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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七步成湿-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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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的泪涕泗流,到后来几乎声嘶力竭,路人闻之皆面露戚色。
先前许昌断粮,就有人家中饿死了人,有人剑走偏锋,甚至为一个馒头坑蒙拐骗。如今听闻小孩这般凄惨,也俱能身临其境。
当下有人议论纷纷:“这小孩也怪可怜的,四公子就放了他罢。”
曹植微微皱了眉。
这个小孩看起来七八岁模样,浑身脏乱不堪,穿着也堪比乞儿,十分符合家徒四壁,相依为命的父亲重病在床一说。但他摸钱袋时出手隐匿刁钻,显然已是惯犯。再者开始被抓住时并无动作,待人多又利用他们同情心来讨饶,显然已是十分油滑了。
曹植心下了然,便对曹冲道:“算了,今日四哥做主,便放了他罢。”
那小孩闻言,眸中掠过一丝庆幸,却不知全在曹植眼中。正当他得了自由,就要挤出人群,又听得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道:“等一下。”
他僵硬停步,僵硬转身,只见一个熟悉的钱袋立在眼前:“你拿去吧,记得给你父亲买药。”
众人皆愣。
小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钱袋跑地无影无踪。
曹冲却道:“阿越,快跟上。”
其中一名侍卫闻言,飞快冲出人群跟上。
许多人方称赞曹冲乐善好施,此刻又为曹冲做法感到不解。
曹植却已了然了。
他心下震惊,面上一点不显,只微笑道:“仓舒出来玩么?”
曹冲乖巧点头。
曹植叹道:“难得出门遇到小偷,常人定然恼羞成怒,仓舒却是善良的好孩子。”
曹冲脸微红,然后才摇了摇头:“这位小哥哥身世听起来十分可怜。但他说到父亲时,表情十分奇怪,并非对从小相依为命的父亲的眷恋。加之仓舒见他手臂上露出的伤痕,看起来也不是新的。所以仓舒以为,他在说谎。”
曹植愈发惊奇。
他从前并不注意这位比他还年幼四岁的弟弟,母兄之间也极少谈及他,是以偶尔听闻曹冲智慧过人之言,也仅一笑置之。
如今看来,这位弟弟非但智慧过人,还能观察入微,甚至连心肠也是极好的。
曹植细细端详他的脸。
年仅六岁的小孩有着白皙粉嫩的面庞,阳光下更称得唇红齿白,长相十分俊秀可爱。他唇角时常扬着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曹植诧异道:“那仓舒为何还要给他钱呢?”
曹冲不假思索从容道:“仓舒曾听闻,这世上有恶人领了许多小孩,命他们沿街乞讨。只有讨到了钱的小孩才有东西吃。如果这位小哥哥说的是真的,仓舒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但他若说了假话,那拿了钱就一定会去找那个恶人。是以仓舒再命啊越跟上,就能抓到那个恶人了。”
曹植闻言,笑意愈深打趣道:“看来我们仓舒不仅善良,更是明察秋毫呢!”
曹冲面色更红,半晌腼腆一笑。
曹植到王奇住处时,王奇已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他匆匆赶来,面无表情道:“你晚了一柱香时间。”
这两年以来,曹植从没有迟到过,请假也会提前说好,当真是风雨无阻。是以今日王奇这看似责备的话语,也算得上别样关心了。
曹植自然听出来了,便躬身一礼道:“路上有事耽搁了,学生甘愿受罚。”
王奇挥了挥手,饮下一口酒意兴阑珊道:“罚就不必了。这几年你被我打的够多了,罚你也没什么趣味。”
曹植额上三道黑线。
虽然不罚他也令他松了口气,但这种理由,为何总让他觉得蛋疼呢?
王奇不理曹植面上诡异的表情,喝下最后一口酒:“这两年以来,你每日重复拔剑、挥剑,收剑三个动作,想来已有握剑的感觉。今日起,我便教你击剑。”
曹植闻言,眼睛一亮。
这两年来他□练的够惨,开始老被打的鼻青脸肿,还得每日重复那三个动作,既枯燥又痛苦。他也曾怀疑过是否有用,终究还是咬牙坚持至今,已颇有收获。
今日终于能学剑了么。
“你二哥好舞剑,剑招华丽优雅且锐利,但他一不为战场,二不为杀人;你三哥好习武,武艺刚猛有余柔性不足,但他既为战场,也已足够。”王奇这般说,转而看向小少年。“你呢?”
