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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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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也没错。方卓点点头。
“然后又因为某种关系,现在就要和辅王一起回龙宫?”西迪斯再问。
虽然也没错……可是好像有点不对味,方卓咳了两声,又点点头。
西迪斯愤怒摔桌了:“你是来这里旅游的么!”
……好像自己来了确实什么都没做到。方卓不由苦笑。
“算了,回来就好……不过你真的要回去啊?”发泄完了,西迪斯重新坐下来,皱眉问。
“嗯。”方卓应了,在昨夜听见‘龙树枯萎’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不管怎么样,大抵都必须回去一趟了。
西迪斯没松开眉心:“知不知道回去为了什么?”
“不清楚。”方卓摇摇头。
西迪斯犹豫一下:“……是不是辅王阁下要带你回去的?”
这点没办法再用不知道的借口,也可以说,方卓就回了:“不是。”
西迪斯曲起手指敲敲椅背,沉默好一会之后,才说道:“可能有点草木皆兵了,不过这次回去你还是小心一点好……这样子,不合常规。”
方卓答应了。
一人一龙俱是沉默。就在西迪斯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想要说什么缓和缓和的当口,方卓忽然说话了:
“西迪斯,你相不相信救世主?”
“不相信。”正想事情的西迪斯回答得特别顺口。回答完了才醒悟过来,“你没事说这个做什么?”
“突然就想到了。”方卓笑笑。
西迪斯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方卓,才接下去说;“救世主什么的,都是软弱的龙给自己找的理由。”他不以为然,“将性命安全交到别的龙手上?真是没种——况且别的龙凭什么救你?又真的就救得了你了?”
方卓听得连连点头:“说得不错。”随即放低声音对自己嘟囔,“所以我一直没有真实感……”
“你在说什么?”西迪斯没听清楚。
“没说什么。”方卓笑着,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的他站起身来,“我也该去准备了。”
西迪斯哼了一声:“你还要准备什么?一走小半年,东西都该全换了——何况你们这次走传送阵,一晃眼也就到了。”
方卓好脾气:“那我也该去见见阁下。”
西迪斯撇了嘴:“同样分开这么久,怎么没见你这么着紧我?”
方卓哑然,片刻之后没好气地看着对方:“你要我怎么着紧你?”
“这个么……”西迪斯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站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近得似乎一抬头,就可以碰到。
西迪斯微微动了身子。
“怎么了?”方卓觉得对方的动作有点奇怪,不由奇道。
“……嗯,没什么,你要去就去吧。”西迪斯一下站了起来,让就站在他面前的方卓不由退后一步。
“我先走了。”方卓打个招呼。
西迪斯笑起来,伸出手只拍了对方肩膀:“去吧,小心一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那个龙不是帝堂绝……
……
可惜那个龙就是帝堂绝。
方卓来到帝堂绝营帐的时候,帝堂绝正微有疲惫地靠着椅子闭目休息。
站定一会,方卓正犹豫要不要打扰对方,就看见本来休息的人已经睁开了眼:“来了?”
“嗯。”方卓答应。
帝堂绝说接下去的计划:“一会之后我们直接通过传送阵回去,因为距离很长,估计会有些不适……”他沉吟片刻,带着难得的迟疑不决,“不然,你之后慢慢过来……”
“一起走吧。”方卓摇摇头,没什么犹豫地回答道。
帝堂绝也不再说话。
“阁下,什么时候走?”方卓没话找话。
“半个小时。”帝堂绝回答。
随后,一人一龙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又过片刻,坐在沙发上的方卓忽觉自己身躯一紧,已经被龙揽在了怀里。
“阁下?”方卓微微抬头。
“只是回去看一看。”帝堂绝低声回答,仿佛在承诺什么。
方卓动了动嘴唇,其实有些想说的话,不过感觉着环着自己肩膀那微微发紧的力道,各种回答在他嘴边转了一圈,终于都没有说出来,只简单地回了一声“嗯。”
又过一会,方卓忽然问:“阁下,昨晚我和风花叶之间的对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帝堂绝没有否认:“我安排龙注意了。”
“风花叶说的是真的?”方卓问道。
“……”帝堂绝没有回答,只是脸上忽然升起阴霾来,让看见的人不由自主的心情沉重。
事实上,看见的方卓不止心情沉重,还满心愧疚了:“我就是问一问……我老觉得,”他挠挠脸颊,“老觉得不太真实……”
“你确实是龙树的孩子。”帝堂绝只轻声回了这么一句。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龙树真的开始枯萎,那与它有最直接联系的你……
“辅王阁下,时间到了。”外头几声轻轻地响动后,传来了曼迪的声音。
方卓准备站起来,帝堂绝却没有放手。
“阁下?”方卓看着帝堂绝。
帝堂绝微微摇头,片刻之后将额际抵在了对方肩膀。
方卓的脸腾一下红了,尴尬片刻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小心地伸手回环了对方,然后瞅着对方没空注意,一丁点一丁点地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再然后——
“方卓。”忽然的一声,差点没让意图不轨的方卓小心脏停摆,他脸色一阵青白——吓得,磕磕绊绊开口说:
“怎,怎么了?”
