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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鬼乃我家夫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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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城内寂静如死域,虫鸣高高低低地渐渐远去,繁星碎了漫天,远山却不见,该悬上枝头的月盘却让不知哪儿飘来的厚云遮了个严实。夏夜趋于燥热,城内不闻风声,连打更人都因为近来人心惶惶的失踪事件而没了踪影,此夜似乎还有很远。
  街角酒肆褪色的红灯笼是这夜晚唯一的颜色,无风的黑暗中静静燃烧着烛火垂泪的生命,倏忽一个摇晃,没什么风的痕迹,灯笼却灭了。这窄巷尽头,比夜色更浓重的一层黑暗似乎突然拥有了生命,以一种缓慢而均匀的速率向前扩张着,逐渐将整个小巷都吞入了无尽的黑洞中……
  巷外正对着的石板道上,远远的,传来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全然从无边墨色中缓缓褪出的清瘦人影逐渐靠近了这尤其阴暗的巷口。
  一身白色云纹写意绸缎大袖中衣与深紫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面若冠玉,多情桃花眼顾盼生情,直鼻薄唇,下巴尖削,正是祁无息。
  他执着白玉骨扇,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那副悠哉的模样,好像这里并非深夜空无一人,而是白天热闹的集市。
  途径那条有异常的狭巷时,祁无息心念一动,停下了脚步,探寻地目光投向巷的深处。
  在巷口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一条分界线,分隔着暗与黑。
  此时,这条界线似乎正在朝巷内退。
  祁无息朝小巷迈了一步,手中玉扇下挂的翡翠扇坠突然亮起晶莹剔透的绿光。
  祁无息挑眉,举起玉扇观察那扇坠。
  想起某一日,阔额剑眉、面容硬朗的男人煞有其事地给配扇挂上扇坠时的情形,祁无息嗤笑了一声,朝那扇坠翻了个白眼,好像这样,送扇坠那人就能看见一般。
  放下扇子,祁无息望着幽深的巷道蹙眉沉思了一阵,最终朝大道的方向迈出了步伐,可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那小巷深处响起幽幽一声低哑的“咦?”,接着本来已经开始往回缩的黑影猛地扩张,一下子冲破了巷与主道的界线,朝祁无息扑去。
  祁无息心头敏觉地一跳,明智地没有回头,而是朝斜前方猛跃而出,利索地在石板上翻了个跟斗,祁无息这才看清仍在朝自己张牙舞爪的黑影。
  秀眉蹙起,祁无息起身向后跑去,却不想那黑影的速度再次暴涨,一举勾住祁无息的脚踝,将他绊倒在地。
  祁无息措不及防,脑门在石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摔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求生的本能仍让他咬牙坐起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对准缠着他的小腿往回拖的黑影砍了下去。
  那匕首的刀锋看起来古朴无光,但在那黑影时居然冒起一阵兹兹白烟,将看起来诡异的黑影割断了。
  被灼伤的黑影翻滚着抖缩了一瞬,很快就再次朝祁无息探来,祁无息屏息举起匕首,正准备等它靠近时反抗时,面前形状不规则,像块活动的黑毯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像墨色的沸水一般抖个不停。
  祁无息狐疑地看着,不知这怪物又搞什么鬼,直到那一片浓墨中隐约显露出一团熟悉的火焰形状,他才醒悟,面上不屑地撇撇嘴,肌肉紧绷地握着匕首的手却瞬间放松垂到了地上。