是学炫耀之剑,或杀人之剑?
曹植闻之,敛眸静思。他想了许久,才抬眸缓缓道:“先生曾问学生,为何要学武。我当时说,是为活下去。如今也一样。我不为强身健体,也不想除暴安民……我只想守护一些东西。”
不远处的闹市人声鼎沸,却无法打扰到少年坚定的心。
“人活在世上,必有矛盾、纠葛。先以言语止干戈,然后才是武力。若有朝一日言语失了作用,我希望我手中的剑,可以代替它。”
王奇定定瞧着才到他腰际的小少年,许久不语。他的面色隐匿在黑暗里,高大强壮的身躯忽然而然的佝偻了下来。
他想到了他的曾经。
曾经的他何等意气风发,何曾想到,最终竟连妻儿都守不住呢?
良久良久,他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好。”
建安六年,夏四月,曹操举兵于河上,击破袁绍仓亭军。袁绍回来,又收集星散士卒,攻各叛离的郡县,使之安定。
原先,袁绍爱少子袁尚之貌美,欲以为后,乃令长子谭出任青州刺史。如此,袁绍部下要员亦分为两派。
九月,曹操回到许昌。
他回家没多久,远在东吴的孙权,命人献上一个庞大然物——象。
☆、13如此称象
曹操归来的那一日,许昌百姓夹道相迎,景象颇为盛大。
他虽归来了,却并不打算滞留许久。袁绍虽大败,底蕴犹存,短时内也无法攻克。且袁绍未被曹操攻破前,曾派刘备攻掠汝南共都等。此番归来,正是为亲征刘备做准备。
曹操在许昌的第五日,收到一封来自东吴的文书。信中说孙权有意求和,将送来一头大象。
自古以来世人崇拜珍禽异兽,以为其能为朝廷带来祥和之运,曹操自然大悦。
曹植听闻此消息,只觉心中怪异。
他见到曹冲的第一眼,潜意识浮现的那四个字,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这一头象,与此有何关联呢?
象运至许昌那日,曹操便领着营中众臣与家眷,前往观象。
这头大象高几人,体形十分庞大健壮。走起路来,甚至令人感觉大地都在震动。
众人大多听闻大象之名,却未见过大象模样。此次观看,赞叹恭贺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曹操负手而立,闻言面上自然也十分欣喜。他忽然道:“谁能告诉我这象能有多重,我重重有赏!”
——称象?!
曹植心中微怔。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与他相隔不远的曹冲。小孩正仰头凝视大象,眉头紧紧皱着。
他瞧了许久,未见端倪。方收回目光,却止不住心如擂鼓。
这么大一头象,直接称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有这般大的秤砣,也绝无人能拎起读数。
是以人群中很快有了答案:“杀之碎之,则可称矣。”
可惜这个答案显然不合曹操心意,他便再道:“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上前躬身一礼:“文和不知。”
曹操也似早已知晓贾诩答案,转而问荀彧道:“文若呢?”
荀彧微微一笑,他似成竹在胸,又似什么也没想到:“主公不若先询问他人。”
曹操再道:“那郭奉孝你呢?”
郭嘉敛眸,但笑不语。
曹操见状,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几个,看来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看笑话了!”
他话音尚未落下,却听得一个极其稚嫩的声音道:“仓舒可以一试。”
曹植呼吸骤然一窒。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转道曹冲脸上,见他满面自信,仿佛刺痛瞳仁,微微紧缩。
曹操脸上已有了一分惊讶。
但他面对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总有着慈祥的目光,以及温和的声音:“仓舒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
众人目光也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曹冲微微一笑。他面上并无胆怯之色,反是朗声道:“可置象于船上,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
以水之力浮起船中巨象,再以他物代替,最终称出同等物品的重量。如此方法,不就可以称出这象的重量了么?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又甚是惊奇。
倘若这是郭嘉、荀彧,乃至任何人所言,他们都会十分佩服。但说出这个答案的人,怎会是一个六岁孩童呢?
曹操放声大笑!
场中原已十分寂静了。曹操这一声大笑正如惊雷破空,众人纷纷醒悟赞扬曹冲。
曹植立在原地,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曹操已大步至曹冲面前,将小孩高高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对父子,无一人发现曹植异状。
曹植终究只是敛眸,掩去眼中震色。
果真如他所想,曹冲当真想到办法称了象。而他当初是预言了此事发生,抑或本已知晓此事发生?
