼出一口气,再将那口气吸回来,而自己一瞬间忘记了才让心脏慢跳了。
与凤十六相处的点滴走马花一样晃过眼前,那人的温柔与决绝,夏绝衣眼神飘忽得更远,他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冷。
哦,是那日,在雪地与凤十六相遇,他们擦身而过,他的指尖点了凤十六的。冷冷的,又暖暖的触感,再一次落在他的指头上。
若是那个时候,他将红线缠在凤君手上,他们隔着人群走远。然而有一天,那条线绷紧了,拽住两人的指尾。
同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温情出场
第四十章
虽然情势向温碧情一边倒,却也没有人敢当先站出来讨伐夏绝衣。
武林盟盟主苏袂伤重,不知是死是疯。与苏袂一个鼻孔出气的连城绝也没有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苏袂,半步也不愿离开。少了这两个出头的人物,那些自恃身份的大佬又各有各的打量。枪打出头鸟。旁人不出头,我为何要出头?旁人等着捡漏,我又为何要费力不讨好?
大家都知道,夏绝衣是个难对付的。尤其是在全江湖都知道他武功被废、身体垮掉、目不能视之后,这人居然还能一身翩翩白衣,睥睨江湖。若不是亲眼所见,人们都要以为曾经抓捕过夏绝衣其实只是个梦了。
现在大梦初醒!
人们在心底惊叹鬼医果然并非名不虚传。
在场之人虽然沉默,但射向夏绝衣的目光却是恶毒的。虽然如此,夏绝衣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继续出着他的神,飘渺的神思使他显得更加寡淡。
不仅夏绝衣不担心,魏明楼也是浑不在意。
燕轻尘轻轻捏了温碧情的手,温碧情会意地上前,他表情是做足了的凛然,却在触到夏绝衣目光的刹那,眸色变深,“好久不见啊,哥。”自出生以来,他们就没见过面。
夏绝衣恍若未闻。温碧情强作的平静被夏绝衣的忽略打破,他的声音变刻薄,冷冷地讥嘲夏绝衣是揽月摘星的浣尘。
听见浣尘这个名字,夏绝衣好歹做出了点反应,他转过目光与温碧情对视。温碧情凶狠地回瞪过去,所有的不甘都倾泻出来,□的目光不掩一丝恨意。然而温碧情却无法读懂夏绝衣的眼里装了什么,不知是因为内容太复杂故而显得空白,还是其实那就是一片空洞。
没人上前打扰他们。清楚他们恩怨的都自觉不上前来,不清楚的也只是局外人。
而这一切看在智癫大师眼中,便是一笔糊涂账。他年已近古稀啦,看见温碧情的时候会犯嘀咕,联想到夏绝衣便什么都明了了,这两兄弟同温情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像极了。温碧情那身妖娆的风情怕是承袭他娘,夏绝衣时而酷似温情时而又流露出江无寻的气息。这真是笔糊涂账。
牵扯到旧事,智癫大师默默念了一声佛号,心底叹息:今日怕是要有个交代了。出家人看淡红尘,人家的家务事,别人最好不要插手。这样想开,智癫心安理得地开始看戏。
忽然嘈杂之声从外面传来,不多时,便有一个浑身染血的人跌跌撞撞摔进来,口里哆哆嗦嗦道:“有鬼!有鬼!有鬼啊~~~!”他最后那声鬼叫得尤为凄惨,将众人耳膜几乎叫破。
只见摔在地上那个血人被一脚踩爆了咽喉,血溅三尺!那是一只洁白的薄地锻靴,尽管血飞起三尺,向四周爆裂开,却一滴都没
落在靴子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白靴子,只觉白得比夏绝衣的白衣还诡异!是啊,血爆裂成那样,一滴都没粘在上面,还是那么洁白如新。
尽管那靴子很精致很好看,众人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白靴踏过汨汨的血,人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惊涛骇浪都碎成了渣渣。
这是个美人。温碧情和夏绝衣也都是美人,只是这二人加起来也不及这人风华一半!温碧情太妖娆,夏绝衣太冷!