  神秘的黑火将探出小巷追捕祁无息的黑影烧了个一干二净,面前出现一个七尺大汉,寸长短发根根硬如针,眼窝深邃,轮廓硬朗,上身只穿了件无袖坎肩,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大汉走到祁无息面前,刚蹲下,祁无息就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那大汉又跟着站了起来。
  看到祁无息白玉般光洁的额头上突兀一块青紫肿块,大汉狼一般野性的眸中凶光一闪,风驰电掣地转过身,朝没了动静的幽巷气势汹汹地走去。
  没想还未走到巷口,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嘶吼。
  祁无息轻轻碰了下一跳一跳疼的额头,发现肿的还真挺高,看大汉一顿之下继续凶神恶煞地往巷子里冲,很有就算不能手刃至少也要鞭尸的气势,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中闪了闪,跟了上去。
  两人到达巷尾时,正看到扶宵将一团不成形黑影破布一般丢在地上,脚边还躺了两个昏迷的凡人,看来就是之前被这黑影掳走的倒霉蛋。
  扶宵白衣红袍,广袖如流水般恣意潇洒,静立在土墙乌瓦包围间,纤尘不染,像自备发光体质一般高贵耀眼,从容地对慢慢走来的二人打招呼:“琅胥,琅夫人。”
  祁无息眉头一跳,瞪着扶宵,无奈技不如人,只能自己咬着牙转开了视线,顿时感觉额上肿痛越发难耐。
  琅胥却对这称呼毫无异议,上前踹了一脚那只剩下微弱的起伏毫无挣扎能力的黑影,冷硬道:“这孽畜留给我。”
  扶宵瞥了眼祁无息额头上的伤,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祁无息假装看不见那二人的眉来眼去,凑上前打量着地上的怪物,“这是……煮鬼影子?”
  “是煮鬼王,寻常的煮鬼影子,还受不住你吞星刀划拉两次的。”琅胥在一旁沉声解释。
  煮鬼影子是一种邪妖,没有实形,看起来就跟影子一样,却是以鬼为食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不食寻常鬼物,而一定要自己抓了活物残杀后再炼成一种鬼傀,由此吸收了方才满意,这也是为何城中失踪的那些人都不是被当场吸收魂魄,而是被连人捕走,至于阿强,他虽然是先死于祁无息的竹彧蛊,但是因为死的惨,怨念较重,因此魂魄也没被放过。
  煮鬼王便是煮鬼影子中的王者,能力比寻常的煮鬼影子强上许多,只是遇上了三界杀器摇疏山主和狼回山狼王,也只能怪他自己时运不济。
  扶宵听到“吞星刀”三字,惊讶地看向祁无息手中除了装饰华丽的刀柄外并不起眼的匕首,他倒不是压抑于琅胥连这等宝器都给了祁无息,而是——“我怎么记得吞星刀的外观挺古朴的。”
  那把匕首除了刀刃乌漆漆的跟古朴二字还沾点边外,各种珠宝镶得要闪瞎人眼的刀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琅胥不搭理他,冷着一张刀刻斧凿般硬挺的脸庞,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奄奄一息的煮鬼王。
  想当初挖空心思给祁无息送件礼物,还为了讨好品味独特的老婆大人而不顾族中反对给圣刀装饰上了各种凡人的珠宝,这种细节就算是好兄弟也没必要一一告知。
  只是狼王大人还是没搞懂,高调奢华和低俗土豪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祁无息虽然收下了刀,但一直都嫌弃地插在靴子里,除了危机关头防身绝不拿出来见人,以防别人误会他的品味。
  祁无息原本就很怀疑向来不注重外观美感的妖狼一族怎么会有一把这么花哨的圣刀,听扶宵这么一说自己就猜到了,心中对琅胥的行为又好气又无奈,面上却也不接茬,而是冷笑着反问:“今天怎么没见你那个焦不离孟的小跟班了?”
  “收拾这么个货色,还犯不着吵醒他。”
  “摇疏山主倒是心宽,好大一块肥肉就这么落在客栈了,也不知上次捡了那雇佣兵魂魄的家伙走远了没?”
  扶宵倏一变色,急切地追问道:“上回那个不是这头?”