若是预言,他是否能预言出他人乃至自己的未来?
……不对,这不是预言。
不是预言,定是他早知此事发生……而这代表着什么?
难道他梦中忆及的前一世,时间其实是在这一世之后?
而若这才是真相,又意味着什么?
——是否这一世所有经历他本已阅尽,将来所发生之事他也尽数知晓,只因如今记忆残缺,是以无法准确得知?
思及此,曹植深吸了一口气。
这世间很多人想要长生不老,很多人想要先知先觉。因为人都怕死,而未知的将来,亦有太多不确定的意外导致人死。
倘若一个人知晓他未来将发生的所有“意外”,他是否可以驱凶避忌,活得一世大圆满?
胸腔有些隐隐作痛,曹植才回神缓缓吐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了下来。
——他已发现一个弊端。
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人若避开一劫,将来必会变动。既已变动,所知的一切也已都偏离,未来种种又将陷入未知。
是以知或者不知,皆将使最终结局陷入层层迷雾。
但假使一人知晓明日将死,他是否会不折手段来避开这一劫难,而不顾未来?
有人可以抵抗这等诱惑么?
绝无一人!
曹植亦是如此。
是以哪怕他冷静了,镇定了,依然从未如此焦虑得、迫切地,渴望地……恢复记忆!
称完大象,亦赞完曹冲,曹操便命人将大象牵往皇宫。孙权虽将之献给了他,他却到底还是汉中臣子,自然是要献于献帝刘协的。
既是如此,众人也就都散了。
曹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面上还有着一丝笑意,乃是方才赞叹曹冲聪颖时挂上的。他眼中也还有笑意,但很快随着父亲抱着曹冲离去的背影,缓缓隐去了。
他自然是要笑的,弟弟这般聪颖,他如何能不引以为荣呢?他非但要笑,还要一直笑,直至笑到最后。
也唯有他才能笑到最后。
他整理了表情、心情,又恢复平素温雅的模样,慢慢踱至一言不发的曹植面前。
方才众人恭维曹冲便如众星捧月,而他与曹植身边却空无一人。也许此刻他家小弟的心情,是十分沮丧难过的。
曹丕一只手已按在曹植的肩上。瞧着他苍白的的脸庞,皱眉道:“怎么了,脸色居然如此难看。”
曹植豁然惊醒。
他四顾周遭,众人皆已散了。唯有眼前尽在咫尺的脸,以及眸中隐约的关切。
曹丕瞧着他恍如梦中的神色,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曹植长舒一口气。
半晌,神色才恢复往常:“没有啊。”
“你方才脸色白的吓人,若当真不舒服,便告诉二哥。”
曹植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太好吧,有些乏力。”
曹丕闻之微放了心,又道:“方才所有人都赞叹仓舒,你却一言不发,二哥还以为你很难受。”
曹植不语。
然后,他听到自家二哥继续道:“仓舒想到这个方法称象,这般聪颖,二哥既十分佩服,也十分羡慕。”
他这一句话,是用叹息的语气说出来的。这一句话自然也是半真半假,但他这般说来,既不会引人厌恶,也不会引人看轻,反而令人觉得他很是诚实。
倘若曹植心中亦是这般想法,定也会下意识附和同意此言的。
但曹植未曾有。
他心中并无羡慕抑或嫉妒,引他沉默之事,其实无人可以猜测。
是以他骤然听闻此言,心中一顿。
曹丕表面上总是一副兄友弟恭模样,但这一切都是装的。他这么说,其实也就代表着,他对曹冲已有了戒心。
曹植心念几转,只敛眸轻笑道:“其实我方才是忽然想到了一个趣闻。”
“哦?说来听听。”
曹植停顿片刻,似在组织语言:“二哥觉得,把一个大象放进箱子里,需要几步?”
“将大象放入箱子么?箱子大几许?”
“可大可小。”
曹丕思索片刻,缓缓道:“若箱子足够大,直接将大象放入便可。若箱子不够大,那便将大象杀了,剁碎方可放入。但若是极小的一个箱子,却是没有办法的。”
“可我却能将它放入那个极小的箱子。”
曹丕面上表情略有一分惊讶。
他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并未错过他眼中那一分狡黠。垂眸深思许久,反驳道:“不可能。”
曹植不解释,反而问:“二哥,你可知大象为何名大象?”
