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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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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瑰觉得那姑娘身上香气好闻,贴在人家衣裳上又嗅了几下,道:“姐姐不是人,也不是鬼,这里又是满园的玉兰,我便猜着是玉兰花的花妖了。”
  “那你又怎知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青瑰正要张口便答,小白却抢先道:“青青,不许乱说。”
  紫衣瞥了一眼白狐,青瑰怕紫衣姐姐说出白狐真身,便拉了拉紫衣衣袖,趴在紫衣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生下来便瞧得见,你莫说破了小白身份,旁人不知的。”
  紫衣了然,点点青瑰额头,道:“你倒机灵。”
  小白看青瑰赖在紫衣身畔,心里不痛快,过去将青瑰拉到身旁,不满道:“你怎么瞧着个漂亮姐姐便粘过去,原来是个浪荡子不成。”
  青瑰眯着眼睛笑嘻嘻,道:“谁人不爱美景,见着漂亮的人,自然是开心。姐姐煮了什么茶?这里就闻着香气了。”
  白衣姑娘一边为他们几人沏茶,一边道:“到了我这里,自然喝玉兰茶。不过今儿的茶比花茶还好些,做这熏茶,可费了我姐妹不少心思。你别瞧着玉兰花朵大些,其实花香大都还留在花瓣里呢,傍晚时候采摘下来的味儿最长久。采来的花瓣拿去熏烘青,时常瞧着,换去旧花,添上新花,反复若干次才成了这玉兰窨制的绿茶。这泡茶的水,采的是玉兰花上的露水,你快尝尝,香不香。”
  青瑰闻言,小心翼翼捧起那精致白玉茶碗,茶碗洁白,茶水碧绿,单单瞧着就觉得美,深呼吸闻着那香气,已经心里愉悦,青瑰小口喝入,只觉香气沁入心脾,四肢百骸都畅快了。青瑰捧着茶碗又讨要了好几次,一边叹一边道:
  “只喝姐姐的茶,还没问姐姐芳名呢。我叫青瑰,姐姐呢?”
  白衣姑娘给他添茶,道:“这世间学问太高深,我们姐妹参不透,便随便取了个名。我是前院的那棵白玉兰,妹妹是旁边那棵紫玉兰,就叫了雪衣、紫衣。小公子难道姓青名瑰?” 
  青瑰摇头,道:“没什么姓氏,也就是有个名唤罢了。可惜来的时节不对,瞧不见玉兰花开放。”
  雪衣笑道:“你们来的倒也是时候,明儿便能瞧见。”
  众人愕然,紫衣在旁边小声斥道:“傻子!”
  雪衣拉过青瑰,握着他的手,道:“青瑰小公子,我瞧着你便觉得投缘,跟自己弟弟似的,我虽然修炼千年,可这人间的事儿还有些不懂。小公子,你说瞧着别人落难是该落井下石,还是该援手相救?”
  “自然是援手。”
  雪衣莞尔点头,紫衣却再忍不住,站起身来,对众人道:
  “那也得看那人值不值。诸位且听我说一说,劝劝姐姐吧。前年夏天,我同姐姐去绸缎铺子买绸子,那铺子主人是宁川周家,那日正巧是周家公子在,那周家公子仰慕姐姐已久,见着姐姐便拔不出眼来,非要送我们回来,一来二往便也熟络起来。”
  “那般凡夫俗子我以为姐姐并不上心,直到周家公子拿着彩礼要来明媒正娶,我瞧见姐姐欢喜样子,才知道姐姐竟也是上了心。姐姐高兴,我自然也替她高兴,可周公子爹娘却寻上门来,说我们这兰苑日日迎客送往,说我姐姐怕早就不干不净!他爹娘气势汹汹地泼姐姐脏水。受这气也就罢了,本还指望那周公子是个坚决的人,谁知道周公子不知道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对姐姐也是恶意相向,断了来往,去年冬天竟然娶了别人为妻。”
  “前些日子姐姐听说周公子新婚的妻子染了寒症,诸药不救,病仄仄怕是不久人世。姐姐夜里去他家偷瞧了一眼,看那周公子满面忧苦,握着他病榻上的妻子一直垂泪。姐姐这傻子便决定要逆反时节,强开她的那株本命花,玉兰花祛寒通窍,加上姐姐的修行,自然是奇药,可是……可若是那般,姐姐怕也是毁了。”
  紫衣哽咽,湿了眼睛,看着雪衣道:“你怎么就这般傻!穆公子,你是明白人,你倒是劝劝姐姐,你说说这到底值不值!那背信弃义没良心的男人,有何值得留恋。”
  穆青锋不言,青瑰垂首不语,只有白狐轻叹,道:“所以说妖就算修行了千年,万年,也看不懂这人世。妖比人执着,值不值,就看自己怎么想了。”
  雪衣点头称许,拉过紫衣的手,道:“成人之美也是修行,我又不是没了,只不过逆转时节太损修行,日后怕是不能化作人形,不过我仍在前院里陪你。”
  雪衣安慰过紫衣,又到青瑰跟前,青瑰却垂着头,雪衣抬起青瑰脸颊,才发现青瑰已经泪流满面,雪衣心里一悸,也湿了眼睛,摸摸青瑰额头,叹道:
  “你这娃娃,生得比旁人敏感,日后也要学得麻木些。不过,知道有人为我落泪,我也没有白白修行那千年。明日花开,小公子也去摘上几朵,挑几朵最美的,回来让紫衣给你做成香包,可好?”
  青瑰抽泣,仍是不语。雪衣在青瑰额头上轻吻,道:“不伤心,只是各有所终罢了。”
  雪衣又对穆青锋道:“穆公子当真是难得人物,今日知我姐妹二人真身倒也淡定。前些年多得穆公子照应,明日雪衣走了,我这妹妹还托穆公子上心。”
  穆青锋点头应下,雪衣最后走到白狐身前,对他笑笑,道:“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那么长,凡事记得多拿平常心去看,切勿过于执着,把握不好尺度,伤己害人。”
  雪衣又嘱咐紫衣几句,大多是这客栈日后该如何如何,末了,雪衣踏出房门,转身对众人道:“我再去见一见周公子,叫他明日来取花。”
  语落,人离。玉兰林中传来雪衣飘渺歌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作者有话要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晚上还有一更。




