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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朱鸾-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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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曾有过这样迷茫的时候。
  神诞生之初,不知自己缘何为神,缘何如此孤独。
  没有人教他应该如何走路,如何飞翔。他饥饿孤独地游荡了许久,就在即将奄奄一息之际,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奇幻美妙的鸟儿,与林间嬉戏的那些小鸟不同,这只鸟儿华丽的羽翼流光溢彩,耀眼却不刺目,他的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辉,让朱鸾恨不得马上扑进他的怀中。
  美丽的鸟儿化为一种四肢修长、鬓发闪亮的生物,他的皮肤如月光般流动着冷冷的、却非常柔和的光辉。
  其实朱鸾并不知道……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深深地爱上了凤凰。
  凤凰带着朱鸾来到溪水边,在水波的映照下,朱鸾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他竟然与他一模一样。
  那一刻,朱鸾的欣喜是无以言喻的,他自豪自己拥有与凤凰一样绚丽的羽翼,他自豪自己与凤凰拥有一样动人的眉眼——凤凰如赤金般熠熠生辉,而朱鸾则如流火般炎光烁烁。
  是凤凰抚慰了他新生时紧张的心情,教予他身为神的自觉,也是凤凰第一次伴着他展翅高飞,是凤凰在长达千百年的孤寂岁月陪在他身边,也是凤凰一次次提醒他是与非的模糊界限,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连他们曾经相濡以沫的岁月都忘得干干净净?
  难道真的是因为神的生命过于永恒,那些应该铭刻在心的记忆,随着匆匆而过的岁月消逝,转眼就不留痕迹。
  凤凰成了他生存最大的对手,挑战、嫉妒与愤怒的对象。
  他遗忘了他们曾经如何相爱,他更加遗忘了那波光之中,一模一样的身影。
  所有的爱都成为了憎。他们一模一样的容貌,成为朱鸾最最痛恨的原因。
  朱鸾陷入了遥远的愁思,其实时间并不久,但对他而言,简直像翻覆了灵魂一般的漫长。
  他回过神来,面对的是离魅那对凶悍,却又异常哀伤的眼睛。
  朱鸾突然笑了,笑得很温柔,没有觉察到自己此时的笑容竟是与凤凰异常相似。
  离魅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中尽是惊恐,他突然跳起身来,张开羽翼向后退出几步。
  指着他喝道:「不!不!你是凤凰!你就是凤凰!」
  「我说了我不是……」朱鸾无奈,怎么又倒退回去了。
  「你就是凤凰!」离魅激动万分地说:「你骗不了我!」
  朱鸾翻个白眼,发现在这个问题上面争辩根本毫无意义,就问他:「那么你找到凤凰以后,想要他做什么?」
  「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
  「千本厦?他不是……」
  离魅满脸的凄怆:「他不听我的劝告,想要打败凤凰,就飞到凤凰殿去……」
  「慢着!你不是说,你们妖魔是无法飞入凤凰殿的吗?」
  「他不是妖魔!」离魅突然声厮力竭地大吼:「我的儿子——他不是妖魔!」
  朱鸾虽然又被他吓一跳,可是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他嘴里称是,心里却在嘟囔:妖魔的儿子不是妖魔?那才怪。
  朱鸾本想打听一下千本厦如何出生的,又是怎么成为统领叛军的首领,但是离魅似乎并没有兴趣对他讲述这段漫长的往事,而是激动地怒喊:
