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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妖一 破印作者:扶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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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玉玺是千真万确,的确也没有怀疑您的理由。」
函水县道的诛妖师看上去大约三十左右,要他对禹公子这样一个脸皮稚嫩的人使用敬称,实在别扭极了。他脸色严肃,眉骨深刻,一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面相。
他想着这个北方四道督察使也许是京里的富贵公子,哄得陛下的欢心才讨得了这么一个油水闲差,但是即使如此,身为函水县道的诛妖师,还是感觉到了职务被干涉的危机感。
「只是北方四道上风平浪静,不知道究竟为何陛下会将您派来此地?或是您身负着什么样的人物,说出来也好让函水县帮助一二。」
对着对方提出来的帮助,禹公子风雅的翩翩倾身,回谢了对方的好意:「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函水县道上事务繁忙,我也不好意思耽误两位大人,一切随意即可。」
过来县府只是打个招呼,顺便让那些坐在高位上的大人警醒警醒,现在可是来了一只陛下的眼睛,随时随地看着,也好叫那些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多些分寸。
禹公子知道函水县府并不欢迎他的来访,脚下一顿就要离开,却被函水县道的诛妖师叫住:「我送大人。」
禹公子微微一笑,也没拒绝,任那个诛妖师将他一路送出县府门外。
直到诛妖师转身进府,禹公子抬头望了望天上洒下来的金黄色阳光,随口提起:「梦夏,函水县道上的诛妖师是谁?」
「是杨端。」梦夏当小厮当得非常称职,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难怪禹公子会舍不得他被雪无垠给俯身了:「公子,怎么了?」
「他身上有狐妖血的味道,估计又是个杀妖成仙的人了。」
禹公子轻描淡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径摇着他那把玉骨折扇,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到城南去。」
「唉?城、城南……?」梦夏被他搞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跟了这样的主子,当然没什么话可以抱怨,主子想去哪里,他跟着走罢了。
禹公子这一次不想步行了,手里折扇一翻,一阵旋风就把他和梦夏卷在中间,再次踏到实地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完全不同,可见是到了城南郊外的树林了。
这一片树林受到相当好的保护,农人垦耕的地方还没有拓展到这一块地区,但也因为如此,显得特别的荒凉,虽然是正午时分,阳光也强烈明亮,却莫名透着一股阴气森森的寒凉。
「……公子、这……」
梦夏转过去,刚要请他家公子慈悲解密,却见禹公子那双灿烂星辰一样的眼睛闪现阴暗的微光,面无表情的盯着树林,全身上下只剩下摇着扇子的那只手微微摇摆,扬起一阵又一阵寒凉的风。
「看来就是这个了。」禹公子缓缓说道,他看着梦夏所看不到的东西,往前走了一两步就站定:「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压住了函水县道上的气脉,难怪从月牙城一路走来都感觉不到函水县道的气脉。只是这东西气味这么强烈,难道县道上的诛妖师居然毫无所觉?」
轻轻皱了眉头,连眼神都没有往梦夏扫去,仿佛不敢将视线移开一瞬:「梦夏,你留着。」
「可、公子……」梦夏跟了两步,禹公子可是东方家的小少爷,他有那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让他的小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但是才跟两步,禹公子挥挥手,就有无形的一面气墙将他软软推了回去。
「你留下。」
