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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腰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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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点点有,拉住我的手:“不要松开。”
  “嗯。”
  黑又挠了挠头发:“那就出发吧~”
  他率先走到岩崖边上跳了下去,我拉紧卡尔,我们也跟着一起扎入水里。

  二十七

  我会游泳。但是我的游泳技巧如果跟卡尔比的话显然不值一提。
  一进入水里他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根本不用眨眼那么长的时间,他在凡世的皮囊就已退去,银色长发仿佛星辰那样耀眼,蓝紫色的鱼尾优雅划开水波。他拉着我,也许是魔法的缘故,我的身边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入水前我及时闭气,但是此时此刻却觉得胸腔沉闷,仿佛要窒息。
  我连忙转头去搜寻带路的黑,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我奋力游动妄图追上。他没有卡尔那样的优雅,但是在水中却格外灵巧而充满爆发力。
  并且他说的没有错,这水里有一道向下的暗流,就好像是天然开辟的道路,但是那水流卷动的力量很足,除非借助跳下来的力道冲进去否则别想过去分毫。卡尔当然不会让我的道路有偏差。他划动一次鱼尾就要比我游动十次的距离还远,他那样专心致志地向前,我却想要甩开他的手好远离脑子里一切奇怪而纷杂的念头,我对此感到羞愧。
  但我越是想要松开他,他就将我拉得越紧。外面的水流就好像蚕蛹将我们两个一起裹住,而内部却平静地没有一点波澜。
  忽然他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从水里传开,仿佛水波一样轻柔地摇荡着。我不解地望向他,他向我伸出手来。
  他的手在水中变得更加修长莹白,人鱼的体格天生就要比人类大上一些,他捧住我的脸,然后我意识到他吻了我。
  清冷的空气马上灌入我的肺部让我摆脱掉窒息的灼热感,但是现实更加令我窘迫。我生怕他察觉我的异样,但是掩藏实在是太过艰难。就算是在清凉的水中我能体会到我面颊发热——而且我认为他一定都看见了。
  但是他并没有提起,也不打算捉弄我,这让我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每过一小会儿他就给我一些空气。我努力想象这不是亲吻,但是卡尔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温柔而旖旎。
  这条路看起来长得令我烦躁,但是我又想让它更加漫长一些,这样的心情实在是太折磨。黑的身影仍旧在前方,就连卡尔也没有赶上他,或许卡尔是故意不赶上他。黑不用换气,他的水性真好。我羡慕又有些庆幸。
  不过再长的道路也总有尽头,前方传来了破开水面的哗哗声,我意识到那是黑已经离开水里。卡尔用他的长手臂托住我,然后我也看见了碧绿色仿佛一面翡翠镜子的水面。因为卡尔的缘故,出水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我率先攀住这潭水赤岸的边沿上去。这里是一个洞穴,石灰岩的地面平整而光滑,看来曾经长期被水流冲刷,从远处还有哗哗的水声传来,看来是有一条地下河流过,并且在什么地方形成了激流水瀑。先到的黑点亮了火把,浸过油脂的松木噼啪地燃烧着,从洞穴深长的甬道那一头吹来潮湿而阴冷的风,将火光带动得摇曳不定。
  这个洞穴并不高,如说伸手的话就可以触摸到洞顶一道道鳞状的痕迹。还有些地方突出好像瘤状的突起。不过它很深也很宽广。
  黑似乎精疲力竭,他湿淋淋地仰躺在地面上喘气。卡尔则又在水里待了一会儿,仰靠在岸边。他抬头望着穹顶。只有水潭上方要比洞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深广得多,我怀疑那纵向的深穴贯通了一整个人鱼角。从一侧流泻出一丝天光,正好照到水潭的另外一边。
  “苏,你看。”他轻巧笑着。我走过去,然后不留神被他拽下水去。他的鱼尾欢快扑打,伸手指着对岸。那里是一小片细沙地,石英砂在朦胧天光与跃动的火光中散发着碎碎的光。然后等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发现那边的岩壁上生长着小簇小簇的水晶状晶体。还有一些显得纤细但是叶片极大的绿色植物。
  自然的灵巧秀美的手雕琢出无数奇迹,就算不是那些恢弘壮美的,这样小巧别致也总是要我惊叹。
  “这些水晶会唱歌。”
  “嗯?”
