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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正传+番外 by水月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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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骇然惊觉织锦的憔悴时,已经为时已晚。 
      那个时候才知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身边的人有一天也会忽然消失不见。 




      天帝怔怔地抱起青衣中的白骨,忽然仰天长叹: 
      原来,自己对织锦的爱,远远及不上他对自己的,是自己粗心大意,错失了一切。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后悔莫及…… 
      “织锦,我带你回天宫吧,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当一个贤明的天帝……” 
      深深吻了吻手中青衣,天帝一脸黯然神伤,驾起祥云离去…… 




      望着他在暗夜中远去的身影,风仙再次把笛子凑近唇际。 
      青帝殿下,天宫高处不胜寒,请您一路走好…… 





      第十四话 天魔劫火 




      叮当,叮当,叮当…… 
      画舫上悬的风铃忽然响了,在窗前恍惚失神的龙帝一惊,恰好一缕清风透窗而入,扑了满面清凉。 
      若有若无的,风里挟着淡淡花香,温柔地缭绕在他鼻尖耳际,仿佛呢喃,仿佛细语,仿佛叹息…… 
      莲……莲…… 
      低诉着,而后远去…… 




      龙帝霍然而起,甩开房门追了出去,寂夜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阿织……阿织……” 
      九炫被那声凄然的叫喊吓了一跳,追出来时,就看见龙帝在船头仿佛要随风而去,他一时慌了,不顾一切扑上去,紧紧扯住龙帝的衣裳,把他从船头拉了下来。 
      “父亲,父亲……”九炫轻轻摇着。 
      龙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是他,痛苦地阖上眼睛,喃喃道:“阿织不在了,他刚刚来跟我道别……” 
      话未说完,一滴泪“啪”的一声落在了九炫手背,烫得他阵阵心悸,他几乎是愕然地抬头望着龙帝。 
      “是我错过了他……是我错过了他……”龙帝低语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推开他,手掩住脸踉踉跄跄走了开去。 
      性情高傲的他,绝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怆然泪下的样子。 




      九炫被那孤绝的背影抛在后面,冷风吹来,一脸茫然和无措,方才伸出去想为他拭泪的手也僵住了。 
      不敢过去安慰他,甚至不敢走近他身边,九炫只有远远看着,想着,心痛着。 
      夜风撩起他的银发,在朦胧夜色中如同散开的月华。孤绝,冰冷,骄傲,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心灵脆弱的地方,从来都是自己的禁地,无从触摸。 
      我是你的炫儿,此外,你还当我是谁呢?也许,什么都不是吧…… 
      九炫别过脸,狠狠心走开了。 




      那天之后潋变了,变得对一切漠不关心,眼神经常越过了他,停在一个虚无飘渺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似无情,似悲伤,似怀念,但都不是九炫可以读得懂的。 
      有时候叫他,他仿佛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对外界的声音浑然未觉。好久之后回过神来,也是隔了好一会才认出九炫来。 
      莫名地,潋的表情总让九炫有种绝望的预感。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将不能留住他。 
      离别,近在咫尺,而他,无能为力。 




      房间里没有点灯,九炫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忽然,他瞥见铜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竟变成血一样红。 
      又来了,又来了…… 
      九炫三两步扑到镜前,揉揉眼睛再看,还是红的。妖红的瞳仁在夜里如同熠熠的火焰,分外诡异。 
      自从上次和潋对掌受伤以来,身体中仿佛起了什么变化。每一夜都纠缠在血红色的梦境中,看见自己浑身浴血,站在无数尸体中间。 
      夜里眼睛会发红,头发也渐渐出现一缕缕血色。然后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叫着:醒来吧,醒来吧。 
      他不敢跟潋说,彼此间的关系已经像悬在一根细丝上,稍有变化,便会崩断。 




      “炫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每当潋唤他,九炫的心都倏地一沉,竭力按耐住要逃开的欲望。 
      龙帝犹豫了一会,看看他,终没有说什么,只有些疲倦道:“算了,还是送你回去再说吧。” 




      画舫沿着来路折回,去的时候是热热闹闹的四个人,回来时,只剩了两个。 
      韶华易逝,春光也在他们不经意中耗尽了。偶尔经过的河道已经可以看见芙蓉的影子,红的,白的,粉的,开得喧喧闹闹,看在那个人眼里却凭的冷冷清清。 
      芙蓉城的荷,也是这般清丽绝俗吧,花常开,水常流,人,却逝去了。 
      龙帝心中有说不出的怆然。 
      没有了那个人的天界,再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而人间,自己不过是匆匆过客。送了九炫回家,也就要回东海了。 
      用一根细丝系住的两人,注定是要分离的。 