禹公子的声音柔软,但梦夏不敢违抗。
把梦夏撇在后头以后,禹公子一个人缓缓的朝树林行去,这片树林看上去没有开垦过,也不像有守林人的样子,但这样的一片树林,县道上的居民为何不会来砍柴盖房的,也让人匪夷所思。
但这些都不是禹公子最在乎的事情。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一阵阴冷的气息,若非他血统优异,还真不一定能够察觉那种不对劲的气息,但不论如何,进来函水县道上的气脉微弱,县道诛妖师怎么说也该察觉有异上报,既然他这个诛妖师之首没有收到报告,肯定县道诛妖师杨端并没有如实上报了。
「杨端好歹也是杀过妖的人,若说察觉不出异状,那也太自欺欺人。」似有若无的轻轻笑了,禹公子不但不害怕密林深处越来越阴冷的气息,还缓缓的往里头走去:「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压住县道气脉,那也太……」
蓦然,口中喃喃自语戛然而止,禹公子睁大双目,盯住了眼前一道浮动的空气。
这是……
禹公子额间不可见的妖眼大开,看见的可不只有这样一道浮动的气墙,他妖眼所见是一个巨大的、立体的图腾,这个图腾是八角形的,其中花纹图样复杂,仿佛是用血迹作墨所书写的符咒,泛着令人作恶的血腥气息,除此之外,还有让禹公子本能不想要靠近的不祥感觉。
若是仔细看,以禹公子的洞察,还可以看出这个巨大而邪恶的图腾里除了符咒以外,隐隐然现出一个模糊的形状,至于是什么形状,禹公子还来不及细想,超人的敏锐感知由于妖眼大张而运作,感觉到了县府城中的妖力动静。
他匆匆回头,望向他所感知到的方向,脱口而出:「龙气!难道是……东海水晶宫——」
那个方向可是雪无垠所在的地方,若是四大妖族当中统领东方的东海水晶宫真的来到这里,四大妖族向来冲突不断,若是水晶宫的龙族和雪无垠打了照面,恐怕一定会发生冲突!雪无垠功力未复,又被他限制住行动,若是东海水晶宫真的想要对雪无垠不利,那……
心下一紧,脚步转开,手指紧紧抓住扇骨就要施展移形换位之术回去雪无垠所待的客栈,不料他动了右脚,左脚却是再也移动不开,他顺着自己左脚看去,没想到原来静静浮在半空中的那个妖异图腾居然仿佛有了生命,在他回头注意到以前,扭曲着、蠕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禹公子扑了上去!
※※※
城南有血气。
雪无垠本来卷在自己那身柔软的毛皮里睡得正香,但是他意识边缘突然刮过一声尖厉刺耳、仿佛从阴间刮来的惨叫。那声音不可能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就连他雪无垠听见,都忍不住竖起了全身毛发,从头皮发麻到脚趾。
他一翻身从自己的尾巴上爬了起来,挺拔如剑的身影立在窗边,精确无误的往城南那方向看了过去。
城南有妖光。
他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双眼,看到城南上空浮动着一片血腥的阴雾,那个方向传来浓重的血气和阴煞。
这般不祥的血云,他此生可从未看见过。
正要琢磨这般异象究竟为何,忽然又觉得脑中一震,雪无垠首先往窗外遥遥望出去,一声尖锐而阴冷的惨叫又再度刮过他的脑海边缘,鼻间所闻到的血腥气味让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是……」
活了上千年的妖主,很容易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他知道那种不祥的感觉来自什么东西,他的疑惑是这个东西,怎么会依然在这里。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来,另外一道飞快的从头顶掠过去的龙气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道龙气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朝着月牙城的方向,迅速的刮过去,像是一阵风,恐怕本来目的就是月牙城,而非现在他所在的函水县。
「水晶宫、龙王殿……」
雪无垠色彩姣好的双唇,缓缓吐出了这道龙气背后的势力。他与龙王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因此想必龙王殿的人出现在这里,并非针对他而来。只是水晶宫远在东海,别有洞天,和他的天上界极乐宫一样,避世不出,不染尘土,为何今日,却在这里有了龙王殿的踪迹?