19

19、第十九章 。。。 
 
 
  宁川绸缎庄周家,入夜后一片静默,偶尔从门扉紧闭的卧房中传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雪衣轻身飘落于周公子房前,轻叩他房门,周公子以为是哪个丫头,在房内喝道:“何事?”
  雪衣不语,仍旧轻叩房门,周公子几分不耐,只闻屋内几下脚步声,那房门打了开来。满面倦容的周公子见到了门外叩门的人儿,愣住。
  雪衣浅笑,道:“别来无恙?”
  周公子左右张望,诧异道:“你怎么进来的?”
  雪衣摇摇头,往他房内看了一眼,道:“你夫人可好?”
  周公子一下子红了眼圈,没好气道:“连你也来瞧热闹了!小柳不管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妻!”
  雪衣心里有些难过,低下了眉眼,道:“你对小柳姑娘倒是真心,当初对我难道都是假意?不过听了几句流言蜚语,便否我弃我,当真没有真心?”
  周公子移开视线,喃喃道:“当初……当初也是真心。只是总觉得你我隔着什么,亲近不起来,又总怕你瞧不上我。与你断绝往来之后,也……也伤心,只是后来遇到小柳,同她在一起才知道何为生活惬意,可……可如今小柳她……。”
  雪衣轻叹,道:“原是这般,你若有过真心我也就没什么计较了。”
  周公子自觉方才讲了不该讲的话,这刻又绷起脸,对雪衣凶道:“你快些走吧,我的妻只有小柳一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雪衣浅笑,道:“小柳姑娘福大命大,自会平安无事。明日你去我兰苑,找那棵开花的玉兰树,多摘些开放的玉兰花,带回来煎汤喂于小柳吃了,连吃上三日,小柳便可痊愈。”
  周公子怒目圆睁,喝道:“你又诳我!这是什么时节,怎会有玉兰开花?就算开花,吃花瓣怎会治病!雪衣,我本来看在以前你我情分上,不想多与你作难,你怎么还来戏弄我夫妻二人?你非得看小柳死了才痛快不成!”
  雪衣仍旧轻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不信我。罢了,多说也无益,若你真想救小柳,明日一定要去兰苑,去了便知我有没有诳你。”
  雪衣离开前,伸手想碰触一下周公子的衣袖,周公子却躲闪开,雪衣冲他笑笑,离开了。
  
