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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的神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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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唉，谢谢你刚才没有像奥德一样推开我，这让我有点信心了。你看我这话说的，好像很容易让人误会？我喜欢男人已经很糟糕了，你可不会和我一样吧？开玩笑开玩笑，你的脸色别那么难看。柯文，你一定在奥德面前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吧？不用担心，我已经想明白了，即使奥德不能接受有男人喜欢男人的事实，我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很高兴了。哈哈，我们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快点回去吧，可怜的赛克斯还等着我们呢。”
柯文一瞬间对奥赫伦的一切都感到兴味索然。
大概是失恋的滋味吧。
*矮种马樱丹纯属胡诌。
作者有话要说：
☆、传送失败
回到杂货店，莱珀为柯文和赛克斯准备好午饭之后，就在楼下店铺里忙活起来。赛克斯用了药之后又睡了一会儿，到下午两三点钟才醒过来。柯文和赛克斯都心里有数，关于昨晚的事赛克斯应该给个交代，但柯文就是提不起精神来“逼供”。但他也看得出赛克斯的情绪相当亢奋。他有什么想要告诉他，又想要装作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想那到底是什么呢？但每次他试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会浮现莱珀的面容。他明亮的眼睛里的神采意味着什么？那时候他看着奥德又是怎样的表情？
两个人各有心事，一下午只讨论了一会儿“暗步者”。他们能接触到的资料对暗步者的记载很少，这些人是生活在地下的古代人的后裔，继承了古代人对黑暗神明的崇拜和活人献祭的传统，一直在窥视地面上的一切。柯文认为这世界在太古的时候发生过很严重的自然灾害，那些古代人因此躲到了地下。否则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彻底摧毁一个有过高度文明，又精通魔法的民族。赛克斯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严重的自然灾害，人类不可抵挡之力……神明吗？”
柯文有一些不可知论的倾向，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古代人对神明的崇拜。“后续的文明是前一个文明的毁灭者，他们很可能在历史记载中诋毁自己的前任。包括被神明抛弃、信奉黑暗这些，看上去都很像是抹黑的说法。你记得那些‘古代人的三角’上被抹去的徽记吗？很有可能是古代人的继任者为了彻底抹去他们的痕迹那么做的。”他说：“而且，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神……有全知全能的神明，是不会允许活人祭祀这种事的。我可以理解古代人是怀着崇敬神明的心态在进行谋杀，但那毕竟是愚昧落后带来的谋杀。死亡只会在黑暗中招来死亡。”
“死亡和黑暗，似乎大量文明都会把两者联系起来。”
“你准备坐在床上和我讨论人类学吗？”
“这是你今天第一次和我顶嘴。这很反常，柯文。发生了什么事？”
柯文白了他一眼，说：“你呢，赛克斯，你在想什么心事？昨天我们分开是意外还是你在计划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在看窗外？你在等什么？”
赛克斯又看了看窗外，柯文觉得被他的蓝眼睛刺痛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珠又让他想起莱珀。赛克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柯文，我要回去。”
“回去？回地球吗？”
“是的，最好马上回去。你呢，是在这里再逗留几天还是一起走？我建议你和我一起离开。”
“你疯了？我们只剩下一次来这里的机会，你自信到可以破解魔法皇帝留下的秘密再一次重新那个魔法阵吗？”
“我很冷静地在和你商量。柯文，我们必须回去。”
很好，他这次直接把我换成了我们。柯文瞪着赛克斯，结果发现这家伙的表情出人意料的诚恳。他是认真的，“浪费”这宝贵的来到奥赫伦的机会，他也要回去。柯文在想一个拒绝并且说服赛克斯留下的理由。他们还有大量的工作没有做，也许这一次他们可以和奥德一起去奥赫伦法师学院的图书馆，接触已经散佚的珍贵典籍；他们还可以考察一下附近的湖泊和河流，毕竟七〇年代的科学家只从多维空间里拖回一座城市。他们还可以……
只有一件事是柯文想看到又不想看到的。莱珀和奥德在一起。
“柯文，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回到地球之后我一定会完整地从头告诉你我为什么急着回去。但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愿意放弃我拥有的一切，无论是财富还是法师的身份，换取这次回去的机会。而你……请你务必和我一起回去，我不想你出事。”