      九炫却恨不得这段归程再长一些,即便那表面平静的生活下暗藏波澜。 
      自身的异变一日比一日严重,眼睛在夜晚会变成红色,他就整夜都躲在房间里。红色的头发,每长一次都被他偷偷剪掉。 
      只是,就算他竭力隐瞒,有些东西还是如影随形跟着他。譬如,每一夜的噩梦。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站在尸横遍地的修罗场上,月光很冷,刀光生寒,血却是热的,像刚刚从鲜活的肉体中喷溅出来。 
      他握着刀,不知和什么人厮杀着。梦里见到一个孤绝冷傲的影子,他身上的衣裳白得令人心悸,他手中的刀冷冷如月色,而后,银光一闪,自己颈上仿佛凉风吹过似的一阵寒意,已经身首异处…… 

      睁大了眼睛,最后看见那个人的脸,在放大了的圆月中是如此熟悉,他的脚下遍是尸首,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而他冷冷一笑,神情中是自己不熟悉的高傲和冷酷…… 




      潋?潋!!! 
      乍醒之后,冷汗泠泠,心脏狂跳着,几乎要跃出胸膛。 
      以后梦境一夜比一夜清晰,甚至两人对招,每一招每一式都历历在目,犹如身临其境。 




      画舫停靠在岸边,江水一片凝重的深黑色,浓得连月光都照不透。 
      江岸的衰草连绵千里,摇曳出一阵沙沙地脆响。偶尔有几只惊飞的水鸟射出草丛,像一羽羽白色的利箭,点破黑夜的苍茫。 




      九炫半夜醒来,募地看见窗子外停着两点鬼火,暗红色的火焰在窗棂外跳跃着,宛如鬼魂的窃笑。 
      他一惊,慌忙起身追了出去。鬼火仿佛故意引领着他似的,不紧不慢在他身前三尺晃动着,九炫跟着火焰上了岸,鬼火上下浮动了一会,倏地消失了。 




      一个黑衣红鬓的修长身影从江草深处走了出来,到了近前,他恭敬地欠了欠身,道:“我是聆火,我来接您了,陛下。” 
      九炫警惕地望着他。 
      那人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想陛下也有所察觉了吧,自己不同于常人。您的眼睛夜晚是红色的,头发也渐渐变得火红,还有,陛下是否每一夜都会梦见以前的事呢?” 
      九炫越听越心惊:“你怎么知道我每一晚的梦?” 
      “当然。”那人笑了,“那是陛下的记忆啊,难道陛下真忘了那场屈辱的战争了么?” 
      尸横遍地的修罗场,生寒的刀光,温热的血,还有月下那个人冰冷的笑…… 
      一切不会是真的吧。 




      “早在一千年前,陛下是欲界天的帝王,我们称您为鬼天子。后来,天界出兵攻打欲界天,我们和龙帝率领的军队打了几百年的战,最后,我军战败了,陛下被龙帝所杀,鬼族遭到重创。隔了一百年,潋军师终于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让您借着人类的身体复活,还设计让龙帝为您下了控制妖力的封印,保护您不会在身体长成之前被妖火自焚。而今,陛下已经有承受自身力量的身躯,是时候解开封印,恢复本来面目了……” 

      九炫听得一头雾水,不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是潋的儿子,其他什么都不是。” 
      “陛下,您以为自己称为父亲的那个人真是普通人么?”九炫转身要走,听聆火这么说又停了下来。 
      “陛下,他就是九玄龙帝啊,重创鬼族还斩下了您首级的天界神将。难道您忘了当年是怎么死在他刀下的吗?” 
      “什么?”九炫霎时震住了,潋,潋是天界神将?? 
      “当年潋军师为了让您复活,和龙帝定下了一个契约,让他保你十八年性命无忧。而现在附在他身体里的,便是龙帝的元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九炫脸色煞白,噔噔噔退了几步。十八年,难道潋当初离开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陛下,跟我们回去吧……” 
      “我不信,我不信!”九炫骤然转身,踉踉跄跄往画舫狂奔而去。草地上,留下他深重杂乱的足迹。 