而这个人,又冷又妖娆,将冷艳推向极致!或许有人敢向温碧情或者夏绝衣口出诬言,但对着这个人,没有人会这样做,他们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因为这个人气势太足,眉目里全是高人一等的骄傲,俯视众生如蝼蚁。他的每一个动作里都是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与高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踩着人间的泥都是对他的亵渎!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这是个仙而不是人。
智癫兀自摇首,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说罢,抬高声音,道,“温谷主,咱们有数十年不见啦。”
来者正是铁棠谷谷主温碧情,他闻言稍稍抬高眉尖,扫了智癫一眼。
智癫说着话的时候,就从高台上向下走,他知道这个温谷主从来只有自己高高在上的份,想让这货仰视自己还不如自尽来得快。智癫承认,他打不过这位温谷主,也算计不过这位。
温情难得地对智癫点点头,智癫自认自己已然古稀之年了,应当没什么能让他动容了,这一瞬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 =
勉强算是与智癫打过招呼之后,温情向一个人投去冷淡的目光。
忽然,夏绝衣开口了,只听他道,“既然我是揽月摘星的浣尘,那就委托铁棠谷一件事罢。”说着他将手伸到燕轻尘眼前,蓦地有个东西从他手上坠下来,在燕轻尘眼前晃来晃去。
燕轻尘瞳孔放大,心头一跳。
“就请刑主清理门户,当场格杀谷主罢。”夏绝衣一脸平静道。
这句话却在众人掀起滔天巨浪。且不说温碧情是个西贝货,就是他真正的刑主夏绝衣,有那个能耐能杀得了温情么?!
燕轻尘还算冷静,平静下来整理思路,刚要问夏绝衣温情犯了铁棠谷哪条刑律。
便见大白天有人放了五彩斑斓的烟花,燃在半空。有武林盟的看了这个消息,心凉了半截,连带看向温情的目光都是惊怒的。
燕轻尘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这时,便双骑并辔打马而来。这两个头戴斗笠身着白色披风的骑士,冲进场中,高声指责温情的罪状。
燕轻尘越听心越凉。
原本刑谷的重犯都跑到江湖上为祸,杀人无数,竟然都是温碧情授意。而温碧情亲自连挑四大世家,将四大世家之人杀了
个干干净净。这不,杀着杀着就跑来在众人眼前行凶了。
温情这是将刑律犯了个干干净净,除了未犯淫戒,还真找不到不杀他的理由。
燕轻尘心凉之余,十分奇怪夏绝衣是使了什么计谋居然能让韬光养晦数十年的温情出谷,还做下如此的滔天大孽。
智癫却是越听越明白。
当年便是四大世家合起伙来,将江无寻逼到退无可退,令其名裂。毁了江无寻,有温情九分功劳,还有一分却是这江湖凉薄、争权夺利、乌烟瘴气。
就是不知是什么刺激得温情要翻这些陈年旧账。智癫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青年。
偏偏夏绝衣说完话之后,便又是一副神思飘渺的样子,眼神放空,垂长的眼睫半敛,十分安静。他双手背在身后,指头上勾着一段红绳,红绳上吊了一块琉璃片。那片琉璃晶莹剔透,琥珀色,表层浮有细小繁复的纹路,似是花纹又似是古文。
那片琉璃甲就是西府海棠令。就吊在夏绝衣手上,天下人都知道夏绝衣是刑主,铁棠令不能持在他手里,偏偏大家都是哑巴吃黄连,无法将真相吐露。一时间,众人都将眼光投向燕轻尘,询问意味明显:你看怎么办。
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燕轻尘心道。
温碧情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然而要让温碧情去杀温情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若是承认夏绝衣是刑主,他持令便是犯了刑律,这下倒是能名正言顺地让铁棠谷与之为敌,却无异于将温碧情的身份暴露。天下人都将知道温碧情的红倌身份。
夏绝衣现在是给温碧情出了一个选择题,要命还是要名。在温碧情这里却是两难的,因为温碧情所费的诸多努力,其实只是为了脱离自己卑贱的身份而已。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夏绝衣已经将自己这个弟弟看得通透,他很清楚温碧情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该如何去摧毁他。然而令人咬牙切齿的是,他好似不在意温碧情的选择,或者说对其的选择成竹在胸,无论怎么选,他都能把握一切似的。
夏绝衣这样的表现其实很高傲,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似的,将一切都没看在眼里。你看,他现在还神游天外。
温碧情恨恨地看着夏绝衣,目不转睛,他上前几步,跨下一层台阶,俯视夏绝衣,道,“你不就是想让我一无所有么?”