曹丕微愣。
而后他便听得曹植继续道:“大象之所以叫大象,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叫,已成约定俗成。但如果我指鹿为马呢?若我将一只老鼠取名为大象,不就可以关进去了么?”
曹丕深吸一口气,看小少年眼中满是得色,忍不住伸指弹了弹他的鼻子:“诡辩!”
曹植笑弯了眼:“诡辩也是辩,大哥想不出辩驳的方法,又能奈我何。”
曹丕无奈一笑,尽是宠溺。
曹植笑了片刻,复而正色道:“弟弟再问二哥一个问题吧。森林里动物们召开会议,谁没有到场呢?”
曹丕皱起了眉头:“你说的动物,是人常言的动物,还是你诡辩之后的动物?”
“自然是人常言的动物。”
曹丕皱起了眉:“……动物岂能可能会召开会议呢,是以没有一个到场了。”
曹植笑的更欢乐了:“二哥你又错了!是大象没有到场。”
曹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为何?”
“哈哈,因为大象被关进了箱子里呀!”
“……”
☆、14如此赌约
曹公班师归朝,曹彰自然也回来了。
一年不见,十四岁的少年面上已不见了稚气。这张还略略生嫩的脸轮廓渐渐分明,双眸之中更是凝了一分杀伐气息。比起去年的跳脱活泼,曹彰性子也颇为沉静了。
他先拜见了母亲卞氏,与她说了会话,才同曹丕曹植一起出了门。
因为他要去找王奇!
从前他对自身武艺颇为自得,夫子们也无不夸赞,唯有王奇毫不留手告知了自己与他人差距。他虽然很是感激,但这种方式,面子不大好看。
——十多年来,从未有人接二连三地将他揍得鼻青脸肿过!
而今他在营中历练一年,已然有了一丝蜕变,自然要找王奇“切磋切磋”了!
当然最终结果是,他又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回家了。
是以他又定了一个目标:待跟随父亲征讨刘备归来,再寻王奇一决高下。
九月许昌,天气愈发凉了。
昨日称象后,大街小巷皆在传闻曹冲之事。有创意的群众甚至编排衍生了几个版本广为流传,听得知晓真相之人十分好笑。
不过这些事都与曹植无关。
自推测出他也许知晓自己的将来,整整一日曹植几乎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忆起往事。但人总有一个特色,越想记得的东西越难记起,是以哪怕曹植绞尽脑汁整整一日一夜,除了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没有任何成效。
他只能晃着略微晕眩的脑袋,无奈地前往书房上课。
他走过花园时,却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唤道:“四公子。”
曹植回头。
出声之人,却是郭嘉。
郭嘉本是颍川之人,投奔曹营后家眷却并未跟来。他身体也不太好,便循着曹操先前吩咐,在曹府住了下来。
他如今已有而立年纪,看起来却不过二十五六。许是身体不大好的缘故,面色总是透着病态的苍白。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时刻提醒他人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俊朗文士,实在不可小觑。
曹植便走近郭嘉,躬身行了个礼:“郭先生。”
郭嘉手中还握着个杯子。一旁有茶釜,釜下有尚未熄灭的炭火。鼻翼间还能闻到一丝茶香,想来他先前定在煮茶自饮。
但他并不在亭中,反而在一株苍松之下。
这一株苍松,是来到许昌这日曹操亲手植下的,如今已亭亭如盖。郭嘉便在这绿茵里席地而坐,神色坦然且悠闲。
任谁见到这样的人,第一眼都会觉得舒服、喜欢的。
郭嘉正是这样一个人,他虽与杨修一样能看透人心,但不同的是——前者叫人不得不心生佩服崇敬,后者则恨不得将之往死里打!