      一口气跑到船上,扶着船沿,九炫捧着头蹲了下来,头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渐渐地,捂住痛处的手感觉到一点点突起。松开手,九炫借着微亮的月色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影子。 

      一只赤色的角长在自己头上,仿佛在无情嘲弄着他。 
      “啪……”狠狠出掌击碎了水中的影子,九炫只觉得天似乎重重压了下来,刹那间一切希翼和幻想都碎成片片。 




      一连几日都和九炫说不上话,连龙帝这么迟钝的人都知道九炫在躲着他了。 
      一日,寻着个机会,龙帝在他匆匆出去前叫住了他。 
      “炫儿,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龙帝指指身旁的椅子。 
      见他低头不语,龙帝不由想伸手撩撩他的头发。九炫似乎一惊,很快避开了。 
      “干嘛躲我?”皱起眉头,龙帝过剩的保护欲有点受伤了。 
      “没有。”头顶的角,那天晚上好容易才压了下去,现在心里还忧虑着什么时候它又会冒出来。 
      “那你在想什么?”龙帝狐疑道。 
      九炫暗暗叹了口气。 
      明明就在眼前,为何会觉得两人间如隔山隔海般遥远呢? 
      “难道……炫儿也有了恋爱的烦恼?”龙帝忽然问。无心似乎有和他说过,人类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有这样的烦恼。想想也是,九炫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 
      “不是……”九炫有些黯然。 
      如果我不是鬼天子,而你不是龙帝,我们可以在一起么…… 
      不,不可能的,他向来只当我是个小孩。不甘心啊,真的很不甘心。 
      所以,咬咬牙还是问了:“父亲有喜欢过谁吗?” 
      “我?”龙帝愣了愣,半响才慢慢道:“有。” 




      就是这样的眼神,冰冷淡漠的眼眸中难得一见的温柔眷恋,像自己小时候看见他独自赏荷时的表情。每当这个时候,他整个人都好像柔和了下来,连声音都沉柔了几分。 

      为何,这样的表情不是因为我呢?九炫的心渐渐凉了。 
      龙帝没有注意到九炫的反应,他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光仿佛倒流到许久以前,他和青帝一起的日子。 
      “那时,他住的地方种了很多荷花,每次他从芙蓉深处走出来,阳光在他身后,就像为他披上了一身金色的衣裳。我喜欢静静听他说话,只要呆在他身边,心情就很宁静……” 





      原来,你的心里一直有他,虽然从很久以前就感觉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也许,那就是喜欢了吧……”龙帝不由轻轻笑了。 
      “砰!”拿在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手却仍用力握着,几乎要把破碎的瓷片都揉进掌心。 
      “怎么了?”龙帝诧异地问。 
      “没什么!”推开桌子,任手心彻彻痛着,一甩头逃离了他的视线。 




      为何你不爱我,为何你心里只有他,我一直追,一直追,都赶不上你…… 
      心里翻腾着妒忌的火焰,九炫觉得自己像疯了似的。冷静下来时,人已经站在离江很远的岸上。 
      不知如何再去面对他,有点绝望,有点自暴自弃,九炫在岸上徘徊着,望着天色由浓艳转至灰暗,最后沉入苍茫。 
      任由黑暗包围了自己,九炫大睁的眼里跳着暗红的火。夜风撩起他的衣襟他的头发,这一天一地如斯寂寞,他孑然而立,找不到归处。 
      有人静静走近了,在自己身后站着。 
      头也不回地,他忽然问:“自古以来,有没有爱上天界人的鬼族?” 
      “有,不过下场凄惨。” 
      “如果我想去天界,会怎么样?” 
      “只有一个可能,向天界宣战。” 




      连继续追逐着他的背影都不行了么? 
      九炫摊开手,看着掌心被碎瓷划破的伤痕,纵横交错的血痕,一道道像划在心尖的伤,不能痊愈。 
      “陛下,您还留恋着什么?龙帝和我族形同水火,他还曾经杀了您,您难道就不恨?” 
      “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喃喃自语着,“你不会明白的……” 
      如果我说我爱上他,你相信吗? 