  「我本该阻止他的……孩子,凤凰并非普通的羽神,他的智慧和能力莫测高深,他是你我都无法解释的存在,难道我们要去质疑天地间最亘久不动的法则吗?」
  朱鸾挠挠头,心想:自己虽是凤凰的兄弟,但说真的,连他也不知道凤凰从何而来,更加无法解释他强大能力的缘由。凤凰的力量就像那些云层之后的天神一般,你明明知道他们存在,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样子。
  离魅又道:「然而我的孩子啊……他太天真了,他以为自己曾经抓到凤凰的弱点一次,就能够一举攻破他。」
  「凤凰的弱点?凤凰有弱点吗?」
  「当然……千本说过,无论是人是神都有弱点,而妖魔们……也就是我们,正擅长将弱点放大一千倍,从而让他们以自身吞噬自身。」
  朱鸾愣怔地点点头,疑惑道:「奇怪,你的儿子……千本厦他似乎比你懂得更多事情?」大叔,你看起来是挺吓人,其实也只是会扑腾两下翅膀而已吧。
  离魅苦笑道:「没错……身为一个妖魔我却无法飞越伪水,然而千本却在很小的时候就飞到大海的那一边……」
  「这么说他离开你,与真正的妖魔一起生活?」
  「是啊,他在成为人之前,是在伪水另一边的大海长大的。」
  离魅一言不发,不过朱鸾可以猜到:对这样无能的老爸,千本厦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一定觉得很不甘心。
  「他的能力……或者说天赋吧,不是我给他的……」离魅垂头丧气道:「我能够给他的只有爱,然而这却是他所不屑的。」
  朱鸾嘟起嘴巴,直率地说:「那是他不识好歹。」
  「唔?」
  「与妖魔相比,羽神的出世是非常孤独的……然而不论人、神还是妖魔,最容易忽略的就是那些他生来拥有的东西。」
  朱鸾突然想起雁太邵对自己讲过的话,他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凤凰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他会视这与生俱来的兄弟……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那正是因为他们拥有,因为生而拥有,所以就不懂得失去后的珍惜。
  离魅的父爱,凤凰的关怀……都是因为生来就拥有,所以很快被他们视作理所当然。他们都没想过会有失去的那一天,然而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朱鸾却感到怅然与后悔,但不知此时在哪里的千本厦……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呢?
  与生在九州大地的离魅不一样,千本厦很清楚自己身为妖魔,是无法在九州这片土地待下去的,他要的并不是像父亲那样苟且偷生,而是真正的展翅九天。于是他离开了九州,离开了父亲,飞越伪水,到了虚无缥缈的大海之中,去寻找妖魔真正的故乡。
  这段时期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他回到九州,以人的身份拼搏奋斗,最初他只是个小小的城主,后来南留在他的带领之下迅速发展壮大,富裕繁华,精兵良将。他一直都无畏于凤凰皇主的威严,藐视九州亘古不变的法则,他要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将凤凰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
  好可怕。世上竟有离魅这样情感丰富却懦弱的妖魔,也有如千本厦一般冷酷无情、满怀野心的妖魔——或者说,他并不仅仅是妖魔?
  那他是什么?
  就像凤凰那个披着羽神外衣,却与众不同的家伙一样。千本厦一样是披着妖魔的外衣,却拥有超越寻常的能力。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离魅说凤凰在击败千本厦之后,就将他囚禁在凤凰殿中,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势均力敌的对手,凤凰真的能够像往常那样谈笑风生就解决吗?
