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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作者:拏依伽 下部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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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偶尔窥见里面的情形,这结界并非出自孔雀王或者帝释天,想要以龙眼看透,难。”龙王回道。
  八部众之一的龙众龙王之眼,有看透世间万物之能,小至千里万里,大至人心欲念。
  “据说堑魔阀的罡天锁扣被弄断了,为此挲迦耶城成了一座死城。”乾达婆王若有所思地望着紫黑结界。
  龙王闭了闭双目,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苍凉:“城中的人,无一幸免,怕是不下千人……孔雀王绝不能出来,否则,魔界与佛界必有一战。如果,燕楚七等人还牵扯其中,怕就不是佛魔两界之事了。到时候,定会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乾达婆王不语,一旁的迦陵频伽似乎想说什么,可只动了动略微发白的嘴,便继续沉默着。
  “燕楚七与神界的恩怨,确实要做一个了断。”风正白柳忽而插话道,“他窃取女娲神力,并与佛界之人有所牵扯,我想,战神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如果佛界对孔雀与帝释天、紧那罗王依旧持消极态度,怕是两界失和会是迟早的事。
  这一次,迦陵频伽终于吐出了那比及天籁的声音:“要想孔雀没有仇恨,只有一个办法。”
  乾达婆王闻言,看向迦陵频伽时,却是皱起了眉头,面上莫名露出一抹可惜之色。
  龙王问迦陵频伽:“你有何办法?”
  “孔雀怨恨在于,不曾得偿所愿,只要令他达成愿望,就能尽消怨恨魔障。”
  “这么说,是要放任孔雀重临人间,屠戮我佛界众人,取了佛祖性命?”阿修罗王不善地冷笑问。
  迦陵频伽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怨恨,其实并非对佛界,至始至终只不过是迁怒罢了。不论是对佛祖,还是对钵多罗,都是因为他不想恨始作俑者。”
  说到钵多罗,阿修罗王和龙王都有些不知所云,他们自是没有乾达婆王知晓得多,所以龙王立刻便问:“此事与钵多罗尊者有何牵连?”
  迦陵频伽对于此事,本身是不愿多说的,但是他也明白,就算不说,总有一日还是会被人知晓。
  “钵多罗尊者是孔雀能否走出无间渊的关键,当初就是因为钵多罗尊者,他才会被佛祖打入无间深渊。”
  此话一出,龙王与阿修罗王都有些惊讶,对佛界之事不太清楚的风正白柳,也隐约察觉到什么。
  “所以,结界挡在此处,是为了等我?”
  温润如水的声音,好似清清泓流划过心间,众人一惊,皆回头望去。
  不远处,有三个人立在那里。
  一个平凡温润,一个丑陋阴沉,一个却是从所未有的俊美高贵。
  也许,龙王不曾见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但是阿修罗王却是对其中一个有一面之缘的。便是因为那个平凡温润的尊者,他阿修罗城不肯开放的莲才会三日怒放。
  “钵多罗?”乾达婆王惊喜呼道,几乎是即刻踏云而至他的身边,“你还好么?”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满满占据自己眼眸的男子,多日来的担忧,终是放了下来。
  钵多罗轻笑:“我很好。”
  他顿了一顿,掠过乾达婆王走向迦陵频伽,对他说:“方才我听你说,孔雀怨恨我,是因为他被打入无间渊完全是因我而起。我刚才就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是,一点也想不出来。我能知道得更清楚一点么?”
