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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纹作者:近水小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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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纹》作者:近水小楼

    文案

    传说,春秋时期,鬼才欧冶子为越王铸成绝世五剑。
    湛卢:无坚不摧,谁与争锋,仁道之剑。
    纯均:虽覆倾城仍不能得,高贵之剑。
    胜邪:亦正亦邪,其心难测,邪恶之剑。
    鱼肠:士为知己者死,勇绝之剑。
    巨阙:非神力者无法驾驭,至尊之剑。
    秦统一天下后,这五剑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销声匿迹,而五剑背后隐藏的千年之谜也不为世人所知。
    两千多年后,一个左掌断纹的茶馆小老板遇见了几个奇怪的人,从此被牵扯进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上古的神话,千年的承诺,现世的阴谋,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却一一发生。是否真如传说那般,掌有断纹的人注定要承受一场浩劫。
    第一篇 缘起
    第二篇 古村鬼照
    第三篇 深山寒雾
    第四篇 边荒孤岭
    最终篇 千年蜃阁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当亲身经历了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后,除了把它们归咎为宿命,或是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我不知道还可以怎样解释……
    …………………………………霍真
    二十年前,苏南一个小村庄。
    那年夏天特别热,八十年代还没有空调,在这种农村里,连电扇都是奢侈品。对村里的孩子来说,最好的避暑方法,就是去村口那条大河里游泳。河水在烈日的烘烤下也是热浪滚滚的,但是潜到水下三四米处,还是很阴凉的。
    于是那些水性好的大孩子就有了夸口的本钱,“二狗子,敢不敢跟我下去?下面可凉快了!”
    而水性不好的孩子就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儿了,咬着牙回上一句,“小癞痢,我阿奶说那水底下可有水鬼!小心把你拖了去!”
    “哈哈,”那叫小癞痢的孩子大笑,“骗谁呢?你阿奶的话你也信?我告诉你,水底下没鬼!那儿才有鬼呢!”说着,手指向河对岸,那里是一片阴郁茂盛的树林,透过绿叶枝头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黑瓦屋顶,看样子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邸。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鬼?难道你去过?”二狗子不信。
    “切,老子才不告诉你!”小癞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白天日头越烈,晚上的星空似乎就越来的明亮。密密麻麻的星星爬满了夜空,真就像棋盘一样。一轮月牙儿静静地挂在树梢,透着有些惨白的光。
    小男孩儿从雕花黄花梨大床上醒来,揉了揉眼睛,窗户开着,月光映在屋内的青砖上,像淌了一地的水。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靠着床柱睡着了,脑袋随着呼噜声上下一颠一颠地,手里还不自觉地打着扇子。
    “阿福嫂,阿福嫂。”男孩儿推推奶妈,哪儿知道她睡得太熟,怎么叫都不醒。
    男孩儿自己爬下床,这大床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来说实在太大了点儿,甚至于爬上爬下都有些费力。
    和内间连着的是一个小花厅,桌上就有茶壶,夏天佣人总是会将茶壶里装满凉开水,方便主人随时有水喝。男孩儿走到桌边,踮起脚倒了一杯水,杯口的水面上忽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光。
    哪儿来的光?男孩儿左右瞧瞧,房间里洒满了月光,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白色,像撒了银屑。
    原来是月光!
    男孩儿抚了抚胸口,刚才吓了一跳呢!
    刚想低头喝水,突然脑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男孩儿缓缓地抬起头,头顶是交错的房梁。
    那房梁上,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种惊恐来得太突然,男孩儿甚至忘了喊叫和逃跑,竟呆呆地和她对视着。
    女人慢慢俯下身子,她的脸越来越近,男孩儿甚至能看清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儿眼白,乌漆漆的,黑得像两个深洞,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女人朝他伸出手来,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眼看着她的手已经伸到自己的头顶,男孩儿这才醒悟过来,想拔腿就跑,可突然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开来。情急之下,男孩儿举起手中的茶杯,用力向房梁上扔了过去,随即害怕地闭上眼。
    只听“哐当”一声,紧跟着是奶妈的叫声:“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男孩儿睁开眼,再向屋顶看去,房梁上空空如也。
    阿福嫂跑过来搂紧他,看看他身上没事儿,这才唠叨起来:“怎么自己爬起来了?把杯子都打碎了!要喝水怎么不叫我?”说着,低头去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男孩儿有些发楞,他看着阿福嫂跪在地上,小心地将碎片一片片捡起。
    “小少爷,快去睡吧,这儿我来收拾。”阿福嫂说。
    男孩儿往内间走去,走到一半时,不放心地再次回头看看房梁,还好,上面什么都没有。
    男孩儿稍稍松了口气,视线下移时,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阿福嫂的背上,正趴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转过头来,正是他刚才看到的房梁上的女人脸。
    女人黑洞似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啊!啊!”男孩儿惊恐地大叫道。
    “怎么了?怎么了?”阿福嫂站起身向他走来,一脸的关切。
    男孩儿恐惧地望着她背后,突然用力推开她,向外跑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脚下一踩空,只觉得头上一阵刺痛,便没了意识。


