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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腰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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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们正转过街角,偏僻的街道很少行人,早春微寒的空气令街灯辉白光色更加清冷。行道树嫩嫩的叶芽在这样的光中却显得格外鲜翠可爱。
“我也是在这样安静的晚上捡到梅曼。他受了伤,什么也不记得,而且还怕人。我没办法带他去警局甚至医院,所以一直自己照顾他。现在觉得,无论他过去的生活怎么样,让他这样开始新生活就很好……”
“怪不得梅曼说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有你,——苏先生温柔的微笑的确能够让人放下防备。”
梅曼就在我身边,我牵着他的手。
安娜想了想,“苏先生要是也肯对我多微笑,那该多好啊。”
我知道这位善良的少女是在向我保证,她不会把梅曼的秘密说出去。
三十三
回家之后我马上靠拢在壁炉边上,炉火燃烧的劈啪声和松木燃烧的特有香气使得暖意很快传达到四肢百骸。在外面走得有点久,特别是刚才“偷听”躲在灌木丛里,实在让腿脚有点涨痛。
真是不争气的关节。
梅曼给我端来一杯潘趣酒,红着脸垂头站在我面前,好像等待家长批评的小孩子。
他调酒的技术倒是日渐进步。
“苏……”他可怜巴巴地叫了我一声。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诶……你没有做错事。”
“可是我骗你了……”
我招招手,他在我身边坐下,真是个乖巧懂事又腼腆的好少年——我还奇怪他怎么就变成光芒耀眼的舞会老手,风度翩翩的大众情人,原来是装的。
他不安地看着我,我揉揉他的头发,他又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你啊……好吧,我理解你想在爸爸面前装大人,但是你看现在揭穿了吧。”
“苏!”他气鼓鼓地看着我,秀长的眼睛瞪圆,看来用‘爸爸’这个词逗他果然能够最快让他恢复精神。
“好了好了,”我又揉揉他的头发,再蹂躏他的面颊,他乖乖地不反抗,“如果她们真的爱上你怎么办?那你就是欺骗少女的大坏人。”
“但是乔说,如果不讨厌对方就可以试试看……”
我承认乔说得也没错,但是这一招是小伙子们告别了初恋以后才能用的,他不晓得梅曼的情商是在从零开始积累,所以这样做就叫揠苗助长。
“咳,总之是男人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样是不对的。”
“……”梅曼委屈地看着我,他已经变回人鱼,鱼尾不安地拍打着。一时间空间很安静,只有火焰燃烧声还有他敲打的节奏。“那么如果是一见钟情就可以试试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一见钟情的意思啊……我在心底轻轻叹息着。
“苏……”
“……”我猜测是因为安娜说自己被欺骗所以很伤心这件事情让梅曼觉得他欺骗我我也很伤心——从而有可能会不理他?总之他这样小心又可怜的神色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其实我心里的想法是真可爱……梅曼长大之后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可爱了呢?
真可爱……
“……我不生气,真的。”像他小时候那样我将他抱在怀里,然后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欺骗是恶意的,这不算欺骗。”
“真的?”
“嗯嗯,真的。”
“……这是敷衍。”他又垂下头。
我只好重新调整表情,力求达到严肃:“是真的。”
梅曼高兴了,被炉火熏得红红的脸露出漂亮的笑容。对于人鱼来说,烤火的确是太勉强了。果然下一秒,他变成了人类。
他的人类形态和人鱼形态相比除了发色眸色和俊朗化的五官之外还有突飞猛进的体重。我还抱着他,这重量可把我压得不轻——他是个成年男性啊!
“苏,变成人鱼吧,这样我也可以抱着你。”
“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他自己到一边坐好,边帮我揉膝盖边解释:“你变成人鱼,不会走路,这样我就可以帮你走路了。”
我猜这是我变成人鱼他维持人形然后抱我走路的意思。小孩子莫名其妙的逻辑又开始了……
我笑着问他:“你知道怎么把我变成人鱼吗?”
“喝我的血。”他马上回答。
“就这样?没有仪式?”
