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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妙之井作者:魏香音[完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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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妙之井》作者:魏香音
文案:
阴错阳差之间,青年画家白秀麒在S市郊区发现一座始建于民国初年的古老建筑。这里是监狱、也曾经是屠宰场,现在成了破败的公寓。几乎每一间都房门紧锁、阴气缭绕。形形色色的房客、各种怪奇事件让白秀麒着迷,而那位神秘英俊的管理员,更似乎与他有着累世的纠葛……(非BG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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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黄水仙
夜色如墨,窗外是瓢泼大雨。只有在闪电亮起的瞬间才能看清户外的花园和树木。
公馆二楼的书房里灯光明亮,落地镜前,白秀麒正检视着自己的仪容。
得体的深灰色西服,高耸的法式衬衣领口系着黑色领结。一丝不苟梳向脑后的干练发型平添几分成熟魅力。
他伸手整了整左胸口袋里的手巾,袖口隐约露出两枚镶着雕花母贝的金质袖钉,里面藏着蜡封的毒液。
没有什么再需要准备的了。
白秀麒做了一个深呼吸,看向面前那扇沉重的木门。
穿过这扇木门外面的走廊,就是铺着锦纹地毯的宴会大厅。缀满五彩水晶玻璃的枝形吊灯下面,上流社会们正觥筹交错。
其中一个就是他的目标。
这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又是一阵闷雷在低空中翻滚着,墙角的座钟也发出了沉闷的报时声。
白秀麒伸手握住门把。这时候书房另一侧的暗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身穿士林蓝袍的人影两三步冲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高大而且英俊的男人,表情却阴沉可怕。
他用愤懑而焦虑的目光瞪着白秀麒,好像随时都会将眼前这俊美的青年撕成碎片。
白秀麒被他逼着倒退了几步,半靠在了书桌旁。堆满了桌面的书稿和草图像雪崩一样滑向地面。
白秀麒下意识地要去捡,却被男人捏着下巴强迫着与他对视。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许!听到没有我不许!”
白秀麒没有回答,他挣脱出男人的桎梏,走到了书桌的另一侧。
“为什么……”
男人还在追问着:“你明知道在这样做的后果,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白秀麒微笑着,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酒杯吞了一口,然后两步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毫无预告的吻,带着醇厚的酒香灌入唇间。男人没有拒绝的理由,立刻伸手接住了向自己倾来的身体。
吻一直深入着,就像他们从前经常做的那样。直到男人开始呼吸困难,他终于用力推开了白秀麒,一手卡着自己的喉咙。
“龙……骨灰……“
“呵。”白秀麒笑了笑:“就知道你会回来。”
应着他轻轻的笑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瘫坐在地板上,可是口中依旧反复地喃喃着:“别走……别去送死……”
白秀麒还在微笑着,他将男人拖拽到沙发上靠稳,然后俯身,再次在他的唇间留下轻轻的一吻。
“此生与你重逢,已无遗憾。若有来生,换我去找你……”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地转身,一口气推开了书房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没有走廊,却是一片辽阔无垠的黑暗。
金红色的熔岩在地缝之间流淌,红云在头顶翻滚。大地上白骨累累,野火游荡……
那是地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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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麒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盏缀满五彩水晶玻璃的枝形吊灯。
他躺在床上,浑身潮湿黏腻,用手一摸,全是冷汗。
原来是个噩梦。
梦中的时代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是公元2014年的某个清晨,这里是s市江边的白金五星级酒店。
而他也不会像梦里那样热切地亲吻一个男人,尽管此时此刻那个男人的面容还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这也是白秀麒第一次在梦里看清楚别人的脸,他忽然觉得有必要描绘下来。