  祁无息故作惊讶道:“哎呀呀,扶宵大人难道不知道这城中犯案的不只一头煮鬼王吗?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刚才仔细看过这只煮鬼王,的确不是上回捡了我的漏的那只哦。”
  扶宵一吭不声地调头就消失了。
  祁无息总算扳回一局,冲他离去的方向得意大笑。
  一直没插嘴的琅胥手中冒出一团黑火丢到煮鬼王身上,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妖物烧得渣也不剩,接着,他靠近祁无息身边。
  刚才还笑得正欢的人马上冷了脸,变脸都不带遮一下的,面部肌肉调整能力怎一个快字了得。
  “看我干吗?!”祁无息没好气地瞪了琅胥一眼。
  琅胥眼含怒意,拽着祁无息配扇上的玉坠,声音低沉厚重得引起周边空气都一阵颤栗:“玉坠亮了为什么不躲开,非要往危险上凑,你是存心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其实当时是打算避开的祁无息却硬撑着死不承认,冷冷一笑,答道:“那可不是正合我意,打不过你,气死你,也差不多了!”
  琅胥怒得额爆青筋,在夜晚中发着幽幽绿光的狼目爆出血丝,一把抓住祁无息恨声道:“你再说一遍!”
  被抓得肩骨吱呀作疼,祁无息却依然忍着一头冷汗咬牙切齿道:“琅胥你就是个混蛋!”
  琅胥咆哮一声,恨恨地举起大掌,对着祁无息倔强的俊脸却下不起手,反手泄恨地砸在墙上,一尺厚的土墙顿时倾塌出一个大豁口,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祁无息死死咬着唇,握着配扇的右手却不知是不是巧合,将扇坠一并禁锢在了掌心,感觉到手掌被玉石硌得生疼,还有小腿上缚着吞星刀的地方,似乎烧起来一样烫着自己的皮肤,一张漂亮脸蛋苍白似鬼。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发现闲再次偷懒盗用老梗的亲人,请无视,求别拆QAQ
  写着写着好萌 忠狼祁小贱 这对哦哦哦哦!!!要是正文没空当给他们交代的话就放在番外里好辣~(≧▽≦)/~哈哈哈又可以骗好多字数
  昨晚一不小心掉到《无间双龙》这个坑里去了,哦哦哦帅炸了好吗!!!从来不看日剧的闲一晚撸五集根本停不下来!!!好萌TA酱跟渔夫!小栗旬的低音炮分分钟要怀孕啊!简直销声匿迹多少年的少女心都被炸出来了!周六快点来吧!为什么日剧一周才一集QAQ好心塞……
  PS:辣个,明天晚上请个假么么哒^_^闲要陪爸爸妈妈乖乖哒看春晚!【虽然有想看的人被毙了怨念……在这里就提前给亲人们拜年啦!大家新年大吉,闲自己14年非常滴倒霉,所以希望新的一年可以时来运转,希望亲人们不管哪一年都可以顺顺利利、幸幸福福、健健康康!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晚安亲人们(づ ̄ 3 ̄)づ
  PPS:闲的微博在专栏里,有想找闲聊天/讨肉/树洞的都可以呦^_^任调戏哒

  ☆、我不想死

  客栈房内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月光,一切平静得一如每个如水夜晚和那人宁静的目光,唯独少了他挂念的那个身影。
  扶宵死死盯着空出来的床榻,眼中有风暴聚集。
  曾经躺过影子的地方,冷得像从未被人光顾过,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影子被抓走的时间久,毕竟他离开的时间不长,而是因为影子虽然有了实体,但他本质仍然是鬼,他的体温一直都异于常人的低,即使在被窝里躺一晚,也不能让床全然暖起来。
  是他太过倏忽了,想着解决了作恶的煮鬼王就万事大吉,却没考虑周全,也忘了,影子他再坚强,再独立,也只是个从没有修炼过的普通鬼魂,他的身手只能用于解决凡人的困扰,而一旦对上这种成了气候的邪恶之物,那么摇光湖精将反而成为累害他的关键。
  扶宵站在房屋正中央,无再多一秒的心思可用于自愧内疚,他面容冷若寒霜,微微阖目。
  一身飘逸红袍服帖地下垂着,其上金蚕丝描绘的龙形却活了一般隐隐有游动之态,平时典雅而不起眼的浅金色也突然耀眼了起来,房内突然刮起了一阵奇异的风,并不吹动四周的家具,却在扶宵的周身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绕着扶宵愈转愈快,几乎要掩藏住他的身形。