郭嘉瞧了眼前小小少年片刻,弯唇含笑道:“请坐。”
曹植依言坐了下来。
每日上课,他总习惯早到一炷香时间。如今郭嘉请他一坐,也并不担心迟到。
但他坐下之后,郭嘉拎起一旁茶釜,给他倒了杯茶,却不说话了。
曹植心中疑虑愈深,并不开口。
他在杨修身上已学乖了——有些东西最好不要问,有些东西问了也是白问。
郭嘉喝茶的模样甚为好看。他并不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的,反而像喝酒那样,喝得很快。但他坐在此地,一手握杯仿佛遥敬天幕,这般动作反而更有潇洒不羁的韵味。
他将这一杯茶喝完,再回味片刻,才怅然叹道:“我原不喜欢喝茶,但我如今却只能喝茶。”
曹植眨了眨眼,似有些不明白郭嘉为何要说这句话。
郭嘉却不解释了。他又说:“你方才一定在想,我为何叫住你。”
曹植再眨了眨眼:“先生定会告诉我。”
郭嘉闻之,也不看他,只遥望天际。苍穹湛蓝,深邃亦如他的瞳仁:“事实上,象运入许昌前,我同文若打了个赌。”
“嗯?”郭嘉与荀彧打赌么?这个赌应当是与大象有关了。不过一本正经的荀令君居然也会同郭嘉打赌么……抑或者说,一旦不打仗了,这些士大夫们就果然十分无聊么?
“我们皆认为主公会命人称象,不过我赌想到办法的人,是你。而文若却说,六公子有大智慧,想到办法之人定是他。”郭嘉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微的停顿。
他本是极淡雅之人,此刻短暂无声,竟也染上些许温和。
而后,他才正色道:“你害我输了打赌。”
“……”
曹植面色无可自抑地微妙起来。
这打赌他先前又不知道,输了又与他何关呢——这种躺着中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郭嘉却没有瞧见他的表情,继而淡道:“既是打赌,自然有赌约。我输了一年的酒。”
众所周知,郭嘉嗜酒如命。且他身体虚弱,大抵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酒。如今要他一年不喝酒,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曹植忍不住道:“……所以?”
“我输是因为你啊,小四公子。”郭嘉眸中愈发惆怅,他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希望,你能负责我这一年的酒啊。”
曹植面上的表情愈加微妙的:“可先生与荀大人不是打赌了么?常言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先生难道不是愿赌服输?”
“没关系。”郭嘉弯眼笑了笑,眼中狡黠之色愈甚。“我偷偷喝,文若一定不知道。”
“……”
不错。荀彧不可能时刻看着他不让他喝酒,但这种输了还明目张胆耍赖的行为——曹植唇角忍不住抽了起来——先生你当真不担心教坏小孩子?!
不论心中有多无语,曹植面上依旧乖巧。他似是因囊中羞涩,不好意思垂下头:“先生对不起,但我当真没有钱……”虽然每个月都有些铜钱作为零花,但大多都会交由卞氏保管,他每月真正留下的,也不过十几二十文而已。
王奇好酒,作为学生自然也了解了酒价。这一年醇酒一斗要五十铜钱,行酒一斗则只要十五。
也就是说,他一个月的钱,也只能买一斗行酒。而要买一斗醇酒,则要存三个月。
“无碍。我就要随主公出征,待大胜归来,你也正好存够钱,给我买几斗醇酒了。”
曹植面色已微妙到了极点:“先生觉得我会不会告诉荀大人呢?”
郭嘉面上有了一丝惊讶。
他凝视小少年良久,才在他努力表达的愤懑情绪里缓缓道:“先前主公说出‘称象’二字,为何四公子一直盯着六公子方向看呢?”
曹植一惊。
他的瞳仁下意识地收缩,脑海急转:“因为……因为我想贾大人一定知道方法嘛……”
郭嘉温和道:“文和先前是站在我身边。”
“那,那就是荀大人?”
郭嘉叹了口气:“你既还想找原因,也定是知晓我绝对不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找原由呢。”
他说罢,在小少年略显僵硬的神色里微笑了起来:“其实,我也很好奇——四公子闻六公子说出称象方法时,表情为何如此奇异呢?”
“四公子发现了什么呢?”
“是早就有人告诉了四公子这件事么?但若是如此,四公子的表情应该是不可置信罢?为何浑身颤栗呢?”
郭嘉说到这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轻柔。但他话中内容,却一点也不温柔。
“或者说,四公子是……预测到了此事发生?”
鬼神之说,自古存在。郭嘉虽不相信,但并不妨碍他猜测一番。
曹植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是因为无论杨修抑或郭嘉,其实都能轻而易举堵地他哑口无言的。
他的表情还是先前的微妙,心中却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他原已经自己表现地隐蔽,定是无人知晓。但郭嘉居然看到了,甚至推测出来?!