帝堂绝没有说话。顷刻,他直起身,就又是一身气派孤峻,满面肃然冷漠:“走吧。”
方卓自然点头,他站起身,犹豫一下,忽然上前握住了帝堂绝的手。
帝堂绝微有惊讶。
方卓耳根有些飘红,却没有放手,相反,还用力地握了握对方的手,直至他们来到营帐帐帘之时,才悄悄松开。
帝堂绝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柔软。
龙界中廷,龙宫。
只一个晚上没睡,眼睛就熬到刺红的塞莱斯特脸色铁青地揉着额角:“去看看,帝堂绝出发了没有——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到!”
旁边侍从应是,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回禀王……”
塞莱斯特挥手就砸碎了一个杯子:“直接说!”
那侍从吓了一跳,连忙道:“辅王阁下已经带着方卓殿下回来了,现在方卓殿下正在和阿法尔殿下他们交谈,似乎想举办一个宴会……辅王阁下则去了后园。”
塞莱斯特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这个时候去后园,只可能是去看龙树了。
他呼出一口气:“等他出来了,你让他来我这里……算了,我过去吧。”塞莱斯特有些疲惫。
那侍从答应一声,片刻后小心询问:“王,您还好么?要不要请圣者来看看……”
塞莱斯特微微摇头:“不必。不必……一些事情而已。”
侍从再不说话。
而此刻,帝堂绝也已经来到了龙树面前。
只一眼,他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本来葱郁的树叶已经开始飘黄,褐色粗壮的躯干上则出现了腐蚀,周围原本浓郁的灵气虽还是浓郁,却开始浮动不安,并隐隐有狂躁地趋向——这些都还不止,最关键的是,龙树的枯萎是可以看得见的。
——龙树,是在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枯萎着的。
“很可怕吧。”塞莱斯特的声音自帝堂绝身后传来。
帝堂绝没有说什么,只对对方说了一句:“回去再说。”,就率先向外走去。
塞莱斯特停留原地,等着帝堂绝出去之后,才转过身往回走,并小心地把脸上地那一丝苦涩黯然掩去——为面前这株伴随他出生成长,郁郁繁茂;及至他成年立业,又似乎即将枯萎衰败的巨树。
“你……你真是个混蛋。”龙宫内,方卓和阿法尔艾瑞亚坐在一起,一人两龙都喝得有些多了,阿法尔抱着酒坛子对方卓皱眉,“走的时候不说,回来了又不说,我……我真想揍你一顿,艾瑞亚那么关心你……”
还保持清醒的艾瑞亚脸都青了。
方卓也有些晕了,他晃晃脑袋对着艾瑞亚说:“嗯……对不起,唔,对不起……”
艾瑞亚脸色由青转黑。看着一大早就烂醉酩酊的一人一龙,他没忍住拿就被砸了阿法尔一下,拖着哇哇大叫的龙往外走,顺便还记得吩咐在方卓这里服侍的侍从照顾方卓一下。
侍从当然应是,准备好各种醒酒工具进去之后,却发现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一桌子残羹剩菜,哪里还有什么龙的踪影?