  唉,身为他弟弟的朱鸾,不由得担心起来。
  但他也知道,凤凰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担心得了的,自己连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离魅都无法解决,还受他所困。
  郁闷。

  第十四章

  桃宝儿经历一场惊恐,吓得六神无主,雁太邵带着他来到停靠马车的地方,将桃宝儿放进马车里休息。
  然后他转过身来,焦急地对灰羽道:「你说你有办法让我找到朱鸾,快说是什么办法?」
  灰羽不慌不忙,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突然问道:「您背后那是什么?」
  他一直都注意到雁太邵的一身剑客打扮,背后还装模作样地扛着一把剑。
  雁太邵嗯一声,笑道:「唉,只是出门在外用来防身的东西,其实就是吓吓人——不要转移话题啊,朱鸾……」
  「不,要找到朱鸾,就要靠天谴的这把『凡木』。」
  「啥?」雁太邵做了个诡异的表情。
  「百鸟栖于凡木——」
  「……」雁太邵还是无法明白。
  「它是您的权杖,天谴。」
  「嘎……」什么呀,只是我用来吓唬路上劫匪的一把木剑而已。
  「请您把它取下来。」灰羽满脸恭敬。
  雁太邵哦了一声,将手伸到背后将木剑取出来。那真的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没有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也没有散发出万丈光芒。雁太邵甚至都忘记这根木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只是被他当成一个习以为常的道具那样带着,也许……这又是他来到人间以后遗忘的一件事情。
  灰羽却用无比虔诚的目光望着那根木头,激动道:「幸好您一直带着凡木!」
  雁太邵却哈哈大笑:「啊……我平时都放在柴房当捅火棍,因为它怎么烧也烧不坏。」
  灰羽简直快吐血了,「凡木随着你每一次转世,从出生就会伴随在你左右,也许你毫不在意,但它从来都一直存在着。」
  「可是,这根木头可以做什么呢?」
  「这是您的权杖,天谴可以用它指挥千军万马。」
  「啊……这个……」雁太邵快笑出来了。
  凭一根木头?指挥蚂蚁大军还差不多吧!
  雁太邵感到可笑极了,如果不是灰羽确有不同寻常之处,他真的以为这家伙是疯子。
  「那我该怎么指挥呢?」雁太邵问他。
  「凡木自然会听命于您。」
  「呃……」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雁太邵还在不知所措,一旁的碧焉突然间变得焦躁不安,它原地踩踏着蹄子,焦急地跳来跳去,似乎是有什么正在它的身体里面骚扰它。
  灰羽大喜,激动地望着雁太邵:「天谴,连灵兽都即将觉醒,您呢?」
  啊!这充满期盼的眼神……我最害怕。雁太邵心想。
  碧焉突然仰起前蹄一声长嘶,声音惊得雁太邵一阵心悸,内心仿佛被一只獠爪狠狠挠了一把。
  心痛得流血。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手中的凡木却似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般,直立在地面上,原本剑把的地方延伸出去长长一截,与剑柄两相交叉,形成一个「十」字型。
  雁太邵突然感到有一阵旋风在围绕着自己,而这阵旋风自凡木之中旋起,环绕着凡木细长的身躯婉转而上,仿佛将四周的微光都袭卷进旋风当中,凡木微微散发出光芒,连原本笔直的身躯也渐渐变得扭曲曼妙起来,犹如女子婀娜的身姿一般。
  雁太邵手中的凡木如同拥有了生命,他可以感受到它的气息、它的脉动、甚至是它的体温。
  雁太邵吓了一跳,真想丢开这烫手的木头,可身体却突然不听他命令,紧紧地与凡木握——甚至可以说是缠绵在一起。
  雁太邵急得满脸通红,灰羽却在兴灾乐祸,「天谴,凡木自始自终陪伴在您的身边,难道您没有发现她吗?」
  「胡说八道!我只当它是根木头!」
  灰羽呵呵笑道:「但凡木对您的感情可不是如此。」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雁太邵拼命想把手从凡木的身体上拿开,结果却是黏得越来越紧。
  「天谴,抛弃你多年爱侣可是不对的。」
  雁太邵气得直想骂他——多年爱侣?你试试看一根棍子突然睡在你枕头边,看看会不会吓死!
  「天谴,凡木中蕴藏着天地间的力量,只要你运用得当,不仅可以指挥千军万马,还可呼风唤雨。」
  「我才不想呼风唤雨!拜托,我现在只想找到朱鸾!」
  灰羽微微一笑:「这对您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雁太邵怒瞪他一眼:「难道这根木头会自己飞过去敲小鸟的脑袋?」
  「不,她会让您找到的。」灰羽还是那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雁太邵真是气死了,因为他现在像个失忆的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被一根木头指引着。
  碧焉却好像比自己更明白,它在原地兴奋地跳跃,身上微微的蓝光越来越亮,连长长的尾巴也如鞭子般挥动,呼呼生风。
  它一声接一声地嘶鸣,声音震天动地。
  雁太邵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魔力小屋,屋里的一切——锅碗瓢盆都会飞会跳,都有不可思议的神力,而是他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旅客,对这一切陌生又惶恐。
  自己可爱的生活何时竟变成这个样子?