  那日清晨,周公子推开房门,发现房门前落着一片玉兰花瓣,几番愕然后,周公子撒腿向着兰苑奔跑过去,不知为何,离兰苑愈近,他愈觉得伤心,一路奔跑,他自己都未发觉已是泪流满面。
  远远便瞧见了,兰苑中最高的那棵玉兰树,花开高枝,满冠高花净如雪,花白如玉,花香似兰。
  周公子跪倒在那株玉兰树下,捧着在家房门拾到的那片花瓣,趴伏在地上已是痛哭。雪衣真的从未骗过他,从未负过他,是他自己弄丢了世上最美的那朵花。
  站在树下的紫衣看那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周公子,几分不屑,几分愤恨。紫衣上前道:“来这里做什么模样,哭得再好看,姐姐也瞧不见了。你快些采了花瓣滚回去救你家小柳,别脏了我的地界。”
  周公子这才醒神,抹抹眼泪鼻涕,问道:“雪衣走了?去了何处?我……”
  紫衣气,道:“姐姐去了何处与你何干!当初绝情,今日何必再来假惺惺。”
  周公子看着紫衣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不懂,你不懂……”
  周公子小心翼翼地摘取了一小袋花瓣,倒也不贪多,临走时那周公子泪眼婆娑对紫衣道:“紫衣,若你姐姐回来,替我告诉她。先前种种误会,错过了今生,若有来世,定不相负。”
  周公子走了,回家去救他的夫人去了。
  紫衣站在树旁,轻轻抚过白玉兰的树干,道:“姐姐,你可听到了?”
  风过,那一树玉花仿佛开得更旺。
  
  青瑰一大早便来见过了这盛开的玉兰,然后一直呆呆地不言不语,紫衣叫青瑰去摘几朵最好看的花,青瑰咬着嘴唇摇摇头,紫衣又催了他几次,青瑰红着眼圈道:“我不摘,方才那人摘了那么多,雪衣姐姐肯定疼坏了。我再去摘,雪衣姐姐会更疼。”
  紫衣红了眼圈,亲自去给青瑰摘了几朵玉兰花,交到青瑰手上,道:“你这娃娃,倒是真与姐姐投缘,心肠也是这般软。姐姐不会疼,有人喜欢她的花,姐姐心里也高兴。”
  紫衣唤来那个绿衣裳的小丫头,道:“小妹,过些日子你帮小公子把这玉兰花做成香包。还有,今日我也要离开了,日后着客栈就托你打理。这位小公子与我姐妹二人有缘,这宅院就当礼物送给小公子了,小公子想自己住也好,想改建也好,你都听他的。不过,紫衣只想求小公子莫动了那片玉兰林。”
  青瑰闻言,紧紧攥着紫衣袖子,问道:“紫衣姐姐要去哪儿?”
  紫衣指了指前院中的那棵玉树,道:“紫玉兰本就比白玉兰花期稍晚,我将这里安排妥当了,自然是要去陪我姐姐,我与姐姐从来都是不离彼此,别人负了姐姐,我不会。再说,方才那周公子拿着花瓣去救她夫人,说白了,就是他夫人吃了我姐姐。姐姐对周公子情深,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这般荒谬人世,我也不想再待了。”
  青瑰扑倒在紫衣身上,啜泣着不松手,紫衣摸摸青瑰头发,道:“小公子,以后可别轻易告诉别人你能识鬼辨妖,小心遇到贪心之人要去你双眼。好生爱护自己,时常回来住住,莫荒了这宅院。若不急着赶路,就再住些时日,免得我姐妹二人花开寂寞无人赏。”
  