      九炫没有再说下去,望着天际黯淡的星子,心头又浮起那个青蚨的传说。 
      为了血缘追逐一生的青蚨虫,忘了死亡,忘了没顶的危险,傻傻地追着,追着…… 
      别笑那痴心的子青蚨,其实我也一样,拼命追逐着他的影子。只是万万没想到,连血缘的羁绊都是假的,真正的我们,是仇敌…… 





      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九炫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但明显躲着他,还时不时甩袖而去,有什么不满又不肯跟他说,难道是到了叛逆期? 
      龙帝气呼呼地坐起身,抱着被子烦恼着。 
      他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回水晶宫? 




      咔…… 
      窗格子传来一声微响,龙帝警觉,扬声问道:“炫儿,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哗啦一声巨响,整个窗子连同木制隔墙都被劈了开来。 
      飞扬的红发,赤色长角,血色瞳仁,九炫手中的天魔劫火剑斜斜指地,整个人充满了骇人的煞气。 
      “练功走火了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龙帝皱皱眉头,刚想走上前看看,那把巨剑已劈到了眼前。 
      九炫的剑法凌厉纯熟,招招像拼命似的,直取要害。 
      龙帝一边忙着躲闪,一边诧异地盯着如同陌生人般的九炫。 
      难道是下在他身上的封印解了,所以一时被妖火迷了心智?思忖间,又险险躲过一剑,前襟被划了道口子,锐利的剑气差点就侵入内脏。 
      九炫的剑势一招比一招狠辣,剑身注入了真气,挟带着强劲的罡风袭来,龙帝有几次根本避无可避,勉强跳了开,已经是狼狈非常。 
      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砍中,不如先把他击昏再说。 
      龙帝打定主意,将真气凝于双掌,震开九炫的剑,想要绕到他背后去。谁知九炫竟倏地一旋身,手中墨剑至上而下斜斜砍来,龙帝一掌拍向他胸前,想逼他收招。没想到他不闪不躲,拼着中掌,手中剑势竟是越发迅疾。 

      龙帝被那玉石俱焚的打法吓了一跳,硬是错开要拍上他前胸的掌势,却躲不过他势在必得的一剑。 
      只听见龙帝一声闷哼,噗地一阵血雨喷了出来,墨光闪过,一条手臂落下了地…… 
      龙帝捂着伤处踉跄地退了两步,半身白衣霎时被血染了个透,脚下渐渐聚成一汪小小的血泊。 




      九炫被洒了一头一脸的血,站在几步外怔怔看着,神智逐渐清明起来。哐当一声,手中的剑落了地,他惊惧万分地望着龙帝,望着滴滴答答从他伤处淌下的血,望着地上那一条手臂,眼睛被浓浓的绝望占领。 

      记忆只到了方才聆火诡异的问话:“陛下,我可以让你不再烦恼,不再留恋那个人,听我说……” 
      当时他回过头,看到聆火闪烁的血红瞳孔,然后记忆就开始模糊了。而一睁开眼,涌入视线的是触目惊心的殷红,还有地上一条断臂…… 
      再也不能留下了,这次,真的不能留下了…… 
      扑嗵一声,九炫双膝跪地,给龙帝磕了几个响头,惨然道:“父亲,炫儿大逆不道,竟拿剑伤了你,现在只有断臂铭志,请父亲原谅炫儿……” 
      泪,刷地一下就淌了下来,操起地上的墨剑,九炫咬咬牙,一反手就要往自己臂上砍去…… 
      “干什么?!”只听龙帝一声断喝,闪电般踢飞了他手中的剑,怒斥道:“我又没有怪你,你断什么臂?” 
      封住自己的伤口,龙帝缓缓走过来,向九炫伸出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起来,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 
      九炫颤抖地握住龙帝的手,那向来冰凉的手,此刻却让他心里霎时流进一股温暖的痛楚。张开双臂,把那个人紧紧搂住,像搂着毕生最珍贵的一样宝贝,九炫的眼泪,就这样簌簌地落在他单薄的肩上。 

      就这样,让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只要多待一会就够了…… 
      绝望的心,为何到现在还期盼着奇迹出现呢?为何到现在还不肯放弃呢?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爱你,怎么样才能够留住这一切? 
      冰与火,天与海,还有飞鸟和鱼,要怎么样才能在一起…… 




      “好了好了。”轻轻拍着九炫的背,龙帝不得不推开他,“炫儿,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啊!”九炫惊惶地放开他,脸倏地红了,但低头瞥见龙帝残缺的右臂,又悔恨交加。 




