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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灵-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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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一天被坠死!”冬子说完,又想起小瑞的习惯,笑着呸了两口。
“爸,看!”旁边的小女孩指着车外叫着。抱着他的中年人呵呵的笑着,“婷婷,看着啥了?”
“爸,那个,那个,”小女孩儿磕磕绊绊的说着不成句的话,“那个,洗面黄瓜奶!”
“啊?哈哈!”中年人一愣就反应过来了,边笑边重复着,“嗯,洗面黄瓜奶,婷婷真聪明!”
冬子扭头看向车外,路边一个大型的广告牌上,一个时髦的小姐捧着一瓶黄瓜洗面奶!冬子抿着嘴无声的笑了。眼前的父女跟十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那时候,爸爸总是带着自己去C市出差,也是一样的长途客车。一路上,小冬子就站在爸爸的膝盖上唱着:从东方红到竹子开花;从上海滩到霍元甲;从一休到血疑!整个车厢里的人都羡慕的看着爸爸。那时没有歌星这个词儿,大伙儿都夸冬子是个小演员,当时的小冬子以为,那是夸自己眼睛长得圆呢!
“呵呵。”冬子看着想着,忘了收回注视的目光。
“哥哥?”小女孩也回望着冬子,把手向他伸过来。
冬子也清醒了,笑着抓过小女孩的手,柔软细滑,“小妹妹,你几岁了?”
“山(三)睡(岁)了!”小女孩说着举起了四根手指,然后又伸手指着冬子的脸,“哥哥,红红的!”
“嗯?”冬子先是一愣,然后低头勾出那个三角,“你说这个?”
中年人抓回小女孩的手,歉意的对冬子笑笑,“小孩子不懂事儿,你别理她!”
小女孩还是指着冬子的头,“红的,红的。”
冬子顺着她指的方向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心想,这怎么会是红的呢?小孩子果然是口齿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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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伟,”冬子拍拍正忙着往胶皮管子里灌水的小伟,“你那同学叫啥啊,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冬子指着院子里正磨油笔尖儿的小男生。
“他?”小伟说着抬头看了冬子一眼,“哥,你不认识他了?潘奎啊!”
“潘,奎?”冬子也觉得这名耳熟,又望了望那个小子:白白净净的比小伟瘦小,还戴着一副细边儿的眼镜,“挺耳熟的,想不起来了,谁呀?”
“哥,你忘了?你把他哥的脑袋开了瓢儿,这小子当场尿了裤子,你忘了?”小伟咧着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啊?”冬子倒是想起来了,可这人也差太多了!印象中是个满身肥肉的痞小子,啥时长成了这么斯文个人儿,“就,就踩你文具盒那个?这也差太多了吧!”
小伟撇撇嘴,继续撸着胶皮管子。俩人在合伙儿做土水枪,潘奎磨那个油笔尖儿就是水枪的喷嘴儿。
冬子又看了两眼那个小子,“你咋跟他在一起?”
“这学期转来的,还是他先认出我的!”小伟拎起象血肠似的管子看了看,放下继续撸,“哥,他那个表哥搬家了,没人罩他了。他那身板子又不争气,总挨欺负。现在啊,我罩他!”说着,小伟冲院子了喊了一嗓子,“潘奎,磨好没有啊?”
“啊!就好了!”那男生回头应了一句,手下加快了动作。
“你,罩,他?”冬子蹲在那惊讶的看着小伟,小伟是典型的林家人长相:浓眉毛,单眼皮,厚嘴唇,手大脚大的。冬子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长成个小男子汉了!
“小伟,爸回来了!”冬子等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小伟没抬头,也没回答,不知道听没听见。
“小伟,爸想看看你,”冬子说着拍了他一下,“你跟我去C市呆几天啊?”
“不去!”小伟甩开冬子的手,“贾云溪想见我,我可不想见他!”