想归想,这些问题终究也只能想想而已,他现在并非从前呼风唤雨的雪无垠,只是如鬼魂一般的存在,遇上龙王殿的高手的话,恐怕一招之间就会灰飞烟灭吧。
何况,自己被禹公子的结界困在这里,就算想要出去看看究竟是龙王殿的什么人物,也都是办不到的事情。
※※※
天上的龙气像是一道冷色的彩霞,飞快的陨落在地平线的那端,在落日余晖被夜色吞没的时候,那道冷色的彩霞就成为云层间朦胧的月华。
在夜空里面腾云驾雾的身影,如同传说里操纵云雨的神袛。
初升的月色洒在青白的肌肤上,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年轻而俊美的面貌带着肃穆端整的气质,深蓝色的眼睛闪动着粼粼的月光,这是一双沉思者的眼睛。
可是他的面容却散发着焦虑的气息。
妖力卷动龙气,在夜空里面移动的时候?云雨皆听号令,黑衣的袖子卷动云雾,在夜空中留下一道流星般的痕迹。
他的移动皆是行云流水、风驰电掣。
在他的前方百里以上,寻常凡人的肉眼看不到的距离,他在追的气息,飞快的移动着。
可是对方的移动速度明显无法越过他,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着,青年的速度并没有因为距离拉近而慢下来,反而越发的快了。
心跳如擂鼓,那么激动又那么静谧。
在这个什么声音也没有的夜晚,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青年身上妖异的龙气和云雾,在四面环山的函水县显得这么不协调。
这里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他属于水晶宫龙王殿,水晶宫龙王殿远在东海,遥遥孤立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外,水晶宫龙王殿的龙族从来不踏足中原,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可是他在这里。
现在他已经看见前方的影子了。
月光下对方的一头红发显得特别醒目,简直要把人心燃烧起来一样的颜色,在那个影子身上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违和。
对方移动的速度同样很快。
飞快移动着的身影,衣袖在猎猎风里翻飞成海浪,让这个身影看上去像是汹涌的海浪,又像是熊熊的烈火。
「半夏!」
在后面飞快追上来的青年,口中沉声呼唤了这个名字。
在他呼唤对方以前,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们显然并非陌生,只听了这声呼唤,那个一头红发的身影就认出这个声音属于谁,也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红发的身影瞬间止住了奔腾。
从飞快的移动到全然的静止,红发的身影完全没有经过一点点缓冲的时间,他在眨眼的瞬间就停止了一切动作,完全无视于通常在飞快移动的时候存在的惯性,竟然轻轻松松停止了飞奔,并且还转过身来,让自己的面容暴露在追过来的对方眼下,也暴露在明亮的月光底下。
他的面孔那么柔和。
仿佛用最清澈的海水捏成的、精致的五官,还有从那双金色眼睛里面散发出来的火焰一般的光芒,揉合成矛盾而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让人觉得每一眼看到的好像是他,也不是他。
每分每秒不停的变换着的神色与光芒,其实皆是观者的错觉,在他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庞上,此刻露出了若说是什么神色,恐怕只有面无表情。
「鹿诀。」
唤着追来的青年,他的声音亦如海水动听悦耳:「你不是该在月牙城么?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该离开月牙城——」被唤做鹿诀的青年开口时,声音透露出和他隐藏在肃穆外表下面的焦虑一样的情绪,可是他立刻察觉了自己声音里流泻的焦虑不妥,立刻浅浅吸了口气掩盖过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如水柔和:「……半夏,我来找你,我们回月牙城吧。」
「怎么?你怕我惹事?」
红发青年挑起了一边眉毛,他的眼神在月光下闪动着桀骜的光芒,可是他的表情却有些许迟滞,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反应,不管是什么表情,他做出来都带着诡异的停顿,甚或是不协调。
「有什么好怕?我又怕谁了?难道这城道县道上的诛妖师比我们强?」
谁比谁强,在那个脸色端谨的青年鹿诀眼中不是重点,可是红发青年半夏不了解。半夏浑身都散发着张狂的力量与斗气,和鹿诀的谨慎肃穆对比之下,就像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鹿诀没有与他争论,也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只是无奈的微微皱眉,道:「半夏,听话,我们回去。」
半夏却轻易动了怒气:「回去?能回哪里去?月牙城?月牙城也不是我们的家,回去跟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分别?」
「半夏……」
鹿诀很有耐心,好言想要安抚他,可是一句话才说出两个字就被半夏尖锐的打断。
「我早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你说过无论我到什么地方,你都会跟着我,你反悔了是不是?鹿诀,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
「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总是跟着你的。」
