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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锦作者:药十九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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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厌就差没捂住心口倒地不起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对着容箜离开的方向傻傻发呆,忽然他一转身猛地双手握住我的右手。
“怎么?”我怔住。
“仙君,爷果然是没有选错地方!”他满面红光。我挑了挑眉,将手抽出来。
自那之后,朱厌每日都要缠着我问这问那,容箜仙子喜欢吃什么,容箜仙子喜欢什么颜色,容箜仙子怎么怎么。我烦不胜烦,挥手赶他,“再不好好干活,我就上容箜那告你一状!”
他就又乐颠颠地去干活。
零零散散过了数月,我这小府院终于是给修整成原先的模样,只是池塘中空有水没有鱼,难免寂寞,又让朱厌给我弄了几尾大红锦鲤来。
许久没见到我的宁逸小院,想念非凡,拉来躺椅,半躺在上面抽着烟杆,冷不丁地消失了好久的木府星君出现在我面前。
他一扫之前被计都星君追着跑的愁容,笑面春风,一看到朱厌,第一反应竟和容箜仙子如出一辙:“唷,许久不见,静北你也开始养妖兽以取乐了?”
容箜这样说,朱厌尚且能忍,木府星君他可不会去忍,上前就要揍他。照理说木府的修为是远远在他之上,但是他此刻太悠哉,捱不住朱厌这样突然袭击,面上硬生生地接了一拳,立刻肿起一块。
我从躺椅上跳起来把朱厌给拉开,厉色训他:“就你这般沉不住气整日鲁莽生事目无尊长,你还想要成仙?你还指望容箜仙子能够看得上你?!”
戳到他痛处,令他很是不甘,同木府道了声歉,虽然那神态龇牙咧嘴,说是道歉更像是威胁,但念在他也算懂了需得退步,我便帮他讲话,望木府谅解。
木府不是小气之人,何况他今日心情似乎大好,听我讲明了朱厌的来龙去脉,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也不疼不痒。”说完还一笑,结果面部幅度太大扯到痛处,丝丝抽气。
我让朱厌出府在山头找个清净地自个清修去,这边要泫泽搬出一坛青梅酒,我和木府即刻坐在石桌边开喝。
“好些时日不见你,还以为你被那计都星君追到哪条地缝里躲起来了。”我一杯酒下肚,同他耍笑起来。
木府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还别说,我就差那么一点要去找条地缝钻进去了,结果,你可知,凡间不久后就要变天,时局动荡,逢迎乱世,妖鬼横行,计都这个晦气凶星,这会正该他忙得焦头烂额,自然就没那闲工夫追着我跑了。”
他又大大地喟叹一声:“可让我缓了好大一口气。”
我气定神闲地以食指指腹轻敲杯盏:“那你可弄清了他为何那段时日紧追你不放?”
木府被我一提醒,蹙眉略沉吟了一会,忽地惆怅起来:“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光惦记着如何躲他来得恰当,压根没去探个究竟啊!”
我啧啧两声:“待他得了空,你去问问便是。”
“才不要。”木府立即否决,“我宁可不知道也不想去主动招惹他,反正他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躲着便行。”
我丢给他一记“真没出息”的眼神,木府反而得瑟地接住我的眼神,摇头晃脑了会,正了正神色,与我道:“同你说些有的没的,差点忘了问你,你这两年,和那三山正神炳灵公走得很是近?”
我诧异道:“哪有这回事,他不过偶尔上我这来小谈。”
木府睁大眼,字字抑扬顿挫:“这还不叫走得近?你想要多近?莫非要日日同你捆在一起才是近?你可知那炳灵公是个什么性子?天帝拉他聊聊天他都可以爱理不理,整个天界也就西天三位佛祖能请得动他,他隔三差五地往你这跑,你跟我说说,若不是和你亲近,难道是来散步消食?”
我被他唬得一乍一乍,又觉得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最近和我走得近?”