他苦恼地想了想,然后垂头丧气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就等你想起来再说吧。”我揉他的头发——我最喜欢这个动作,“况且我是爸爸,怎么能随便让你抱呢?那也要等到我老得走不动了再说。”
“变成人鱼是不会老得走不动的!”他反驳道。
“那么游不动。”
梅曼不说话了。
就是嘛,我也不觉得人鱼是个不会老的种族。
壁炉火细微摇曳,金红色相杂的火焰扑腾跳跃,然后也逐渐安静下来。完整的截面半圆的柴火变成黑色木炭,带有些微的晶体光泽。变小的火焰好像流动的红宝石液体,在黑暗中绘制出奇异纹路。
我没有开灯,就只有炉火影影绰绰的光线。
“火要灭了,上楼吗?我要看会儿书。”
“嗯。”梅曼看着木材边缘忽明忽暗的火星,是在走神。
“走了。”我站起来拍拍他的头。
“我不会让你老得动不了的,我会照顾你。”他没头脑地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我看着他。
他是那样认真,又带着急切与焦躁:“我不会让你老得走不动的。”
我觉得身心瞬间被温暖与柔软填满。
他的记忆之中有死亡,他已经想起了那场惨烈悲壮的族人的死亡,他从中体会到了愤怒,疼痛和悲伤。但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发现时光的威力无可抗衡,在看似遥远但却终会到来的那一天,我将要离开他。
这种恐惧是稀薄无形的,所以无法缓解,更无从排遣。就如同第一次发现星空浩淼无垠的孩子,渺小的自我迷失于广阔的宇宙之中。
他是在害怕着,为了永不可逆的时光。
也为了我。
我弯下腰,揽住他,让他把头搭在我的肩膀:“距离我老得走不动的那一天,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就算我老得走不动,我的灵魂也一样可以陪伴你到任何地方。梅曼,你记得那首诗,‘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薄脆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
“这薄脆的杯儿,不断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你记得这首诗,也会知道它的意思的。”
他安静地紧拥着我:“但我不想跟你分开。”
“这个世界上离别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在心里补充着——但我绝不会是你最终的归宿,我只是你的监护人。
“苏……”梅曼微微颤抖着,他抬头来看我,似乎是要确认我完好无损地站立在时光之流里,没有消失也没有缺损,能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苏,我爱你。”
26
26、二十六 。。。
借这次机会,我也带他出来散散心,我准备好了中午的食物,准备在小镇外的林地里找个地方野餐。这时车子驶在林中并不平整的路面上,并不颠簸,但是轻微的摇晃使得梅曼再次昏昏欲睡。
我原先还担心他会晕车呢,没有发生这个状况真是太好了。
“困了就睡一会儿,我会叫你。”
“嗯。”他乖乖地应了一声。看来真的是困极了。但他却没有真正闭上眼睛,而是睡意朦胧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十月中旬,秋黄叶层层叠叠,映衬金色阳光和碧蓝远空。林地的缝隙间色彩艳丽明快的雏菊小白菊和金盏花熙熙攘攘,欢快而热烈。野山楂的果实还没有熟透,红色夹杂着绿色,好像带着雀斑的顽皮小孩,在枝头又笑又闹。野苹果仿佛晶莹剔透的红水晶,也有带着微微的柠黄色。红宝石的蛇果在枝头一颤一颤,发散甜蜜香气。
我把车速放得很慢,打开顶棚,金秋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猜人鱼昨晚一定是因为要出门,所以激动得没有睡着。
“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出来了。”
“嗯。”他仍旧软软回应,在这美妙的自然里半梦半醒。偶尔有一两只野兔跑过。冬季未到,灰色的毛皮还没有褪去。林间各种鸟类已经不怎么惧怕我驾驶的钢铁怪物,还有松鼠会捧着一两个松塔站在树上好奇张望。
突然一个影子从路边窜出来,我急忙刹车,只见是一头黄褐色的四蹄动物,它吓了我一跳,而显然我也同样吓了它一跳。它就站在路中间,茫然地看着我的车子,乌溜溜的眼睛湿漉漉,间或不安地在原地踏动几下蹄子。
呵,野生动物,它与最初的时候人鱼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相似。我笑了出来。
人鱼也不犯困了,趴在前排的车座椅背上好奇地观察着。
“是鹿?”
“鹿科的动物,是麂。呦。”我对那误闯的动物叫了一声。最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人鱼的叫声很像鹿。棕黄色的林间生灵疑惑地看了看我,朝这边走了几步,突然听到林中同类的鸣叫,偏头应了一声,然后跑走了。我为这无忧无虑的情景再次开怀。
人鱼坐回了座位上。“你把它吓走了。”
“没有办法,谁叫它不是人鱼呢?我只拿手对付这一种动物。”我调笑他,但是他却没有如我预料地接口。
“它害怕你,”他说,“它的同伴说你危险。”
“你听得懂?”