柯文惊觉赛克斯是认真的。“你暗示我留在这里会有什么不测？什么不测？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你刚才把我和莱珀支开不会是为了……”他数落赛克斯到一半，还是被他认真的眼神触动了，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赛克斯，你这家伙是认真的？你昨天不会和那些暗步者一样是到学院去偷东西的吧？但那说不过去，我们发现它们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它们取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是做了让步。“赛克斯，我开始就和你说过，这次试验由你全权负责，那我们就回去吧。但是不要忘记，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谢谢你，柯文。”
赛克斯非常用力地握了一下柯文的手。柯文打定主意之后倒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他心不在焉地问：“要和莱珀还有奥德告别吗？”
“打个招呼吧。但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动身。还有，找个空旷一些的地方。”
“我今天为你挖树根的山坡就很空旷。算了，悄悄溜走也不错，我不擅长说再见。反正……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对吗？赛克斯？”
虽然柯文并没有考虑好是否要利用那宝贵的第三次机会，但是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莱珀，他还是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感到一阵高兴。莱珀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柯文虚弱地笑了笑，转头望向窗口，窗外夜色深沉，星星点点的灯光散布在房屋的轮廓间。
“晚上了？”他问。
“是的。”莱珀扶着他坐起来，又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柯文感到嘴巴和喉咙里都快烧焦了，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整杯水，才缓过气来。“我……我刚才和赛克斯在……”柯文故意不看莱珀的眼睛，说：“我们在城外的山坡上做实验，然后……发生了意外”
他回忆了一下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赛克斯很小心，不仅要求空旷的环境，还仔细检查了周围，确信山坡上只有他们两个才发动了魔法。他们曾经通过那个传送魔法从爆发的火山中逃生，魔法本身毫无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仔细回想，赛克斯那小心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莱珀并没有和平时一样对和魔法有关的问题保持沉默，而是说：“赛克斯昨晚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我看到你们从后门出去，以为你们想偷偷离开，所以……不好意思，我跟踪了你们一段路。只是在做实验吗？是我多心了，哈哈，我一定是小说看多了，以为法师们总是在和各种邪恶势力战斗。”
“是，是实验……”柯文心虚地说。他转动了两只手的手腕，又在床上踢了踢脚，确信自己之前只是晕了过去，没有受伤。“我们失败了？”他问莱珀。
“不知道。我在山脚下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又看到一道非常明亮的光线冲天而起，我就赶紧冲到山上，就看到你和赛克斯……”
“对了，赛克斯呢？他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莱珀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皱起了眉头，一副苦思的模样。柯文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等待一个好或者不好的回答。莱珀摇头说：“他在仓库，我也说不准他的情况。”
赛克斯的情况确实难以形容。他被放置在仓库里，身体被一个半透明的圆球包裹着，昏迷不醒，但胸口有明显的起伏，似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生命危险。柯文看到他凄惨又神秘的样子，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莱珀到底是怎样把他拖回来的？
他把手放在圆球上，它的质地和颜色都让他想起世界之眼。可以看到里面的赛克斯伤得非常严重，并且有大量出血。
“是魔法吗？我把他带回来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他伤得很重，但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找医生，医生这样也没法帮他诊断吧？我只好暂时把他放在仓库里了。”
“不是魔法——至少我不知道有这样的魔法。”