可惜夏绝衣连眼都未抬一下,这明明白白的不屑立马惹恼了温碧情,只听温碧情的话又尖酸刻薄起来。只是所有的重拳都打在了棉花上,无论温碧情的话多么激烈,夏绝衣一律不予回应,他整好以暇,冷冷地旁观。
燕轻尘忽然就明白了,夏就是成竹在胸。
那天,燕轻尘所言便是甘心情愿不过美人关。温碧情便是要天上的月亮,
燕轻尘也会给他摘下来。然而,即便温碧情有心想身为一个刑主以卵击石而死,燕轻尘却不会同意。有命在,总归是来日方长。
燕轻尘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夏绝衣飘忽的视线。夏的眼里没有气势与威压,他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燕轻尘,一切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
燕轻尘低声一笑,忽然想到,论起耍手段,谁能及得上铁棠谷的铁血第一人呢?他带着笑意,扯了扯温碧情的衣袖,低声地同温碧情温言。温碧情呆了一呆,阻住燕轻尘前进的步伐,道,“你这样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燕轻尘,你敢走下去看看。”
燕轻尘十分留恋地看了温碧情一眼,伸手替温碧情理了理鬓发,柔声道,“乖,等我回来。”
温碧情又是一愣,突兀道,“你会回来么?”转而又道,“不,轻尘,你不了解,你不能去,我不能输。”他不住地喃喃道。
燕轻尘神情坚定地拂开温碧情的手,却见他抓得十分紧,骨节近乎苍白。燕轻尘在心底叹息一声,决绝地扯断袖子,留给温碧情一个绝情的背影。
温碧情失控般地大喊道,“回来!燕轻尘,你给我回来!”他的声音十分大,使二人原本低声的对话暴露在众人中。
在温碧情失声大喊的同时,燕轻尘已然飘落在夏绝衣身前,道,“你从来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等着猎物主动上钩。这样抬手便翻云覆雨的成就感,你是从小就这样期待着的么?夏。” 即便要向夏绝衣低头认输,燕轻尘却还是忍不住要刻薄他几句。
夏绝衣冷面不答,他静静注视着燕轻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推翻前言,听那个男人为自己正名,听天下英豪质问他,迎来送往之间,夏绝衣就又是铁棠谷的刑主了。仿佛他的身份就是他们赐予的一般,仿佛他们所言便是定锤之音一般,仿佛他们刚才说温碧情是刑主只是放了屁。
仿佛他们说了就算一般。
夏绝衣不理会他们的自说自话,看着燕轻尘与那些人周旋,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可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夏绝衣头一次发出了类似嘲讽似的笑容。
燕轻尘听见了那声低低的笑声,便趁着与人分辨的时候转过头去看,恰好看见夏绝衣脸上讽刺的神色。燕轻尘立时有些忿忿,他心想,我同这样一群人废话还不是因为出了你这个幺蛾子!这样想着他又不甘地回瞪过去,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一丝隔膜一般。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回溯到他们初遇的时节。
彼时,少年模样的燕轻尘捧着一个油纸包,里面码了方方正正的云片糕,整整齐齐的样子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只见孩童模样的夏绝衣白嫩嫩的小爪飞快地拈起一朵同样白嫩嫩的云片,又飞快地塞到嘴里,甜甜糥糯的