“我能感觉到。”
我想这是他的野性直觉。
“你们会把什么都拿来吃吗?”他的声音变得沉沉的,有些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我转头看着他。
“书上说许多动物因为人类过量捕杀濒临灭绝。吃他们的肉,剥下他们的皮毛,拔下他们的牙齿和爪子……”
“梅曼?!”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梅曼的清澈的眼睛开始变得茫然,他俊丽的脸上逐渐浮现恐惧的神色。
“在你们的眼里,我的族群也是野兽,是可以被猎杀的动物……”
“梅曼!冷静点。”我跳到后座,把他抱进怀里,但他完全没有看我。双目凝视着虚空中某个点,茫无目的。
“我们宝贵的鳞片,头发,眼泪……你们要我们的眼泪,就让我的族人不停疼痛哭泣,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看自己的幼儿惨死……你们要人鱼的血液,要这些血液来保持青春……它离开我们的血管就会凝固,为了得到……得到流淌的鲜血——啊——”
他浑身颤抖着,双眼不再聚焦,散开一片毫无生气的无机蓝。尖锐的鸣叫声惊飞林中鸟类,将我的耳膜穿刺。他紧紧握着拳头,尖利的指甲将自己的皮肤刺破。红色的鲜血遇到空气就凝固起来,然后发出滋滋的声音升华不见。那艳丽的色泽仍旧如同瑰丽的红宝石,然而我再无法觉得它有丝毫美丽。
我紧紧抱住他,呼唤他,但是他完全陷入疯狂的有关过去的记忆里,没有给我一丝一毫的回应。
至最后他双眼突出地看着天空,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排出,他困难地挣扎着,却再无意识自己呼吸。我放平他,解开他的衣扣,往他的嘴里渡气,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
他张着嘴,发出凄厉的无声悲鸣。
这些无法被听见的声音穿透苍穹,让一整个天空为之震颤。
我在他的痛苦中,穿透了时间的罅隙,看见了他的过去。
那是修罗场。
是人性的地狱。
刑场中亮着森冷的炽白灯光,有成年的人鱼被绑缚在巨大的十字架上,耀目的金发被整根拔下,锐利的指甲,洁白如玉的牙齿,还有光泽艳丽的鳞片一样也没有被放过。凄厉的声音充斥脑海,剧痛使人鱼多次失去意识,然后又因为这样强烈的痛苦而醒来。这样的刑台不止一处,大约有十余条人鱼经受着这种酷刑,有男有女,那些神祇般俊美的容貌被疼痛扭曲,如撕裂的伤口般狰狞。
还有为了取得眼泪的工序。疼痛的泪水混有猩红的血线,就似名贵的连城珠宝。然而它们接触空气便化成飞灰。刽子手将幼小的人鱼押到亲人面前,一片一片割开它们白皙的皮肤,剔除它们的鳞片,甚至剜出它们的双目。这样腥血淋漓的场面却干净地异乎寻常,它们的血液也不为人类做哪怕片刻的停留,纤尘不染的刑具渗透惨烈的残酷。然而看着幼子经受这样的折磨,成年的人鱼终于悲痛落泪,哀婉至骨髓深处的亲情爱意使得泪水永恒。各色毫无杂质的珍美宝石从那一双双绝望痛楚的眼睛里滑落。
美艳绝伦的雌性人鱼在自己被折磨的孩子面前化作人形,接受惨无人道的蹂躏。而这些折磨似乎还不能给施虐者带来满足。他们的眼被金钱塞满,他们的心由贪婪蒙蔽,他们一无是处的灵魂除了折磨这些美丽的生另外再无法得到慰藉,而那肮脏的任性便在这样的取乐中堕入更深的地狱。
他们亵渎了因为爱而产生的美丽宝石,践踏着大海所钟爱的子民。
为了得到新鲜的血液,特质的金属管被直接插入人鱼的心脏,连接真空的水晶瓶。这些传说中保持青春常驻的不老药流淌出人鱼的身体,带走他们仅剩的生命力。
我没有找到梅曼,我在那些经受着折磨,已经失去心智的人鱼中疯狂寻找。我跑过那些灵魂纯净无暇,身体却凄惨不堪的人鱼的幼童,跑过那体无完肤的人鱼的尸体。没有梅曼。
你在哪里!