  “有生命,就有歌。”
  卡尔游过去,那束天光就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他安静凝视,就像是在调试光弦。每当他凝望着那些我看不见的韵律,我会觉得他是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神祇,那样超脱而美丽。
  然后淡淡地乐声就从他的指尖响起,那不是他创造的声音,而是原本有的声音,那些声音在他身边排列,遵守完美的秩序依次进入人的耳里。那些大叶的纤细植物的歌空灵飘渺,轻薄得仿佛浓夏天空中的云絮,而水晶的歌并不全是轻灵叮咚,还有仿佛战鼓一般隆隆的低沉韵律,光的声音总是叫人捉摸不定,有时候仿佛是在耳边低语,但是即便再仔细分辨也听不出它说了些什么。也许那些语言只有精灵们才能听懂。
  这些奇妙的乐声环绕着我,叫我几乎忘乎所以。每当一种新的声音出现,我就觉得我从头到脚,甚至从灵魂也一并被洗濯了一遍。我想起天籁的说法,然而我觉得这世上最美的歌并不是天籁,它不应该存在于高空广宇,而是细碎得仿佛沙砾就安静匍匐在脚边。只有当你去听的时候才能听见,那些朴素的卑微的乐声会在灵魂里构筑出一个世界,直到你成为其中一员。
  “卡尔……”我为这音乐叹息,得到珍宝的时候那种喜悦的心情总是想要同亲近的人分享,我回头去找他,却发现他并不在我身边,甚至也不在这洞穴内我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他走了。”黑靠着石灰岩壁坐在火把侧下方,手里抛着一块小石子。他仍旧语调快乐神态带笑,连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是轻快无比的。
  “他去了哪里?”
  黑眨眨眼:“如果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只是向导,为一时间忘记回家道路的主人指引方向。”
  我跳上岸。衣服是干的,显然卡尔就算偷偷离开也没有忘记照顾好我。我向洞穴深处看去,那幢幢暗影之后掩藏着无数条道路,没有任何迹象能够看出卡尔是往什么方向走的。
  耳边的歌在刹那间退去,只留下呜呜的风声。火把中的火焰仍旧摇动。
  “你看见他往什么方向走了,我要找到他。”
  我感到恼火,他为了偷偷溜开竟然用歌声迷惑我。可是担忧的情绪更甚于恼火。他一路上心神不宁,他的状态很奇怪,我想在这样的时候我必须得在他身边。
  这不是一个监护人关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作为朋友应尽的义务。我总是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想不通就暂时不想,我只知道不在他身边,我会后悔。
  小石子在黑的手指间灵巧转动,翻转着不同的花样。他神情愉快地微微眯着眼睛,就好像一只玩弹子的猫。
  “这不是我的宫殿,亲爱的少爷,如果他想藏起来,你就一辈子都找不到。不过我想他不会一辈子都藏起来的。每个人都有一点小秘密,过会儿他就会回来。”他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摸,那里发出石头相撞的喀拉拉的声音。他掏出一把小石子:“一起玩会儿吗?我有许多种颜色,我们可以下棋。”
  他好像捧着珍宝一样捧着那些圆溜溜的小石子,我的焦虑完全传达不到他那里。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似的。
  我回想来的一路上卡尔靠着座椅精神恍惚,有时候欲言又止,有时候又茫然失神。我原本还以为这个名叫黑的信使应该是为我服务的,无论有什么事情也应当是冲着我来……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是关乎卡尔的。
  我真是个笨蛋!卡片上已经有了那么明确的“人鱼”的提示。我的脑子怎么了,就好像被奶油糊住,什么都思考不出来。
  我烦躁地走来走来,终于黑受不了了。
  “苏少爷,坐一会儿吧,你已经转了上千圈了。”
  我发觉他似乎不由自主地盯着我,那双烟蓝色的眼睛看着跟着我移动的脚,我想他真是要看晕了。
  我停下来。
  “我要去找他。”
  我决定了。
  ……
  深广的溶洞就像是个迷宫。道路不断分叉有时候又汇合在一起。有些地方很狭窄,需要侧着身体挤过去,而有些道路宽敞得可以并行好几辆马车。
  我们当然没有走那些狭窄的小道——黑跟在我后面,嘟嘟囔囔地抱怨,但是看样子他仍旧很快活。不断在周围的洞壁上摸摸,或者是敲敲垂挂下来的钟乳石。
  我没有一点犹豫地选择道路。我想我和卡尔必定有某种神奇的联系,我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找到他。
  越往深处越能够感到这个洞窟深不可测,之前听见的飞瀑的水声逐渐接近然后又渐渐远离,我们淌过两条溪水,那些水清凉刺骨。但是水里的小石子莹白剔透圆润可爱,黑弯腰下去捡了很久,我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他细致地挑拣着。并且不断强调“永远只能拿走一件宝物是必须遵守的法则”。
  “你在为卡尔拖延时间。”
  “啊……我的聪明少爷。”他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好像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会令他窘迫的事情。他仍旧笑着,“真的,与其去找他还不如等他回来——你看我不喜欢这种潮湿的环境,这些水真冷,还有那些火把晃动造成的影子的晃动,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可以自己去。”
  “求你了少爷,我不能离开你,我从来遵守自己的承诺。”黑笑嘻嘻地挠着头发,跺了跺脚,但其实卡尔也给他施过魔法,即使在冰冷的溪水里浸泡他的鞋子也是干燥的。
  “告诉我,为什么你这里会有给卡尔的讯息。我以为你为欧逊家族服务,为了我和爱丽丝——即使她已经离开了。”
  “她已经离开却仿佛从未离开。”
  我同意他说的话。并且注意到在他说到爱丽丝的时候眼睛里微笑的光芒显得格外柔和。
  “卡尔和欧逊家族有什么关系?”