  傍晚时候,白玉兰旁边的那棵紫玉兰也盛开了,满冠袅娜胭脂红。
  
  绿衣丫头陪着青瑰坐在院门口赏花,那丫头看着那斗风盛开的两树花,微笑道:
  “我一直觉得两位小姐不食人间烟火,原来小姐果然是花仙,怪不得那么美。”
  青瑰手中还托着那朵白玉兰,怔怔看着那一白一紫的两棵树。
  这一看,便看了十日,听小丫头说,周家公子的妻子,病已经痊愈。
  青瑰这些日子少了好多话语,天一亮便去了那玉兰树下,呆呆坐着,白狐唤他,他只是应声,像是失了语。
  第十日傍晚,青瑰回到房中,对白狐和穆青锋道:
  “我们明日就起程去京城吧。方才雪衣姐姐告诉我,明日花期就过了。”
  穆青锋没有多问,拉过青瑰,在青瑰手上放了一个小木雕,青瑰张开手掌一看,眼睛又湿了,穆青锋道:“找了块木头,给你雕了个玉兰花,以后戴在身上,想你两个姐姐时就拿出来看看,可好?”
  青瑰使劲点点头,那绿衣丫头也进来,规规矩矩给青瑰跪下,道:“紫衣姐姐说了,日后小公子便是着宅院的主人,小公子要进京,我在这里替小公子好好打理着院落,也好好照料玉兰花。小公子且安心启程,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丫头说着,双手捧上了刚刚缝制好的玉兰香包,很熟悉的清香。
  