帝堂绝和塞莱斯特默契地来到了塞莱斯特的宫殿之中——或许也不算什么默契,只不过此刻两人都想走的远一些,说得慢一些。
可是再远的路也有尽头。
来到宫殿里,屏退所有侍从后,塞莱斯特沉默半晌,终于率先开口:“大概半年前左右,我感觉到前线的方向爆发出一股力量,和龙树很接近……是方卓?”
帝堂绝没有否认。
“幸好。”塞莱斯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说了这两个字,他又揉揉抽疼的额角,“明天……或者过两天,带他去龙树那里看看吧。”
帝堂绝一皱眉:“其他方法都试过了?”
塞莱斯特看一眼帝堂绝:“没有全部试过。”
“那就等其他方法试过再说。”帝堂绝道。
“怎么试?”塞莱斯特平平淡淡,“龙树只有一株。龙树枯萎也只有一次,你让我拿什么找其他全部方法?”
帝堂绝没有说话。
塞莱斯特觉得自己火气大了些,他呼一口气,按捺下来:“他是最接近龙树的存在,带他去看看,不管出于什么,都算必要。”
帝堂绝皱起眉心。
塞莱斯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底烧灼,他再吸两口气,压下心头火焰:“帝堂绝,我们每一个,每一个龙,都是依靠龙树才活在这里的,里面的东西,是我们每一个责无旁贷的责任……如果今天是我,或者是你是龙树的孩子,你会怎么选择?”
帝堂绝终于出声,声音冰寒到了极点:“王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说……”塞莱斯特笑了笑,也终于没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为什么他就不一样!?”
“为什么他就不一样?——帝堂绝,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独占我就让你独占,你想分开我也就让你分开,因为不管怎么样,作为辅王,没有龙比你更合格——现在呢?龙树枯萎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宝贝你的东西到甚至不舍的让他过去看看让他试试能不能行?”
“塞莱斯特。”帝堂绝突然开口。
“怎么?”怒火宣泄出来,塞莱斯特稍稍冷静。
“我们为什么分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帝堂绝弯了唇角,目光却一片森寒,“因为你一直觉得你在容忍我。”
“既然如此,”他站起身,声音平静不含情感,“我不需要。”
塞莱斯特哑然无言。
“还有这次的事。”帝堂绝已经准备离开,“我……”
他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支持一下椅柄:
“我知道轻重。”
章一一四 喜欢是什么?
龙宫,后园。
“这位殿下,请您止步。”守护龙树传送阵的护卫将方卓拦了下来。
脑袋还有些晕,方卓站定一会,才醒悟过来目前自己身在何处。他微笑地冲对方摆摆手:“我只是进去看看罢了。”
“请出示手谕。”那护卫沉着脸说。
方卓眨眨眼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阁下带我来过这里。”
“请出示手谕。”护卫一板一眼。
方卓皱了眉,他有些困扰地说:“里面有人在叫我……要不然你们派个龙去问王?”
护卫这回迟疑一下,示意周围龙把方卓看住之后,他转身走向通讯器,只听他向通讯器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开始等待,不过一会,就又转回来,示意周围龙放行。
方卓礼貌地道了谢,顺带覆上一个漂亮的笑容,便往里走去。
余下龙面面相觑,须臾出声:
“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他身上有酒味。”
“这么说……”
“原来喝醉了?”
答案出来了。片刻后又有声音响起:
“喝醉了来这里干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如果方卓此刻有听见的话,他一定会认真回答对方——是因为有人在叫他。
然而此刻,方卓已经通过传送阵,来到了龙树所在地。所以他毫不理会身后,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和之前的差别,晃悠悠走到龙树旁边就倚着龙树坐下,眼睛也几乎闭上了。
周围死一般地沉寂。
草木兀自随风摇曳,然而风声却早已停歇。虫鸟地鸣叫一开始就不曾存在,可是现在似乎连本来有的隐约水声也停了……是因为周围死一般沉寂吗?
方卓有些糊涂。他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看正慢慢枯萎的龙树,嗅着似有若无地**味道,然后笑了笑,对自己说:
“救世主……这个称呼真漂亮。”方卓嘟囔一声。
“不过,为什么会是我呢?……”对着龙树,对着这空无一人也了无声息的地方,他开始絮絮叨叨,“我当了杀手,杀过人,甚至还不是龙族,不管出于心灵美还是身体美,都够不上标准吧?莫非人书太好?”方卓很是纠结,他曲手敲了敲树干,“如果我是你的孩子的话,打个商量,你告诉我为什么选我好不好?”