  “人鱼堡……”黑咋咋舌,“我想他还没有自己对你说?”
  “说了一部分。”但是我明白卡尔有更多的秘密没有告诉我。他在当时巧妙地引开了话题,这会让人更加好奇。
  黑拨弄着他的石子:“我不能告诉你好少爷。我忠于自己的誓言,同时也尊重别人的意愿,既然他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就更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好吧,反正我虽然好奇,但是明白这些事情总有一天我会都知道的。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愿意从别人口中知道关于卡尔的事情。我希望他告诉我,但是又对别人知道的比我多这件事情感到些微不满。
  这么长久以来不是只有我们在一起生活吗?我照顾失去记忆的他就总觉得自己看着他长大。就像是家长觉得自己应该最了解孩子一样——而我的感觉又更甚于此。
  他是我的好友。
  而我这一生中从未拥有过别的好友。
  “我们走吧。”
  “等等……我想了想,觉得有一些事情可以由我来说。”
  我看着黑永恒的笑脸:“是什么?”
  “人鱼角。人鱼角如果必须有一位主人,那么他显然当之无愧。冠以人鱼之名的都会由人鱼守护。但人鱼守护的更多。你听过人鱼的神话吗?”
  “来自光之海的艾斯翠德女王。”
  黑吹了个口哨:“她是位大~美人。不过我要说的是她的子民。人鱼掌管天下的水,珠宝与永恒,以及一切灵魂的歌。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入睡或者叫你遗忘来避开你窥视到他秘密的方式,但是他没有这样选择,而是将宝贵的歌展露给你引开你的视线。”
  “这就是全部你所要说的?”
  黑嘻嘻笑着挠了挠头发:“还有还有~我希望你愿意坐下来跟我一起下一盘棋,或者你可以欣赏我的这些宝贝~”
  我把他掏出来的那把石子塞回他的口袋:“等到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可以跟你下一整天的棋。——并且,他不会伤害我,我相信这一点。所以走吧。”
  “啊……”黑显然还想说些什么来拖延时间,但是一种更大的声响掩盖了他要说的话。
  就仿佛暴怒咆哮的深海浪潮,那声音在洞壁间起伏回荡,我和黑一时间面面相觑,被这巨响的怒吼声震住了。
  然后我反应了过来。
  “是卡尔!”
  “看来我没法再拖延时间了。”
  黑的笑容第一次掺杂忧心神色,他跟我一起奔跑起来。

  二十八

  黑的速度比我快得多。
  就像卡尔天生属于水,而黑天生属于奔跑。
  他拉着我,风在耳边呼啸,好几次我都以为我们会撞上那些忽然突出的岩石,向上生长或者垂挂而下的石笋钟乳石,但是黑每一次都避过了。他说得没错,他不认得路,但是当我辨别方向,他马上就能做出回应。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加灵巧的人了。
  卡尔的怒吼声中参杂的悲痛。这些声音在无穷的岩壁上碰撞着激荡着,仿佛怒海翻涌,风云变色。
  我在黑暗之中,黑几乎要带着我飞起来。而黑暗不断被我们抛在身后又迎来新的黑暗。我下了决定,以后不再离开卡尔半步。
  然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他。
  是在一个有着清澈的潭水的石穴里,洞壁上生长的晶簇散发着流银光泽。卡尔就在水里,他背对着我们,低垂头颅。
  如果是在平常,卡尔美丽的银发会在这样美丽的光中闪烁,就仿佛地上光呼应天上的光,宝石的光呼应着星光。然而他的身上,此时此刻,前所未有地黯淡。
  “卡尔?”