  扶宵的长发与衣袍依旧沉静,未受这气流丝毫影响。
  突然一直闭着眼仿若沉吟的扶宵脸色微动,继而睁开了眼,只这一瞬,扶宵,与那旋转的怪风,一并消失在了房中。
  一切重归平淡,似乎最后一丝人气都随着他的离去而被裹走,地上印出明明灭灭的阴影可曾动摇过,唯月光与窗前不曾点燃的红烛,清冷依旧……
  ******
  锡州城外的广袤树林,尚穿着白色亵衣的狼狈身影风一般迅疾地穿过树枝,对普通人来说,他的轻功极高,可从人正上方飞跃而不被察觉,但对于他身后夜晚般无边无际迅速吞没黑暗的浓重阴影而言,影子每一次跃起时那微弱难察的虚浮都是让这场捕猎游戏更加有趣的调味品。
  还算灵活的猎物,魂力倒是一般,可这副身躯,这幅身躯……
  深嗅一口前方传来的风,煮鬼王像闻到令他着迷上瘾的美酒的甜香一般越发兴奋起来,多么神奇的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摇光湖的事,不是煮鬼影子这种下贱的妖物可以了解的,但是不需要多知,他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这个奇怪地拥有了身体的鬼魂,他的身上有着能够让自己一步千里的美妙力量。
  只是出乎煮鬼王的意料,这小鬼看起来魂力并不高强,却异常警觉,竟然能提前感知到危险而逃离,而且有一身绝顶的轻功,不然也不会让他追到了这里。
  只是,也不过如此了,这世界力量才是绝对的。
  看着前方越来越跌撞的背影,煮鬼王隐藏在黑雾中的脸露出狰狞的笑。
  影子捂着胸口,拼尽全力向前跑去。
  他的嘴角不断有血溢出,从一开始的一丝,到后来止不住的大口呕血。
  他的身上并没有伤口,这血来自于后方煮鬼王压迫的内伤,已经他强行超水平施展轻功导致的经脉受损。
  身后身份不明的怪物,虽然只有一个,但此时此刻的危险,更甚于当年与王爷被重重围困。
  那个时候,他的手中还有剑,身边有必须要保护的人,而现在,他手无寸铁独自一人,身后是自知绝对不敌的可怕威胁。
  胸口纠结的剧痛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眼里的世界一派模糊,好像失去了捕捉光的能力,只剩下令人头晕目眩的混沌,可影子还在坚定不移地朝前方飞奔着,在这完全被夜色与杀机笼罩的密林里,他的眼睛是唯一的明亮。
  他还没有放弃,因为即使这双眼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眼前也依然会浮现扶宵的音容笑貌。
  终于,影子狂喷一口血,如折翼的鹰般从天空坠落到地上。
  黑影中传来煮鬼王欣喜若狂的桀桀笑声。
  影子趴在地上,喘着气,停下来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勉强翻了个身,无力站起的影子仰面默默望着天空的方向,正如他上一世死时,渴望最后感受一次阳光却只能用错觉安慰自己一样,黑夜,纠缠的枝叶,与逐渐包围自己的阴影,再怎么努力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他也看不见天空。
  看了那么多,走了那么久,最终还是要归于黑暗……
  影子平静地自嘲着。
  当四肢的知觉渐渐远去时,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行尸走肉般瘫软在地,好像在等待必然的命运降临。
  上一次,影子被动地接受了所有,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
  这一次,这一次……
  影子用着最后的力气来睁大自己的双眼,却阻止不了泪水脱离眼眶的趋势。
  滚烫的液体划过皮肤,却不是鲜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泪珠在眼角滚过的痕迹,湿热,真实。
  影子像个孩子一样毫无保留地哭了出来,随着痛哭声破涕而出地是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唤——“公子!公子!公子!……”
  这一次,他不想死!