我明知得不到回应,我明知这只是记忆,然而爱丽丝死前的情景,那同样悲惨的人间炼狱重叠纠葛。
——不要……不要在我面前……
不要又一次在我面前……
让我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梅曼的过去
三十四
我的思维因这告白停滞了几秒钟。
在秒针几乎贴耳而行的缝隙,他拉过我,他吻了我。
以人鱼的形态,微凉而柔软的淡色薄唇与我的嘴唇贴合,轻柔无垢的触觉,圣洁的献祭一般的神态,仿佛膜拜,他的舌小心翼翼地探入我的口中,缓慢编织着能使我们密不可分的罗网。
“我爱你。”
他声如咏唱,从悠远深海升腾,随同波涛一起奔腾回荡。
我是该推开他的。
我也爱他。
他是那样美丽高贵的生命,是受自然祝福的生灵,是被海神钟爱的幼子,他真挚清澈,高洁优雅,有谁会不爱他?
但我明白,我所抱持的是哪一种爱。
是我无法达成的完美,所以想要倾尽心力去守护;是我亲手栽种的种子,所以以心血浇灌愿它成长;是夺目的光,所以想要在他身后默默注视……
这不是爱情。
我明白,可他尚不知晓。
我伸出手,我是该推开他的。
但是他哭了。
伤心,害怕,仿佛孤身一人的寂寞已经缠绕了他。
我看见他面前有烈焰燃烧,同族的肉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他是又想到了那个时候?是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在此刻重叠?是无法形容的心情一刹那爆发?
我终于还是没有推开他,将手绕到他的后背,以缓慢的节奏拍抚他。
他还是个孩子呀。
在那噩梦办却永不苏醒的记忆的背后,他一个人是怎样坚持着走了那么长的路?
我任由他亲吻我,带着颤抖和惊惧,用这个吻来舒缓他的惊慌。
“正如花会开,人与人总要相遇,也正如花会谢,人与人总要离别。花是因此才美丽的,相遇的人也才显得弥足珍贵,但你不是种花人啊梅曼,你只是那万千花中的一朵。跟我一样。”
“苏……”他渐渐平稳了。手心攥着自己的眼泪。琥珀柔和的光中包裹着一抹幽蓝,仿佛一枚安静燃烧的蓝色火焰。“我爱你。”
“我不是在拒绝你,但是你弄混了这两种爱。”
“我没有。”
“你有。”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他抱坐在我的膝上。
壁炉的火完全熄灭了,仅剩下零零散散的闪动的火星。而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街上的灯光以及轻薄跳跃着的星光勾勒出房间里朦胧幽静的轮廓。
“我记得我睁开眼睛,你对我伸出手,我记得雨里的那盏灯,但光就好像是你发出来的。我希望在你身边,不希望你变老,也害怕你死去。我学习爱,是为了让你承认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你,我想在你心里的位置最重要,我嫉妒爱丽丝,也不想当她的替代品。你是唯一,是最重要……安娜说,这是爱……”
“这是的确是爱,但是它和爱情是有不同的。你依赖我,眷恋我,是因为我知晓你的秘密,我是第一个向你伸出手的人,我是教会你在这里生活的人,我是现在记忆的见证者。梅曼,你现在对我的爱是对家的依恋。你的生活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总有一天你会遇见的,一个让你想要与她分享秘密的人,当你已经让很多人进入你的生活,你就会在人群里一眼分辨出她来。那才是爱。”
“我弄错了?”
我摸摸他的头。
“安娜告诉我,如果不确定,就可以吻你试试。她说这是最直接的方法,我会明白的。我吻你了,我觉得你是与众不同的,我很喜欢,这也不是爱吗?”
“是怎么与众不同?”我抬手揉揉太阳穴——虽然让梅曼多和别人接触更加融入这个社会是我的愿望,但是想到他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理论——我感到很头疼……
“嗯……”他认真地想着,“我感觉味道很好,我还想要再吻你。”
“……”他是在模仿乔的评价吧?我深切意识到教养孩子是件太过有难度的事情,“那是因为我吃了你最喜欢的薄荷糖,所以你才会觉得味道很好。”
“咦?”他惊讶而疑惑地看着我。
我打开口袋里的糖盒,取出一粒塞进他嘴里,他呆呆地接下了。
“就是这么回事。”我敲敲梅曼的额头,“虽然你好像很聪明,但总是会在莫名其妙地犯傻啊,真是个让爸爸操心的孩子。”
“……”他睁圆眼睛,“我不是孩子,你也不是爸爸!”