  黑在洞穴外的阴影中停下来,而我却走了进去。我叫他的名字,但是他没有给我一丝回应。
  但至少他已经安静下来了,四周却还回荡着他暴怒的吼声。
  我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尔。”我又叫了他,这次他似乎微微动了动。我朝他走去,然后他终于开口了。
  “别过来。”
  “发生了什么?”
  “别过来。”他只是重复这几个字。然后又说:“我会伤到你。”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沙哑疲惫,就像是沙漠中被烈焰夺走灵魂的旅人。我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离开他,但是我也没有再前进。他微微侧过脸。
  我看见了他的脸,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布满狰狞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沿着他的面颊攀援伸展,他的脖子上,手臂上,甚至也许全身都有。
  在清静华美的银色光华下,这些纹路显得由其野蛮恐怖。他的眼睛也不复秀美温柔,而是如同野兽一样锐利。他白皙的皮肤变成幽暗的蓝——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兽。
  但他仍旧是我的人鱼卡尔!
  他的样子让我无比忧心,我往前踏去,他的眼睛刹那间凌厉地瞪向我,眼神就仿佛刀锋,令我的灵魂都察觉到锐利的疼痛。
  这时黑拉住了我:“不要过去,那是他的战斗形态。他好像无法控制。”
  然后我们看见了他怀里的东西。
  如果详细分辨的话我们应该可以看出那是一条人鱼,但是当时我实在太过慌张与震惊。那东西有一张可怕的面孔,焦黑粘滞的液体从它的身上脸上——从每一处流淌下来。隐约可见的暴露在外的利牙和那叫人胆寒的气凄厉的面孔都仿佛深渊地狱里受刑的魔鬼。那肮脏溃烂的皮肤里还有蛆虫蠕动,同这仿佛梦幻般美好的洞穴格格不入。
  一瞬间我以为是那东西袭击了卡尔,但是很快地我意识到卡尔是在为它悲痛。并且无论那原本是什么,它已经死了,死得凄惨而毫无荣光。卡尔抱着那具尸身,手臂轻轻颤动,是忍耐不住的悲恸。
  黑垂下了头。
  “愿艾斯翠德指引回家的道路。”
  这下我明白了——震惊使我的头脑不清,然而他说的话已经足够我知道那个死去的……是人鱼。
  与我所知的那种文雅高贵,干净美丽的生灵完全不同的人鱼。
  “她被污染了。我原本以为卡尔能够救她,但是看来已经太晚。”黑的眼睛是天生带笑的,然而此刻他的神态却非常悲伤。他低声地这样跟我说着。
  我知道现在应该留卡尔一个人冷静一会儿,然而我又不希望他离开我的视线,所以就跟黑一起退到稍远的岩柱后。我感到难过,却没有像卡尔那样的悲恸愤怒,也没有像黑一样难抑悲伤,便只能扮演倾听的角色。
  “茉莉是竖琴湖的守护者,她掌管这个湖泊以及格林法瑞流淌而下的所有水。温柔善良并且从不发怒。几个月前湖上掀起巨大浪潮,黑色暴雨席卷渔船和游人,湖岸植物枯萎,鱼和鸟的尸首腐烂在水里。守护者不会无端愤怒我对此心存疑虑,但这个地方只有人鱼才能够进入。”
  “她是你的朋友。”
  “我的母亲。”黑掏出他美丽的石子握在手心,“她教导我永远只能拿走一件宝物。她收养我。直到我发现她是人鱼,而我不是。所以我恨她,并且离开她。”
  “她会原谅你。”
  “我不会。”
  黑隐入黑暗,但我并没有追上去。他应该为他母亲的死而悲痛,但绝不是在我面前。
  而我不能真正体会到他的悲伤,便绝不该为他分担。
  那么卡尔呢?当他悲伤的时候我应该留他一人,还是站在他身边?