“昆仑仙境上都传遍了,有鼻子有眼的,说那炳灵公常常避了身边的仙鹤童子就下界去,要知道炳灵公原是最厌恶凡间,嫌污秽,这会三不五时地每隔数月就下界一次,还避开旁人,定是有问题。于是又有仙僚说了,这炳灵公下界不为别的,就是去会一会自己下界入劫时帮过自己的那位仙君,这仙君原是凡人,飞升后得了个守山的闲职,炳灵公虽是归位之后不再记得入劫时那些事,但许是冥冥之中有线相牵,对这位仙君感觉很是不同,于是常常下界探望。”
我不由皱眉:“昆仑仙境上的仙僚怎么都如此无聊,便是这等碎事也能传得沸沸扬扬。”
木府摇摇头:“是你太小觑了炳灵公的被关注程度,光是仙子仙娥们,日日闲聊中关于他的话题就可以装上上千箩筐。”
 “说起来,他每次都与你谈些什么?”木府继续问道。
我回想了下:“还真没什么,我都不晓得他是为何常常来我这,每次说上的几句话也都再平常客气不过,关心关心身体,慰问慰问心情。”
木府收回眼神:“他对你倒是上心。”
我为木府空了的杯盏斟满酒,再给自己斟满:“大概吧。”
“静北,”木府盯着酒杯,“我始终觉得,你还是,别和炳灵公走得太近罢。”
我不在意:“无所谓的事,我又没做什么,难道他还会无缘无故害我不成?”
木府抿了一口杯中酒,“静北,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害你,可是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晕晕乎乎写到这里,突然有种错觉:
火德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炳灵公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木府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司命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计都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反正大家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
只有孟君在旁边悠悠闲闲地抽着烟。。。。。。(…。…;)y…~~~~
(其实大家都在搅很大一盆狗血而已。。。。。。)




第21章 第二十章

我自是明白世间冷暖,于仙者亦是同样。不过成仙的大多参得透彻,孰热孰冷,想来也并不在乎。凡间的生死苍茫,聚散悲欢,都被司命星君写烂了笔头,再精彩的戏本看了上千年上万年,也早该鄙厌得很。
待我做了神仙才看明白,人间最可笑的词便是惊天动地,何以惊天,何以动地,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
而我这六百余年大概太短,参不透许多事,抓着自己曾经拥有的短短二十年人生不肯放手。如今忆起前尘往事,才惊觉那时的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有血有肉,惧怕病痛与死亡,遍赏人间四季,有离情苦愁,亦有开怀喜乐,遇见一个人,对他诚欢诚喜,这样便是活着。
如若我放手,有谁还会记得孟锦里,又有谁还会记得宋子灼。
所以他炳灵公接近我有目的也好,无目的也罢,我都宁可相信他之所以对我上心,是因为他曾经是宋子灼,而我曾经是孟锦里。
冥冥之中,有线相牵。
那日我对宋子灼一番你若不嫁我那便只好我嫁于你的深情告白被他视为玩笑,之后他仍旧神情自然,与我既未有更亲密些,也不曾同我疏离。而我想既已于他点明,不如干脆厚起脸皮,来一顿狂轰滥炸,作尽纨绔姿态。
我时常抄写些情深入骨相思害人的诗句塞在他的书册中,还记得第一次是抄了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他看后先是怔忪一瞬,而后笑着问我:“少爷既然引用此句,那可否与我讲讲,此句出自于哪,全诗是什么,诗人缘何作此诗,还有诗人生平少爷可有了解?”