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翘起嘴角,果然爸爸这个词能够让他瞬间恢复活力呀。
“诶,睡觉睡觉,被你折腾得精神力都消耗完了。”
他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你之前没有好好教导我这个。”
我哪里想得到要特别教他恋爱啊……
“那是因为你是个喜欢装大人的彻头彻尾的小鬼。”我这样说着,把他抱起来,朝楼上走去。
三十五
告白的接吻事件就这样过去了。
我特别叮嘱梅曼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安娜——我现在已经知道安娜和梅曼完全不是在恋爱,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怎么形容呢?总之有点奇特。
想来只有梅曼这样心底纯善的人——鱼……的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们应该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梅曼感到不解,“她教我怎么分辨是不是爱情。她很关心我,一定想知道结果。”
“无论如何接吻都是件私密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知道,懂吗?”
“但是我和乔接吻告诉你知道了,你问我的。”
“……”你怎么能体会到家长的心情……“那个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但是安娜不是你妈妈!”
“你不是我爸爸!”他马上反驳我。
不过虽说如此,梅曼还是答应了我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但是我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期待梅曼保守秘密是件不明智的事情。他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当安娜问他,他一定用了很为难的神情回答‘苏说不能告诉你’——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点,那是因为从刚才开始安娜就笑着用一种很奇怪的视线盯着我瞧。
……做家长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天气逐渐转暖,嫩黄色的迎春、连翘还有紫色和粉红色的报春花都已经开了。虽然作为行道树的银杏还显得光秃秃,只在枝干上冒出了细细碎碎嫩绿的叶芽,但是热闹的春季已经的确开始了。
因为安娜和梅曼并非情侣的事情在我这里曝光,所以安娜就不再频繁地找梅曼出去,而是频繁地到我家里来做客。
——关于不是恋人这件事,我猜梅曼自己也感到很惊讶吧?
梅曼啊……
安娜擅长做各种各样美味的糕点,女孩子的手总是非常巧,还会在新烤的蛋糕上点缀好精心挑选的花瓣。她也很会泡红茶,浓郁的香气同春日午后的阳光缠绕盘旋,仿佛置身精致的画作中。
我承认我很快被安娜的手艺捕获了,更不要说梅曼。
作为交换,安娜常在我家蹭饭,她也喜欢中国菜的花样百变和不同一般的口感。而我虽然会做些家常菜,却自认为绝对达不到叫安娜乐不思蜀的水准——这个善良的女孩子一定是在给我们总是白吃她的点心找个借口。
我对偶尔来串门的金太太说我聘请了安娜教梅曼钢琴。金太太对这件事很满意,她觉得我的生活该热闹些才好——虽然学钢琴的是梅曼。
但是其实梅曼也并不需要学。我们是在偶然惊喜地发现梅曼居然会弹钢琴!他触摸着黑白琴键,似乎非常怀念,然后修长灵巧的手指跳动着,《雪绒花》的旋律流泻而出。虽然我认出这是圣诞节那天乔为黛儿伴奏的指法,但我推测梅曼从前是学过钢琴的。
一直以来的某种担忧也消散了。我总是很在意在那间事情之后梅曼是如何独自成长的,但现在看来他既然学了钢琴,而且弹奏的时候神情是幸福的,那么至少那之后他有渡过一段不错的时光。
但相比自己弹奏,梅曼更喜爱听安娜弹钢琴。
我也喜欢。
她触碰着琴键的神情是那样幸福,就好像梅曼拿着画笔时的模样一般,世界上所有的珍宝都在她的眼前,乐音流淌,那就仿佛是她的一整个世界。
她热爱音乐。
我知道安娜的心底也埋藏着不愿提及的心事,就仿佛我的爱丽丝,梅曼的克丽丝朵——也许并没有像我们这样惨烈,但也一定给她造成了很大伤害。但是当她开始弹奏乐曲,我仿佛看见那扇闭合的心门缓缓开启,安娜在那种心情中逐渐放开了自己的世界。
这是件好事情。
三月的时候转暖的气温忽然回落,北方潮湿的气流跨越了高耸山脉与南方的潮湿空气汇聚,在这个小镇制造了一个寒雨季节。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新发的叶芽仿佛被洗濯干净的翡翠雕琢,盈盈嫩绿,鲜翠逼人。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树叶以及泥土的清新味道。在灰白阴蒙的天地之中,鲜活可爱的各种色泽争先恐后地从春季的泥土里钻出来,这种对比叫人格外心旷神怡。