  凡木所卷起的风势越来越大,渐渐连身在中心的雁太邵都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他四周卷起可怕的旋风,所站立的地面都在轰鸣震动。
  雁太邵的衣服被卷得疯狂舞动,身边的碧焉鬓毛飞洒,如狮虎般威风霸气,它的头部向下微微一俯,在低头的同时露出青白獠牙,眼眸阴森森望着自己。
  天际突然传来一道闪电,将整个天地瞬时照亮,灰濛濛的天空如同被切割开一道缝隙,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天而降。
  一道又一道煞白色的闪电从天空落下,惊天动地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碧焉在这样的闪电中一声又一声嘶鸣,它的吼声比雷声更加恐怖。
  凡木的旋风将所有的光芒都吸收,通体呈现出玉一般纯净的色泽,微微裸露着光芒,腰身婀娜,非常性感。
  「凡木如果是人形,一定是个美丽非常的女子,她的个性就如雷电般喜怒无常,掌握她就等于掌控了风雨雷电。」
  灰羽的声音从旋风之外传来——这个全身鸟毛的家伙,恐怕是害怕被大风卷得脱皮拔毛,所以躲到树后面去了?
  雁太邵气得想拿棍子敲他,可意念刚刚兴起,就有一道闪电从天空朝灰羽的方向劈下,后者惊惧地大叫一声:「天谴!你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意识,不要太任性!凡木是受你意念掌控的。」
  啊,原来如此,所以我想拿棍子敲他,凡木就代为惩罚他了。呵呵,看起来还是满听话的小东西,我喜欢!
  当雁太邵习惯了凡木在掌间缠绵的奇异之感,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可以控制这看似凌乱的一切。
  悚然的风,惊惧的闪电,狂暴的雷——
  竟然都是他的子民。

  朱鸾正在谋划着如何逃脱。
  离魅已完全疯癫,有时候将自己当成凤凰龇牙咧嘴地威胁一番,有时候又将他视为知己般倾诉衷肠,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正常一会疯狂。
  朱鸾已经快被他弄得崩溃了。
  还是尽早逃跑为妙。
  朱鸾趁他不注意时打开仓库的大门,拼命地向外奔跑,他穿过船舱的走廊一路狂奔,道路晃晃荡荡,他一连跌了几个跟头,总算是爬出船舱,看到了天空。
  天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风和日丽。时至深夜,巨大的黑夜幕布因闪电而狰狞出条条裂纹,可怕的闪电如一道道残暴的鞭笞,回响在天地之间的则是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冷酷的风挟带着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朝身上袭来,朱鸾冷得咬牙切齿,蜷着身体滚到甲板之上。
  原来离魅已经把他带到一艘无人的木船上,原本的目的是什么朱鸾不得而知。因为风暴实在太大,船早就已经偏离航道,来不及被撤下的风帆也被风暴撕成了碎片,断裂的桅杆七横八竖地砸在甲板之上。
  朱鸾的身体随着被风暴袭卷的船身而东倒西歪,冷冽刺骨的海水拍打在他身上,又冷又痛。朱鸾没想到平和得如同死了一般的泷海,这时竟然掀起了可怕的浪涛。
  就在朱鸾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之时,在头顶的天空之上,他看不到的乌云层层之中,碧焉蓝色的身影如同云雾之中的游龙,恣意穿梭于风暴之间,它的蹄轻轻地踏着那一道道闪电,在一层层的乌云之间跳跃,如履平地。
  闪电,犹如是天空的脉搏。
  雷声,仿佛是天空的心跳。
  天地在漫长的沉睡之后,在一个黑暗的夜晚觉醒了。
  在风暴之中,雁太邵正骑在碧焉的背上,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祇,他手中握有十字型凡木剑,剑身宛转如一条水蛇,在他的手臂上游移,缓缓流动着蕴含天地奥妙无穷的力量。
  雁太邵看到在波涛汹涌之间有一条船,被巨浪抛来抛去,一道闪电凶猛地劈上桅杆,引起一阵火光。
  雁太邵透过火光,看到船上一个微弱的赤色身影。
  「是朱鸾!?他在那里!碧焉!」
  雁太邵一声喝令,碧焉已经甩动尾巴,朝大海中央奔去,它的脚步踩在那些虚幻无形的云水之间,一步步都留下飞烟一样的痕迹,风一吹就消失无踪。

  当碧焉的蹄重重地踏上木船的甲板之时,朱鸾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雁太邵从碧焉背上跳下来,本想朝朱鸾奔过来,却也愣住了。
  他们俩呆呆地对望着,沉默良久。
  背景却是已经狂暴到极点的风雨雷电。
  朱鸾心想:这是谁啊?