柯文对赛克斯释放了几个侦查用的魔法，但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圆球吸收了他的所有魔法，他只能感受到非常平静的气息。赛克斯在里面是否安全？他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脸和身体，心想不能冒险。他得把他带回去，回到有更多法师可以求助，并且有现代医疗设施的地球去。
他转身去看站在门口的莱珀，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的莱珀。柯文忽然为自己不是不辞而别感到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至于无法面对莱珀。
“莱珀，不好意思，我要带赛克斯回……我们那里。我说不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找人求助，并且为他治疗。下午出了点意外，但我没法把赛克斯搬走，只能在这里使用传送魔法了。那个……可能会爆炸什么的，我下次来的时候会赔偿你的损失的。还有……不，没什么。你走远一点吧？”
莱珀又侧过头看他了。他关心的表情让柯文的心里暖洋洋的。既然莱珀可以对奥德不计回报，他大概也可以。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我知道了，请小心。”
莱珀说着退出仓库，顺手关上了门。柯文长吁了一口气，有些不舍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然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在地面上布置传送魔法。一切就绪，他默念了几句“不要再给我出岔子啊”，就发动了魔法。
没有响应。
无论他尝试了几次，魔法阵都只是画在地上的一堆文字和线条，丝毫没有做出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滞留的心
莱珀跳上窗台，和转过头来的戎装青年四目相对。莱珀对他有印象：阿德利·卢米斯，城主府邸的军官
卢米斯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问：“是莱珀？”
莱珀点头跳进了房间。卢米斯微笑说：“奥德告诉我如果有个金发，皮肤很白的高个子在他房间附近出没，那就是你了。”说完，他的笑容就收敛了，表情严肃阴郁。莱珀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些贵族打交道，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问：“奥德呢？”
“他在三尖塔，有些事走不开。我来做点调查，顺便帮他带几本书去塔里。”
莱珀没有问卢米斯来调查些什么。他看得出他显得疲倦又戒备，法师学院这几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反而是卢米斯又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要去见奥德吗？”
“不，既然他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莱珀说完，没有等到卢米斯的回答就从来路跳了出去。他还是在三尖塔附近转了一圈，学院里增加了不少巡逻和暗哨，他小心绕开他们，但并没有和塔靠的太近。他望着玻璃塔顶上的月亮与月光，想象奥德忙碌的样子。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人，他可以整晚在这里守望。不过是回去的时候了。
莱珀回到杂货店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仓库的门，查看房客二号的情况。赛克斯还是被那个半透明的圆球包裹着，伤口似乎在愈合，至少他的气色好了不少。莱珀在圆球上拍了两下，礼节性地说了声“晚安”，就离开仓库，回到了自己的阁楼。
房客一号垂着头坐在窗前，从他出去到回来的这些时间，他似乎一动也没有动过。莱珀对他的态度已经习惯了，这几天柯文一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身体机能以维持生存的最低要求在运转着，有的时候会吃一点莱珀给他准备的东西，但吃的很少。除了他可以摸到他、和他说话，他的状况简直和赛克斯相差无几。
但是莱珀并没有对此麻木，他在他的座椅前蹲下来，说：
“柯文，赛克斯的情况比起晚饭前又有好转，我想过不了几天他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柯文只是点点头，不显得高兴，没有应声，也没有其他反应。他清楚地知道莱珀很担心自己，但他就是想在个人世界多待一会儿，至少这样他可以欺骗自己并没有滞留在奥赫伦。对，奥赫伦，他有多向往这座城市，现在就有多害怕她。任何魔法都有失败的风险，即使他和赛克斯这样训练有素的法师也不保证传送的时候百分之百成功，但有些失败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柯文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幼稚。他此前完全没有考虑到他和赛克斯的行动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魔法阵还是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他只是这个魔法的使用者而不是发明者，他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他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陷入了可悲的境地。