。夏绝衣不自觉眯起眼睛,愉悦又轻快地哼唧起来,好像吃到云片糕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那时,他们刚刚熟悉,每次见面都要避讳大人们。他们相见,一方一定会寻来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另一方便空着手空着肚子来享受着。
夏绝衣便是从这时学会了人言,见面必骂燕轻尘混蛋。燕轻尘无奈之余,只怪自己当日嘴贱,教小混蛋说了这个。
他们就像两只偷腥的猫儿,寻到了对胃口的玩伴,却不知命运什么时候会将他们拆散,这使得他们对每次会面都倍加珍惜。
那时候,他们从未想到以后会如何,他们只在乎眼前。
而在这遥远的以后,今天,他们居然这样算计对方,这样针锋相对。这大约是当时彼此都没有想到的。
对视之后,燕轻尘现将眼睛别开,继续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夏绝衣继续神游天外。
那瞬间的晃神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那之后,他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那点情分早就在天堑之上便断干净了。
他们武功高绝如斯,也敌不过命运戏弄。
夏绝衣忽然伸手抓了一把风,又放掉了,眼睁睁看着那阵风钻过燕轻尘的衣袍,转瞬,那风就连渣也不剩了。
☆、温情VS夏绝衣
第四十一章
说实话,燕轻尘有点搞不明白,他不懂夏为何要去送死,还逼着自己送夏去死。
西府海棠令在夏手上,本来那命令是做不得数的。燕轻尘倒是可以借机反将夏绝衣一军,只是燕轻尘自知夏绝衣不会这样糊涂,心知夏绝衣必有后手,还是忍不住要为难他。燕轻尘知晓,为难夏绝衣,也必是为难自己。
只是,抬眼望向那高台之上,受尽天下人指点的温碧情,神色凄楚怨恚,紧咬下唇,冷冷地看着燕轻尘与夏绝衣,目中激迸出仇恨的光。他原本十分在意别人的目光,今次却横眉冷对他人的不屑与指点,直着脊背,仿佛天地间唯他独大。这一份傲气,这才看出同出自乃父乃兄,这是一份在骨血里生根的高傲。
燕轻尘不忍他一直委屈着,便是一时,也笃定了要为他出一口恶气。
骑主从来不是糊涂人,却因着难过美人关,自甘自愿糊涂着,自比那周幽王唐明皇之流,愿意为了博美人一笑自毁长城。这份糊涂,燕轻尘自然也是甘之如饴的。
眼看着情势又向夏绝衣倒去,燕轻尘霍然转过身来,背对天下人,面对夏绝衣,神色咄咄,做出一番攻击的姿态来。
“那么,敢问刑主,你身为刑主知法犯法,该当何罪!”他神色凛然,气度一等一的足,目中原本有些缱绻的目光也被他一丝不漏地藏起来了。
夏绝衣慢慢悠悠地对上燕轻尘的视线,道,“哦,骑主缘何作此问?”
“刑主心知肚明!”燕轻尘腹中冷哼一声。
“请骑主解惑。”夏绝衣面无表情地作出个请的手势来,背却未曾躬下。
燕轻尘注视了夏绝衣一会,缓缓道,“铁棠谷众人永不能持铁棠令以令铁棠谷!刑主莫非忘了?”他知道夏绝衣必然还有其他说法,或许就像魏明楼给他的说法一样,但是这又有什么呢?他燕轻尘不相信,天下人不相信,浪费口舌而已。
夏绝衣慢慢接近燕轻尘,用极低的声音道,“阿尘,你知道吗……”
燕轻尘心里一震,他叫他阿尘,阿尘,阿尘……他原以为这称呼已然蒙尘,再没有人会用这样冷淡又生涩的语调叫他了。
“剧本原不是这样写的。”夏绝衣面色倦怠,遥遥地看着远方,缓缓道来,“只是,我累了,想尽早结束这些。我累了,阿尘。今后,你同他可以远离江湖,寻一处没人烟的地方,好好地过你们的生活。你尽可以好好疼惜他,将过去的伤痕从他心上抹去。时间久了,我们都会明白,不管是破除樊篱还是规行矩步,因果由前人种好,我们收获再种下另外的罢了
。该结束了,阿尘。你不必在这是该结束的时刻来难为我。你若是想为他出一口气,为他,你我,我们的悲哀鸣不平,你该让我去的。你瞧,我都不计较你了,一点也不计较你们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遥遥地看着远方。