我呆立半晌,丢了句“本少爷怎么会知道”后落荒而逃,狼狈至极,又恨他不解风情,浪费我一片心意。
第二日我在他的书册里塞了一沓纸,是一首前人张可久的诗《塞鸿秋》,“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然后附上全诗解析,我自己对此诗的看法以及诗人生平,写了我满满几大张纸,耗费半个夜晚。
宋子灼这次笑容更甚:“不想少爷最近竟是如此好学,值得夸奖,只是这字写得稍微不如人意了点。”
那段时日,别的我没学到,前人评述世间情爱的诗句倒是背会不少。
只可惜收效不大,宋子灼要么是在装傻这方面是个好手,宠辱不惊到了一定境界;要么就真是根木头,还是根桃木,不然如何让本少爷迷了眼。
我那时那知道其实他是炳灵公,那个不懂情爱,那个非要人家佛祖给他灭了根尘识十八界的三山正神炳灵公。若是早就知晓,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喜欢上他。人的本能便是趋利避害,喜欢上他注定是个极苦的差事。
我多羡慕那时的孟锦里,他年轻不谙世事,他可以大大咧咧地对宋子灼说我喜欢你喜欢得紧,他可以在宋子灼面前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我顶着神仙的名号活了六百多年,浑浑噩噩无所事事,我在炳灵公面前得小心翼翼屈躬卑膝,我想看他一眼得称瞻仰尊容。
那时我爹拍着我的肩膀,笑着对我道好好跟着你的宋先生学点东西,学学怎么做人处世。
现在木府星君忧心忡忡地对我道你还是不要和炳灵公走得太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孟锦里可以装病痛偎在宋子灼怀里,孟锦里可以故意偷偷跑出去喝酒,在小雨纷纷的天里,淋雨走在街上,被酒和雨水呛得微醺,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宋子灼一定会找来,撑起一把油纸伞在他头顶,口气虽凶得很面上却还是柔和的,眼里泛着心疼,他会训他:“少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是淋不得雨的。”
这时的孟锦里会因为他的关心高兴得笑,装出喝醉的模样对他念诗,念的是《一剪梅》。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孟锦里会说,宋子灼,我的肩膀淋湿了。宋子灼便会忙不迭是地将纸伞全罩在他的头顶,把自己置在雨下。
孟锦里会每天问宋子灼,子灼先生,你今天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孟锦里会朝宋子灼故意撒娇,子灼先生,我都活不过几年啦,你就喜欢喜欢我吧。
而现在的静北真君,他连想问问炳灵公是否记得宋子灼都要踟蹰上许久,现在的静北真君,他只敢垂头立在炳灵公身旁一臂开外,炳灵公来了,他得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炳灵公说要走,他得说恭送正神大人。
我是多羡慕那时的孟锦里,我是多么羡慕。

朱厌近日老是缠着我,说他悟性太差,修行不得其道,要我点化于他。我头疼得紧,被他缠着烦了,便吼他:“点化甚么,本仙君从来就没被哪位仙僚点化过,还不是成了仙!”
朱厌根本不知道我是莫名其妙就飞了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于是这般唬唬他还有些作用,他会皱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开。
想来我怎么可能会传道授业,六百余年皆是荒废度过,仙术不精不说,论道还不如同样荒废修为的木府星君来得嘴皮子利索。
泫泽给我抓了两只大锹甲虫来,我平时把它们分养在两个罐子里,偶尔无聊了,就在院子里放一个钵子,将它俩都放进去,蹲在地上看它们斗得死去活来,在其中一只快要不行的时候,我就将它们分开,放回各自罐子里去。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朱厌一开始还嘲笑我,说我幼稚到有损仙者的脸面,我一边看那两只锹甲打架看得高兴,一边不在乎道:“反正我丢仙家颜面也丢得不是这一回两回了。”后来朱厌好奇心起,也蹲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反而也是越看越起劲,甚至还给这两个小家伙起了名字。
背甲黑得发亮的那只被他叫做一二,背甲颜色黑中透着金色的那只被他叫做三四。我说你这是什么起名水准,朱厌说那你起,我说我才懒得做这种事。于是这两只叫一二和三四了就成定局了。
我们还会记下一二和三四的胜率,三四胜出的盘数总是高出一二一盘,稳稳压在一二头上。
有一日我和朱厌蹲在地上看得起劲,都禁不住连声喝好,泫泽在一旁推搡我:“仙君。”
我抬头看他,觉得他神色有些苦闷,又忽地感觉我这小院内气息不对,马上起来回身一看,火德星君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一脸不耐地看着我。
我立刻又用脚尖踢了还蹲坐在地上的朱厌一脚,然后堆上满面笑容移到火德星君身旁:“正神大人如此繁忙,怎么有空来小仙这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火德星君又穿上了那件暗赤色长衫,黑色的咒文衬得他面色冷峻,只见他刚要开口说话,那边还背对着我们蹲着的朱厌忽然喊起来:“仙君啊,一二快被三四揍死了!”