    【第一篇 缘起】

    1、

    二十年后,苏州。
    霍真在躺椅上醒来,明明是在看账本,竟然睡着了,而且还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可见最近实在是太闲了,人都变懒了。茶馆门口两只麻雀在争抢地上的食物碎屑,霍真叹道:真应了那句老话了,门可罗雀啊!除了上午来过两桌品茶的客人,一个人影也没进来过。再这样下去,非关门大吉不可。
    霍真在苏州的山塘街上经营一家茶馆,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小老板。在山塘街上开一家茶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尤其是这里被论坛上的那些小资文青们炒热后,房租就像中国的油价,蹭蹭往上跑,只见涨不见跌。不过好在够悠闲,每天泡壶好茶,打打瞌睡,听听评弹,调戏一下小伙计,算是偷得浮生日日闲。
    小伙计保全坐在窗边的桌子前,背对着他在往壶里装茶,不过,从半小时前就保持着一手握壶一手抓茶的动作,一动不动。
    霍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抄起一块抹布,砸在保全的头顶。只见他身体晃了一下,“哎哟”一声摔下椅子,捂着头抱怨:“老板,你这是干煞呀,好端端地打人……”他刚从老家出来,有些口音还没纠正过来。
    “打瞌睡还装模作样的,你累不累啊?”霍真道。
    保全被人揭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傻笑:“俺不累,反正也没客人,现着也是现着(闲着也是闲着)……”
    保全既不能干也不机灵,脑子还经常短路。初来乍到时,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地问雇不雇人,没有一家茶楼肯请他,只有霍真心肠软,收留了他当伙计,这一干就是三年。虽然这个有些小气但是心肠好的小老板从来没给伙计涨过工资,但憨厚的忠心的笨伙计还是三年如一日地伺候着小老板。
    “保全,你说咱家茶楼是不是也请个唱评弹的,或者唱昆曲的比较好?”霍真问道。对门那家鸿运茶楼就是去年请了一个昆曲班子坐镇,生意像坐了嫦娥一号似地往上跑。这年头啊,传统艺术就是红火。鸿运茶楼老板就是看准了这点,赚的人民币连起来,能绕地球好几周了。
    “请唱戏的?那可好咧!”保全乐的眉开眼笑的,“对门唱红娘的那个小姑娘,唱的可好咧!”
    霍真叹气,如果告诉保全那小青衣的工资,比他们茶馆一个月的营业额还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老板,对门好像有人打架!”保全突然指着对面的鸿运茶楼叫道。
    “打架?哪儿?”霍真一下从账台里窜了出来,跑到门口张望,心里有些阴暗地窃喜,打吧,打吧,最好把客人都打到我家来!
    鸿运茶楼门口围了一大圈人,闹哄哄的。
    霍真拉住一个路人,问:“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个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的货,听他一问,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听说是老板办公室进贼了!幸好被老板发现,那贼便从三楼嗖地跳了下来,三楼啊!六米多高,好家伙,当自己蜘蛛侠了!”那人说的太激动,唾沫横飞,边说边伸手擦了擦嘴角。
    霍真心想,好口才,不说评书可惜了。
    “那后来呢?抓到他了吗?”霍真问。
    “追的人不少,可惜连袖子都没摸着!所以说牛人年年有,神人不多见!那人就是一神人中的神人啊!”
    “你当拍好莱坞大片吗?”霍真有些不屑,这人说的太夸张。事情充其量就是:鸿运茶楼老板的办公室白天进贼,不幸中的不幸,还让贼跑了。就这么简单,哪儿有那么玄乎!
    “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不然我也不信!”那人还固执地强调。
    这时,保全在身后叫道:“老板,快回来吧,有客人!”
    霍真听见有生意,便不再和那人费唇舌,回头进了自家茶馆。只见保全说的客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一件双排扣黑色大衣,灰色暗条纹衬衫,水洗牛仔裤,混搭的很雅痞。不过一副遮住半张的脸的黑超太阳镜,让人感觉很装。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大冬天的戴什么太阳镜!