燕轻尘心里咯噔一声,许久之后,又听见夏说,“若是他恨我,”燕轻尘听见夏低声闷笑了一声之后继续道,“嫉恨我坐拥权利,锦佩貂裘,武功第一,掌生杀大权,高处胜寒,最最要紧的是还有一个无论何时都在等我的人。你尽可以告诉他,不必再恨了。很快,我就将死在他眼前。想他也等不到我老死在刑谷罢,还不若就这样干脆死在他眼皮底下更解恨。”
“最最要紧的是,你可以这样告知他,这世间还有能将势必要做的事碾碎的事,这世间,爱能消弭恨,恨却也能将爱挫骨扬灰。嗯,不错的,就像他的母亲,我俩的母亲,爱温情爱到了极致之后便是恨到了骨子里了。阿尘,你们可以高高兴兴看着,我的凤君离我而去啦。”夏绝衣句末的语调欢快而上扬,却上翘得令燕轻尘心痛。
夏,你真是高明啊。你揪住了我的不忍,你看透了他,也摸透了我。我爱你。我是这样爱你。他是我的爱人,你却是我的兄弟。我能为他杀死你,却还能为你与你一同赴死。你们同在我心里的天平上,你在左,他在右,从来没有谁比谁更重。我怜惜他身世坎坷,却是看着你碎裂了自己一寸寸的骨骼然后浴火重生。我听见了他的苦难,却看见了你的。
夏,我最最疼惜还是你呀。他的嫉妒我懂,你的无谓我却不懂。
一瞬之间,燕轻尘脸色数变。他先是与天下人对夏绝衣群而攻之,后来又为他攻天下人,其后却又再转身为难夏绝衣。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温碧情咬牙看着现在的燕轻尘又为夏绝衣正名。
燕轻尘搬出之前魏明楼的说辞讲给天下人。既然夏不愿同这些人说话,那就由自己来。
温碧情冷冷地看着夏绝衣,心底咬牙切齿道,“他还真是好能耐!竟劝得燕轻尘阵前倒戈!”想到这,温碧情没来由一阵酸涩,燕轻尘心里装的还是他,一早不就该明白的么?这该死的心痛又为何而来?
“不必怀疑,他爱你。”仿若天外音,清清冷冷传达温碧情耳畔。
温碧情冷哼一声,刚要答话,蓦然抬首,看见先前不屑一顾的男人正冷冷看着自己。
“对,他爱我。轻尘不光爱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一直站在我身边。轻尘薄情,与尘世少有牵挂。他的师父没有既疼爱他又教养他,亦师亦父;我也没有高绝的武功,更没有坐拥
权利掌握生杀大权,将他师父弄得又残又废。我何必要去嫉妒你,你怎么会以为我嫉妒你。”温碧情话说得越狠,脸上的表情越是艳丽,眼神狠厉,如蚁附膻。
“不必狡辩……”夏绝衣话语一顿,苍白无血的嘴唇忽然洇出妍丽的颜色,烈烈动人,淡淡道,“你狠毒,我未见得就良善。你摸到了我的死穴,我未尝不了解你。”他话锋又一转,“知道为何我一直不对你出手么?”只听夏绝衣自问自答,根本不给温碧情插口之机,“不值得。”
不、值、得!三个轻飘飘的字却重重锤在温碧情心上,夏绝衣的意思不就是自己还不配么!
温碧情听见这话本是怒极了,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演越烈,“那你现在后悔了么?”温碧情得意问道。
夏绝衣同温碧情并肩站在一起,不知是温碧情刻意还是巧合,两人俱是一身白衣。二人十分酷肖又大相径庭的容颜,分明一个丽妖一个冷鬼,令人无端想起绝世无双这个词来。
这绝世的姿容这次却是成双了。
于温碧情来说,却是你死我活,生死不容。
夏绝衣紧接着温碧情的问句小声说了一句话。温碧情倒是听见他的回答了,却不曾听清楚,他苦苦辨别一阵,实在弄不清楚便也搁置在一旁了。此时温碧情心想,你觉得我不值得,我还觉得你不值得我钻研呢。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温碧情原本痛恨夏绝衣的不痛不痒,此刻,却因为夏绝衣在他身旁莫名生出一种情愫来。仿佛他们就是兄弟。啊,他们可不就是兄弟么。
温碧情小时候是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的,他被因爱生恨的母亲折磨的时候,孤独地被关在黑暗的船舱里的时候,远远看着对面的岸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兄长来。我现在在做这样的事情,这时候,他会在做什么呢?