鹿诀低沉的声音里有温柔的隐痛,他深深望着半夏的双眼里翻涌着蔚蓝的浪涛,那是他舍不下也放不了的梦境:「半夏,你无需怀疑这一点,我说过的话,句句出自真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只求你能懂,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刚刚还怒气冲天的半夏就立刻变了脸色,他那张妖美的脸孔绽放出来的笑容摄人心神,转瞬间用表情就能左右了鹿诀的心志。
「既然如此,为何你千里迢迢竟然是要带我回月牙城去?我偏不回去,你难道硬要把我架回去?」
他们两个此刻都已经从天空里落到了地面,半夏一边说着一边朝鹿诀走近:「鹿诀,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哪里都回不去,哪里都去不了了——鹿诀,你还不明白吗?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下你,如果连你、如果连你也——」
「嘘。」
鹿诀在半夏说完整句话以前已经举手堵住了他的唇,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半夏冰冷的额头上,手指下的嘴唇也如他的额头一般冰凉,不像是活物的温度,在自己的手底下又脆弱又精致,让人心惊胆颤,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碰碎了如此脆弱又眩惑人心的存在。
「半夏,你什么也不必说——我会一直在,只要你在,我就会一直陪着你,我会留在你身边,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要做什么……」
他的双手握住半夏的肩膀,两人身形相似,都不是魁梧壮硕的男子,可是触手的温度让他格外的意识到眼前人的脆弱,他的声音沉稳,是支持半夏走下去的力量,也是支持他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半夏,是我害你没有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要怕,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哪怕……」
不祥的语尾被半夏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
半夏的吻像是火,又像是冰冷的海水。
他的嘴唇没有生命的热度,可是他狂烈的舐咬又叫人招架不住。他用尽了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去吻,这样的热情和他嘴唇的温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不但激烈的吻在一起,半夏白玉般的双手还主动环住了鹿诀的颈子。
「半夏……」
鹿诀微微闭着眼睛,在他的睫毛掩映下的瞳孔已经失焦,触手隔着衣服是半夏柔软的肌肤,微玉生凉,充满着另类的诱惑。
他们之间,半夏永远是掌握着领导权的那一个。
他甘愿服从半夏的统御,他情愿一退再退,只求半夏能够舒心愉悦,只因半夏已经失去太多,他也已经失去太多,他们都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他明白,可是半夏不明白。
即便只有他明白,他也甘之若饴。
半夏为他除去了外衣。
这里是极深的林地,又有他们强大的妖力作后盾,别说不会有闲杂人等出入,就算真有,也逃不过他们敏锐的感知。而鹿诀因为是急急追着半夏来到函水县,他的外衣里面只有一层单薄的寝衣,半夏用两排整齐的贝齿咬住肩上的领口,轻易就将之卸下。
如此画面,更添旖旎的遐想。
鹿诀的身体深处已经燃起了一股烈火,但是他本性沉静自律,不会这么轻易失控,半夏如此胡闹,他也只是眯着眼睛把半夏诱惑的表情刻在脑海里,轻轻掀着唇角逸出一声叹息。
「半夏,你这也不分时间地点的么……」
半夏笑了,冰冷的脸颊就直接贴在鹿诀散发着热气的手臂上,抬起眼来就是春水荡漾:「怎么,你不要?」
也不等鹿诀回答,就恶作剧似的往鹿诀肌肉结实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由不得你不要。」
鹿诀能说什么呢?左右也只能由着他罢了。
半夏不带温度的亲吻,从鹿诀的脖颈沿着肩线往下,到了他的背部。
月光下照得分明,鹿诀的背部并非光洁无瑕,在他肌肉与骨骼起伏优美的线条上面,一个巨大的伤疤撕裂开原本平滑优美的肌肤。那道疤看上去并不是新的疤痕,而是经年九月的旧伤,可是妖本生于自然,受到这样的伤,可以从自然里面汲取灵气弥补,因此再生速度远远为人所不能及。
这么一个巨大的疤痕,几乎覆盖了鹿诀的右边背脊,还带着狰狞的黑色,似乎是这个疤痕抹灭了、扭曲了原本刺在他肩脊上面的纹身,伤口和纹身一起,愈合成扭曲奇形的模样。
这道疤不仅难看,还有些恶心。
可是半夏不怕。
嫣红的唇,冷冷的,带着缠绵的温柔,落到这片疤痕上面。
「鹿诀,函水县道里有一个妖魂,若是我能得到那个妖魂,我就能够跨越死界,来到生界,到时候……」
※※※
禹公子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三炷香时间过后。他并非如同出门一样是走路出去的,而是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客栈的房内,他的白色衣服已经染着暗色的血迹还有草色,出现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焦虑的眼神在看见窗边的雪无垠的时候,终于平静了下来。
雪无垠倒是皱起了眉头。
「你……」