  这世间的生命,尤其是情感丰富的人类,真是放纵不得。有了希望就会想要争取,有了得到,就会变得贪心。一无所有的人最是可怕,因为没谁比他更无所谓失去,可一旦品尝过得到的滋味,生命就将沉重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破败的老屋,脏乱的床铺,自己焦急凌乱地来回徘徊,扶宵恰在此时清醒过来,带着短暂而难得的懵懂表情;
  漫天夕阳下扶宵高大的身影被阳光剪出一片星空般的深邃,还有那人微笑伸出的手,力度温柔得刚刚好;
  刚妆点上露水的清晨,在最柔嫩青春的枝叶草木间,那人说自己不是附属品,自己是特殊的,不是因为这一身影卫的本事,而只因为影子的灵魂;
  当温热从手掌一直传达到心脏,当食物的甜香在味蕾上跳跃欢畅,比这种感觉更美妙的,是一个人郑重许下的承诺,与彼时柔软无边的笑;
  重新走在他的身边,却是在阳光照的到的地方,甚至可以一起面对外人,一起解决事情,一起理所当然地说我们……
  胸口很烫,他以为从来只为那一个人跳动的心脏,原来不知不觉被装了这么多的东西,以至于他只是假象重新停止心跳,也会痛苦得无以复加。
  影子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太贪心的人,并且反复提醒着自己作为鬼的本质,还以为等这场美梦结束时,也能一如既往地泰然处之。
  现在,就像他没法掩饰口中的呜咽一样,影子没办法假装麻木。
  死亡竟原来如此可怕,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舒缓这场心痛。
  因为太痛,拿不出多余的力气来抑制泪水,也没有心力平静走马灯一样的脑海,更管不住那张竭力求救的嘴。
  那些记忆不过匆匆一瞬就能阅完,影子从未如此不甘过,为何时间从不肯眷顾一下他,以至于这段珍贵的回忆短暂得就如他剩下的呼吸。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他无力摔下,痛哭出声,到被煮鬼王彻底用黑幕埋葬。
  “公子!……”
  变了调的哭喊也不过眨眨眼的功夫就让煮鬼王扑上来的呼啸声给吞噬了。
  公子,公子,公子……
  这一次,他真的想留下来,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当时光累积得足够漫长就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公子……
  影子想任性这一次,所以,来救我,好不好……
  ******
  意识在这片土地上流浪了太久,以至于留下的痕迹都成了不足为奇。
  从虚无而坚决的黑暗走到灰蒙蒙的混沌中,让风拂过,让雨洗刷过,等了多么悠长的一段荒芜,才等来一次日出。
  温暖令生命复苏。
  思想的诞生,才象征存在。
  ******
  一望无垠的黑色泥土中,突然盛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他也曾飘摇过,游戏过,看过众生百态。
  鲜艳而势不可挡的生命,他的芬芳与光彩从不是最浓郁明显的,但每到一个地方,轻飘飘地一落
  而过,便再不会被遗忘。
  路过喧嚣缤纷,也欣赏阳春白雪。
  从未介入,不曾停留,从来只留下的是天边风轻云淡的悠远。
  只是这一夜,他驻扎在了某处平凡的土地上。
  最灿烂的花,会有最不起眼的绿叶。
  一如最耀眼的光,才伴随最纯粹的影子。
  也许这朵花终于决定,去捡回曾经遗落的一片叶子。
  这普通的一个夜晚,城内安睡的人们不知道前后究竟发生了多少,他们只震惊于临近破晓时那道从城外森林乃传出的神秘光芒,竟将整座城照得亮如白昼,而当光芒消散后,只留下不明故里的人们,和完全枯焦毁灭的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  大脑快死了就不啰嗦鸟~
  谢谢之前米果亲的地雷跟妞妞的手榴弹!妞妞要当妈妈了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幸福下去呦!