包里有速写本和笔,他下床去取。这才发现包早就被人翻找过,皮夹里的钱不翼而飞,速写本也消失了,还好信用卡和证件都留着。
昨晚主动粘上来的那个女人果然还是有问题。
这不是白秀麒第一次在419之后丢失财物,也不是最严重的一次。反正他晚上外出从不携带大量现金,而那些女人之所以找上他,也不光光只是为了钱财。
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
不再有梦中那种笔挺的西装与严谨的发型,浑身上下仅穿着一条黑色平角**,裸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以及小腹,还有从背上一直延伸到双肩的斑斓线条。
那是一幅纹在白秀麒背上的刺青,人首凤身的妙音神鸟张开双翼,正在盘桓翱翔歌唱。长长的尾羽有些缠绕在他的腰间,有一些则沿着外斜肌滑向更隐秘的地方。
很难形容那些女人看见这幅刺青时的表情。
白秀麒笑笑,一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然后准备到阳台上去吸一支烟。
墨绿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他突然发现阳台的铁艺茶几上立着一大捧明艳夺目的花朵。
那是一束黄水仙。
纳西塞斯,古希腊神话中自恋而死的美少年的名字。他溺死之后化为一丛水仙花,此后水仙就有了孤傲、自恋的花语。
而纳西塞斯,也正是白秀麒大学时期的外号。
惊人的美丽与才华,我行我素的态度,对于**的忠实……就像一丛恣意盛开的野水仙,眼里只有钟情的事物,无视着周围艳羡或膜拜的目光。
不管喜欢与否,他曾经收到过不少花束。**节,生日,个人画展……大多是鲜艳的玫瑰和浓香的百合,直白而缺乏新意。
也正因为这样,一个月前他首次收到黄水仙花束的时候,还真有点莫名的好感。
但是这种好感,却在他打开留言卡片的瞬间烟消云散了。
卡片不是手写的,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词语组成了两行热情追求的文字,怪异诡秘。
白秀麒盯着卡片看了几秒钟,然后果断连同花束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三天后,第二束黄水仙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留言更加火辣大胆。
朋友曾经提议让他报警,白秀麒却淡定地摇了摇头。他说警方不可能因为这点证据而启动调查,自己能够做的只有“无视”。
而就在“无视”之下,他又陆续收到了十五束黄水仙花。
直到今天,白秀麒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无视了。
通往阳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穿过他睡了一整夜的房间。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悄悄路过他的身旁,推开玻璃移门,将那一束黄水仙花放在了茶几上?
而那个人,又是否对自己做了些什么?
……
联想让白秀麒不寒而栗。好在他刚检视过自己的身体,昨晚上的那个野性女人留下了不少吻痕,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古怪的痕迹。
……万一花束是在入住之前就放着的呢?
这样说起来开房的时候已是深夜,他根本没有打开窗帘确认过阳台的情况。
但若是如此,“那个人”又怎么确定他会住进这一间客房?
…………
思考没能帮他厘清思路,白秀麒有点懊恼地停止猜测。他走到茶几边上拿起花束,想从里面找到这次的留言卡片。
从外观上看,黄水仙花还是往常的十朵,可花束的重量却增加了许多。
或许送花者在包装纸里注了水,以确保花朵的新鲜度。想到这里,白秀麒下意识地往花束中间看了一眼。
下一秒钟,他忽然将整束花甩了出去。
娇嫩的黄水仙撞在了移门玻璃上,发出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就好像碾碎了一枚多汁的浆果似地,从花束中迸出了腥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藏匿在黄水仙花束中的,的确是血液,同时还混杂着一些脂肪组织以及内脏碎块。至于具体属于人或者动物,还得等候化验结果。
警方表示,目前还无法确定送花者的心理是否正常,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到犯罪嫌疑人,建议白秀麒这段时间不要进行过于亲密的男女接触。
从警局做完笔录离开,白秀麒坐上了好友李坤的车。他们是大学本科时期的同学兼室友,这之后李坤因为天赋平平而投奔家族事业,但是与白秀麒的友谊却一路保持至今。
而李坤也正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建议他报警的人。
“你早该听我的话打110了,要不然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猜今天下午你就该上社交网站的新闻推荐栏了。标题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青年艺术家白秀麒遭痴汉偷窥,**客房内惊现带血花束’……”
“随他们怎么写。”白秀麒打断了老同学的絮叨,摇下车窗开始抽烟:“先回趟家,再载我去城南九里槐。”
“又约了人?男的女的,丑的美的?美女可不送啊。”李坤不满意地嘟囔起来:“都什么情况了,消停点不行吗?”