  雁太邵心想:这是谁啊?
  朱鸾不知道雁太邵为什么会那么帅气地闪闪发光,那些可怕的雷电都成为他登台时声光效果。
  拜托,这位大哥不就是会玩两下把戏吗?他要弄出一场那么庞大的把戏,得花多少心血啊!
  雁太邵也对失去翅膀的小鸟感到陌生……又亲切?嗯,还是这样比较像人吧,应该是说以前有翅膀的时候比较古怪,总是有层隔阂感,好像这只小鸟即使这一刻还在身边,下一刻,就会啪啪飞走了。
  他们怪异地凝望对方许久,直到碧焉都耐不住性子,在甲板上跺起蹄子来。
  「啊……」雁太邵突然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扶住朱鸾,紧张地问:「小鸟,你受伤了?
  朱鸾被大雨浇得全身湿透,狼狈不堪,后背凝固的血痕被海水一冲,又是椎心的疼痛。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就痛得哇哇直叫。
  雁太邵看到他身后原本有翅膀的地方,留下了道狭长的伤口,流出的鲜血也很快被雨水和海水冲刷而去。
  「那个……我说木头!你的出场一定要那么华丽吗?还有这个雨怎么下呀下得没完了?」
  雁太邵对着自己手中的「凡木」说话,却把朱鸾弄得莫名其妙。
  「你在跟谁说话?碧焉吗?」 
  雁太邵摇摇头,说:「是凡木……等下再向你解释!先跟我回城中疗伤!」
  朱鸾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是他受了重伤,又经过这一番折磨,早就头晕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雁太邵拖着他虚弱的身子,想把他放到碧焉背上。
  谁知这时候甲板下面却突然伸出一只紫青色的獠爪,一声咆哮,甲板轰然裂开,妖魔离魅狂怒着从船舱中冲出来。
  「谁要带走他?休想!」
  他疯狂地大吼着:「还我儿子!否则一个都别想离开!」
  雁太邵第一次看到离魅这样的妖魔,在惊雷闪电之中,他那对黑色的羽翼、巨大的獠爪恐怖至极,雨顺着他坚硬的羽毛流淌下来,羽毛锋利得如黑金的刀刃一般。
  离魅看到雁太邵以后,不由分说,挥动翅膀就朝他袭来,如果被那尖锐的翅膀划到恐怕会皮开肉绽,雁太邵下意识挥动凡木去挡。
  凡木挟带着小团的旋风回击,在空中交击出刺眼的光芒,比闪电更加惊心动魄。
  离魅一声怒吼,化为一只黑色大鸟,腾起翅膀飞上天空,雁太邵一声大喝,跳上碧焉的背,朝空中急追而去。
  朱鸾只觉得头脑混沌,就快失去意识,他很想劝这两个家伙不要闹了,大家心平气和来商量一下吧,但是谁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离魅挥动羽翼,翅膀边缘的羽毛脱离射出,化作薄刃的刀片,如碎雨般朝雁太邵袭去,后者将手中凡木挥舞起来抵挡。
  天空越来越黑,越来越低沉,似乎即将要沉入海水中。
  离魅用尖硬的喙朝雁太邵身上啄来,那力量几乎能把他撕开成两半,黑色的大鸟只是张开翅膀就足以遮挡他顶上的整片天空。
  雁太邵在灰羽的提醒之下,渐渐恢复了他身为天谴的力量,而且凡木一旦回到手中,他就感到有一股力量在体内苏醒,熟悉的一切都在他的胸臆间流动。
  面对离魅这样可怕的妖魔,雁太邵非但没有丝毫慌张,还有一种久违的快感。一定是在许久许久之前,他就习惯了兵临城下的威胁,习惯了与凶猛对手的搏斗,习惯了在凶悍的攻击之中,游刃有余地应对。
  离魅眼看自己的攻击没有用处,不禁暴躁恼怒,发狂般怒吼: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雁太邵起初愣怔了一下,似乎还有些微犹豫,但胸膛中涌出一种滚烫的、灼热肺腑的力量,在他的眼前出现一片明亮的奇景。
  九天之间,他是一块温润柔情的雁玉,与凤凰厮磨纠缠。