火德星君脸色似乎黑了一黑。
我心里一急嘴快对他喊了声:“那赶快把它们分开!”
火德星君面无表情,清冷的声音缓缓道了声我的名字:“孟锦里。”
我赶紧去把那边刚将一二和三四放回各自罐子里的朱厌给拉了过来,一齐立在火德星君身前。
火德淡淡瞟了他一眼,对我道:“新来修炼的妖兽?”
当下我心里突然觉得火德星君真是大大的好人,他没有像炳灵公那样直接喊朱厌畜生,也没有和容箜还有木府一样觉得这是我抓来养的妖兽,而是平等看待他。
我一面暗自感激一面点头称是,又扯了扯朱厌的衣袖告诉他这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正神。
泫泽给他上了茶,他举起来品了一口,也不抬头看我,语气轻描淡写:“你倒是生生把人家给带坏了。”
刚对他建立起来的感激之情浑然崩塌,我心下不平,但嘴上还是得说:“小仙知错了。”
火德继续缓道:“你便是这样日日带着他嬉闹玩耍?你荒废修为无所谓,他既是正在修炼中的妖兽,想要成仙,必然得下苦功去修行。小明山是块福泽地,算是清修的好地,既然你收留他在此,就别带着他一起荒废时日。”
朱厌有些茫然地看向我,我对着他肉笑心不笑:“正神大人在点化你呢,快道谢啊。”
要说火德星君每每训人时从来都是语气缓而淡,即不凶狠也不急躁,但被训的人听来心里更是不舒坦。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我让泫泽带朱厌下去,拿眼角偷偷瞟了火德星君一眼,却和他双眼对了个正着,他毫不在意,抬颐示意让我坐在他对面。
待在他面前坐正,我才发觉他今日比起以往略有不同,眼里虽仍是布着傲气,却是多了几丝倦怠。不知他最近在操劳些什么,眉眼间的疲态遮掩不住。
“正神大人近日可是忙碌?”我为他添了一壶新茶。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撩开额边长发,指间的动作缓而慵懒,“今日正好路过,想来与你下盘棋。”
我忙命泫泽摆了棋盘上来,仍是习惯了将盛满黑子的木钵放在自己这边,而将白子推给火德。
远处天际寥淡,几丝薄云浮拨,日光甚暖,又是一个逍遥日子。我捻起一枚黑子,铿地一声落在棋盘正中。
今日的火德星君虽是面上笼着一层疲色,棋步却是比往日更蛮横,攻势汹汹又步步为营,杀得我措手不及。
他似是掐着时辰,一个时辰过后,他便将手中白子扔进盛子的钵子,起身抚平袖摆,“记下这残局,下次再继续。”
我还未来得及起身,他将一方两个手掌大的锦盒扣在我面前,“上回容箜捎给你的那些糖果该是吃完了罢?”