想关心到底城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好像又跟他自己没有关系,何必多管闲事,因此一句话到底哽在了喉头。
雪无垠好歹是千年修行叱咤风云的大妖,他只不过把禹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人不过是撑着一脸云淡风轻,骨子里的伤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何况当时城南冲天而起的血腥气息,若说这人毫发无伤,他倒真要仔细查查这半人半妖的是什么来头了。
「好在,你没事。」禹公子的气息还没有平复过来,轻轻喘着扯出一抹像平常一样的笑容,那张柔软如神的面貌上覆盖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血腥气,他的笑容还是一样干净清新,像北国里终年不散的飞雪。
咳了两声,咽下咳上喉头的血沫,禹公子终是皱了眉头。
「没料到……」
后头的话顾虑到雪无垠在场,并没有说下去。雪无垠也不在意,别人的私事他从不过问,也不觉得有什么知道的必要,只是尾巴一摆,微弱的妖力作用,桌上的茶壶自己动了起来,斟满了茶杯,茶杯又凌空飞到禹公子手边。
雪无垠的嗓音清冷:「喝吧。」
「多谢。」禹公子笑笑接过,一口气灌进干哑的喉道里,衣服也没换,一倒头就往床上栽,然后再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方才在城南密林里,他惦记着客栈里的雪无垠恐怕有危险,一时不察居然被那个阴气森森的恶咒所伤。那个恶咒看上去也不像咒,反而更像一个结界,或是其他更凶狠的东西,就算他妖力深厚,也花了三炷香的时间才从那个危险的地方走脱,带走梦夏,回到客栈来,即使如此,身体受的伤害骗不了人,他虽有女娲血缘,但这副身体毕竟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会伤会死的罢了。
就算他是位极天下的逍遥侯,那个既不像咒又不像阵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过。
雪无垠道行高深,见禹公子躺床睡了过去,方才又走到窗边,遥遥望着城南的方向。
「真不祥啊……」
浓厚的血腥气味从那里传来,几乎充满了他整个鼻腔,他纵横北方多年,坐拥天上界极乐宫,竟也从未看过如此邪恶而阴森的东西。
回头看着倒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的禹公子,雪无垠姣好的面容泛起一丝高深莫测:「你究竟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呢……」
不管是怎么活着回来的,雪无垠都不会放在心上。禹公子活也好,死也好,对他来说,都不足以真正的重视。
禹公子对他来说的意义,就是囚牢,还有保命符。
依靠着禹公子每日度过他的咒力,维持着妖魂不至于溃散,虽然能以妖魂的形态继续留在世界上,但是被禹公子拘在身边,无法转生,也无法报仇,对他来说,也是不能忍受的状况。
既然无法转生,他留给宁楚楚的皓雪石就不会有任何反应,无法带着宁楚楚找到他。如果没有办法联络上宁楚楚,就无法得知雪无晴的消息,还有莫永乐的行踪。
对雪无晴这个唯一的弟弟,他向来爱护照顾有加,血缘一脉同生,相处千年,怎能没有深厚的感情?任何伤在雪无晴身上,只有比伤在他身上让他痛上百倍,这也是为何当初雪无晴百年修行折在莫家手上的时候,他会那样震怒,出手灭了莫家满门的缘故。
没料到,灭了满门,却逃了一只漏网之鱼。
莫永乐。光是让这个名字在心里走一遭,雪无垠就仿佛重新体验了一次当时的撕心裂肺。
血淋淋的,挖心掏肺。
人家说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他却道生离死别哪里及得上鲜血淋漓的背叛。
妖魂不需要吃饭睡觉,他往窗边这么一站,就过去了大半个夜。
仿佛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他本来冰雕玉琢的脸庞在银色月光照耀之下都成了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色,仿佛真的是用寒冰打造出来的人儿,千年不变,万年不老。
雪狐修炼成人需要多少载寒暑,他早已计算不清,那些流动的日月年华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天地精气一点一滴将他凝聚成人,先是以人为形的妖狐,再是领略了人心苦恨,怨憎会,爱别离。
如果不是莫永乐……
想到这个名字,雪无垠的眼珠子里冒出丝丝寒气,手握成拳,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
「唔……」
摊在床上的禹公子翻了个身,口中模糊哼出了一句不知所以的呻吟,将雪无垠的注意力转了过去。他这么一翻身,脸庞正对着从窗户流泄进来的月光,明亮的月光将他的容貌照得惨白,仿佛还有一点死败的气息。雪无垠刚想叫他,却见他唇角流出一行鲜红的血,点缀在惨白的脸皮上显得吓人。
「你怎么了?」
雪无垠靠近两步,看上去情况不对:「禹公子?」
这么近前两步,离床也不过就是一臂的距离了,雪无垠还拿不准主意,忽然禹公子一手猛地伸过来,紧紧扣住雪无垠手腕,那劲儿大得雪无垠隐隐生疼:「禹公子?」
雪无垠动了动手臂,想要甩开,他不喜欢跟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但看着禹公子这么一副生死一线的样貌,也许这么一甩反而吧这半妖的命给甩丢了,这样一想,终于克制住自己直接甩开禹公子的冲动,希望可以用语言沟通。
「你若难受,也许……」
未出口的话还没到嘴边,手腕上紧紧箍着的力道忽然加强,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只凭着单手的力量就用力把站着的雪无垠狠狠的甩到床的内侧!