最好的情况是赛克斯很快恢复，然后他们顺利返回地球。
最坏情况……如果赛克斯会死……或者他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或者他们一起也没有办法让那个魔法发动，那么他们就会一直留在这里。不知道和地球有多少距离和时间的奥赫伦。
柯文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被恐惧扼住咽喉，不能呼吸。他在地球的直系亲属只有关系一般的祖父母，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家乡和亲人朋友缺乏眷恋，这也是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魔法世界驰骋的原因。然而只要无法回到这个地球的念头产生，恐惧就随之而来了。他知道自己可以凭借法师的身份在这里过得很好，不用担心适应环境的念头。但是他他妈的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是属于地球的，他一定要回到地球！恐惧带来的不安和狂躁让他必须停止思考，才能不让自己的脑子里塞满这个念头，否则他一定会哀嚎、哭泣，甚至用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方式来排除恐惧。但只要他在呼吸，这个念头就充斥着他、紧紧抓住他。三天来，柯文在大部分时间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恐惧逼迫成什么样子。他甚至连“一切会好起来”的安慰自己的念头也不敢有，现在的他最害怕的是希望，因为希望破灭的后果他无法承担。
他在自我封闭的中感到莱珀拉起了他的手，把他从阁楼往下拖。莱珀、莱珀！我现在很害怕，我想扑在你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着寻求安慰。你能安慰我吗？现在说不行只有你的安慰能让我好一些。我很害怕，莱珀！我无比害怕此生无法再踏上故乡。
一桶冷水把他从头浇到脚。十月底的奥赫伦正在步入深秋，柯文一吹风，马上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发起抖来。
“哦……莱珀、莱珀，你……”
“对不起，但已经三天了，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给自己弄点热水，浴桶在边上的小房间里，你现在冷静一些了吗？然后我们聊聊。”
柯文一边哆嗦着一边冲进莱珀指给他的小房间。那是莱珀专门为他和赛克斯搭出来的浴室。他们两个并非离开现代化的环境就无法生活，但时代的差异让他们对奥赫伦这种接近中世纪的生活不怎么习惯，再说，法师要弄一些热水还是很简单的。
两分钟以后，柯文已经泡在热气蒸腾的浴桶里了。一冷一热的刺激，加上三天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他现在对感官上的享受毫无抵抗之力，舒舒服服地让热水和蒸汽充斥自己全身每一个毛孔。恐惧暂时离开了，虽然短暂但切实地离开了。
柯文感到自己的大脑恢复运转，也必须恢复运转。
莱珀靠在门边，问他：“感觉好些了吗？”
“恩。”
“可惜赛克斯暂时没法洗澡。”
“嘿嘿，不用管这个家伙。”
“柯文，你的故乡离这里很远吗？我可以找人照顾店铺，然后和你一起送赛克斯回去——如果他一直那样的话。”
“很远，比你我能理解的都远。”
柯文抬起头，望着木板房没有封死的屋顶，银河高悬在他们头顶，时不时有星星对他致以闪亮的微笑。莱珀也抬起头来，他的视力比柯文好得多，能望见更为璀璨的星海。他问：“比到星星上还要远？”
柯文被他逗乐了，他说：“还要远，远得多。从这里根本看不到……离家不过几天，但我现在非常想念她。只要想到可能回不去了，我就特别想念她。”他把手从热水里伸出来，念了一个咒语，一大团火焰从他的手掌里冒了出来，让周围的木板发出畏惧的退缩声。“你还是让我一个人呆着的好，我开始烦躁了，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但是把看到的一切都破坏掉，说不定可以让我感觉好一些。我应该等赛克斯恢复过来，然后把问题解决，但我就是害怕。很可笑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优秀的法师，可以控制情绪不受外界的干扰。但我实际上那么脆弱，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把我击溃。而且不可原谅的是，我应该考虑到的。赛克斯说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他一定是预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而我居然因为被感情困扰，没有追究下去。我也没有做好的完全准备，对于三天前的失败，我完全没有预案，所以出事了只能哭哭啼啼的——哈哈，我唯一正确的大概是没有哭出来，真是全盘失败。”
有些话他不应该对莱珀说的，即使他说了莱珀也听不懂，但他不应该对莱珀说的。他不可以让自己的感情干扰到莱珀。他们之间有什么呢？一段可靠的友情，但注定分离；一场暗恋，但已经结束。柯文打定主意保守秘密，决不告诉莱珀或是其他任何人。这件事和可能无法回到地球一样让他感到痛苦，甚至更加痛苦，因为这里连虚假的希望也不存在。太好了，他想他找到了克服一种痛苦的方法，那就是让自己沉浸在另一种痛苦中。