白秀麒吐出一口烟气,冷笑:“想什么呢,去看房子。”
他需要一间宽敞的工作室,已经物色了好几个地方,但大多是在打着艺术名号卖着杂货或假货的小商品集散地,都不满意。
事实上李坤也曾经向白秀麒推荐过自家名下的楼盘,甚至提出免除几年的租金,可惜白秀麒一间都瞧不上,算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所以这次白秀麒说要去看房,李坤还觉得有点酸酸的。
“哪儿的宝地入得了您的法眼啊?”
“自己家的。”白秀麒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白秀麒的父母在二十年前的交通事故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的祖父也是一位着名画家,过世之后留下一座乡间的大宅院,以及几乎填满了所有房间的老旧器物。
说是“老旧器物”而非“古董”,是因为这些东西里头有不少民国时期仿制的假古董,据说全都是白秀麒的曾祖父买回来的,吃了大亏也舍不得丢弃,于是一股脑儿保存给了子孙。
白家有一门坟亲,好几代的交情了。自从白秀麒的祖父过世之后,还帮忙看守着白家在乡下的老宅。
前阵子刮大风,老宅受了些损伤,修补的时候有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土改时的凭证。坟亲倒也实诚,转手就把这张凭证快递到了白秀麒的手上。
那么古老的地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了,白秀麒顺手将地址往搜索栏里面一打,原来这块地就在如今s市城南的九里槐一带。
虽然地方是有点偏僻,但如果真是自家的,搓扁揉圆了都好说不是吗?怀着这样的想法,白秀麒决定去实地一看究竟。
李坤一向来都是拗不过白秀麒的,只有乖乖把他送回家里,等他洗澡换衣拿好凭证,再载着他往南边开。
30分钟后,车辆下了城区高架,在出城的高速路口拐了个弯,开上了颠颠簸簸的土路。
“走错没?”白秀麒脑袋差点撞到车顶,扭过头来呲牙。
李坤也没好气:“我又没来过,导航说是就是喽!”
正说着,只见前面是一个大水坑。车辆如泥牛入海扑通一声溅起漫天脏水,伴随着李坤的哀叫。
“我这车底盘本来就低,这下惨了!”
好在这么点水还不至于让车辆熄火,他们又蹦蹦跳跳地往前开了几十米,终于看见前头出现了一片房屋。
看起来像是城郊结合部的小集市,乱得挺有意思的。
白秀麒正观察着,李坤忽然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开不过去了。”
他指着前面大约二十三十米的地方,路当中立着两块大铁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几个字——
“誓与鼎力房地产血战到底!!!”
“这么巧?”白秀麒也愣了愣:“鼎力不就是你家的公司吗?”
☆、第二章 荒郊市集
白秀麒下车打听了一下,前面那片市集就是九里槐,有点儿城中村的意思。听说地块已经拍卖给鼎力地产了,可是村里的人迟迟不肯动迁,谈判双方正在软磨硬泡。
车是肯定再开不进去了,而且李坤作为鼎力的小开,若是被认出来指不定会有什么下场。白秀麒不卖队友,拍了拍李坤的肩膀让他原路返回,自己踩着泥水继续往里走。
九里槐附近有一些田地,种着当季的蔬菜和水果。市集上似乎也以果蔬为主,卖相不错价格也挺实惠,全是自产自销。不少人直接在自家门口放辆堆满了货物的三轮车,也不吆喝叫卖,只端着杯茶坐在一边晒太阳。
白秀麒称了一斤樱桃,顺便向收钱的阿婆询问地契上的地址。
“航舵路?”阿婆侧着耳朵反复听了好几遍,这才大声地反问他:“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哇,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找人。”白秀麒随便撒了个谎。
“找人?那你要问小江了……”说到这里阿婆突然扭头张望了几下:“他刚刚还在这里……小江!!”