「唔!」
一下天旋地转,脑袋又磕碰到硬木板床,饶是雪无垠也恍神了一下,脑袋清明过来以后,禹公子竟然已经居高临下从上方压制住他。
刚才还双目紧闭的禹公子此刻紧紧盯住他的双眼,那双眼睛带着令人昏眩的血腥气息,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繁星一般的明亮。禹公子俊美如神的脸也带着非人的违和感,和平常那个满面笑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人简直判若两人,被这双眼睛盯住,雪无垠居然觉得全身发软,一时间竟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你——」
才刚刚勉强开口,就觉得被禹公子钳制住的手腕疼得厉害,痛得他出了冷汗。
转头去看,禹公子却压低身体伏在他耳边,低语道:「百妖卷记载,千年雪狐明眸善睐,唇齿含香,雪肤花貌,冰肌玉骨,是以肉身皮相,迷惑人心,以供双修采补之术——」
雪无垠瞪大眼睛,身体仿佛瞬间僵化,不听使唤,像是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下来,让他从血液到骨髓,都冰凉无比。
原来。
原来如此。
他的头偏向一侧,看不见禹公子黑幽的眼睛里面,瞳孔一丝一丝抽搐般的放大与缩小,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禹公子的手掌更用劲,几乎要捏碎雪无垠的腕骨。
「禹——」
雪无垠刚要挣动,禹公子的舌灵动如蛇,已经舔上他的耳垂:「嘘。」
压制雪无垠的力道不见放松,几乎要把雪无垠的双手手腕捏碎,好像根本没有好好控制力气,或者是已经没有余裕去想那么多。
禹公子身上血腥的气味,让雪无垠几乎要昏眩。
没有时间让他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禹公子整个人从上面压制住他,虽然禹公子平常看起来玉树临风的,毕竟也是个成年男子,还是个身为半妖的成年男子,这样压制住元神受损的雪无垠,简直轻而易举。雪无垠被他的影子所笼罩,无处可逃,无路可退,想要喝住他,又觉得现在禹公子的状态是无论如何听不进去。
这样浓烈的血腥气味,到底从何而来?到底——
事态不容他再想,禹公子在他耳边颈间肆虐的唇舌搅得他方寸大乱,本来就是敏感之处,何况就像是百妖卷所记载的那样,千年雪狐以媚惑人心双修采补可大增功力,天生又比普通人或妖还要敏感,禹公子只是用唇舌轻轻挑动,就让他整个人腾的一声热了起来。
但他脑门一懵,瞬间连结起了不堪入目的记忆。
「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吞你入腹,吃你入肚,恨不得剐你的骨、恨不得鞭你的尸,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我很毒了你,今日你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每一次你以为两情相悦,我都将你当作发泄的玩具、低贱的男妓,我忍受着那样的恶心,就为了今日——像这样彻底的毁了你!」
莫永乐字字怨毒鄙夷的声音,清晰无比的在他脑海当中响了起来。砸得他神情一滞,全身冰凉。
「宫主……」
禹公子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将他唤回现实,这种时候还以平常那种礼貌的尊称来称呼他,更显出一种倒错的情色感。
「我想上你。」
第四章
窗外流泄进来的一地银白月光,照得满室生香,禹公子逆光的脸容仍然不减那如神的风采,但用这么一张神仙似的脸庞说出那四个字,仍然带着难以言喻的矛盾,而更添情色。
雪无垠估计是被唬傻了,一时之间还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究竟听见了什么,而禹公子也不待他回应,竟就偏过头,吻上雪无垠柔软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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