“小伟!”冬子大声吼了他一句,“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爸就是有一万个不是,也还是你爸!”
“我爸姓顾!”小伟挺着脖儿,瞪着眼的叫了一句,“哥,你少跟我提那姓贾的!”
“你……”冬子顶住了。他早就料到小伟会抗拒,只是真要面对还是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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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仙和张玉梅进院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伟跟潘奎满院子追着泚水,冬子插着裤兜靠在墙上皱着眉,低头想着什么。他下身穿着宽松肥大的亚麻色棉布裤,上身一件圆领的浅黄色短袖衫,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头发又有些长了,发梢已经有了些卷曲。
林凤仙拎着兜子怔怔的望着大儿子,太像了,真是太像了!实际上,冬子的长相跟父亲并不是100%的相同,但是一些行为举止,尤其是皱眉插兜的小动作都惊人的神似。
林凤仙想起冬子小学毕业那天;自己去接他。远远的就看见大辫子的孩子低着头,皱着眉,靠在校门上,两手抱着膀;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向后曲着,不时的拿脚后跟儿磕着校门。林凤仙就那么看傻了。虽然是个女孩儿的打扮,虽然是个11的小人儿,可这些习惯的动作竟然跟他爸一模一样!
“老姐?”张玉梅碰了碰恍神儿的林凤仙。
“啊!”林凤仙晃了晃脑袋,拢了下眼前的头发,冲张玉梅笑笑,这才对院子里的孩子叫:“冬子,你五舅妈来了!”
冬子抬头,冲俩人笑了笑,“妈,回来了?”说着接过林凤仙的兜子,又拉了张玉梅的胳膊说,“五舅妈,就你自己啊,大鹏没来吗?”
“大鹏?”张玉梅念叨了一声,随后就揽过冬子,靠在他的肩上开始哭。
冬子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是张着胳膊看着林凤仙,“妈?”
林凤仙摇摇头,轻拍了下张玉梅,对冬子说,“陪你五舅妈说会儿话吧,我去做饭!”
冬子慢慢的收拢了手,轻抚着五舅妈的后背。小时候,自己跟小伟常去五舅家住,有时妈也跟着。五舅总也不在家,所以两个女人和三个孩子就常在一起做伴儿。冬子从小就跟这个舅妈特别亲。
“五舅妈,大鹏他……”冬子还没问完,张玉梅就用力的抓了他的胳膊一下,哭着说:“冬子,大鹏跟你一样了,他跟你一样了……”
“跟我?”冬子没听明白,使劲拉开她,“五舅妈,大鹏到底怎么了?”
张玉梅抹了抹脸,眼睛红红的望着冬子,咬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着,“大鹏他……大鹏他爸不要他了,他跟你一样也没爸了!他爸也不要他了!”
“五舅?”冬子明白了。他皱紧了眉,非常反感这种说法。这种成年人的语言逻辑!什么叫他爸不要他了!当年,这话冬子也听出了茧子,如果一直看不见爸爸,这话也许真的能摧毁心里的信念。这对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是多大的伤害,比如小伟。
“五舅妈,你别这么说。五舅最疼大鹏了,怎么会不要他!”冬子知道大鹏是独子,从小就被五舅顶在脑袋上供着,怎么可能舍得不要?
张玉梅的抽泣声慢慢的止住了,坐在院里的板凳上,望着天空说:“你五舅现在疼的人可多了,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个儿子了,呵呵……”张玉梅苦笑着。
冬子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劝。他知道,问题出在他们夫妻身上,可为什么都要把焦点转嫁在孩子身上呢?分与不分是两个成年人的事儿,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坦承,你五舅不要我了,而偏偏说成是,你五舅不要大鹏了呢?