她扯高了嗓门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白秀麒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乎全是大伯大妈,没有小字辈的面孔。
也罢,往里头走两步再找个年轻点的问问。
谢过阿婆,白秀麒继续往九里槐市集深处走去。远处隐约传来了水产的腥臭和肉类的特殊气味,看起来肉食区就在前方。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泥泞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东一摊、西一摊的血水,路边散落着被剪下的鱼鳍和成堆的鸡毛,脏乱差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所看见的一切。
就像那捧黄水仙花束中的东西一样。
白秀麒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他有咽喉炎,一闻到异味就会有恶心呕吐的感觉。他不得不一手捂着口鼻,避免那腥臭的气味造成更严重的刺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他右手边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橡胶手套与围裙、踩着套鞋的男人嘴里叼着烟,将一大盆浸洗带鱼的腥臭血水泼了出来。
差点泼在白秀麒的身上。
白秀麒愣了一愣,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片红光。血一样的颜色,却比血更可怕——是梦中那片的地狱。
胃里的酸水已经翻涌到了喉间,他用力捂住嘴,眼泪却生理性地流淌了下来。
视线开始模糊,变成一团扭曲变形的色块。而就在这一片光怪陆离的颜色之中,白秀麒忽然瞥见了一张脸。
那是一个男人,英俊高大的男人,那张脸……他还没有来得及忘记的,昨夜在梦中,他曾经热吻过的男人。
那究竟是谁?!
就着捂住口鼻的姿势,白秀麒飞快地起身追寻。
他的视线穿过斜前方鱼摊的立柱,落在更远处的猪肉摊上。那个从他梦里跑出来的男人就站在肉摊的边上,正伸手取下一串处理好的猪肉。
与梦中相见时的愤怒和激动截然不同,虽然只能看见大半张侧脸,但是白秀麒可以肯定男人此刻的表情是轻松甚至愉快的。
身着现代装束的他留着微卷的短发,看起来更加年轻精神,弯弯的眉眼和上翘的嘴角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
果然怎么看都很有魅力……
从短暂的怔忡中回过神来,白秀麒开始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可是当他绕过人来人往的街角之后,却发现肉摊前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去了哪里?!
白秀麒立刻向摊主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更令他意外。
“你找小江啊,他买完东西回去了。”
小江……他就是“那个”小江?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白秀麒的脑中一片空白,接着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小江全名叫做“江成路”,是附近有名的帅哥,他每隔几天就出现在九里槐的集市上采购食材,不过他的本职则是公寓管理员。
“玄井公寓”,一座老旧、破败、几乎没有什么住客的公寓,也正是白秀麒此行的目的地。
原来那块地上还有一座公寓?公寓里还住着人吗?
白秀麒有点不着边际地想着,然后迈开双腿朝既定的方向前进。
从九里槐到玄井公寓还有五六百米的直线距离,期间是曲里拐弯的复杂巷道。既然没有那么快抵达,白秀麒干脆一路上逮着人就问“看见小江没有”,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倒还真有几个路人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指指点点地,将他引导向了九里槐西北的一块空地。
那一大块荒地,用绳索或者搭棚薄膜潦草地分隔出大小不同的方形区域,里面种植着各种不同的蔬菜。
这是附近居民公用的菜地,据说小江也有一块,种着辣椒、茄子和葱。天气晴朗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他在田边劳作。
真是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还有这一手。看起来“梦都是相反的”这句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此刻,田地里并没有小江的踪影。
白秀麒开始向四周张望,很快就有了意外的发现。
穿过荒地,大约在两三百米左右的前方,平坦的大地上缓缓隆起一座矮山。而真正吸引白秀麒的是出现在矮山前方,那座深灰色、诡异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孤独的混凝土建筑物,四四方方活像是一个巨型火柴盒。
“……烂尾楼?”
在满大街幕墙玻璃、干挂石材的时代,敢于大胆裸露出水泥材质的,基本上只有烂尾楼。
白秀麒随即意识到,那个方向,基本上就是他家的那块地……
那就是“玄井公寓”?!
有那么一两秒钟,白秀麒哑然无语。那可不是他想象中工作室应该有的样子;但如果要拆掉重建;恐怕得花上不止双倍的气力。
算了,多想也没用。还是先去找找那个叫江成路的男人,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秀麒沿着荒地中间的田埂朝北走去,这倒是比在巷子里七拐八绕快得多了。很快,他又发现玄井公寓前面还横着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却明显被废弃了很久,连路灯都是极为老旧的款式。
这里明明有过开发建设的痕迹,可为什么现在还是满地狼藉?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开发者知难而退?