他这么一说,我便明了这盒中仍是上次容箜带来的那种珠糖,只是不懂这火德星君即便是不喜食甜,用得着一盒一盒地将这些糖往我这送么。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不能这般说,还是得毕恭毕敬地起身对他笼手行礼,表现出诚惊诚喜道:“真真谢过正神大人如此厚待,小仙铭感五内。”
他无甚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半晌,长衫上的玄黑咒文压着暗赤的底,逼出他一身戾气。无意间就想起他在昆仑仙境的麒麟宫内,一袭荼白深衣,如绢墨发披在身后,七分冷清的眉目透出三分温文,总归是比此刻好看。
感觉到额间一点冰凉,我这才惊觉他的手不知何时抬起,食指和中指并起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停留了一会,就慢慢拢起手指,垂下了胳膊。
“修为如此差劲,又不懂得将勤补拙,这些珠糖内几味草药都是修护仙魂仙泽的,正好适合你这般饱食终日无所修为的仙者。”
他声音淡且若无其事,话中刺倒是布了个遍,幸而我早已不气盛,也听惯他这般讲话。我无话可驳,除了道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火德星君似是真的累极,双眼闭了闭,偏过头对我轻声道了句:“我走了。”
我差点嘴快说慢走不送。
火德星君的身影一消失,朱厌一闪至我旁边,抱臂而立,似笑非笑道:“仙君,爷看你这小明山确是福地,正神个个往你这跑。”
我递给他两枚白目:“既是福地,你去给本仙君好好修行去,别又让人家说是我将你给带坏阻了你的修道路。”
打开石桌上那方锦盒,拾起一颗珠糖含在了嘴中,我拍掉了沾在指尖的糖霜,按下盒盖。
我一直都是喜欢零嘴的,便是做了神仙后也不例外。宋子灼就常说我这般不懂事,定是零嘴食得多了,他嘴上这样说,还是会在平日上课的书房里放上山楂,糖桂花,杨梅干和盐炒豆。若我能耐心下来听一个时辰的课,便有一柱香时间可以吃零嘴。

山中几日,人间不知几年。
前两日深夜里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乌灯黑火里大睁着双眼,盯着床顶发呆。
惊醒前的梦里,还是孟锦里时的我在孟府内溜达,抓到个下人就问他:“你可见到子灼先生?”
下人惊疑地看着我:“少爷,子灼先生是谁?”
我烦躁地推开他,继续四处瞎转,看到位丫鬟,又是两步上前抓住她问:“你知道子灼先生在哪么?”那丫鬟也是一副受惊的表情:“少爷,我们府里没有子灼先生这个人呀?”
“怎么可能没有?!”我吼她,而后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我这日仍是在上课的时辰去了书房,书房里却是干干净净,虽说平日里也是干净整洁,但不是这般干净,书架上空空荡荡,桌上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一排狼毫笔,一边置着一方黑石镇纸,再无他物。
宋子灼也不在,放在平常。。。。。。不说平常,便是昨日,他也是早早地坐在这书桌前手执着一本书卷一面翻看一面等着我打着哈欠推门进来。
我愣了许久,坐在我的位子上,一直等到日上中天,我一头冲出门去,在宋府里四处找他。
结果所有人都反问我,子灼先生是谁?
怎么可能不知道?平日里这些下人个个见到宋子灼无不是会笑着躬身行礼,唤他一声:“子灼先生安好。”这会为何像是从未见过他似的?
我从昏迷里转醒时,还没睁开眼,听到身边有人极是小心地轻声道:“少爷莫不是患上了那失心疯?”
另外一个声音也是压得极低,“去,别瞎说,小心被人听见了。”
“可是,姐姐你也是见着的,少爷今日跟失了魂似的,见到个人就问什么子灼先生,可是我们孟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位先生?”
“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罢?”
“吓,姐姐你可别吓我,我可是最怕那些东西的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把这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在我面前低下头:“啊,少,少爷你可醒了。。。。。。”
“滚出去。”我嘶哑着声音平静道。
然后我就惊醒了。
后来发呆的时候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似乎是发生在我离世前几天的事。
小明山下了场大雪,这雪下得甚是凄厉,全无瑞雪丰年之感,似正是为了配合凡间此刻乱世的悲凉气氛。
之前木府对我说凡世即将改朝换代时是几十年前,那时他用的词是“不久后”,上次他来时我便说他欺我,说分明是过了几十年才迎来乱世,你居然同我讲不久后。他很是无辜,说几十年难道很长?