  最后,用抢红包的力气抱所有来看文的亲人(づ ̄3 ̄)づ╭?~

  ☆、我知道

  目送琅胥离开的祁无息沉默了一阵后,独自走出了恢复平静的暗巷。
  就在这时,城外的方向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强光,刹那间将整座锡州城照得如进入白天,祁无息一手掩目,眯着眼看去,当感受到这阵光中蕴含的气息与情绪时,他愣住了,低声呢喃:“扶宵……”
  逐渐有被这白光惊醒的百姓来到大街上,交头接耳地不明所以,祁无息左右看了看,动人美目闪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此时此刻,城郊那白光的中心处,煮鬼王早已灰飞烟灭,连点渣滓都没留下,影子呈半透明躺在地上,他还留有一丝意识,侧着脸迷茫地眯起眼,想要将眼中的景象聚焦。
  世界突然干净得犹如新生,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无边无际的明亮,这无与伦比的光正是他这无数光阴间唯一的救赎。
  光的正中央,一抹惊心动魄的艳红仿佛新鲜的血花绽放在雪地上。
  影子怔怔地看着,痴傻一般,双唇嚅动,颤抖地吐出两个字:“王爷……”
  纯真的鲜红色慢慢在视线中凝实成一件精致的衣袍,这华衣锦绣却掩不住着衣人的半分风采,山水挥就的眉眼,花也似的柔软唇瓣,这人如天地最纯粹潇洒的作品,比大气更多了份细致精巧,比优雅更多了份从容暧昧。
  影子望着他那双眼,比星辰更醉人、清风更缱绻的眼眸从来像是能装下整个世界,现在却慢慢地是自己逐渐暗淡透明的身影,影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胸前后打满了血红的色彩,唇角一片狼藉,脸颊上沾满了泪痕,配上惨白透明的皮肤,看起来狼狈又凄惨,却看着扶宵轻轻笑了起来,抿着嘴翘起嘴角的样子,甚至有些窃喜的味道,好像他突然在扶宵身上看到某件出丑的小秘密。
  扶宵方才看见他时几欲碎裂的肝肠禁不住颤了颤,失控的呼吸在这样的笑容中得到了某种神奇的平息,因为盛怒而暴走的力量终于得以控制。
  看似纯洁却具有强大毁灭力量的白光被收回扶宵的体内,扶宵无声地走到影子身边,他跪下身将影子好似随时都会幻灭的身躯抱入怀中,影子的头落在他的肩窝处,血红的长衣映衬着他的脸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
  影子还在笑,扶宵却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同于刚才的心疼与暴怒,很细微的一下下,揪着疼,让他又难受,又难以排解。
  “笑什么?”
  扶宵的声音比平时更轻,而且第一次,他对着影子说话时,却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即使他将淡然表现得很好,但是扶宵自己心中知道,有一些他也控制不了的东西在厚积薄发中终于到了不得不正视的时候。
  影子将头又往扶宵怀中埋了埋,毫无血色的唇轻启,声音很虚弱,语调却带着不可思议的朝气,仿佛他不曾实体被毁、魂体受损,而是一个重获新生的人,他阖着眼安详地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萧福公子。”
  是萧福,不是王爷。
  王爷的眼中只有江山社稷、天下抱负,而你的眼中会有我飘渺的身影。
  而且现在我知道了,自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
  扶宵看着摇光水精之力从怀中之人身上散去,影子失去了他短暂的身体。
  现在在凡人眼中,废墟般荒凉的林间,那个跪坐着的风华绝代的男子,他轻柔地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仿佛空无一物的怀中有着这世间最后的珍贵。
  扶宵抱着影子站起身,刹那间挥抖开的衣摆像是泼洒的朱砂,将生命可以表达的最艳烈的色彩一并抛在身后的土地上。
  他的唇角同样笑意渐深,坚定一如他脚下绝不退却的步伐。
  不是萧福,是扶宵。
  不是凡尘普通无势的修道书生,而是可以许你岁月与幸福、护你畅游天下的男人。
  *****
  三日后,祁无息坐在一家酒肆内吃饭,突然瞥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惊讶地放下碗筷看向对方。
  扶宵显然也看见他了,放慢步伐思索了一瞬后,走了进来。
  祁无息看着自顾坐到自己对面的男人,以及……跟着扶宵不请自坐的鬼魂。
  “那晚目睹山主大人的滔天怒火,祁某还以为这位小兄弟已经魂飞魄散了呢,现在看来也无大碍嘛!真是可喜可贺。”祁无息假兮兮地讽刺着扶宵的小题大做,城外那大片树林一夜间寸草不生太过耸人听闻,现在城里还在人心惶惶地议论此事。
  扶宵随性一笑,“承祁公子吉言,影子的伤势基本稳定而来。本人向来不爱招惹是非,只是龙有逆鳞,该有的手段,我也一样不会少。”
  祁无息哼了一声,接着吃他的饭。
  影子看着祁无息脑门上那突兀的淤青,问道:“听说祁公子也险些遇害,伤的不重吧?”