  迦陵频伽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情绪好似不太稳定。他虽从未睁眼,可那双微微抬起的手,颤巍巍的伸向前方,似乎想要摸索身前的男子。
  “钵多罗……”他低声呼唤,眼角的两颗血痣宛如泛起水光。
  “你可以告诉我吗?”钵多罗问。
  往事浮生若潮汐在脑中不停翻滚,迦陵频伽从未奢求会有一天再见钵多罗,可而今再听见那久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他不禁有些悲喜交加。
  “你真的还活着……”他喃喃呓语,“对不起……”
  钵多罗一时间有些诧异,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对许久,迦陵频伽终于静静述说而来。
  “钵多罗,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第一次,迦陵频伽展露了纯净的笑容,天地顿时为其失色,“其实,你就是那个将优昙钵华之种给予佛祖的化外人。”
  除了已听闻过此事的乾达婆王,龙王和阿修罗王,甚至是庚炎都有些意想不到。
  “因你看见三界六道的未来事,悲其不幸,来到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为了涅盘之法,你与孔雀有一段宿怨,而我,亲眼目睹你坐焚于真火。你现在这个身体,是佛祖用你仅存的精神所造。你会出现在优罗钵界,是佛祖一手造成。而你真正的名字并不叫钵多罗,阿难尊者常言你开得灵窍,便是要你记起自己原本的名字。否则,你永远不是你,也再回不去自己的世界。”迦陵频伽字字清晰地说道,他触碰到钵多罗的脸颊,空灵的声音含着深深的悲切,“你不应该来这个世界,你的命运注定是牺牲,注定没有存在的痕迹……”
  钵多罗沉默听着,起初是惊讶的,而后缓缓化作淡漠,片刻,他竟落寞而又释然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就是我的宿命……”
  他情不自禁地望向不远处的庚炎,笑容里含着深深的苦涩。
  这么说来,他和庚炎本身便是注定分离。
  他们一个居于混沌,一个居于界外,命中是根本不可能相逢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
  很久以前,他才会那样消失……
  可现在,这短暂的重逢,似乎同样逃不过如斯命运……
  奈何,奈何……
  庚炎,你有听到吗?
  原来我钵多罗注定牺牲,注定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因此……
  根本不可能……履行对你的诺言……
  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第九十八回

  原来所谓开窍,是需得记起原本的名字。
  难怪,佛祖座下的第一大弟子,每次都如此急不可耐地催促着钵多罗。
  庚炎看着钵多罗回望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心底忽而猛地掠过一丝刺痛,夹杂着一抹深深的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
  早在很久以前,庚炎以为自己是了解钵多罗的,就算钵多罗为了阿释拏迦做出那些事情,他也明白,这个温柔而又懦弱的男人,无非是被阿释拏迦所蛊惑,就算其中参杂了感情,多也是对于阿释拏迦的愧疚。
  所以,他从来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即使男人表面上确实背叛了自己,后来更是食言,消失了整整千万年,他都不曾真的计较过什么。
  若非如此,在优罗钵界第一次见到男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故意忽视男人带给自己的那股强烈的熟悉感。
  庚炎只是不想自己再被人左右,特别是那个给予他而今一切的男人。
  他是盘古后人,就算不是现在神秘莫测的仲古天尊,他也不想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牵绊着心,更何况,现在的他掌管着天地的平衡。
  所以,男人在千万年前做的一切,他并不愤怒,也并不觉得耻辱,最多只是有些对于明明可以触手可及的东西,到最后却毫无声息的消失的淡淡失落。
  这也是为何阿释拏迦无数次挑衅自己,他仍旧稳如泰山,不动不念的原因之一。
  只因为庚炎明白,钵多罗对于自己,并非重要得可以令自己失去全部的理智。
  而今再次重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混沌中太久的孤独,让他在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之后,对钵多罗这个男人莫名的生出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执念。
  庚炎不由想,孤独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可是,就在现在,有人却说,钵多罗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世外之世,并且,他来到这个世界只为他怜悯的众生罢了。
  庚炎便忽而觉得有些可笑,那钵多罗曾经对他许的诺言又算什么呢?