  那一夜,起了寒风,满树的玉兰一夜凋零。
  青瑰不知,他熟睡以后,白狐悄声出门,去那两棵玉兰树下待了一整夜,任由那花瓣落了满身。
  
  第二天的清晨,他们几个人别过小丫头后出门离去,路过了那两株玉兰,不见了满冠的繁花,好像从未盛开过。青瑰不忍再看,紧握着香包快步走了过去。
  宁川城的大街上还有人谈论着那一夜盛开的两棵玉兰,兰苑的主人不让靠近,那些人也只是远远瞧见罢了。有人说那是吉祥预兆,有人说太邪性,怕不是什么好事。青瑰从人群中穿过,默默听着那些坊间闲言。中午时已经走到了宁川南城门附近,穆青锋找了家饭馆,带着青瑰与小白进去,叫来那小二,让他多上些宁川的招牌菜,小二见笑呵呵应下,说着客官保管放心,然后跟个机灵老鼠似的,一溜烟又跑没了影子。
  穆青锋看看眼前打不起精神的青瑰与小白,道:“她们二人都坦荡释然,你们两个莫要再沉浸其中,不如多吃些美食,前面还要赶路,吃不饱可走不远。”
  青瑰点点头,白狐瞥了一眼穆青锋,三人刚要活络点吃饭,就听见邻桌几个男人大声吵嚷着:“去瞧那两棵开花的玉兰没?还真挺好看。”
  “好看?没兰苑那两个娘们好看吧?”
  “就是,就是,抱女人还得兰苑那两个,那腰,那屁股,真他娘的想摁在地上直接操了。”
  “可不是,那两个娘们开客栈的,不清不白,还装什么清高,不让人进去,真他娘的欠操。”
  青瑰闻言,早就气红了脸,怒目圆睁,抓起桌上的茶壶茶杯朝着那几个男人狠狠掷去,怒斥道:“你们几个鸟人,嘴巴干净些!”
  那几个男人被热茶淋了一身,见是个半大少年朝他们动的手,拍着桌子嚷道:
  “我当是谁,宁川谁不知道兰苑是窑子苑,怎么你这小娃娃也是那儿的恩公不成?只准你同她们还,不准别人也去好?小娃娃好大醋性,兄弟们说是不是?”
  四周一片哄笑,青瑰心肺都要气炸了,随手抄起身旁的包袱,朝着那几个人狠狠砸去,那几个男人笑嘻嘻躲闪开来,嘴巴愈发不干不净,抓过青瑰包袱踩在脚下,抬起拳头就要朝着青瑰脸面挥过来。
  白狐与穆青锋同时出手,白狐利爪一攥,捏碎了男人的腕骨,穆青锋剑未出鞘,却已经扫飞了那一桌嘴巴不干净的流氓。青瑰气出了眼泪,使劲摸了两把鼻涕,去拾起自己的包袱,包袱方才打闹间被弄散了,青瑰蹲在地上一样一样往里收拢,突然一愣,抓起掉在地上的画轴,心里堵得眼泪都哭不出来了。
  那张画像,断了天地杆,四处的画芯也撕裂了寸余,青瑰愣愣地捧着那残片的画像,哭也哭不出,怒也发不出,只是呼吸急促地瞪着眼睛,小白见他这样子,有些心惊,过去抱住青瑰,轻轻拍着青瑰后背给他顺气,穆青锋则宽慰道:“画都能修补,我记得宁川有个画匠擅长修补古画,青瑰,别怕,这就过去。”
  穆青锋前面带路,白狐半抱着青瑰,青瑰还是那副痴傻样子,不言不语,就是瞪着眼睛。穆青锋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那老画匠的住处,穆青锋叩门,里面却久久不应,两人着急,直接抱着青瑰跳过围墙进了院子。
  那老头正在书房中作画呢,突然听见丫头惊呼,出来一看,大门还紧闭着,院子里却落了三个陌生人,那老头喊道:“你们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私闯民宅!”
  穆青锋对着老人抱拳作揖,道:“可是宁川张公?在下穆青锋。”
  张公听到“穆青锋”三个字,着实吓了一跳,道:“好你个骗子!敢充穆英雄的大名!”
  穆青锋又作揖道:“在下确是穆青锋,青锋剑为证。今日冒失来访,是想请张公帮朋友修补一幅画像,此画像极为珍重,还望张公援手。”
  那张公半信半疑,一边走向穆青锋三人,一边嘟嘟囔囔道:“谁知道真假?若真是穆英雄,这等小事自然要帮,不过我张公岂是被人吆来喝去的无名画匠,我张公……”
  那张公走进了穆青锋,待他看清了站在穆青锋身畔的青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对着青瑰结巴道:“你……这……这是?你……您是沈大人?”
  青瑰微微回神,锁着眉头摇头,张公摇头道:“不是?怎会不是……不对不对,沈大人不会这般年轻,可是……”
  一旁的白狐机警,马上抖开那画卷,指着画上的人,道:“老人家,您说的可是这画上人?”
  张公瞧瞧那画,又抬眼瞧瞧青瑰,然后长叹,后退几步庄重地整整衣裳,竟是对着那画像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青瑰问着:“老人家认识这画上人?”
  张公拎着衣摆起身,从白狐手中接过画像,仔仔细细收好,道:“能修补恩公的画像,也是我修来的福分。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青瑰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知道这张公怕是知道画上之人的来历,便忙回答道:“我叫青瑰。”
  张公拉过青瑰,又上上下下好好看了看,摇着头叹气,问道:“小公子为何不姓沈?”
  青瑰愣,反问道:“为何姓沈?”
  张公也愣,问着:“你当真不知这画像上是谁?”
  青瑰摇头,张公叹气,叫丫头关好房门,握着青瑰的手进了屋,道:“看来得进屋慢慢说起了。”
  青瑰心中及是忐忑,追问道:“我同这画中人是何关系?”
  张公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并不着急回答,一直等到丫头送上茶来,那张公才缓缓开口道:“有没有关系,老朽也讲不清楚。不过这画像上的人,老朽却是认识。”
  “这画上的人,便是当年名满京城的沈大人。沈大人是二十年前的状元郎,那年琼林宴饮霞觞,满京城没人能盖得过沈大人华彩。后来三四年间,沈大人又深得皇上青睐,已经官至户部尚书,当年便是沈大人救了我一命,本想着好好报答沈大人,谁知沈大人一夜之间辞了官,从此便音信杳无,不只是我,当时好多人都在寻沈大人,只是多处查访都无果,我便想着沈大人那般出色人物,八成是厌倦了朝廷中的尔虞我诈,游云山水去了。”
  “至于小公子与沈大人是何关系,老朽不敢瞎说,不过老朽只知道当年沈大人确实娶过妻室,因是皇帝钦点,那桩亲事还办得热热闹闹。只是后来沈夫人同沈大人一起不知了去向,别的,老朽实在不敢随便乱讲。”
   