冬子晃了晃脑袋,这样也不对。什么叫“不要”?人为什么要自贬人格的等人来要呢?就不能实在的说一句,我们不爱了,我们分手了,但还是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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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林凤仙一直在嘱咐张玉梅需要准备的东西,注意事项等等的。冬子明白,妈又要领人拜大仙儿了。
洗漱时,冬子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眉心好像有点儿红,用手抹了抹,好像又没了。他问小伟,小伟说,啥也没有!问妈,妈说,别再皱眉了,就有两条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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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仙跪在地上仔细的擦着地转。小伟已经进自己屋睡了
冬子盘腿靠在沙发上,看着地上的人说:“妈,你要领五舅妈上哪啊?”
“不上哪儿,就这街里的。那人可神了,帮你五舅妈求两道符,挡挡你五舅的桃花,收收他的心!”林凤仙头不抬眼不睁的说着。
冬子撇了撇嘴,“五舅又怎么了,以前的事儿不是都断了吗!这回又是谁?”
“断了?”林凤仙斜了儿子一眼,“你五舅可厉害了,以前的没断,现在又新勾搭上一个。加上家里的玉梅,一共四个媳妇!”
“啊?”冬子有点儿吃惊,“四个?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人家先生都给算出来了!”林凤仙伸出三根手指,“除了明媒正娶的,老五还有三个家!”
“算的?”冬子翻了翻眼睛,“那也得问问五舅自己啊?”
“那还用问?”林凤仙伸出食指抠着地转上的一块污垢,“你五舅现在那个小会计,才19。他给人当爹都够了,他还腆脸让人叫他哥!”林凤仙伸手挥了一下,“听听,连个经理啊,总啊什么的都不叫,叫哥!这还有跑儿?肯定有事儿!”
“妈,你这不是瞎猜吗?”冬子晃晃脑袋,“你可别给五舅妈瞎出主意,我觉得,五舅没你说那么离谱!”
“瞎猜?冬子,你看他们都是好人,就你妈是疯子!”林凤仙甩了一下手里的抹布,起身坐到了板凳上,“冬子,十一叔正式收你了吗?”
“啊?”冬子眨了眨眼睛,“啥叫正式收我?”
“就是传你些卦书啊,灵符什么的!”林凤仙伸手指了指门框,冬子看见了门亮子上的一道符。
“没有!”冬子摇摇头,“我也没见他使过!”
林凤仙点点头,“十一叔是真人不露相啊!没人见他出过手,倒是他那些子女们手上还有这些东西。不过也是祠堂世代留下的图谱,只要是照着谱,谁都会画!”说完摇了摇手,“那能好使吗?”
冬子沉默了一会儿,“妈,我也想去看看!”
“嗯?行啊,你能起来就成!”林凤仙又换了一盆水,开始擦门板。
“妈,我爸回来了!”冬子想,既然告诉了小伟,妈迟早会知道。
“嗯?”林凤仙停了下,然后又慢慢的继续擦。
“妈呀?”
“嗯?”
“妈,我一直想问你,你为啥跟我爸结婚呢?”
“啊?”林凤仙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儿子,这话问的。结婚还能为啥,想结呗!”
“那你喜欢他什么呀?为啥喜欢他呢?”冬子干脆趴到了沙发上,看着地上的母亲。
“嗯,”林凤仙放下手,又坐到了板凳上,靠在门上,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着孩子的脸,慢慢的说:“你爸人长的干净,特别爱说话。会背诗、会唱歌。”
冬子看妈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很宁静。
“只要他在,他肯定是人群的中心,大伙儿都围着他。那怕他蹲在土堆上边吃大饼子边讲故事,也能吸引一帮人围着他。”林凤仙往后仰了仰头,闭了会儿眼睛,“你爸唱歌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呵呵,那时我就想啊,如果天天都能看见他,让我干啥都行啊!”
“妈,”冬子看着神情恍惚的母亲,“那你后悔吗?”