    “先生,请随便坐!”霍真露出标准的迎客笑容。
    “坐?坐哪儿?”那人左右看看,问道。
    敢情你看不见到处都是空座吗?霍真心里嘀咕,难道是个瞎子?怪不得要戴墨镜!
    霍真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口中啧啧叹道:“可惜了……”
    那人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摘下自己的太阳镜,露出一双明亮带笑的眼睛,“可惜啥?你当我是瞎子啊?”
    霍真接口道:“可惜了,残疾人有半价优惠的。”
    那人笑道:“你这小老板还真有意思。”说着,在靠窗的桌前坐下。
    保全拿着菜单上前,恭敬地问:“先生,你喝点什么?”
    “拿铁。”那人顺口道,同时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支烟。
    “煞?”保全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客人点了烟,笑眯眯地看着保全道:“拿铁。”
    “你要铁做煞?”保全奇怪地道:“俺们开茶馆,不卖铁!”
    “咳咳咳”那客人呛了口烟,边咳边笑的喘不过气来。“哎哟,真是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伙计,笑死我了!”
    霍真一向护短,看不得别人欺负自家伙计,冷冷道:“先生,我们是茶馆,你要喝咖啡的话,出门左转左转再左转,穿过一个公厕,就是星巴克。”
    “行行行”那客人终于止了笑,摸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随便什么茶,来一壶就是了。”
    “好嘞!”保全乐呵呵地往回走,被霍真一把拉住,在他耳边低声交待:“上最贵的!”碰到这种不招人待见的客人,不宰白不宰。
    霍真继续趴在账台算烂账,感觉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抬头一看,却见那客人双手托腮,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毛,暗道:喂,大哥,你超龄了,别卖萌了,我要吐了!
    “你为什么只有一只手戴手套?”那人指了指霍真的左手,笑着问道。
    霍真下意识地将左手缩到桌面下,回道:“没什么。怎么了?有问题吗?”
    “哦,没问题!我只是觉得……很有个性!”那人笑的有些暧昧,让人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先生,茶来了!”保全给那人端上茶具,认真地沏好茶。
    那人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这茶是苦的。”
    “先生,绿茶刚入口都会有点苦,但好茶是会有回甘的。”霍真耐着性子解释。
    那人再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地往外吐,“这茶是不是发霉了?太难喝了!不信你喝!”说着,把茶杯递到霍真面前。
    霍真拿过他的杯子,狐疑地尝了一口,道:“先生,这是我们店最好的龙井,龙井就是这个味儿。”真是白糟蹋了那么好的茶。
    “哦。”那人又恢复笑容,道:“也许是因为和我平时喝的茶味道不太一样。”
    “你平时喝的是什么茶?”
    “珍珠奶茶。”
    霍真吐血,这人不是来喝茶,而是来找茬的!
    “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霍真努力克制着不一拳揍扁那张笑脸。
    “呵呵,没了。”那人笑道:“买单吧,我看我还是喝不惯绿茶。”
    霍真让保全去算账,一百八的茶资,那人给了保全两张一百,说了句“不用找了。”临走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一眼霍真的左手。
    保全乐呵呵地收了钱,对霍真说:“老板,那客人真大方。”
    霍真骂了句:“你可真没出息!”接过钱对着阳光照了照,确认不是假币才放进收银机里。