  ……
  卡尔为她举行了葬礼。
  就在那个岩洞内。
  我们的等到黑回来。他出现的时候满面笑容,然后半跪下亲吻茉莉污浊的手背。
  “笑容是世上最宝贵的财富,只有这个可以永不节制地取得。”他将面颊贴在茉莉几乎要看不出轮廓的脸上,“在我眼里,你仍旧是世上最美的母亲。”
  卡尔唱起了歌。
  这不是水晶,岩石,风或阳光的歌,而是人鱼的喉咙唱出的歌。以已逝的灵魂为旋律,这歌声将送她前往光之海。
  在歌声中茉莉的身躯燃气金红色的火焰,污浊退去,洁净的尘土化为星辰碎屑,然后消逝于风里。
  “我会报答你。”黑将一枚翡翠色的石头放在卡尔的手心,然后道谢离开了。
  我们没有和他一起走,不过他告诉了我们离开的道路。卡尔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处理。他钻入落满星辉的水中,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然后回旋出一圈圈光之涟漪。他告诉我水必须由人鱼守护,他是在请求光之海的神灵给竖琴湖一位新的守护者。并且暂时通知了附近的守护者来代理茉莉的水域。
  “每一个人鱼都有水域要守护吗?”
  他想了想。“成年以后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责任。”
  “你的水域呢?”
  “我没有。”
  “小卡尔,你还没有成年。”
  他笑了。
  “谢谢。”
  我拍拍他的手臂:“你不必自己承担。”
  离开的时候我们坐上了黑告诉我们的‘皮酒桶’,一人一只,躺进去然后拉上封口这溶洞中的水流就会将我们带到外面湖上去。这其实是件蛮有趣的时候,我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是经历又一次从母体诞生的过程。
  出来的地方就是那个废弃的小码头。黑离开的时候说这一些是他的母亲茉莉为他准备的。
  我扶着卡尔到猎人小屋,他耗费了太多力气几乎完全没有办法自己走路,到半路的时候我只好叫他变成人鱼然后抱他过去。他的人鱼形态要比人类形态轻上很多。然后他一沾上毯子就睡着了。
  被污染的人鱼是无法回归光之海的,按照人鱼的神话,他们会在星辰之途上迷失。卡尔为茉莉净化,这耗费了他极多的精力。
  而我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我并没有魔法去帮助卡尔完成他的仪式,但是连日来的奔波也足够使我疲惫了。所以不知不觉间,当我在雀鸟的啁啾声中清醒,发现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晨间。
  卡尔还在睡着,而我们的身上都包裹着毯子。我转头,发现桌上摆放着一些水果。一只猫,桔子,它蹲在桌子上,发现我醒来之后跳到了我的膝盖上,然后高傲地抬起头来。过了一小会儿我才发现它的脖子上绑着一只小信筒,我将信取出来,它侧过头让我帮它挠了挠耳朵后方之后就跑开了。
  ——是黑送来的。
  【林荫镇不再是伊甸园。】
  这是危险讯息。
  ……
  回到林荫镇的时候天色如墨。虽然黑说这里已经并不安全,但我仍旧决定回来一次。
  卡尔睡得迷迷糊糊,一路上我几乎没有休息,也一样走路东倒西歪。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力道将我拉了进去,连带着迷迷糊糊的卡尔差点摔倒。我警觉地抓住对方手臂,却听到一声小小的低呼。
  “苏,是我!”
  “呃……安娜?”
  “我差点担心死了!”
  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听过安娜的怒吼,但是她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这样愤怒吼叫的时候也仍旧还是压低了声音。她紧张地把我和卡尔丢到沙发上坐好,这气氛让我完全无法抗拒。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会开锁。”
  什么……她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娜吗?!
  我伸手去摸一边桌上的台灯,安娜马上低声尖叫地制止我:“你想被发现吗?!”
  “什么?”……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令安娜担忧成这样,但是如果真的是“全小镇都被僵尸占领了”的这类紧急状况的话她应该马上拉着我们跑而不是坐在我的沙发上面对面聊天。“安娜,”我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开着车,那已经够明显了。”
  安娜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总之别开灯。”
  “好吧……”
  说实话如果可能,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想先睡一觉,但是安娜显然觉得这种时候睡觉要坏大事。她取了一杯冰水给我灌下去,让我凉得眼冒金星。顺带一提,安娜的夜视力真是有点好过头了。
  她本来打算给卡尔也灌一杯下去,但是当她看见卡尔已经趴在我肩头呼呼大睡之后就放弃了这项努力。
  自从消耗了过多魔法卡尔一直没能恢复,据说这种精疲力竭的状态会持续上很久。
  “安娜……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我只能看见安娜的一小点轮廓,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嗯?到底怎么了?”