他扯了扯唇角,干笑起来:“哈哈哈!郭先生真会说笑,我一个十岁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荀大人不是也猜仓舒知晓方法么,我也相信仓舒呀,呵呵!”
“是以四公子自比文若么?”
“……”
“倘若主公知晓四公子堪比文若,如此深藏不漏必定十分欣慰。我等本该为主公分忧解虑,四公子不如也随曹公北征刘备,以四公子聪慧,定可有一番作为。”
曹植终于道:“先生说笑了……”
“我与德祖(杨修)略有薄交,也曾听他说起过你,四公子。”郭嘉笑意悠然,“如今六公子锋芒毕露,曹公十分欣喜。但我却觉得,四公子之聪明,比我与德祖想象更甚。可惜我原还以为,他的学生,定会像他的。”
“所以我输了赌约。”
曹植凝视郭嘉的脸,默默无语。
郭嘉的意思,莫不是以为他也同杨修一样,聪明而喜欢炫耀么。
“这样吧,倘若你帮我买酒,我听闻四公子曾因作诗闹出过大笑话,便不告知曹公。”
曹植的表情更无奈了。
那一首乱七八糟的“自挂东南枝”,早被嘲笑过好几次了。曹植也不知他所不熟悉的父亲若是知晓,会不会发怒。
“……这是威胁么?”
“你我一见如故,我心中已将你当作知己。既是如此,我又怎会威胁知己呢?”郭嘉摸了摸他的发心,表情温和如故:“今日之事还请四公子不要告诉文若——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小秘密哟。”
“……”
☆、15如此饮酒
曹植最终还是妥协了。
倒也不是因害怕父亲知晓自己那首乱七八糟的诗,仅为郭嘉“一见如故”四字,就已足够。
当然清晨上课还是迟到了。曹植一脚踏入时,杨修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曹植面上覆了一丝歉然,躬身礼道:“学生迟到了。”
杨修一动不动,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曹植讪讪坐下。
他虽然只是十岁少年,却已上了四年学了。这四年以来不管发生何事,他上课总是专注认真,仿佛世界上唯剩下自己与这一本书。但今日却有些不同。
不同到令杨修将手中锦帛丢在案几上,力气之大居然发出了“啪”地一声。
——曹植不仅迟到了,授课之时居然一直在走神。
曹植揉了揉眉头,尽量让混沌的脑子清醒起来。然后他起身,躬身一礼:“学生不应上课走神,学生知错了,还望先生原谅。”
杨修却并不责罚他,反而淡道:“你在烦恼什么。”
曹植眉头微皱。
他时常有被看破的错觉,尤其是在杨修与郭嘉面前。这种感觉令人十分讨厌,却也别无他法。
曹植沉默良久,敛眸掩下眼中思绪,就像个满腹心事不知所措的小孩一般踟躇道:“先生博览群书,是否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记忆?”
他本不应问这句话,但他忽然想到七岁那年落马之事。此事虽众所周知,但知晓他失去记忆的,却唯有杨修。甚至他后来整个人都沉静不少,所有人也都以为是这场意外在小孩心里留下了阴影。
杨修心中疑虑,面上一点不显。他只掀了掀眼皮:“怎么,你是想记得小时候玩了多少泥巴,还是尿了几条裤子?”
“……”
曹植深吸一口气,觉得脑袋终于清醒了些,才道:“以前的事我有些模糊记得了,事实上坠马前,我似乎有件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杨修闻言,将手中书卷放下。他狭长的眼静静注视眼前平静无波的小孩,半晌才似笑非笑道:“这件重要的事,以至你念念不忘三年?”
曹植干笑一声:“呵呵……”
杨修一手支着下颚,思忆间眸光流转:“我听闻,你这种因头部受伤而失去部分记忆的事,大多人称为失魂。至于法子,我又不是神医华佗,怎会知晓。你既已慢慢记起来了,总有一日能记全的。急什么?”
神医,华佗……
曹植心中默念这四字,眉心微皱。他几乎安奈不下心中冲动欲请华佗来一看了——这又是一个有印象的名字,想来也是前世时常听闻之人,也不知见过华佗之后,他又能想到什么——但华佗既为神医,一举一动自然是引人瞩目的。他若真找华佗看病,以三年前坠马之缘由,恐怕不妥。
思及此,他便不说话了。
他静静坐在位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失落伤感的气息。他本是极乖巧的小少年,任何人瞧见他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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