龙树当然没有回答。
方卓叹息一声,只觉得困倦涌上脑海,他喃喃着:“哎,说说吧,你为什么会选我呢?”
“为什么会选一个亲手戮亲的人呢?……”
“这是原罪吧……”
龙树静默。
周围也静默。没有风声,没有水声,没有虫鸟鸣叫声,什么都没有。
方卓只好自己笑了笑,自己回答自己:“是不是报应?我杀了他们,我不信他……他们都死了。我开始学着相信,学着包容,可是……”
方卓的眼神慢慢灰暗下去:“可是他们都死了……”
没人劝慰,没人附和,亦没人嘲讽。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风花叶找寻塔洛蒂亚?
因为害怕再弄错,因为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一次就错过永远,就再无可挽回。
然而就算如此,然而就是如此——
……亦无可挽回。
方卓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
是酒劲上脑了吗?他这么想着。
不过既然知道酒劲上脑,那就表示他还没有喝醉吧?方卓又想到。
但有没有喝醉又有什么关系呢?方卓最后想到,他开始自言自语:“阁下没有跟我说你的情况,他只说回来看看……可是这关系到整个龙界啊……”
我并不想他为难。
不为难就要死……
他会死吗?
不知道。
他认识了好多龙,西迪斯,阿法尔,艾瑞亚,甚至是风花叶,甚至是塔洛蒂亚……
这样就死了,甘愿吗?
不甘愿。
他还可以走很长的路,他还可以认识更多的龙,他还可以……他还想再看看,再看看帝堂绝。
如果真的只有这样的话……帝堂绝会像他一样难过吗?会比他更难过吗?……
方卓靠在树干上。他觉得自己真地困了。
他低声的,用甚至自己都不一定能听见的声音和龙树讨价还价:
“打个商量吧。如果我能救你,如果我要付出那样的代价才可以救你,如果你真的是圣树的话……”
“我们说好了。”
“我救你,你让阁下忘记吧……”
“忘记了,会好一点的,是吗?”
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但他只能做到这样。
只求对方不再伤心。
方卓陷入了沉睡。最后,他真真切切地听见,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还有什么事?”塞莱斯特的宫殿里,帝堂绝已经开始不耐烦。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塞莱斯特似乎有意拖着自己——可是为了什么?他们没有撕破脸,塞莱斯特也不至于真背着他将方卓带去龙树那里……
塞莱斯特沉吟一会:“和外域之间的进展如何?”
帝堂绝皱了眉,他站起身说:“我明天交一份详细地报告给你。”
“先大致说说吧。”塞莱斯特建议。
帝堂绝并不想再呆下去,可是塞莱斯特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遮去眼底的一丝不耐烦:“战事胶着。如果没有意外,三五年后会有改变,可是……”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
塞莱斯特心中明了。
掠过怎么看怎么不详的句子,帝堂绝正要往下说,却觉心口紧得难受——这样怪异的感觉,帝堂绝生平真的没有体会过几次。
他定定神,静静坐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起身:“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说着,帝堂绝只觉心口突然一阵锐痛——这样的锐痛熟悉又陌生,就像是心脏生生被什么尖锐冰冷的东西整个贯穿一样,却又分明比这样的感觉更难受无数倍,因为在这样的单纯的**痛楚里,还夹杂了浓烈的情绪,有畏惧,有无力,有疲惫,有茫然,还有深深的哀恸和更强烈的眷恋——对他的眷恋。
帝堂绝脑海一阵晕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干哑又艰涩,还有几乎要溢出来的茫然无措:
“方卓在龙树那里,他怎么会过去?……”
“你知道,刚才的禀报……这是你留我下来的目的?”
……这真的是他的声音吗?帝堂绝茫然了一瞬。
下一刻,他已经推开走过来的塞莱斯特,转身向通往龙树的传送阵跑去!
“咚咚……”
快一点,再快一点!