    2、

    那晚,霍真又梦到了二十年前的老宅子。
    头发花白的爷爷将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盒塞到二叔手上,“走吧,带着孩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男孩儿眼含泪光,抱紧爷爷的大腿,“我不走!不走!”
    爷爷把孩子拥在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随即把他推到二婶怀里,“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妈,
    你们要好好待他!还有,不要让他知道那些事!也不要让他见到那些人!永远,不要!”
    “知道了,阿爹!”二叔一手拉着男孩儿,一手拉着二婶,往外走去,那里等着他们的,是一辆苏联产的小汽车。
    “我要爷爷!我要爷爷!”男孩儿不停地哭喊着,死活不肯走。
    二叔没办法,一把抱起他,将他塞进车子后座。
    男孩儿挣扎着趴在后车窗上,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车开出村子,在村外的山路上颠簸着。男孩儿看见山下冒起一片红光,不是平时看到的日出时的红光,而是火光!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半片天空!大火燃起的地方,就是爷爷的大宅子。
    “爷爷!爷爷!”
    突然,红光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夹杂着一些柔和的白光。霍真揉了揉眼睛,眼前正是熟悉的自己房间的景象。他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只是满头大汗。
    霍真剧烈地喘息,从床上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心脏才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好久没去想小时候的事情了,可今天却梦见了两次!那些悲伤的、恐惧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又涌了回来。
    霍真看了看床边的闹钟,刚好五点。再没了睡意,索性起床洗漱,反正平日六点就起来晨跑的,今天早点出门也没关系,还可以在巷子口喝碗热豆腐花,吃两个花卷馒头。
    霍真换上深蓝的粗绒卫衣、黑色运动裤和慢跑鞋,戴上耳机,和往常一样出门。

    3、

    天刚蒙蒙亮,由于是冬天,这个城市的人大多都还待在家中,赖在被窝中。
    江南的冷,是潮湿的冷,能冷到骨头里去。那一层清晨的薄雾都透着寒冷的颜色,街道、小巷,静悄悄的,笼罩在那层薄薄的晨雾中。这一带是老城区,时不时能看到白墙黑瓦的传统民居,流露出姑苏人家的古典和秀雅。
    霍真住的离山塘街不远,因此每天慢跑的路线就是从家到山塘街的茶馆,然后再慢跑回家,洗澡换衣,在巷子口吃早饭,然后开车去茶馆。
    山塘街是一条历史悠久的古街,东起度僧桥,西至虎丘望山桥,有“七里山塘到虎丘”之名。沿街两旁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恍惚间能让人产生回到明清朝代的错觉。
    突然,一阵悠远的曲声若有似无地随风飘来,霍真摘下耳机,认真地聆听起来。他爷爷是个昆剧迷,他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便跟着爷爷依依呀呀地唱戏了。所以,这曲调是霍真听过无数遍的,几乎能随口跟唱的。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这是牡丹亭中有名的唱段。
    霍真嘴中跟着哼起来,“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唱着唱着,忽然感觉有些异常。山塘街上虽然还有民居,但大部分都是酒肆茶馆,一大清早的,茶馆都还没开门,是谁在唱昆曲?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一直到自家的茶馆前,声音才越来越清晰。原来,这唱曲声竟是从对面的鸿运茶楼里传来的。
    霍真心下生疑,鸿运茶楼的昆曲班子都是下午才开唱,一直要唱到晚上九点。因为那个时间是生意高峰,客人是最多的。
    怎么那么早就有人唱?莫非是他家的哪个小花旦小青衣在练嗓?
    霍真不由地走到鸿运茶楼前,再次确定,声音果然是从里面传来的。他试着推了一下门,木边框的大门轻轻地开了,偌大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桌子整齐地排列着,仿红木的圆凳一个个摞在桌面上,与往常茶馆开门前的模样一样。
    但不平常的是,此刻一个人背对着霍真,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她穿着宽大的戏服,娴熟地甩着水袖,用清亮却有些怪异的声调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为何说她声音怪异,是因为霍真常听鸿运茶楼的小花旦唱杜丽娘,那小花旦的声线柔美婉约,而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则听上去有些生硬,甚至有些别扭。
    另外,从这个人的背影上看,也不似小花旦那样娇小灵巧,她身形更高,有些佝偻,动作也稍显僵硬,有种让人说不出的不协调。
    这么想着,那人突然转过半边脸来,霍真不由倒抽一口气。
    虽然只看见半张脸,但霍真可以肯定,掩饰在那浓艳的花旦妆容下的,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男人的脸!不是梅兰芳那种中性的,比女人更娇美的扮相,而是一张棱角分明,粗犷的男人脸,甚至还有胡渣没有清除干净。
    看着一个丑陋的大男人描眼勾唇,搔首弄姿,霍真心里泛起阵阵恶心。这男人是谁?他画着太浓的妆,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他既然在这里出现,说不定是鸿运茶楼的伙计!想不到他们老板这么重口味!
    霍真吐吐舌头,小心地掩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却没想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一道诡异的目光,深深地锁在他的背影上。