“后悔?”林凤仙看看他,“后悔什么?做了的事儿有什么好后悔的。”林凤仙低下了头,“要说后悔,我以前后悔过让他签那个协议啊!现在也想明白了,其实签不签都已经是个死棋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冬子,后悔有用吗?呵呵,妈告诉你,以后啊,别给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想头儿,知道吗?别浪费别人的青春啊!”说着拍了拍膝盖。
“妈,那,顾叔叔呢?你喜欢他吗?”冬子谨慎的说着。
“叫大爷!”林凤仙指了他一下,“他是个君子,我从小就佩服他,尊敬他!”
“嗯,那,妈呀,小伟说改名儿,改了吗?”
“改名儿?”林凤仙眨眨眼睛,“谁让他改名儿了,他改哪门子名儿?”
“他说他改名儿叫顾加林了!”冬子一边点头一边说着。
“顾?”林凤仙呸了一口,“这个虎小子,人家也不是他爸,他凭啥改姓顾啊!”
“啊?妈,你跟,顾大爷,没……”冬子有点词不达意。
“你也看见了,这家还是我一个人的。”林凤仙四下看了看,“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结什么婚。他也有子女,连孙子都有了,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就这样吧!”
“妈,没证儿不受法律保护!”
“法律?”林凤仙乐了,“儿子,你说那个法律管不了人的心啊!”
“妈,那你爱他吗?”冬子想了想,还是问了。
“你说顾老师?”林凤仙看孩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我们俩就是你陪陪我,我陪陪你,相互需要吧!那个爱呀,我们这些人早就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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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窗外的蛐蛐叫的人心烦。冬子穿个短裤光着上身,踩着拖鞋走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笼罩在银白的月光里。他象被什么指引了似的,看向院里的海棠树,树杈上有一个白影子。
冬子一愣,就见那个影子一晃就跳到了地上,“冬冬!”然后随之传来熟悉的气味儿。
“小瑞!”冬子也确定了,这个抱着自己腰的东西就是那个白痴,“你咋找来的?”
小瑞穿着一套的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胸前挂着那个瓢虫,披头散发的挤在冬子怀里,“冬冬,这个骨牌上有我的气味儿,我顺着味儿就能找来!”说着,他搂着冬子的脖子哼几着,“你看啊,你一走都没人给我梳头了!”
“你呀,我就说趁早剪了省事儿!”冬子嘴上说着,手却开始动作,不一会儿辫子编好了。没有皮筋儿,冬子就把辫子一直编到底,把发尖儿别到辫子里。
“好了!”冬子拍拍他,又看了下天空,“小瑞,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说着,冬子四下望了望,想找白天的板凳。
小瑞嘻嘻笑了一声,拦腰抱起他轻飘飘的飞到海棠树枝上,慢慢落下来。
“小瑞,禁不住俩人的!”
“放心,冬冬。你压的是我,不是它!”小瑞抱着他轻轻靠在海棠树的主干上,“我只是靠它托一下,没压着它,放心了!”
冬子的腿触到冰凉的树枝上,不由的往回缩了缩。小瑞发觉后,甩了下头,编好的辫子散了开,向长伸展着,覆盖在冬子光着的身上。
冬子摸了摸身上的头发毛毯,咧着嘴笑了一会儿。舒服的靠在小瑞身上,眯着眼睛,轻声说:“小瑞,我给你讲讲这海棠树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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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棠树啊,是我爸在我出生那年种下的。他是花了三块钱在下坎儿的果农那儿买的树苗儿。他说啊,有院子的家一定要有树,这树最好是一季一景。果树正合适,春天有花儿,夏天有叶儿,秋天有果儿。你问冬天?呵呵,冬天可以看树挂啊!
可这树种下了三年多,却只长叶儿,不开花儿,更别提什么果儿了!邻居们就说了,说我爸买的是棵公树,不会结果儿。我爸就笑着跟人解释啊,说这果树都有个成材期,一般是三到四年,我这海棠啊,明年一准儿结果儿!