我一想也对,他们这些神仙个个活了万儿八千年的,几十年确是算不得什么。
凡世现在的这个朝代气数已尽,几年前各地豪杰权霸圈地为王,互相之间拼着要去取当今皇帝的人头,勤王军和叛乱军打,几拨叛乱军之间也是战火纷飞,一时硝烟弥漫,民生载道。
总有妖鬼趁着乱世出来为祸,小明山前段时日也不太安宁,几只鬼怪想在我小明山作乱,幸而我的结界还能镇住它们。
我有些发愁,这些不过是虾兵蟹将,万一来个厉害点的,破这结界不成问题,我还是得亲手对付他们,以我的半吊子修为,免不了是一场恶斗。朱厌听到我的抱怨,拍拍自己的胸脯:“没事,爷正好可以拿它们练练手。”
我看了眼他那一派市井流氓样,又开始发愁到时候要真打起来,我这小府邸不知道又会给毁成什么样。
长叹一声,在这人间,无论怎样的福地,都是比不上昆仑仙境上舒服啊。
我裹着一身缝了棉絮在内的艾绿长袍,坐在院内喝着泫泽给我温好的青梅酒。不同于人界此刻的兵荒马乱,小明山上山披银装,寂静怡人。我呵出一口白气,眯起眼辨别着远处腾着云朝我这飞来的仙友。
待我看清原是三山正神炳灵公,赶紧放下酒盏,起身欲迎接。
不知道这炳灵公又来干嘛。木府曾说让我不要和他太过接近,而自从他对朱厌不满那次之后,他再未来过,我倒是想和他接近,也没那条件。
他穿着黛蓝锦衫,袖口滚着金丝花边,令我想起宋子灼也喜着黛蓝色的衣衫。落地的姿势潇洒不含糊,直接向我大步流星走来。
我含身笼手,连一声正神大人都还未喊出来,他已立在我面前,右手直接掏进我胸口。
恰似一盆冰凉的水,从我头顶直接灌溉而下,泼了个透湿,我浑身发冷。
他那手虽直没了我胸膛,但施了术法没伤到我仙体,因而我也不觉得疼痛。然而这浑身拔凉的原因,是因为我感觉到他正抓着我的元丹。
只需轻轻一掏,我就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话说今天写文时一直在循环《三千年后》remix版,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这首好歌啊,听得内牛满面,林夕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神!
“趁熄灭前/还可一见/蜡成了灰/沾污了我的脸/纵生万年/泪海被填/浪漫搁浅/旧欢不变”
“我都冇辦法唔承認 
我失去嘅嘢實在太多喇 ”
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几十岁。。。。。。呜呜呜
当然轻薄の假相&晃儿版本的又听得我觉得耳朵要怀孕了。。。。。。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我已经没法去想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令他如此忿恨,一定要碎了我元丹,令我魂飞魄散。
命被他人握在手里,我大脑一阵空白,全身所有毛孔都紧绷起来。
炳灵公却是微一蹙眉,啧了一声,低声自语:“果然不行么。”
我堆起的趋奉假笑还僵在脸上,屏声息气,一字不敢说,动弹不得。纵使我并不觉得当神仙是多么有趣的事,也并不代表我活腻歪了。
身后响起一声怒吼,如雷贯耳,他将手抽出我胸口的同时,化了原身的朱厌十万火速横到了我面前,一时间热浪滔天,我们脚下覆在地面的白雪尽数化作水,露出泥土原本的颜色。
他对着炳灵公发出低呜威胁,面对他的拔刃张弩之势,炳灵公夷然自若得很,抹了一把手,那神态甚是闲雅。黛蓝色的长衫映着漫天素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若是没有刚才那样几乎要了我的命的动作,若他还记得宋子灼,我大概会喜欢他这番独伫天地间的姿态喜欢得紧。