      龙帝的身体自断臂那天就差了下来,许是肉体被元神依附太久,开始承受不住,慢慢迈向崩溃的边缘。 
      龙帝自己也渐有察觉,船离家乡一日日近了,身体却一日差过一日。就算九炫无微不至地照顾,也只是聊以慰籍而已。 




      少了一条手臂,龙帝倒觉得没什么,除了有些时候麻烦一点而已。例如沐浴、更衣。 
      通常那种时候,都是…… 
      “炫儿,帮我把衣服拉上来。” 
      低头,两眼望地,笨手笨脚着帮他拉扯着衣服。 
      折腾了好一阵,衣服还没穿整齐,某人的脸已经烧得像熟透的大虾。 
      “炫儿,你发烧了么?脸这么红??” 
      “没,没有。”越是心急越出错,越出错越紧张。 
      往往换个衣服已经要折腾半个时辰了,让急性子的龙帝很不耐烦,也让其实还想多看两眼的九炫脸红到了底。 




      接下来的归程两人都很平静,没有谁,谈起离开的事。 
      龙帝毕竟对九炫有些愧疚,每次感觉到身后有他凝视的目光时,心里总有些难言的歉意。 
      九炫也沉静下来,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到了江南我就会跟你回去,不过,如果你再在我身上做什么手脚,就别怪我不客气。”落下了这样的话,鬼族的人也不再有什么动静。但是,隐隐地,仍能在午夜时分感觉到无数鬼火尾随着他们的画舫前行,一片阴气如浓雾般笼罩着,而且,数量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一日,九炫从市集上采买回来,隔了老远就望见靠岸停着的画舫起了火,冲天烈焰和晚霞交相辉映,把江水都映红了。 
      “潋……潋……”九炫甩开手中的包袱,冲了过去。 
      还没到堤岸,就被聆火拦了下来。 
      “陛下,小鬼们知道了龙帝在上面,狂性大发,现在已经完全失去控制,鬼火吞没了整条船,上去也没用了。” 
      “滚开!”九炫双目尽赤,对着他大吼。 
      “陛下,虽然他对您有养育之恩,但如果不是他,您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闭嘴,他是龙帝又怎么样?他以前杀了我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爱他?今生就算我要认贼作父,也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给我让开!”九炫冷冷地看着他,森寒的血眸逼得他不得不让开路来,“我龙九炫,天上地下,只听他一个人的话。”甩下了这么一句,九炫顿顿足,身形化为一道红光,直冲进那失了火的画舫中。 





      “潋……潋……”一面躲着烧得噼啪响,四处散落的木屑,一面在一间又一间烧得通红的房里找着。放肆的小鬼在火焰上咯吱咯吱地笑,一群群围着画舫跳舞。九炫怒喝一声,四处驱赶着它们。 

      终于在船的中部见到了潋,火焰舔上了他的白衣,他有半身浴着火海,神情却很平静,仿佛身上被烧着的地方,根本不会痛似的。 
      看见了九炫,他衣袖一挥,把一样透明的东西抛进他怀里,扬声道:“给你的。” 
      “潋!”根本顾不上看手里接住的是什么,九炫看到浑身浴火的龙帝,不禁痛呼出声。 
      “不要过来。”龙帝摆摆手,阻止他靠近,又淡淡说:“本来根本不会被那些小鬼的火烧到的,只是跑出来的时候忘了一样东西,又折了回去,这才着了它们的道……” 

      “……本想送你回去的,看来也不行了。”龙帝望望自己身上肆虐着的红焰,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个人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被鬼火烧过,再也容不下我的元神了。” 
      “……”终于知道龙帝是在和他道别,九炫呆在当场,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我知道,这些小鬼是来接你的,现在我解了你额上的封印,以后,你该去哪就去哪,天大地大,不用再拘泥于我的身边……”龙帝在火焰中微微一笑,银发轻轻飞舞着,“再见,炫儿,那块水玲珑就当作我送给你的纪念,红尘多凶险,自己要珍重……” 