  可是祁无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低着头吃饭。
  扶宵看着影子呆呆不解的样子,笑着解释:“他看不见你,自然也听不见你说话。”
  “啊,我还以为……”影子讶然,自己现在是魂体,可他刚才见祁无息看向自己这个方向,话语间也似了解情况,还以为祁无息如扶宵一样身怀异能,可以看见鬼。
  祁无息突然听到扶宵说了这么句话,略一想就明白了,哼笑一声望向影子坐的位置说道:“我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看见你,只是因为修练的功法特殊,才能同妖鬼道打些交道,感知你的位置与气息,却听不见声音。”
  影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来对方看不到,伤脑筋地抓了抓脑袋,最终控制桌上酒杯内的水飞出,在桌面上方方正正地写了个“原来如此”。
  祁无息无语地盯着桌上那四个字,惊叹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认真到愚笨的人。
  扶宵含笑看着影子的举动,也唯有影子这样单纯之人,才能让祁无息那张毒嘴蹦不出词儿来。
  影子写完字,又往扶宵身边挪了挪,明知祁无息看不见听不着,却还是偷偷摸摸地趴到扶宵耳边耳语道:“这位祁公子也是厉害的,但终归是不及公子你,同样是修炼之士,他却没法看见我,连这世间有能够看见鬼物的高深法术都不知道。”
  扶宵忍笑,看着影子一本正经地说着恭维话,眼睛又亮又深情,心中喜爱之情愈发难以抑制。
  祁无息看到向来超然的堂堂摇疏山主居然露出那种沾满烟火气息的表情,看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瞬间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喂喂喂,能不能注意点风化,谈情说爱回家去谈不行啊!”祁无息满脸嫌弃地看着那两个。
  并没发现方才暧昧的影子一愣,身经百战的扶宵已迅速反击:“真心之人不论在哪儿都只会受到祝福,最可怜回了家也无人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谁说他没人谈情说爱!”
  低沉的声音从天而降,琅胥虎虎生风地从店外大步走入,坐到了剩下一张椅子上。
  祁无息刚要张开的嘴立马合上了。
  见到好友,扶宵一点都不惊讶,他一早猜到琅胥最终还是撑不过祁无息,自己好兄弟放不放的下,他都看在眼中,其实……
  扶宵暗暗观察祁无息满是不屑的嘴脸,和那故意避开琅胥的眼神。
  倒不是说祁无息付出的感情不及琅胥,只是这个人对自己太过狠得下心。
  已经看到结局的扶宵叹了口气,笑道:“我可没说祁公子,琅夫人有人疼,大家都是知道的。”
  说完双指夹住祁无息掷过来的木筷,从容地放回桌上,长笑起身,牵过影子走向门外,“你们自便谈情说爱吧,我就不打扰了。”
  琅胥沉声问道:“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扶宵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身上没有多带摇光水精,先带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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