  是对这个世界多不算多少不算少的怜悯,还是仅仅只是随意许了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给了自己不知是真是假的念想。
  他不禁觉得,至始至终,他从未看透眼前的这个男人,而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是明白他的,是多么的令人可笑。也许,阿释拏迦便是在那深不见底漆黑一片的龙渊,暗自嘲笑了自己千百回,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的和自己打着关于男人的赌约。
  庚炎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迷恋过风一般神秘的男人,所以才会令阿释拏迦有机可乘。
  可仔细一想,却也忽而有些想通了一些那时所疑惑的事。
  比如,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男人能知晓那么多关于他和阿释拏迦未来的事,并且用着回忆的口吻告诉他,他庚炎会成为仲古天尊,独居在三界六道之外的混沌中,并且守着一盏上古神灯云螭碧环,成为坤天之主。他为他缝上最为重要的紫金龙图腾,却又为阿释拏迦揭开遮掩的布条。
  由此,使得天地两分,日月各据一边,洪荒慢慢消失。
  一切就好似已经命中注定了似的,来不及去深思细想,不由人分辨细说,一切的一切,因为男人的出来,而发生巨大的变化。
  也许,所谓的钵多罗只不过是个牵线人罢了,可是他对自己的承诺,就算到而今,庚炎曾经故意忘却的而今,沉睡神游时,他也会梦见男人对自己所说的一字一句。
  庚炎想,或者确实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迷恋过男人的。
  也许就在他对自己说,永远会陪着自己的时候。
  就是因为这句连同身为盘古后人、自己的亲弟弟的阿释拏迦,也从未对自己说过的话,当男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事,是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犹记得当年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总想有一个人陪伴着,即使阿释拏迦陪伴着自己,总觉得不够,哪里还缺了什么。
  可仔细又想的时候,便觉得,或许,本就是因为他的自私,所以他抛弃了最为亲近的兄弟,选择了在一个陌生的天地,与一个陌生的人厮守到天荒地老。
  毕竟,没有揭开布条的阿释拏迦,与当时没有成为仲古天尊的自己,曾经是那么的形影不离,要说庚炎最后独居混沌的选择,没有一星半点的自私,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还记得阿释拏迦会叫自己哥哥的时候,世界洪荒之初,日月同辉,未分阴阳,只知晓对方的两个人相互依存着,相互扶持着,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多余的爱憎仇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都是平淡而又乏味的,可却永远不会担心对方的背叛。
  可能在那时候,背叛这个词语,根本就未出现过在他们的脑海中。
  便是直到那个赐予他们一切的人出现,所有的所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抛弃了曾经平淡的一切,在那个连自己都不知晓如何创造的混沌,心安理得的与那个赐予他们所有的人,无怨无悔的居住在里面,庚炎确定,在那个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有个弟弟名叫阿释拏迦。
  只是,到了最后,始终是他庚炎一个人守在寂寥得如同绝境一般的混沌,那预想过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轻轻一吹,便只剩虚梦一场。
  几千万年过去,回首来叹,他对钵多罗的那份莫名的痴迷与执着,多少也因为钵多罗是第一个令他感到温暖的人,他让自己感到活着的温度,感到自己并非一缕飘荡天地间的游魂,轻飘飘的无知归路。
  因此为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了阿释拏迦,然后却仍旧落得一个独自守在混沌,受着千千万万年孤独煎熬的下场。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自作自受,可是偶尔又不得不在心底小小的叹息。
  他矛盾,却也想得通透,以至于到如今,庚炎其实根本不太想插手阿释拏迦与钵多罗之间任何一个人的事,只是,他根本放不起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也不可能放得下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就算他以为那个赐予他一切的人会遵守承诺,永远陪着他,就算到最后失去唯一的兄弟,承受来自最亲的人疯狂的怨恨与报复,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至于结局如何,各自凭心,各凭本事。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庚炎就从未有后悔过一分一毫。
  只是钵多罗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当他深深地望着庚炎的时候,他只是用悲哀的眼神对庚炎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和他,终究要在世上错过,不留痕迹。
  然而,他却不会知晓,自始自终,庚炎都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也许就连关在龙渊深处的阿释拏迦,也清清楚楚的明了这些所谓的宿命。
  一直以来,钵多罗从未看透过庚炎。
  而宿命的轮盘,也从未停止过转动。
  也许到了最后的最后,于庚炎而言,除了无边无际的孤独,他什么都失去了,也什么都未得到。
  迦陵频伽说钵多罗天命如此,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一切妄想留住他的人,才会迎来如此得不偿失的结局。
  等到男人真正开窍的那一刻,便是一切失去的时候……
  或许到那时,连庚炎都会开始怀疑,曾经那个与自己承诺的人,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
  如果不存在,他一直以来深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如果不存在,而今那双望着自己的清澈眼眸,又是谁呢……
  也许……
  只要阻止他开窍,阻止他想起那个该死的名字,他就能履行承诺,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的选择,也并非一无所获……
  庚炎忽而这样想着,望着钵多罗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幽深起来,就像是打翻了墨汁的水池,只是静静地望着,令人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你现在明白,为何我说钵多罗是我翻身的筹码?”