      那张如工笔描画般清丽的容颜渐渐在火中模糊起来。 
      留住他,如果现在不留住他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了。以后,他是翱翔九天的神龙,自己是徘徊在异界的鬼,彼此之间再无交集…… 
      然而,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纤瘦的身影被鬼火吞噬,九炫都只能像钉子般站着,咬紧牙关,双手把那块水玲珑越攥越紧…… 
      而后,他听见一声清亮的龙啸响彻云霄,一条全身银光闪闪的巨龙从画舫上冲天而起,霎时间光芒万丈,龙鳞上反射的余光映亮了黄昏的天际。颀长优雅的银龙在画舫的上空盘旋了一会,便龙尾一摆,消失在重重的云层里。 





      九炫呆呆地望着他化龙而去。 
      天际不知何时下起倾盆大雨,不一会,画舫上的火渐渐熄了,龙之水,恰恰是鬼火的克星。 
      呜呜……呜呜…… 
      怀里传来像是小动物哭泣的声音,九炫低头,慢慢摊开手,掌心中的水玲珑感应到水汽,正发出声声啜泣。 
      “你哭什么……我都没有哭……”喃喃说着,忽然,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落在了透明的玉石面上,叮咚,叮咚,仿佛可以把玉石砸出一个个坑来。 




      暮色渐渐把一切掩埋,九炫望着天,看见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仍有一线银亮,像一条龙优雅地滑过天际。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浮出水面,他想起许久以前,当他还是一只鬼的时候,有一次在欲界和天界交际的天空,看到一线银光滑过。 

      他好奇地问了部下:“那边银光闪闪的是什么?” 
      “陛下,听说那就是龙,天界那边善战的一族。” 
      “哦,龙啊,天界有这么美丽的东西吗?如果我去了天界,是不是就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说话间,一条通体银白的龙已经从天界的边境优雅掠过,那鳞片上夺目的光辉刹那间就耀花了他的眼睛…… 




      原来,一切缘分都从那时开始,当我还是一只鬼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或许,我应该感谢上苍,让我能有十八年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潋…… 




      第十五话 黄泉·彼岸·花 




      黄泉之国和人间,其实只隔了弱水三千和一道奈何桥。 
      弱水剧毒,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黄泉国度紧紧环绕起来,要入黄泉者,只能通过奈何桥。 




      墨尘在冥河边徘徊了几天,一直都找不到黄泉之国的入口,过了奈何桥之后,就只看到嫣红的彼岸花缠绵千里,开得如同失火的原野。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那一片红艳的花海。 

      他停下来想了想,黄泉之国的入口,应该是被一道法术极强的屏障保护着,所以自己一直在花海中兜着圈子,找不到真正的入口。 
      无奈,墨尘只有在奈何桥边静心等候着。 




      过了几日,冥河旁终于有人行来,白衣白帽的冥司引领着冗长的队伍朝着奈何桥走去。墨尘凝神望去,见行列中多是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身着白色宫装,面覆轻纱,手中掌着大红灯笼,袅袅婷婷跟着。 

      墨尘心念一动,瞄着领头的冥司不留意,借着夜色,身形一展,悄然掠到行列旁边,待跟上去时,已化成一个宫装女子。同样梳着低低的发簪,轻纱覆面,一对惊艳的墨瞳掩在浓浓的眼睫下,光芒流转,绮丽非常。 





      那些白衣女子一个个上了奈何桥,桥上很静,摇曳生姿的白纱裙在粗糙的石面拖曳而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夹杂着环佩叮当。 




      “这位客人,你要喝迷魂茶吗?”骤然有把苍老的声音在墨尘耳边响起。 
      墨尘大吃一惊,循声看去,原来是长年守在桥头的孟婆婆,端着一晚碧绿的茶汤站在旁边,殷切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像朵绽开的菊花。 
      见墨尘回过头来,她又故作神秘说道:“喝了它,保你把前尘往事,爱恨纠葛忘个精光,喝了它,便不受世事纷扰,做人也会轻松多了。呵呵……” 




      绝望的时候,我何尝不想忘却。只是,终舍不下那个心愿…… 
      墨尘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待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不了,多谢婆婆好意。” 
      “真的不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墨尘微笑,点了点头。 
      转身走远时,犹听见身后孟婆婆在喃喃自语:“明明可以一了百了,自在逍遥,却偏偏要自寻烦恼。哎,这世上还是傻子多……” 




      自寻烦恼么?也许是吧。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他,芸芸浮生,百媚千红,能够入得了自己眼的,占据自己心灵的,依旧只有那个人。 
      成仙时的心愿仍历历在目,这一生,虽然尝尽了人生悲喜,看遍了红尘繁华,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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