到了第四年春天,满树的白花儿啊!我爸高兴的逢人便说:看啊,谁说它是公的,它就要结果儿了!然后啊,他就小心仔细的给花儿人工授粉。你问啥叫人工授粉?嗯,就是选那种雄蕊长的肥厚的花儿,摘下来,亲自把上面的花粉点到其他花朵的雌蕊上。接着,花落了,坐了满树沉甸甸的小果子。我爸又按照书上说的给它掐尖。啥叫掐尖?就是果子长的太密了,每隔几个就掐掉一个,这样才能营养充足的生长。
反正啊,我爸是卯足了力气想让它结果儿!秋天到了,果然是一树又红又大的海棠。我爸就天天看着,因为有些淘小子会来偷果子。每次,我爸都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想吃再等半个月,现在还没熟透呢,又酸又涩的!
到了十月,果子熟透了,有的已经自己掉了下来。我爸喜滋滋的摘了一大洗衣盆。果子真的很好吃。小瑞,你知道好吃的海棠什么样吗?沙口?面?不对!那种叫沙果儿!海棠的上品应该是里面有个透明的心儿,咬起来又甜又脆的。爸说这叫糖心儿海棠,当年买给他树苗儿的果农就是这么说的。
之后啊,问题又来了。果儿太多了,吃不了都开始烂了。我爸对着盆子发了一天的呆,后来,他就去了下坎儿打听。回来后,高高兴兴的打水洗果子,一个个的擦干净,然后把果子切成半公分厚的片儿,把它们晾到仓房的通风的地方。等到市场上的海棠都过季了,我家还有甜甜的海棠干儿吃。
这海棠树,年年都结果儿,越结越多,越结越大!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海棠都快赶上我的拳头大了!对了,你别以为它只结好吃的果子,其实它还爱生虫子!啥虫子?就是那种黑乎乎、长长软软的、贴在树根儿底下,一圈圈的缠着。邻居们说,都是因为那果子太甜了,凭白招了这么多虫子!
有人支招说,喷点药就好了!我爸不干啊,说:那药都能把活物杀死,那海棠能受得了吗!后来啊,他就拿根竹竿儿,一个一个,哆哆嗦嗦的把虫子挑下来,放到盆儿里;然后再离远远的扔根儿火柴进去,放个火把虫子烧死。虫子烧成的灰儿就撒在树根儿底下。这么一来二去的,海棠树的虫子就没了。我想啊,可能是那些虫子闻到了同伴骨灰的气味儿,吓得不敢来了,哈哈!
我爸走那年啊,海棠结得最多,摘了整整三大盆。吃不了的就送亲戚,可还是剩了大半盆。我妈就看着那盆叹气。我知道,她肯定是想我爸了!要是我爸在啊,这海棠一个也瞎不了,早晾成海棠干儿了!
从那年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妈不会伺候,反正这海棠树再也没开过花儿。有人又说了,这树是老了,结不出果了!呵呵,怎么可能呢?它跟我一边儿大啊,怎么会老呢?一开始,我妈还跟人解释,说可能是自己不会养。后来,时间长了,她也烦了,谁要是再问:你家海棠咋不开花儿呢?我妈就说:那是棵公树,根本就开不出花儿!
小瑞,你说大人为啥不爱说真话呢?
海棠不开花儿就不是海棠了?
男人体弱又怕火就不叫男人了?
穿了裙子,留着辫子,我也不是女孩儿啊!
小瑞,我今天想明白个事儿啊!其实,我爸是爱过我妈的。嗯?你问为啥?呵呵,你想啊,我爸连个女式衬衫都不肯敞着穿,宁可罚站一天,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大学名额就娶个不爱的女人呢?有点绕口?这么说吧,如果他是那种贪图势利的人,又怎么会顶着整个林家的压力硬要离这个婚呢?而且,还丢了我,丢了松江的工作,丢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想啊,这事儿都是让大人说复杂了。其实,他们结婚是因为相爱,而离婚也只是因为不爱了。
可能他们觉得,象我爸胆小又体弱的人不会有什么坚持的。其实以前我也一直认为,我爸是软弱的,是需要人照顾的。可今天看见这棵海棠啊,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随和的性子是分人分事儿的。比如海棠树上的虫子,他虽然怕虫子又怕火,可还是咬着牙把他们收拾了!因为呀,这海棠是他的心尖儿啊!