“咚咚咚……”
差一点,只差一点——
……是的,只差一点了。
终于来到龙树前的帝堂绝看着眼前。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他听见有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说:
你见到了。
他见到了。
他见到数根遒劲粗大的树枝从方卓身上□。
他见到那具被洞穿的身体没有半滴血液流出。
他见到那个人——看见那个人面容平静,呼吸停止。
“砰!”
“怎么了?”大统领吃了一惊,问坐在对面,一下子掉落杯子的龙。
“他要死了。”风花叶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死了?”大统领不解。
“方卓。”风花叶回答。
要死了?要死了就死了吧,又怎么样?大统领的眼睛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太快了。”风花叶皱眉。
大统领很纳闷:“快一点也没什么吧……风冽?”
“太快了。”风花叶重复这一句。
大统领看着风花叶:“早晚都一样的。”
“不。”风花叶慢慢摇头,“太快了,跟我的计划不一样。”
大统领动了动嘴唇。他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面前的龙……他明白了什么。
“手痛不痛?”大统领问。
风花叶疑惑地看着大统领,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把酒瓶子捏碎了,又好几块碎玻璃都插入掌心——而他居然还在用力。
风花叶怔住了。
大统领有些难受:“你喜欢他?”
风花叶又是一怔,然后笑了:“怎么可能?”
大统领没有再说。风花叶则主动解释:“他身上有我下的暗示,我暗示他只要接触了龙树,就全身心向龙树开放。我只是有点意外,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喜欢他到让他送死?”
风花叶好笑似地笑了起来。
大统领没有陪着笑,相反,他的脸色很难看:“你怎么能对他下这样的暗示!你明明对他有感觉——”
大统领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风花叶终于不悦,他冷冷道:“有什么感觉?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傻到他那种模样的,明明知道我对他不怀好意,竟然还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接近;明明能够杀了我也想杀了我,竟然连捅我一剑都不会——我喜欢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风花叶闭起眼睛嘲笑道:“厄运之龙啊。龙界的幼龙都知道要躲避的存在,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凑过来,他凑过来……”
“风冽!”大统领低唤了一声。
“叫什么?”
“别用力了。”他顿一顿,“你的右手,伤得够重了。”
风花叶又低头看了看,发现手掌中的玻璃已经扎穿手背,正有泊泊紫色液体,顺着透明玻璃流下,一滴一滴,很快就在桌上汇聚成型,并四下扩张。
“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心意?”这是大统领最后留下的话。
……为什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他不想他死,承认他已经习惯他,承认他真的喜欢他?
可是,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他甚至不为他的死难过。
他早就不会难过了。早在明白自己这辈子注定要东躲西藏,早在大统领离去,早在卡迦迪亚辞世……他早就不难过了。
所以,什么是喜欢?
章一一五 贼老天!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骇人,跟着帝堂绝进来的塞莱斯特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才记得上前查看。可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甚至没忍住晃了一下身子,几乎跌倒——没有变化,什么变化都没有,哪怕是稍微的一丁点的好转!
龙树依旧在枯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
“可以通知外域了。”帝堂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靠在龙树上的方卓身边,背对塞莱斯特说。
塞莱斯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帝堂绝,就算没有心情,还是勉强自己问道:“你没事吧?”
“我自然没事。”帝堂绝目光不转地看着面前的小龙。面前的小龙姿势悠闲地靠在树身上,神情平静安宁,像是只陷入了沉睡,微微皱着的眉心,也没有多少痛苦的意思,只像是对什么不满,带一点儿抱怨。
帝堂绝看了很久。他以为,他几乎以为,这样安静地、表情生动、体温温热的小龙,下一刻就会张开眼,笑着对他抱怨,抱怨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可是,心脏被洞穿的龙……
……要怎么醒来?
但他怎么能不醒来!?
他对他说过,是只回来看看!
他只对他说过,回来看看——只是看看!