我喜欢在这样的午后光阴里点上一盏小台灯,在窗边阅读。雨线落在透明的玻璃上,节奏轻快地滑落,好像小步舞曲。
巴顿先生在几天前受邀离开小镇去做为期一个月的绘画艺术演讲,他本来想带梅曼一起去见见他的朋友以及在绘画上技巧精湛的其他大师,但是梅曼并不愿意离开我。巴顿先生也并没有强求,并且他似乎也很满意梅曼的答复——他真是位矛盾的老先生。一边想要梅曼见见世面,一边又想把他的这位得意弟子藏起来,仿佛梅曼是冰雪的珠宝,干净得不该让外界的任何事物沾染。
他一定忘记了梅曼只是休学到小镇来散心——好吧,我承认那是我编的。
巴顿先生离开以后,梅曼就把自己的画具搬了回来。他真的很爱这项艺术,我帮他搬画板的时候他都千叮咛万嘱咐,仿佛我是个毛手毛脚靠不住的小孩子。
楼下的会客厅在梅曼和安娜的帮助下重新收拾了一遍,把原本笨重的家具丢到楼上,然后将钢琴放在这里。落地窗的一边放着梅曼的画具,是他的领地。另外一边就放着我的小书架和米色的一套简易沙发。
安娜每天都会来弹奏上一两个小时,有一些是知名的练习曲,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一些相对简单我却从来没有听过的优美调子。安娜更喜欢这样的即兴演奏,音符仿佛有自己的灵魂,通过她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轻灵起舞。
这时候我和梅曼就会在这乐声中阅读和作画。这种带着宁静气息的韵律好像让文字都活了过来。
艺术家梅曼则比我要听得更深更仔细,他能够分辨安娜乐曲的颜色,说这是薄雾一样青,那是鲜快的小野菊的黄,还有透明的雨滴印着树叶的朦胧碧,他跟着安娜的音乐在画布上涂抹不同的色彩。
诶……我想我是个俗人,跟不上艺术家们的思路。
有时候梅曼会突然间被某一段旋律引诱,兴起跑去和安娜合奏,他们肩并肩坐在琴凳上,神态和动作都是那样和谐优雅,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金童玉女——如果演奏结束之后梅曼不会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容甜甜仿佛邀功的话。
这一段时间他又成长了不少,但仍旧还是有不少孩子气的举动。
我只好对他招招手,他就坐到我旁边。我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塞一颗糖到他的嘴里,他高兴地把糖粒咬得咯咯脆响。
安娜每次看见梅曼这样字就捂嘴轻轻地笑。她知道梅曼失忆,是真的将梅曼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苏也来吧,很有趣。”安娜的左手习惯性地敲打传统的伴奏音,说得很诚恳。
但我知道这个姑娘和梅曼一样,看上去纯洁无害,心里的花花肠子很多,尤其喜欢捉弄我。
捉弄家长难道已经是一种风尚了吗?
——也许是因为梅曼的缘故,我将安娜也归为自己的羽翼下。要说一双儿女的话……唔,也许我将梅曼当成孩子,但安娜是妹妹。
这样想着,我已经被梅曼推到了钢琴前面。安娜让开座位,看来我要是不弹上一点什么他们是不会放过我。
……但我确实不会弹钢琴,或者说我对这些需要艺术细胞的项目统统不拿手,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我不会……”
梅曼的视线斜下来:“可是你在家里买了钢琴。”
“……”我细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好吧……”
钢琴……
三十六
我对钢琴的记忆来自于爱丽丝。她是位很有音乐天赋的小公主,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用短短的手指敲击琴键,整天整天地练习仿佛不知疲倦。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为她买了一架钢琴做礼物,并不像她本来的那架那样名贵,却是根据她弹琴的习惯以及臂长等各项数据定做的只属于她的钢琴。为了她,我还特地学过调音以及修理。
这架钢琴是来到这镇子上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及那枚指环之外我唯一带来的东西。
爱丽丝的钢琴,她叫它小黑猫。
“好吧好吧,但是我只会弹哆来咪。”那是音乐之声里面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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