  熟悉的声音在庚炎心底深处幽幽响起,那语气之中的笑意,带着一抹深深的得意,令庚炎回神时,不禁轻蹙起了眉头。
  “哼,你终于肯与我心意相通了。”
  庚炎无声的冷哼,弧形俊美的嘴唇并没有动,只是收回目光,视若无睹地掠过所有人,一身冷清孤傲地立在结界面前,冷淡地瞥着上面缭绕的紫黑气息,独行独断,好似身旁的所有人都不存在。
  而这些所谓的对话,只存在于他的心里,旁边的所有人确实都不可能知晓半分。
  毕竟他和阿释拏迦都属盘古后人,想要做到以心来传达各自的想法,根本不在话下。
  “你割舍不下,所以,我一定会赢。”阿释拏迦的声音,在庚炎的心底是那么的自信,庚炎不由有些厌恶,只是俊美无双的脸上,很难看出丁点端倪,或许旁边的人只是察觉出这个脾气古怪的神尊心情不太好,但却不会知道因为何事。
  就连钵多罗在看到庚炎一言不发地走到结界跟前时,清澈的眼底也掠过了一抹淡淡的不解。
  “就算钵多罗开窍的代价,是离开这个世界,你以为你能得偿所愿?”庚炎在心底如是回道,千万年来,这是阿释拏迦自被困于龙渊之后,第一次与他心意相通,却是示威一般,好似在无声地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战争,他已经输了,一切都应该到此为止,他根本用不着再做垂死挣扎。
  当然,这些对于庚炎而言,是何其可笑。
  阿释拏迦似乎笑了一下,庚炎面前紫黑的结界,顿时略微躁动不安的一闪一闪起来。
  “你不会舍得他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便是我最大的筹码。只要你割舍不下,钵多罗就一定不会有开窍的那一天,而他注定就会成为我的一半。”他如此自信地说道,甚至不觉一点点的夸口,接着又说,“龙渊,不会困住我一生一世。 ”
  庚炎不以为然:“如此说来,上次你在他身上做的手脚,便是你将邪魂分给了他一半,你想他成为你的另外一半,借由他逃离龙渊?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如此大方,竟舍得祭献掉自己的一半邪魂,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毁了你种在他身上的东西?”
  这般说着的时候,庚炎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漆黑的眸子深处,染起一抹森冷的幽光,就好似因为被人觊觎了自己的珍宝,原本还是平静的心境慢慢变得烦躁起来。
  龙渊里,他曾问过阿释拏迦到底对钵多罗还做了什么,阿释拏迦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他思来想去,想到许多种可能,却仍旧不敢轻易下定结论,所以,便想随了钵多罗去往混沌,彻底断了阿释拏迦对他的所有念想。
  而此刻听阿释拏迦的口气,庚炎发觉,他虽多少猜中了阿释拏迦心中所想,却仍旧有些诧异,他会如此心甘情愿做出这般大的牺牲。
  也许,真的是龙渊中暗不见天日的日子过了太久,就算不折手段,如同魔界中的孔雀大明王一般,重返人间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不过,阿释拏迦却否定了庚炎的想法:“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
  “我自也相信不会如此简单,”庚炎在心底冷冷地笑道,“不过你要明白,就算我割舍不下,也一定会有办法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履行当初他对我的承诺。你和燕楚七那些凡人之间的把戏,不可能瞒过我的双眼。”他是盘古后人,掌管着天地平衡,当然有那个自信,留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却想要留住的人。
  “呵呵,”阿释拏迦笑了起来,“我拭目以待。”
  庚炎在心底道:“奉陪到底。”
  “不错,不错,这才像掌管着天地乾首的仲古天尊,那你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做定论吧?”阿释拏迦响在庚炎心底深处的声音,始终是虚无缥缈,含着深深笑意的。
  庚炎对于阿释拏迦的话,不知是早已习以为常,还是真的有恃无恐,至始至终,脸上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然而,就在阿释拏迦说出那样的话之后。
  原本还坚不可摧的紫黑结界,忽而犹遭雷击一般,发出一道道跳跃而又耀目的黑色闪电,不到片刻,犹如被莫名出现的闪电割裂一般,竟全部轰然碎做了一片片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结界碎片,如同坠落的星子撒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雾气笼罩的地面上,传来了那个说来熟悉,却也不熟悉的声音。
  “钵多罗尊者,久候多时了。”每一个字句中,都含着一股将士才有的血性,彬彬有礼,而又略微沙哑。
  这人,正是神出鬼没的逆天叛将,燕楚七。


☆、第九十九回