白秀麒隐约觉得诡异,但他的脚步没有停下,转眼已经来到马路旁。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玄井公寓”上下共有六层,窗户都用报纸糊住了,既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一层中间有扇铁门,看起来应该是公寓入口。
距离白秀麒七八米的路边有一个过街地道的出入口。不过现在路上没人没鬼,傻子才会往地下钻,他迈开长腿大步前进。
“玄井公寓”近在眼前了。
直到这时,白秀麒才肯定它绝对不是什么烂尾建筑。
灰色外墙上虽然没有任何装饰,但是摸上去光滑细腻,简直如同罩着一层清漆,甚至还有吸吮着掌心的微妙感觉。
他抚摸着墙面缓慢走动,来到那扇黑铁大门前,发现上面还用白色油漆写着两行白色的字。
江成路
1号
……江成路?
这不是那个“小江”的名字吗?
而且江成路1号,也并不是地契上的地址……地契上写的是航舵路13号!
白秀麒心里“突”地一下,开始犯晕。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是九里槐附近吗?那个“小江”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还是自己臆想之下创造出的幻觉?
也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起床,没有收到过那一束带血的黄水仙花,现在只不过是躺在酒店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做梦而已。
可是,怎么样才能够从梦里面醒过来?
……
思绪越来越混乱,白秀麒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铁门的内侧有声音传了出来。
是脚步声。
他抬头,正好看见推开的门里面走出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手提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看起来是倒垃圾的。
白秀麒朝着他走了一步,倒是把年轻人给吓了一跳:“你……你谁啊?!”
“我找小江。”白秀麒故技重施。
学生仔上下打量着白秀麒,可能也觉得这么好看的人不会是坏蛋,于是问道:“你找小江干什么?”
白秀麒从包里取出了那份土地凭证:“我想问问这上面写的航舵路13号在哪儿。”
“没听说过耶,怎么和小江有关系吗?”
学生仔也歪着脑袋来看这张地契,目光首先落在了白秀麒爷爷的名字上头。
“啊呀,这不是白大伯的名字吗?!”
原来并没有找错地方,这里就是土地凭证上的那块地。
出来倒垃圾的学生仔名叫乐曜春,在本市的大学就读本科四年级。然而从高中二年级开始,他就已经在玄井公寓里打工赚钱,也是在六年前认识了白秀麒的祖父白沭。
按照乐曜春的说法,白老爷子也不是经常到玄井公寓来,偶尔来一趟却带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然后大家都会一起在管理员小江那里聚餐——那也是公寓的租客们最快乐的时候。
顺带一提,玄井公寓虽然看上去破败,但里头还住着不少人。甚至还有人在里头开店——比如乐曜春打工的那家淘宝店。
这个学生仔也真是能说,白秀麒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才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又表示祖父在去年已经平静离世。乐曜春唏嘘了几下,这才想起来应该把小东家往里边请。
黑铁大门的后面是一个七八米长的通道,两边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宣传海报,堆着桌椅杂物、坛坛罐罐,甚至还有一个移动修车摊,积攒着厚厚的时光尘土。
通道的尽头很明亮,看得出玄井公寓应该是一座口字形的四围式建筑群。可是即便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在走出通道的那一刻,白秀麒还是感觉到了心灵的震撼。
☆、第三章 梦中的男人
黑暗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大院;或者说,是一片数百平米的水泥空地,被东西南北四座高楼所包围。
近处的地面上立着五六排晾衣架。晾衣架后头,东边的楼底下是一排玻璃钢瓦材质的自行车棚,东倒西歪着只能被称作废品的生锈自行车。
车棚的西面,广场正中央居然有一个坏掉的喷泉。正值春夏之交,s市雨量丰沛,泉池里蓄着黑绿色的积水,苔藓都爬到地上来了。
过了这个喷泉,是一片荒草地,长着几株歪脖子老树。树的北面是一片停车场。居然还真停着几辆汽车。
白秀麒问:“入口这么小,车是怎么开进来的?”