  “我以前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喜欢过的那个人。”
  “嗯?!”
  “都是黑色的头发,深色的眼睛,东方血统。”
  她一口气揭露这个秘密,就好像稍微停顿就会丧失勇气,我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的确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在这样黑漆漆的环境里跟美丽的淑女谈论她过去喜欢我的事情,同时肩头还躺着一条睡得迷迷糊糊的人鱼——这种情况非常微妙。它完全将我原本的那一点点担忧和紧张洗刷干净。
  “……安娜,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它没过去!”安娜激烈地反驳我,“他要来了!”
  “他来了?”
  “他每年都会来,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但是他又要来了!”
  “……”我晃晃脑袋,觉得是太过困倦导致智力下降。或者说这个安娜其实是我做的一个梦?“到底是什么……”
  “亚尔林,他是为了你来的。”

  二十九

  我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竟是安娜真可爱。
  她也许认为所有东方人都长得很像吧?
  否则她怎么会说我跟亚尔林很像呢。我从眼睛眉毛到鼻子都有一半的西方血统,跟亚尔林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他就是那个欺骗你感情的家伙?我会帮你教训他。”
  我甚至这样笑着安慰安娜,因为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紧张。
  ——并且我还想去找他,他居然自己找来了。
  我几乎弄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在林荫镇躲藏这么久。我为什么曾经觉得应该回避他呢,为什么曾经觉得远离他才安全呢?
  真是莫名其妙。
  我应该亲自去见他,叫他跟爱丽丝道歉,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就把他揍趴下。难道不是这样吗。
  过去的我实在荒诞。
  “苏,你不明白,他是来找你的,为了你而来的!”
  “我明白。”我将声音尽量柔和,因为安娜焦急得嗓音尖利,她从未这样失态。“他要找我,而我也正巧要找他,这很明白。难道他会带上大军前来吗?”
  “……他通常自己来。”安娜的声音总算低下来了,“但是他是个危险人物,他擅长谎言,而且非常聪明。——他以前总是向我打听你的消息,那时候他只是表现得好像自己对林荫镇非常感兴趣,我想了很久才发现,只有关于你的问题他问得非常细致……我……总之我觉得非常危险!”
  “我了解。”我对她说,“他是个危险人物。”
  “不!他本来是不应该找到你的,但是我暴露了你!”
  “安娜,听着,只要我在这里他就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这不是你的错。——安娜,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我想不,但是我总是无法忘记我曾经爱过他。”
  “安娜,我的妹妹也爱他,但是他却杀了她。”
  安娜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说:“所以你应该躲起来。”
  “我已经躲了够久了。”
  “这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知道,我的直觉说你们不能见面。”
  “我的直觉和你的直觉恰好相反。”我看着她,虽然也许她看不见,但我明白我的视线是坚定而充满勇气的,我希望她因此能够理解我的坚持,“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不知道驱使这强烈愿望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已经是时候让我将那一段过往斩断。从此它们应该只是平凡的记忆,而并非折磨我夜不能眠的荆棘篱刺。
  ……
  醒来的时候夕阳铺下如火的天尽之途。卡尔在我身旁沉睡。他也许是将我搬到卧室之后又一头栽倒,也可能做了些别的什么事情之后又回来蜷在我身旁睡觉。
  他的睡容还是那样干净清澈,安宁无瑕。
  我还是做了那个梦。
  澄蓝的最初之水在脚下平静无波,卡尔的歌声直达天际。但我不再是一棵树,我开始生长出手脚,变回人的样貌,我在水面上行走,蓝色无垠的水在我脚下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水与水的中间有一扇虚空的门。我试图伸手推开它。
  【你没有钥匙。】
  【亚尔林。】
  我的梦中从未出现过亚尔林。我总想也许我对他的仇恨尚不至于刻骨,以至于我甚至记不住他的容貌。就连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我醉酒之后用小刀刻在了桌脚,用书籍遮盖掉,却每日都能抚摸到。
  我为爱丽丝的死痛彻心扉,但除却她不许我向亚尔林复仇之外,他丝毫不能更多地激起我的情绪也是我宁愿在林荫镇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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