柯文马上又因为自己的滑稽念头大感羞愧。他在想什么呢？把自己包装成爱情电影里遇到挫折的男主人公吗？这太可笑了，他应该振作起来，等赛克斯恢复或者想办法让赛克斯恢复。即使……即使不幸真的无法回到地球，他也不可能自暴自弃地过一辈子。这不是柯文·菲尔特的生活方式。他曾对他的父亲保证过。
他一头沉进水里，呛了一大口热水，然后马上把脑袋伸出水面。莱珀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薄薄的木板门。
“对不起！”
让柯文意外的是，他竟然微红了脸，马上转过头去。
“呃……我又不是女人，看看没什么。”
“奥德说贵族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裸体。”
“……我只是个法师，又不是贵族。再说，你刚才泼我冷水的时候可没那么多顾虑啊。”
莱珀笑了。柯文喜欢他那爽朗的笑声。他说：“莱珀，不要出去，陪我聊一会儿。我还是很害怕，但是你在的话会好一些。”
于是莱珀靠了过来，他的脸在星光中很模糊，有无数微小的、跳动的颗粒拼成他白色的面孔。柯文问他：“你以前说过你的故乡在北方的山区？也很远吧？”
“是的，很远很远……”莱珀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柯文又问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会不习惯吗？如果想家了，会做些什么？”
“我被你问住了。”莱珀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我经常会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家乡，她……我的母亲一直与我同在。”
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少谈论自己的亲人。柯文的父母都已经去世，赛克斯的直系亲属似乎只有祖父。奥德在故乡还有一些亲戚，但感情很可能并不和睦。只有莱珀偶尔会用非常温柔的语气提起他的“她”，他的母亲。
柯文很羡慕他。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他对她的印象仅仅来自于照片和录像。
“但是总会想念她的吧。”
“这倒不会……她和我同在，而且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的。”
这句话中似乎有什么隐秘又深沉的东西在，柯文感觉那一瞬间四周的夜幕都更加黑暗了。他小声说：“对不起，你的母亲是不是……”
莱珀摇头：“不，她很好。别胡思乱想。啊，我倒是想到了。”
“什么？”
“我答应了隔壁的蕾芮婆婆明天去帮她收麦子，在城市的另一边，只有一小块田，很快就能搞定，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柯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莱珀笑嘻嘻地趴在木桶上，说：“我发现了，不能和前几天一样，我在店里干活，让你一个人留在楼上胡思乱想，你看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神都不那么呆滞了。我决定了，明天要带着你去麦田，看住你，让你没有发愁的空闲。那么说定了。柯文，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一定会让你忙得只想躺下来睡觉。”
“等……等一等，你不是说只有一小块田吗？”
“答应了？”
“你其实是自己想要忙碌工作免得乱想奥德的事吧？”
“太过分了，柯文，我是真心为你好呢。”
柯文直接从桶里往莱珀身上泼了一把热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莱珀低声说：“总有忘记烦恼的办法，对吗？”
是啊，在你身边的话，总有办法忘记烦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金黄的田野
第二天，柯文特意再检查了一下赛克斯的情况。只能说赛克斯在透明球体的包裹下恢复得很快，即使在地球的医院里也不会更好。柯文恨不得马上把他拖出来让他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往球体上轰了几个魔法，效果基本为零，只好作罢。
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还是在仓库附近设置了好几个结界，才换下长袍，穿上便装和莱珀前往城外的稻田。莱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小板车和一匹毛驴，但他完全不会赶车，最后还是柯文用“法师的特别技巧”搞定了那匹小毛驴。
奥赫伦附近有大量起伏的丘陵，城市西方的湖泊名叫艾琳，和所有这类以女性名字命名的湖泊一样，少不了有关湖中女仙的各种传说故事。蕾芮婆婆的麦田就在湖边不远的山坡下面，阳光下金黄的麦田连着浅碧的湖水，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不过柯文一抵达目的地，目测了一下麦田的大小，就罢工抗议起来。
“这可不只是一小块田啊，莱珀。”
莱珀笑眯眯地把镰刀递给他。柯文看着随风起伏如同黄金海的麦田，本来想装模作样地赞美几句这秋天的美丽景色，但一想到要弯腰在这里干上一整天就腿肚子发软。他再次抗议：“你真的决定今天一天就把这里的麦子收完——”