“有个后门。”
乐曜春指了指东栋和北栋的交界处:“以前那边遭过火灾又被大卡车给撞过,干脆敞着当做车道了。”
白秀麒朝着那边看过去,赫然发现东栋的一楼开着个黑黢黢的大洞。
这房子的骨骼也真够清奇的,底部开了这么大个窟窿居然还能屹立不摇。而且听乐曜春说,这屋子还是民国初年的老建筑,正面墙上能看见好几个弹孔,真算是良心工程。
打量完大院,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玄井公寓的主体建筑。
从远处看起来像极了“火柴盒”的简单建筑,如果航拍鸟瞰的话,实际上是“口”字形的——东西南北四幢大楼的造型基本相同,都是老式的筒子楼。
现代的筒子楼走廊通常比较狭窄,以方便阳光照射进屋子里。可是这里却大不相同:倒圆锥形的粗壮水泥柱子支撑着宽厚的走廊,连午间的阳光都难以射入,站在院子里根本看不见房间,只是一团昏暗。
而最诡异的还要属楼与楼相互衔接的地方。那里并不是简单的90度拐角,而是一组互相衔接着楼梯和天桥,单从外观上几乎分辨不出确切的空间关系,让人看着头晕。
很阴森,根本不像是用来住人的。
其实刚走进来的时候白秀麒就感觉到了,玄井公寓里有一股“阴气”。其实很多老建筑和工地废墟的温度都比外界要低一些,但是玄井的“阴”,更有一些心理上的因素。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这里以前一直都是公寓?”
“不是啊。”乐曜春摇了摇头:“听说解放后做过一段时间的屠宰场?具体你还得问问小江。”
说着就领着他朝着公寓的东栋走了过去。
根据乐曜春的说法,玄井公寓面前有租客十来户,大多居住在东、西、南三栋的一、二层。北楼因为紧挨着山丘,更加潮湿阴暗,所以无人居住。
管理员小江的房子就在东楼第二层。走到一楼的时候乐曜春重新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回到地面上,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一楼的房间。
由于光线的原因阴暗得好像山洞的房门口煞有介事地安装着防盗门,穿过栅栏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很像是办公室,还亮着一台液晶屏幕。
“这就是我打工的地方,怀古轩淘宝店。”乐曜春介绍道。
把淘宝店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网线又是怎么拉进来的?白秀麒虽然有疑惑,但也懒得去管这些闲事。他几乎是催促着乐曜春领着他往楼上走。
东栋的南北两侧各有一个楼梯,远看起来活像是拧着的麻花。走近看才发现原来还真有两条——一条是台阶,另外一条则是滑道。
这是什么意思?
白秀麒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滑道,和外墙一样细腻光滑,看起来摩擦力不大。
“这是屠宰场后来修的,肢解掉的牲口就从这里滑下来。”乐曜春很贴心地做出解释:“用水和血做润滑。”
白秀麒猛地收回了手。
滑道和楼梯以类似于dna双螺旋的结构向上抬升着,与南栋衔接过来的天桥共同交错成为一个复杂的立体空间。行走在其中,白秀麒忽然有一种走在哥特式教堂的飞扶壁上的错觉。
走在前边的乐曜春却毫不理解他的复杂情绪,反倒像是个导游似的介绍起了公寓的设施。
“看看这个!猜猜里头是什么?”
盘旋的楼梯与滑道之间,竖立着一根粗大的方形立柱,粗略估计横截面有四五个平方米左右。
“不知道。”白秀麒不和他闹。
乐曜春很得意地自问自答:“这里面是电梯。民国时代的电梯哦,厉-害-吧?!”
“厉害,还在用?”
“呃,那倒没有,早坏了。”
正说着,他们已经爬上了二层,一抬头就闻见了一股扑鼻的香气。
“哇,炖着肉呢。”
乐曜春咽了一口口水,直勾勾地就被香味引着朝前跑去。白秀麒跟在他身后,皱着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是杂物。
宽敞的楼道成为了堆放旧货的储藏室,纸箱、五斗橱、花盆和更多残破到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大摇大摆地堆积在一起,彼此之间以蜘蛛网互相连接着。
这也是人住的地方?
虽然在心里打着大大的问号,但是白秀麒还是继续前进着。
穿过一道从屋顶上垂挂下来的、涂着脏兮兮的诡异符号的布帘,猪肉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事实上他几乎可以看见有白色的水汽从不远处的房间里飘出来。
就是那间屋子,江城路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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