作者有话要说:千干万蕊,不叶而花,当其盛时,可称玉树




20

20、第二十章 。。。 
 
 
  画匠张公摇头叹息道:“沈大人神仙似的人物,这么多年音信杳无,肯定是去什么名山望水做神仙去了。至于小公子为何同沈大人这般相像,老朽不敢妄语。不过……当年沈大人在京城中有御赐的宅邸,沈夫人娘家也是京城中人,小公子若是去京城,大概会明白些。”
  青瑰心里跳得噗通噗通,小脸都涨红了,他只当自己在这世上已无至亲,如今听这画工的言语,那京城中的沈大人和沈夫人,难不成?难道就是自己的亲生爹娘?青瑰紧咬着下唇,紧张地又展开那画卷仔细瞧,他们这般相像,除了骨肉血亲,哪里还会有这般相似之人。
  青瑰瞧见画上沈大人腰间的玉佩,瞧着上面镌刻着的“青瑰”二字,青瑰着急确认一般,忙不迭地将手伸进衣领中,想掏出自己的玉佩来。可身旁的穆青锋却轻轻按住了青瑰,对张公道:
  “多谢张公教诲。敢问张公,这画卷可补得好?”
  那张公白了穆青锋一眼,神奇道:“老朽虽是不才,好歹是当年宫中排名第一的画师,更有祖上相传的补画修卷之术,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叫‘画郎中’?”张公说罢,到青瑰身前,小心接过画像,又道:“古迹重裱,如病延医。能修补恩公画像,也是老朽修来的恩泽,自不敢轻慢。闲话少叙,杨二!”
  张公朝门外一吆喝,马上进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朝着张公恭敬作揖道:“师父有何吩咐?”
  张公道:“杨二,为师要闭门补画,你好好招待这几位客人,不可怠慢。”
  那杨二点头应下,张公捧着画出去时,还瞪了一眼杨二,喝道:“你个不用功的,你瞧瞧你前几日打的浆糊,不是生了就是过火了,没一个能拿去裱糊,为师白教你了不成?这几日重新打!再不用心打断你的腿!”
  杨二唯唯诺诺应下,送了师父出门,弓着身子作揖,直到听不到张公的脚步声了,才直起身板,方才有些木讷的眉眼也活泛起来,笑盈盈走到穆青锋面前,问道:“您真的是穆青锋穆英雄?”
  穆青锋点头,杨二啧啧两声,道:“今日竟然瞧见了穆英雄,了不得,了不得。”
  那杨二在张公面前是个瘪三,在张公背后却是个话唠,缠着穆青锋想见识见识青锋剑,穆青锋不愿得罪张公徒弟,又不愿随意亮出青锋剑,便移了话题,说别的去了。那两人在一旁唠唠叨叨,青瑰无心去听,便过去了小白身旁。张公宅子阔气,连这待客的椅子也宽大阔气,小白往旁边移了移,给青瑰空出个位子,顺手揽过青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青瑰依在白狐身上小声问着:“小白,你说会不会是我爹娘?张公只说他们杳无音讯,那他们大概还在世上?对不对?可他们为何要把我丢在南山上?沈大人不是大官吗?连皇帝都赐婚的大官,怎么会没钱养我?小白,你说为什么把我丢到别处去?是不想要我,还是有别的变故?”
  青瑰心里有些别扭,抱着小白胳膊可怜巴巴问了一串,小白看青青这几日越发清减,都快失了在南山时候的圆润模样,心里微疼,抱紧他道:“青青,若不去南山,你我又怎会遇得上?怎么活过来了便是怎么好。”
  青瑰往小白肩头蹭了蹭,也低声道:“是呢,不去南山就遇不到小白了。”
  穆青锋虽是在与杨二周旋,却暗暗看着青瑰这边,见青瑰同白狐动作亲昵,便对杨二道:“我三人车马劳顿,不知府上可有客房,还劳烦杨兄弟安排。”
  杨二拍着脑门道:“你瞧瞧我,倒给忘了,这就吩咐下人去整理出来三间,且随我来。”
  杨二招呼上青瑰与白狐,领着他们朝院里走去,找了三间连着的客房,杨二指着那三间房请他们先进去瞧瞧,青瑰瞅了会,道:“杨大哥,收拾两间就好,我同小白住一间。” 
  杨二一愣,看看青瑰,又看看小白,干笑两声道:“两位小兄弟若是不怕挤,那倒也行。”青瑰朝杨二一笑,谢过后跟小白进了屋子,杨二又盯着两人背影看了会,一副若有所思。杨二安排妥当了,想回去继续打师父交代下的浆糊,一转身就看见了还站在后面的穆青锋,对上了穆青锋的眼睛,杨二打了个寒战,好生凌烈的杀气,杨二被穆青锋突然的煞气吓懵了,穆青锋开口道:“杨兄弟走好。”说完,也进了屋。
  穆青锋在房子兀自坐了一会,还是起身去敲了青瑰的房门,开门的是小白,小白不客气问道:“何事?”
  穆青锋也开门见山道:“有几句话要同青瑰讲。”
  白狐戒备,青瑰也走出来,问道:“穆大哥,什么事儿?”
  白狐还拦着房门口,穆青锋对青瑰笑笑,道:“可否借一路讲话?”
  青瑰看了眼白狐,抿抿嘴,道:“小白,你等我一小会,我去去就来。”
  青瑰随着穆青锋来到隔壁房中,穆青锋关上房门,对青瑰正色道:
  “青瑰,以后在人前,不要和小白太过亲昵,外人看了不好?”
  青瑰眨了眨眼睛,道:“为何?”
  穆青锋笑着摇摇头,拉过青瑰的手,道:
  “你还不谙世事,不知道这世上人言可畏。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本来都是男人同女人关上房门做的事情,你同小白都是男子,又在外人面前太过亲昵,会招惹闲言碎语。”
  青瑰心里不大痛快,道:“我同小白本就亲昵,旁人闭嘴我俩也是亲,旁人说闲话我俩还是亲。再说,谁那么闲,还专门盯着我俩瞧不成?”
  穆青锋一愣,笑得更开,不禁不捏了捏青瑰腮帮子,道:“倒小瞧你了,嘴巴倒是厉害。罢了,只是日后真去了京城,可得留心点。京城不比别处,说不好哪儿还真有眼睛盯着你。”
  青瑰点点头,道:“知道穆大哥是为我好,我留心便是。”
  穆青锋见青瑰困乏,便让他回去歇着了,该题点的他也题点了,日后便看各人的造化了。青瑰回到房中,白狐坐在床上瞥他一眼,问道:“又送你什么好玩的物件了?”
  青瑰趴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摇摇头,道:“没啥。小白,好困,我先睡会。”
  白狐给他盖好被子,躺在他身畔,也是疲乏,一起沉沉睡去。
  