  凤凰殿上,他是殿下武官天谴,为皇主忠心效劳,誓死追随。
  在人间,他是一名郁郁不得志的旅人,四处游荡,没有生活目标。
  这些都是他的身份,但这些也都只是曾经。
  即使雁玉给了他生命,天地给了他力量,凤凰给了他职责,但他仍旧是不完整的。
  这些身份雁太邵都记得,但他都不想承认。
  人间五百年的等待,终于让雁玉可以回到凤凰身边,成为天谴。
  凤凰五百年的思念,使天谴不得不重回人间,等待凤凰最爱的弟弟苏醒。
  这些都是他,然而这些都不是他。
  这些只是他的责任,他的牵挂,他的枷锁。
  那么他应该是谁?应该是谁呢?

  离魅又高声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救凤凰?」
  「你错了。」雁太邵的声音在隆隆的雷声中显得特别平滑温润,却声声入耳,「他不是凤凰,我也不是来救他。」
  「嗯?」
  雁太邵哈哈大笑:「他是朱鸾,我是他的同伴,我当然是来与我的同伴一起前行的。」
  「同伴?前行?哈哈哈……我看你现在就要葬身大海了!」
  离魅张开恐怖的羽翼向雁太邵冲过来,想要将他攫住,他凶猛的爪子已经要钻到雁太邵的胸膛里,然而后者的胸口突然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那光比闪电更甚,有着融化一切的力量。
  离魅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扯般,朝另一个方向跌去。
  「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离魅声声惨叫,却被那阵光芒吸附着,黑色的身体渐渐消失,然而他不甘心,最后一刻又从光芒中凶狠地伸出爪子,用獠爪朝雁太邵胸口中掏去。
  没有痛苦,雁太邵真的没感到什么痛苦,虽然离魅的爪子足以将他一分为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但是他耳中却能听到叮的一声,在绝对的寂静之中,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
  什么东西从他的胸口掉了出来,什么东西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雁太邵急忙伸手捂住胸口,但手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朱鸾在迷迷糊糊之中,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空跌落下来。
  雁太邵被离魅凶狠的獠爪击中,正速下坠。
  朱鸾一声惊叫,爬起来在甲板上飞奔几步,跃过船舷,伸出双手就朝天空飞去。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没有翅膀。
  背后听到碧焉一声嘶鸣,一条柔软的尾巴卷住他的身体,把他从即将落海的危机中拉回来,又重重地将他甩在甲板上面。
  这一下,朱鸾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觉得一片蓝光从眼前闪过,碧焉正朝跌落的雁太邵冲过去。
  雷鸣闪电——
  全都寂静无声。

  昨夜已过。今日,风平浪静。
  雁太邵和朱鸾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同时看到破破烂烂的木船和桅杆,同时看到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
  当然,他们也同时看到明净可爱的天空。