所以啊,人都有坚持的事儿,这跟性子和体质无关。就象当年,我爸那么怕四舅,可还是领着我去求他,唉!
小瑞,你说人为啥就不相信爱呢?我是说啊,比方我妈吧,她宁可相信拴住我爸的是大学名额,也不相信我爸是爱她的。呵呵,就象后来,她宁可用我来留住我爸,也不在乎他已经不爱她了!都说什么相互需要啊,多重利益啊!为啥就不能相信那是爱呢?是不自信,还是怕说出来就低贱了?
小瑞,你是相信爱呢,还是相信能锁住爱的东西呢?
啊?信我?白痴!这是个双选,没你这个答案!
……
小瑞,我睏了,送我下去吧!嗯,小点儿声,别让人发现了。嗯?那,那就亲一下脸吧!
41
第二天一早,冬子一个人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毛毯,鼻间还有熟悉的气味,可人却没了。
“这个狐狸精!”冬子小声嘀咕着,翘了翘嘴角,然后就听到了厨房的响动,看来妈已经起了。
吃过早饭,冬子跟着林凤仙汇合了张玉梅,搭车来到四道街附近的一户高门楼的大宅子。进了院子,就见里面已经排了条长队。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还有那担架抬来的,顺在墙根儿的阴凉地儿里。
林凤仙领着张玉梅,左拐右拐的挤了进去,冬子在后面紧紧跟着,同时也听到了许多抱怨的声音。林凤仙对一个站在东厢房门口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点了点头,开门放娘仨进了屋。
屋里靠西窗子有一盘小土炕,上面盘腿坐了一个人。炕沿上坐了一个,炕下站了几个,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娘仨就靠着门口站在那儿等着。
冬子离远打量炕上那个人,显然这是这个屋最受尊敬的。这个西边的炕上就他一人儿。那人穿的很扎眼:一身白缎子的长袍,白缎子的系口裤,青灰色的尖口千层底儿。上衣挽着袖口,领口的扣袢儿却是系的严严的。再往上,一张青白的脸,看上去是不常外出。他一直半垂着头,冬子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条侧脸和一只耳朵,看不清长相。头发跟离叔叔的长度差不多,不过是前后一边长,黑黑的整齐的搭在肩上。冬子虽没看见他的脸,却也能肯定这是个男人,而且,不会超过35岁。
好像是炕沿上的人问了什么,那个白衣人就点了点头,手捏着指节掐算着。过了一会儿,冬子听见一个很悦耳,很中性的声音说:“你撞的这个人是属兔的吧,65?是女的?”
那人连忙答应着,“对呀,是个属兔的老太太!”
“那没什么大事儿。她应该是到寿了,不是横死的,跟你没关系!”白衣人慢慢的说着。
旁边站着的年轻人也小声嘀咕着,“我就说吗,我明明就没碰着她,她就倒了。”
正说着,就听“吡吡……”CALL机响。那个炕沿上的人马上一阵摸索,过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小友,没事儿了!你嫂子说,尸检报告出来了,死于哮喘!没咱什么事儿!”说着又冲炕上的白衣人作揖:“谢谢先生,您真神了!”说完就听纸张磨擦的声音。
冬子看那人好像往炕席下塞着什么,然后白衣人点点头,抬起头后,突然转过来望向冬子。冬子也正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瞅呢!一下子就跟他的视线对上了,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
那张青白的脸上,五官都很细致,可刺目的是从额头中间到左侧鼻翼的一条长约五六公分的疤痕。疤痕不宽,淡淡的泛着粉红,好像已经年头久远,正贴着左眼角内侧斜着下来。冬子看着那两只清澈的眼睛,忽然心头一酸,想,这么一张标致的脸,为啥要落下条疤呢!