朱厌将我护在身后,伏下前身,浑身毛发倒竖,若是炳灵公再进一步,他怕是会直接扑上去。炳灵公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转身招来一片祥云,腾起便走了。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喉头一阵滚动。不知他这番究竟是要闹哪样,我心里这般想着,握了握拳头,手心里一片汗涔涔。
朱厌直到确定炳灵公确实是离开了,才恢复了人形,转身一脸心有余悸地看着我:“他娘的,幸好他走了,要真打起来,爷非得把这条小命给折进去不可。”
看他刚才一副护着小鸡的凶狠老母鸡样,原来心里也是哆嗦着的。
“你可是惹了他?看他方才那动作,根本就是直捣你元丹啊。”朱厌复又问我。
我一时半会还是难以回神:“本仙君倒也很想知道是否惹了他。。。。。。”我此番也仍旧是惊魂未定,方才眼看着元丹几乎就要毁在他人手中时,从头皮到脚尖都在发麻,那种惶惶之感一想起来便觉得窒息。
不可坐以待毙,我心道,谁知炳灵公下次会不会继续发疯。于是投袂而起,泫泽从屋内拥上来,他不曾看到刚才那一幕,手里还捧着另一壶新酒。
我回头对他和朱厌交待道:“你俩好生看家,我去趟昆仑仙境。”
转身直奔昆仑仙境。
我平日里四体不勤好逸恶劳,不喜生事也惧怕麻烦,遇见上仙就百种低伏千种奉承。他炳灵公贵为三山正神,我对他敬畏有加,几乎就要三叩九拜;他炳灵公莫名其妙还顶着一张我为人时极喜欢的脸,害得我每每见他,不说小鹿乱撞,也还是会撞那么三四下。即便如此这般那般,不代表本仙君能够由着他害我性命而不为所动。
远远地能见着昆仑山顶,云气层层萦绕,衬得山顶似是在无边尽头。
我直接从十二门之一的东南门而入,守门的开明兽同往常一样,凑近嗅了嗅,便不再搭理我。我便入了仙境,直直往木耀宫疾行而去。
自炳灵公那惊悚一掏,我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去告状。我自己制不了他,还有天庭天条,他妄自欲意夺仙僚性命,此等重罪,任他亲爹娘亲大伯还有他自己再厉害,也是需受惩戒的。
只是仅凭我一家之言,怕是无人会信,我便想着先去找木府星君商议商议。
毕竟这昆仑仙境上,他同我是最为熟识,我亦是最信他。
谁知到了木耀宫,开门迎我的仙鹤童子告诉我他不在。在木府星君这地界我也算是常客,那童子认得我,一脸歉意对我道:“我家仙君现下恰巧在济水河神那下棋,不在宫内,真君若有事找仙君,不如上里面来边喝茶边等等。”
我摆摆手,示意不用:“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他。”
浑浑噩噩地离开,心情甚差。自然自己差点被莫名其妙干掉不会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只是要干掉自己的那人是自己曾经顶顶喜欢的人,这感受又是另当别论了。
何况还不明了原因,更是郁闷至极。
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三山正神炳灵公,那不是宋子灼。
日久岁长,宋子灼早就不存于世。弃我而去不知所踪的是炳灵公,如今想要我的命的也是炳灵公。
我喜欢的那个宋子灼,只会温柔地唤我少爷。
瞎转悠着,再一抬头,竟是天府宫。天府宫大门开着,司命星君正从沿廊踱步到正院内,一眼就瞧见了我,赶紧迎来。
“怎的了这是,魂不守舍的,可是来找我有事?”他来到我身前,将我拉进了府中问道。
我摇摇头,“我来找木府星君,恰巧他不在,便四处晃晃,等晚些时再去找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你天府宫来了。”
司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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