    4、

    这天上午生意虽然不算好,但也稀稀拉拉有几个客人。
    一个低头走进茶馆的颀长身影,引起了霍真的注意。那人穿一件黑色卫衣,外面是一件看上去有些陈旧的军绿色风衣,说它陈旧,是因为袖口和后背的颜色已经有点泛白了。在江南寒冷的冬季,这样的穿着算是很单薄了,难道他不冷吗?
    霍真会注意他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人周身充满着深沉的寒意,这种寒冷不亚于现在屋外的冷冽空气,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冻伤。他走到窗口的位置坐下,保全忙拿着菜单过去,那人瞟了一眼,随手指了指,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个PSP,安静地低头玩起来。
    “嗨,小老板!”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霍真回头,一副闪亮的棕色太阳镜映入眼帘,不由蹙起眉头,心里暗骂一句:HOW OLD ARE YOU!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啊!”墨镜男笑嘻嘻地道。
    “你是客人,哪儿有不欢迎的道理?”霍真勉强一笑。
    墨镜男拿着个手机,一边玩儿着,一边说:“你这小茶馆还真小,瞧瞧,点评网上才两条评论,一条是‘店很破,空调总坏’,还有一条是……‘没啥特色,茶还特贵!’啧啧,真可怜,才一颗星!”
    霍真心里有些窝火,心想,妈的,你念那么大声,是想让别的客人都听见吗?这家伙,该不是鸿运茶楼派来砸我场子的吧!
    突然,“卡擦”一声,眼前白光一闪,霍真楞了一下,立马发现是墨镜男拿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然后边输入手机,嘴中边道:“老板脸色不善,服务态度差……”
    霍真觉得再和他说下去,一定会忍不住掐死他的,为这种人犯罪蹲大牢实在不值得!于是使了眼色让保全招待他,自己回到账台去,等再回头时,那白痴竟然开始玩自拍了。
    也不知今天是啥好日子,刚消停一会儿,门外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芙蓉出水一般典型的江南美女。
    “蓝…。。医生?”霍真有些意外。两个星期前,他去第一人民医院复查打篮球时受的旧伤,就是这位蓝小眉医生为他检查的。得知他在山塘街上开茶馆,那位美女医生似乎很感兴趣,连连说要来光顾,还要他打折。
    “有啥惊讶的?我说过要光顾你的!”蓝小眉找了张空桌坐下,调皮地朝他眨眨眼,“说好给我打折的哦!”
    保全看到美女舌头都打结了,“小,小姐,喝,喝啥?”
    “茉莉花茶,再来一份瓜子。”蓝小眉朝他甜甜地一笑。
    保全看傻了眼,一转身撞上柱子,哎哟哎哟地直哼哼,那傻样惹得几个客人都笑了起来。
    渐渐地,其他的客人来的来,散的散,只剩下这三人。一个低头打游戏,一个玩手机,一个喝茶嗑瓜子,看似毫无关系,却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在三人之间流动。
    霍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他一向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但此刻这种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甚。