白衣人也端详了冬子一会儿,冲他哈了下腰,就转回去听下一个人说了。
冬子就那么伸着脖子愣了一会儿,收回头以后心里嘀咕,他好像在跟自己打招呼呢,可自己并不认识他呀!
大概等了一个半点儿,屋里的人渐渐的少了,最后,只剩下了娘仨。那个白衣人只是冲着林凤仙点了点头:“老姐,这回是什么事儿啊?”
冬子眨眨眼睛,老姐?亲戚?接着马上就明白了。林家在松江是很霸道的,从市场买菜的到街上站岗的;从乡下务农的到城里当官的,哪都少不了林家的人。所以,大家都把兄妹十一个当自个儿的兄妹敬着,见面都按排行叫哥叫姐的。林凤仙行九,是最小的女儿,所以,不是被称作老姐,就是被称作:老姨,老姑!
林凤仙拉着张玉梅在炕沿坐下,添油加醋的把林老五的风流事儿说了一遍。那人也没吭声,只是又看了看冬子,低头抿嘴儿笑了笑,“老姐,你来就来吧,还领俩挑(三声)盘子的。”说着冲冬子抬抬下巴,“你自个儿家就有能人,干嘛还来问我?这不合规矩,会给你找病儿的!”
“挑(三声)盘子?谁呀?”林凤仙莫名其妙的往门口望了望,只看到大儿子愣愣的望着自己,“他是我儿子。”接着又冲冬冬招手,“来,这是你大舅!”
大舅?冬子咧着嘴,自己的大舅都60多了,啥时候又多了这么个少性的舅。
“别,我可当不起,叫哥吧!”白衣人伸了下手,冬子这才看清楚,那双手细瘦干枯,好像只是皮包着骨头。
“那怎么行,都是沾着亲的,不能叫乱了辈份!”林凤仙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叫哥。冬子,叫大哥!”
“大……”冬子磨磨蹭蹭的刚想开口,白衣人就说了一句,“到底是异姓兄弟,就叫兰哥吧!”
林凤仙抿着嘴点点头,“这也好!”
“兰哥!”这回,冬子很爽快的叫了一声。
白衣人点点头,又冲林凤仙说:“我这个弟弟是个门里人吧,老姐,这俩人都跟来了,我还怎么有脸给你看啊?”
“俩人?”林凤仙瞅了瞅冬子,又看了看张玉梅,“啊,冬子算半拉门里人吧!可我这妹子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俗人啊,是来找你问事儿的!”
白衣人摇摇头,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看着冬子,“你们来干吗的?”
“嗯?我?”冬子四下里看了看,指了指自己,“我陪我妈来的,看热闹!”
“热闹?”白衣人挑了下眼眉,又冲林凤仙说,“老姐,你要我看也行,可得请我这兄弟回避一下。还有啊,我事先说好,你们自家有仙儿,如果非要找我看,我也不好抹你的脸。要是,以后你自家的仙儿给你找病儿,我可不负责!”
“自家的仙儿?”林凤仙冲着张玉梅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冬子,“都说我家有堂子仙儿,可谁也没见过呀?就那么供着,谁知道他灵不灵啊!反正多求一个就当双保险了!我还就信着你了,你就给姐看看吧!”
“那,好吧。只是以后如果半夜莫名的头疼、胸闷,你就马上打电话给我。别的不用说,只一句:我不用你帮我看了!就行了!记住了吗?”白衣人的话虽是冲林凤仙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冬子。
“嗯,我都记住了。”林凤仙说着,冲冬子挥挥手,“你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完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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