  朱鸾从甲板上跳起来,感到自己身轻如燕,他几乎又没记性地想要挥动翅膀飞起来,可是后背空空荡荡——他昨晚就已经习惯了。
  「咦——」还是有点怪怪的啊。
  雁太邵有气没力地爬起来,他完全不像朱鸾那样神清气爽,只觉得昨夜的一战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他应该找个地方去睡五百年才对。
  做那什么天谴可真累,虽然变成天谴的他的确是又帅又厉害啦,还可以骑着碧焉在天上飞来飞去——但如果老是要跟什么妖魔搏斗他可不想干。这回是为了救回小鸟,下一次……哼哼,就算神仙来请他,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天谴了。
  雁太邵看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根木头——灰羽称之为「权杖」的那个东西,它又恢复了平常的普通模样,雁太邵赶紧找块破布把它从头到脚包起来——你可再别出来撒野了!
  雁太邵打定主意,然后回过身来,看到朱鸾正在甲板上左蹦右跳,因为自己没了翅膀就变得轻灵起来,背后的伤也好了——他是神嘛,有什么伤痛可以难倒他?
  「不要跳来跳去啦,没有毛的鸟像什么样子——饭桌上的烤鸡都比你可爱。」
  朱鸾正在陶醉,听到这句话,龇牙咧嘴地扑过来,吼道:「你白痴啊!失去翅膀时,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呢!没想到——这竟然是比转化更方便的办法!」
  「什么?」雁太邵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难道说你把翅膀变没了,和把翅膀撕下来效果是一样的?」
  「我之所以一直是半人半鸟的样子,是因为我没有食下足够的黄金,所以力量不够,只能够带着累赘的翅膀跑来跑去……可是翅膀既然被那个妖魔扯掉了,我也就省事了!这也是种办法,只是会很痛啦!」
  「那样对你不是很大的伤害吗?」
  「放心啦!我是神,其实每一次转化的过程,都是一次新生的过程,每次当我从羽形变作人,翅膀和羽毛都会化为衣物,这是因为人必须有羞耻感。而我再度化为羽形之时就会抛弃这层旧皮毛。等我再想变成鸟的时候,翅膀应该还会再长出来的……所以说,那对翅膀只是我的一层旧皮毛啊,没了就没了!但还真的很痛呀!失掉了很多血,我都要吓死啦!」
  雁太邵翻个白眼,几乎没晕倒,「祸害果然是越活越顽强……」
  「欸!我是羽神耶,哪那么容易挂掉!我现在好得很!」朱鸾得意地举起手臂,表示他很强壮,「如果能够再饱餐一顿,那就更好啦!」
  雁太邵装得小小失落,心中其实大大安慰,他嘴里咕哝着:「亏我作梦还要担心你会死……我根本忘记『好人不常命,坏鸟活万年』这句话了……」
  「你说什么?」
  「呃……没有没有……」
  雁太邵用手擦了把汗,突然发现自己掌间有东西,他摊开手心,有块一分为二的玉正安静地躺在掌心上,平滑的表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雁」这个字。然而因为玉已经成了两半,所以字也碎开了。
  雁太邵蓦然间想到,昨夜当妖魔那凶狠的爪子掏进他的心窝时,就是这块雁玉阻止了妖魔。
  他将两块玉拿起仔细研究着。
  雁太邵很清楚自己就是由雁玉变成的,这块玉一直都留在他的身体里面,然而从昨夜起,他的意念挣脱了被牢牢束缚住的命运,雁玉也从他的身体脱离。
  他既没有承认自己是雁玉的化身,也没有承认他是凤凰的天谴,不管那些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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