  “燕楚七!”白柳惊讶地望着燕楚七出现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显然是对于缉拿燕楚七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当看到燕楚七身后存在感极为稀薄的秦水伯时,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脚步。
  天下人皆知,逆天叛将犹如一盘散沙,窃取了女娲神力的燕楚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最后将逆天叛将这盘散沙筑成长堤的军师,秦水伯。
  所谓欲降燕楚七,必先斩其秦水伯,就连战神李靖如此自负狂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秦水伯对于逆天叛将的重要性,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风正。
  因此,当白柳看到燕楚七身后的秦水伯时,他压制了所有的冲动,除了那几个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最后只是远远地望着他们。
  结界突然莫名其妙的破裂,基于帝释天与燕楚七一行人的关系,佛界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不会孤立作战,白柳相信,这两个逆天叛将的核心人物,今时今日,在眼前的情况下,绝对难以逃脱。
  “风正,”燕楚七的目光扫过一行人时,注意到早已蠢蠢欲动的白柳,他对着白柳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如同老朋友一般高声呼道,“真是好久不见。”
  白柳收回目光,微微撇过头去,并不作声。
  他当然知晓燕楚七话中的含义,想当初秦水伯并未出现在逆天叛将时,便是他跟随着战神李靖,将燕楚七本就为数不多的逆天将士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逃,最终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躲进了佛界的善见城。
  燕楚七对于李靖的恨,白柳想,绝对不亚于对自己的一分一毫。
  说起来,自从燕楚七血洗善见城之后,他与战神多方追捕,这些年来,今日还是阔别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的相遇。
  也因此他们不得不承认,秦水伯的出现,对于追捕燕楚七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如果拥有女娲神力的燕楚七是逆天叛将的核心,那么秦水伯便是使其栩栩如生的三魂七魄,没有秦水伯,逆天叛将迟早会被连根拔起,为神界收服。正是因为有了秦水伯,就连五帝也并不确定,这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量,最后是否能将其击溃扼杀。 
  水神天吴的转世,并非泛泛之辈,他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大智慧,又具有同女娲一般的慈母之心。所谓上善若水,他对于天地众生的爱,如同女娲一般,是将他们当做自己最为疼爱的孩子。
  女娲创造凡人,而水神以弱水三千养育凡人,他与女娲之间的情谊,是凡人难以想象的。
  那是一种超越男女之爱的感情,大爱无疆,小爱无梏,为世人所不解,却又被世人所尊敬和崇拜。
  早在三皇之初,水神天吴与人母女娲、同青帝太昊伏羲的关系,就一直是说不清道不明。
  女娲与青帝本为兄妹,后秉承天地阴阳之道,欲结为夫妻。之后,女娲捏土造人,却为制礼法,不愿承认与伏羲之间夫妻的关系。他们之间,既似兄妹,又似夫妻,即使女娲不愿承认,伏羲也并未匡正,然而在流传千古的传说之中,女娲被尊为人母,而教人捕猎,驯养兽类,定嫁娶,制契书,演八卦的太昊伏羲仍旧被认作人王。
  至于水神天吴与女娲的关系,则要简单的多,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与女娲遇如君子,交如君子,死亦如君子。
  天吴对凡人最大的贡献,是在兴修水利,与耕种灌溉之上,女娲补天而逝之后,水神天吴亦弃天神之躯,转世为人。在凡人的眼中,天吴不为人王,却是人师。 
  因此,面对着一个上古天神的转世,白柳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正,即使对面的人仅仅是个转世,已为凡人之躯,但是其身为神族的大智慧并未减其一分,他仍要忌惮三分。唯有静待时机,智取其失,不可力敌曝短,才有可能出奇制胜。
  见白柳默不作声,燕楚七也不打算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他的身上,燕楚七转眼对钵多罗笑道:“钵多罗尊者,善见城一别,时隔多日,别来无恙。”又一面对看向庚炎抱拳施礼,“原来天尊安然无恙,上次雪蟾精冒犯天尊,在下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眼下看来,是在下多虑了。”