“……帝堂,帝堂?”忽然有声音远远响起。帝堂绝茫然地辨认了好一会,才醒悟到那是塞莱斯特的声音。周围不知何时浮起的灰雾开始逐渐消褪,帝堂绝慢慢清醒过来,他弯下腰去,准备把人包起来,同时记起自己刚才未尽的话:
“可以叫外域的过来了,龙树一旦崩溃,只会从最混乱的外域开始崩溃。”
“帝堂绝,”塞莱斯特叫帝堂绝的名字,“你的手受伤了。”他的目光看向帝堂绝已经被血染红了的右手——血是从指缝里和掌背处留下来的,像是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将帝堂绝整个手掌都给贯穿了。
塞莱斯特再往下说:“我叫龙进来把他……”搬走。他的话没有说完,他看见,帝堂绝眼中带着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随即脱下外套将手掌给裹住了,这才再次弯下腰把靠在树上的小龙抱起来,向外走去。
塞莱斯特再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在想,方才帝堂绝脱下外套裹住手掌,到底是为了止血,还是仅仅……仅仅为了让血不沾染他怀里的小龙身上?
“辅王阁下,我们很抱歉,小殿下他并没有留存丝毫生命气息……”
“嗯。”
“不过有一点,我们发现小殿下生前……之前,似乎被什么龙下了暗示。”
“什么暗示?”
“具体并不清楚,但似乎与圣树有关。”
“时间?”
“大概几个月前。”
“……”
“阁下?”
“我知道了。”
风龙历七月十四下午三点,这是一个所有龙族,乃至所有外域生物在未来一百乃至一千年间,都不会忘记的时间。
这是龙界和外域共同发表停战申明的时间——是龙界有史以来的,规模最大,立场最鲜明,也结束得最快最莫名其妙的战争。
几乎在这个申明在龙界所有城市包含外域所有地方同步出现的那一刻,龙界上的所有种族,一半掉了下巴,一半咬了舌头,然后这些家伙不约而同地愤怒起来,挥舞着身边的各种武器就走上街头,开始游行示威,表示对莫名其妙的龙界统治者和同样莫名其妙的外域统治者深切的愤怒和鄙视。
当然,龙界统治者和外域统治者对于这些都并不知晓,也没兴趣知晓,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许多的事情,要商讨切磋。
地点是在龙宫,塞莱斯特,帝堂绝,大统领,包括风花叶,一齐齐聚龙树跟前。
仅仅只是十天的时间,支撑龙界千百万年,作为所有龙族精神支柱的龙树就已经散发出陈腐的气味了。
立于这样即将倾颓的苍天支柱之前,不论是悍然发起战争的大统领还是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半分期待的风花叶,都无法不做动容。
帝堂绝的声音有些冷漠:“大统领也看见了。按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三个月,龙树就会崩溃。而失去龙树的龙界……崩溃需不需要一天工夫?”
他笑了一下,可惜没龙附和。塞莱斯特就继续往下说:“龙树供给的能量是维持龙界平衡的关键。一旦缺乏足够能量,最先崩溃的一定是能量混乱的外域这一点……我想并不需要多做解释。”
“龙王的意思是?”大统领出声。
“战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是帝堂绝回答了大统领的话,“另外,在龙界的四方,埋藏了能量。”
“什么能量?”大统领紧跟着追问。
“供给龙树的能量。”显然知道大统领心头转悠着什么念头,塞莱斯特冷冰冰地打消了对方的期望,“那些能量只能供给给龙树使用。”
大统领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地失望,看得塞莱斯特额上青筋跳动:“这些能量能支撑多久?”
帝堂绝和塞莱斯特都没有说话。
“能支撑多久?”大统领皱起眉,再问一遍。
“或许一百年,或许两百年。”塞莱斯特最后说。
“……!”大统领这一次真的惊讶了,他忍不住转脸看向旁边的风花叶,却见对方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龙树。
“一百年两百年之后,怎么办?”大统领问塞莱斯特。
“有时间就还能找办法。”塞莱斯特简单回答。
“这几个东西的地方……”大统领沉吟道。
“分别存放在龙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们三龙一龙一个地方。”塞莱斯特说,“至于最后一个,就看谁先找到其他……”
“最后一个地方交给我吧。”风花叶漫不经心地开口,目光还停留在面前龙树身上。
塞莱斯特的第一个反应是扭头去看帝堂绝。
可是帝堂绝面色平静,目光清寒,并无半分情绪波动。
塞莱斯特反而更不安心了,他顿了一下:“就不必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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