镰刀贴着他的脸飞了出去，顺带削下了几根头发丝。莱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接着又像是金毛寻回犬一样凑过来和柯文连连道歉。柯文在胸口重重拍了几下压惊，揶揄地问：“就你这样还自称剑士？”
“镰刀和剑又不一样……”莱珀讷讷道。
“真是的，不管是剑士还是杂货店店员，让法师教你用镰刀可说不过去啊。看好我的动作！”
柯文以最标准的姿势举起镰刀，“状若猛虎”地扑进麦田，莱珀轻声说了句“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也重新拿起镰刀，从麦田的另一边开始工作。对柯文这样的研究狂人来说，工作确实是排解烦恼最好的办法，一上午的时间在辛勤劳作下很快过去了。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清点了一下成果，发现虽然柯文用镰刀的姿势标准一些，但莱珀那边的效率更高。虽然法师割麦子输给杂货铺店员没什么丢人的，柯文还是在吃过午饭之后打气十二分的精神在麦田里奋战。不知不觉，当日头渐渐西沉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如莱珀预测的那样，料理完了整块麦田。
“休息一会儿？”莱珀问。
柯文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堆麦秆上。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眺望湖光粼粼的艾琳湖泊。迫近傍晚的阳光的金红色和附近连绵山脉中秋叶的亮金色一起反射在镜子般的湖面上，光辉熠熠。时不时有几只翅膀长长的白色鹭鸟掠过湖面，它们扇起的风和湿润的气息从湖心吹向岸边，轻抚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舒服。
莱珀也在他边上坐了下来，他白皙的脸上一点儿汗水也没有，蓝眼睛里映着湖泊和湖上的夕阳。柯文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于是干脆闭上眼睛。
“累坏了？”莱珀问他。
“还好。”
“对了，手给我看看。”
莱珀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右手，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指和手掌，然后高兴地说：“还好没有起泡磨破。”
柯文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女人。”
“让法师老爷跟着我干活又把手磨破了可说不过去啊。”莱珀一本正经地说。
“你找我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是法师老爷？怎么样？我这个法师老爷没拖你的后腿吧？”
“是，是，我以后一定逢人就说，我认识一位法师老爷，不仅魔法一流，还会下地做农活。”
莱珀说着又检查了一下柯林的左手。莱珀自己的手冷冷的，不如柯文基本没搬过重物的手柔软，但也不粗糙。柯文想这一定也是一双没有下过地的手。
莱珀又问他：“你是在哪里学会用镰刀的？我猜哪里的法师学院都不会教这个。”
“我父亲的故乡。”
“……”
“别担心、别多心，我现在还好，累死了，哪里有精神伤感。而且我对他的家乡也不熟。我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一个……呃，不是一个国家，也不是一个民族的人。我是在母亲家长大的，只有我父亲去世前和他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他是个历史学家，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完全没有家庭和亲情观念，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结婚生子。”
柯文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也是秋天，也是有粼粼水波的大湖，也是一片金色的田野，不过是是稻田。金色的稻穗在风中浪潮般起伏，他拿着小篮子在田埂上走来走去，把感兴趣的东西，豆荚、小番茄、玉米、蚱蜢……都装进篮子里，但是烦恼还是压着他，万物欣欣向荣，他的父亲却在走向死亡。
“后来他生病了，绝症，索性放弃治疗到他自己的老家去度过余生。这时候他又想起我了，把我叫过去陪了他最后几个月。那是个风景很美的村庄，我在那里学了不少东西，玩弹弓、游泳、抓鱼，还和几个叔叔学会怎么用镰刀。其实只是他们忙农活，我在边上看着。”
柯文说着又比划了几下。莱珀没有笑，用有些哀伤的目光看着他，但他没有问他父亲的事，而是说：
“——想不到啊。”
“恩？”
“我以为你和赛克斯一样，都是在学院里长大的……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精英？”
“我不是，赛克斯才是。你呢？我只在农村里住过几个月，山区里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是很平静的生活。”
“你的母亲一定很宠你吧？我看你以前在家里肯定不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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