  他脸上凹凸不平的刀疤,在说话的时候上下一动一动的,即使远远看去,也显得尤为狰狞,不论他脸上的笑意多么明显,都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雪蟾精听到他如此说话,不知有否听懂其中的意思,只是结着厚疤的双目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钵多罗,如果他双目并未失明,就会发现钵多罗此刻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阿修罗王似乎对燕楚七两人并不感兴趣,倒是瞥了雪蟾精一眼。他见雪蟾精高大的身躯裹在素白的披风里,手臂微抬,胸前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抱在怀中。只是那张难以入目的脸,阿修罗王只望了一眼,就厌恶地收回了目光。 
  庚炎冷淡地勾着唇角,对燕楚七的话不屑一顾,他淡淡道:“小小把戏,不足挂齿。”幽深的眸子瞥了一眼燕楚七身后的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攻其皮囊不如工于心计,你身后的人,不得不说,于凡人之中,是将其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一个。”
  当然,此人虽为凡人之躯,却拥天神之思,心思缜密,对其形势分析得极为透彻。正所谓贫不与富斗,人不与天斗,秦水伯却偏生处处出谋划策,助燕楚七与上天作对,甚至兵行险着,与阿释拏迦邪相为伍,庚炎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何其胆识过人而又足智多谋的人。
  心中城府之深,恐怕连庚炎一时之间都不一定看得透。 
  他曾经劝过两人,与邪相为伍,代价定然匪浅。
  邪相为万恶之源,秦水伯欲斗的并非天,也并非地,是可动荡天地的盘古后人,阿释拏迦。
  如果秦水伯稍有差池,便有可能飞蛾扑火,引火自焚。
  这也是他当初警告两人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想来,或许,未走到最后一步,谁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大赢家是谁。
  也许,不会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
  燕楚七与身后的秦水伯对视一眼,秦水伯即刻上前一步,略微不卑不亢地对庚炎躬身施礼道:“晚生学识尚浅,见识未及,上次无意向雪蟾精提起龙鳞可驱走盘龙树根,以致冒犯天尊,险些酿成大祸,实属罪该万死。”他顿了一顿,转而又说,“所谓不知者不罪,无心之过,罪不当诛。晚生愿领其罚,相信天尊公正廉明,绝不会偏差一分一毫。”
  庚炎冷哼,淡淡地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秦水伯不再开口,神情淡然地又退回了燕楚七身后。
  燕楚七见状,大笑了几声:“仲古天尊怎会计较如斯小事,水伯你多虑了。”他顿住笑意,目光落到钵多罗身上,“本来在下是想请钵多罗尊者留在石村,多做几日客的。只可惜出了些小差错,尊者为了村民,仍然追来了此地,真是令人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佩服尊者的大慈悲之心。不过,还请钵多罗尊者勿要前去无间渊,有什么恩怨就在此地解决吧。”说着,燕楚七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的白柳,刀疤狰狞的面上满是挑衅的意味。 
  “燕楚七!”白柳暗自咬牙,“你和秦水伯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忽而想起一事,语气不善地问,“大明神女是不是你们引来此地?”
  “与钵多罗尊者相同,我们只不过是请神女来帮我们确定一件事而已,绝非恶意。”
  白柳冷冷扯了扯嘴角:“绝非恶意?怕是不安好心吧。大明神女乃是炎帝孙女,与战神早已有婚约,如果你们想打她的主意,不论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也永无翻身之日。另外,那被困在结界里的另一个神族公子,可是黑帝最为疼爱的五公子,你们可得掂量好轻重。”
  燕楚七笑得随意:“既然我燕楚七逆天,自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风正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说实话,我燕楚七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白柳瞬时有些气结,脸色微微铁青起来。 
  钵多罗皱着眉头听着面前几人的对话,神色有些复杂,他看向雪蟾精,眼底不由腾起一抹愧疚。
  在雪蟾精拔掉庚炎紫金神龙护心鳞的时候他就很奇怪,为何雪蟾精会知晓龙鳞可驱走附在他身上的蟠龙根,可由于当时太过担心庚炎的伤势,未及深思,一时间竟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不妥。
  而今听燕楚七与庚炎对话中的深意,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秦水伯从中作梗,以致雪蟾精险些酿成大祸。
  如此想着,钵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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