  青瑰醒来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入夜的什么时辰,身畔小白还睡得沉稳,外面大概朗月当空,门窗被照得明晃晃。青瑰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抬眼瞧见后面有座两层高的阁楼还灯火通明,青瑰几分好奇,莫不是那张公还在通宵达旦地补画?也不知道补画是何等手艺,不如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同张公聊上几句京城沈大人的事情。
  青瑰蹑手蹑脚靠近了阁楼,推开阁楼大门,一层空无一人,只放满了古书和画卷。青瑰找着楼梯,正想踏着楼梯上去呢,听见楼上突然有人道:“缨儿,你看我方才揭芯做得可好?那个笨徒弟杨二怎么连个揭芯都学不会呢,我看他的花花肠子都在外面呢,天天寻思着去给烟柳巷的姑娘画像,早晚要败了我的名声。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他撵走了。”
  青瑰想着张公在对谁讲话呢?声音都比白日里软绵了几分,不知那缨儿是张公的夫人还是女儿,能配上张公的,八成也是才女吧。青瑰几分好奇地踏着楼梯往上爬了几步,谁知道那木楼梯大概都些年岁了,一踩便咯吱咯吱响,在安静的阁楼里格外刺耳。
  张公停了讲话,喝道:“谁?”
  青瑰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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