    5、

    突然,对面鸿运茶楼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
    只见鸿运茶楼不算宽敞的门内,客人蜂拥而出,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霍真刚想出去看个究竟,眼前突然人影一闪而过,速度之快让人咋舌!闪电般飞奔出去的,竟是那穿军绿风衣的客人!
    蓝小眉和墨镜男似乎也变了脸色,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保全,你看着店,我也去看看!”霍真跟着二人也跑了出去。
    鸿运茶楼的大堂里围了不少人,霍真挤了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从穿的衣服来看是茶楼的伙计。死状很是凄惨,双眼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仿佛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他的身体很完整,只在颈部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向外汩汩流着血。
    穿军绿风衣的男人蹲在他的面前,双指搭着他颈部的脉搏。
    霍真忙拉过蓝小眉,“蓝医生,你快看看还有没有救?”
    蓝小眉也还在惊愕中,被他一唤,才想起上前去看。
    “不用看了,他死了。”穿军绿风衣的男人平静地道。
    霍真道:“他是怎么死的?”
    男人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伤口,“大动脉被人咬断,失血过多。”
    围观的人顿时炸开锅了。被咬了!失血!那不是只有吸血鬼才会干的吗?难道这里有吸血鬼?太恐怖了!
    霍真也楞了,抓过一个伙计问道:“你们怎么发现他的?”
    那伙计吓的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地说,“他,他自己从楼上滚下来的!滚下来时就全身是血,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霍真抬头向楼上望去,突然一道人影已经箭一般地窜了上去,是那军绿风衣的男人!
    “你们老板呢?”霍真再问伙计。
    “老板早上去外地了,明早才回。”
    “快点报警!”霍真对伙计叫道,然后跟着那男人跑上楼去,边跑边叫:“喂!你别随便乱动啊!这里是案发现场,会妨碍警察破案的!”
    那男人根本不听,直接上了三楼,一脚踹开三楼的房门。
    霍真来过,所以知道这里是鸿运茶楼老板的办公室,但这个男人似乎熟门熟路一样,难道他也来过?
    “你这人,怎么随便乱闯?”霍真叫道。
    那人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然后闭上眼,似乎在心中确认什么似的。
    霍真上前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睁开眼,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
    “喂,喂!”霍真想叫住他。
    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你太吵了。”然后摇摇头,走下楼去。
    霍真有些生气,你他妈乱闯别人房子,还嫌我吵?等追下楼时,那人已经不见了。围观的客人散了,伙计们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等警察来。
    霍真四周看了看,蓝小眉也已经走了,倒是那个墨镜男还在,站在茶楼门外,望着“鸿运茶楼”的招牌,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霍真走过来,正色道:“这个茶楼还是改个名字比较好。”
    “改什么名字?”霍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暮光之城。”墨镜男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道。

    6、

    警车很快来了,尸体被运走了,所有在现场的人都被一一问了口供,霍真也不例外。鸿运茶楼有吸血鬼的事情很快传开了,附近店铺的人都过来看热闹,连霍真的小茶馆也受了影响,没一个客人进来,尽是打听闲事的。
    一直到晚上七点,霍真心想反正不会有生意了,便早早地打了烊,去后门停车场取车回家。
    转动钥匙发动时,习惯性地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后面似乎有个人向他的车走来。
    霍真并没有放在心上,边小心地倒车边看后视镜。那人渐渐走过来了,可以清楚地看到是个女人,因为穿了裙子,还是拖着很长裙摆的,粉白相间的裙子。
    车倒出去后,霍真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全身一凉。
    那条裙子,明明是古代女子才会穿的罗纱裙!哪个正常女人会在大冬天穿这种裙子!除非是花旦唱戏时穿的戏服!
    那人越走越近,霍真甚至能从后视镜中看见她的脸,是她!不,是他!早上在鸿运茶楼唱戏的男人!
    霍真手有些发抖,用力一踩油门,车摇摇晃晃地以S形冲了出去。
    夜晚,路上没有什么人,不过好在是市区,路两旁的路灯足够亮,能照清路面。
    霍真几乎是飞驰在马路上,过了好几条路口,才缓了下来。他回头往后看了看,果然已经看不见了,看来是把那人甩在后面了。
    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把头转回来,想看正前方的道路。
    却在一刹那,惊恐地发现,前挡风玻璃上竟然趴着一个人!一张浓妆艳抹的男人脸,正贴在玻璃上,咧嘴笑着看着他。那张脸是那样地近,和他的脸只隔了一块玻璃。
    “啊!”霍真猛踩刹车,几乎同时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在空旷无人的街上拼命地跑着,不敢停步,不敢回头,幼年时的恐惧记忆再次涌现在脑海中,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老宅,路边的街景和老宅的回廊不停地交错出现。霍真就像记忆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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