稍大的时候,有一年,他枯坐在花船上,看着对面十里长的红灯,听见对面传来的爆竹声,闻到对面飘扬过江的年夜饭的味道。他心里冒出一个词来,哥哥。他的母亲早早就把有关爱的感情耗尽了,他的父亲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实在指望不上,他迫切地想念他的哥哥。跟他一般大,只比他早生了几个时辰,会同他一起挂灯笼、放爆竹、吃年饭的哥哥。
这个除夕,温碧情砸烂了一把名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的客人横眉冷对。那个女人对他的反抗进行了残酷的镇压,即便身心遭受折磨,温碧情绝望寂灭的眼中燃着一簇炽热的想望。只要活着便定有相遇的一天!他并不孤单,这世间还有他的一个兄长,或许同他一样也在
遭受苦厄,或许也在思念他。温碧情就这样擅自与夏绝衣定下了活下去见到彼此的约定。
是夏绝衣的存在给了温碧情希望,同样也是夏绝衣用绝望将温碧情灭顶。
日子一日日过去,温碧情在揽月摘星不知今夕何夕。当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早早不是少年的时候,他仍然呆在花船上,仍然是最红的敛尘,那个女人仍然不知疲倦地进行着自己的复仇。
人说飞来横祸。天外有只世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手,将一切随心所欲地拿捏,将这场处心积虑的复仇当作消遣的笑料。
温碧情华衣烈烈,高傲地伫立船头,像以前千百次地眺望对岸一样静静地看着,看那一场烈火,闻见隔江飘来的血腥,听见一片寂静,但他仿佛可以听见那些兵刃与血肉相交的声音。
温碧情抬头望去。这一晚,正是,红染西京月。
夏绝衣。一衣绝尘,公子绝色。
温碧情听说过他,当夏绝衣这三个被那女人念出来的时候,当他打听到那个一衣绝尘公子绝色的夏绝衣的时候,他心里鼓胀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就是那个夏绝衣,立在高处、威风凛凛的夏绝衣是他的哥哥。
那个女人就这样死在夏绝衣手里,就像玉飞阁死在夏绝衣手里的千百个人一样,毫无意义。这之前所有的处心积虑仿佛一场异常滑稽的笑话。
温碧情微微勾起嘴角,翘首盼着。
他最终没有等来夏绝衣,却等到了另一个人,燕轻尘。
夏绝衣不需要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高高在上睥睨,自己却泥潭深陷挣扎。他是美玉,自己是蝼蚁。他俯视人间,连同自己。
温碧情那时才明白自己肖想多年的人物只是一朵镜中花。
夏绝衣纵情人间,想做就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武功、才智、容貌、地位……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那晚,燕轻尘初遇温碧情,惊艳其貌,怔忡之间听见温碧情用极轻的声音缓缓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瞬间的深情打动初晓人事的燕轻尘。
那晚,温碧情一腔情灭,钻营了他娘偏激的性子,因爱生恨,挑起了揽月摘星的大梁。
原来,他竟是爱他的。
温碧情恍然转首,怔愣看了一眼。这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衣袂翻飞挨在一起给人要打成死结的错觉。瞥了一眼夏绝衣静好的容颜,那酷肖的五官,他们原来真是兄弟啊。
正在这时,夏绝衣稍稍转了一下眼珠,余光捕捉到温碧情一晃而逝的侧脸。夏绝衣踏前一步,身形与温碧情错
开去,他喉结微动仿佛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只字未吐。
温碧情的眼光下意识追逐夏绝衣踏光而去的身姿。太阳光芒耀得刺眼,那人周身一圈蒙蒙亮的光。他听见夏绝衣凉薄得刺骨的声音,“刑主夏请战铁棠谷主。”
夏绝衣不曾拱手折腰,气势却瞬间暴涨开来,萦绕他身那若有若无的血气铺展开来,漫天散去,直威压得旁人直不得腰喘不得气。
温情却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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