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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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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思绪凝滞了。
戛然而止,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只因为一道身影猛然跃入眼帘,然后仍凭烈熠自制力如何过人,也无法促使自己去思索哪怕丁点应对措施,那道影子,不费吹灰之力,顷刻之间沾满了她的脑海,他的胸腔,他体内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滟昊泠。
不是一直没有见过他的武器么?战百图,夺景阳,实力远远超出常人想象的滟昊泠,一直都是赤手空拳,也从不认为有动用武器的必要,如今,为了对阵烈熠,他的手中终于出现了一柄杀人饮血的长刀。
长刀式样并不十分特别,奇特之处在于那刀刃竟是半透明的,印着身后的火光,显出奇异的晶石质感,看了那柄刀,烈熠忍不住想象,只怕他此时还不是最美的样子,当沾染上鲜血那一刻,才会展现出最炫丽的姿态。
果然,最适合滟昊泠,最适合预言之子的武器啊。
“熠!”倾夜顾不得别的,狠狠拽了他的衣袖一把。
陡然被拉回现实的烈熠,充满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他骗不了自己,那一眼倘若在深刻一份,等待他的就只有万劫不复。
“怎么办,要撤退么?”违背自己的原则,倾夜违心的关注着这场战局,要是连他也不能成为他的支柱,真怕烈熠会就此垮掉。
抬起手,按了按额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倾袭他的头疼,依然演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己身体状况尽管一直十分恶劣,但是头痛并不属于病情发作时的症状,烈熠也只能将之归结于连日来的操劳过度。
按了片刻不见任何好转,索性放弃,全靠意志力支撑着,烈熠的视线缓缓扫过战场,即使不复云淡风轻,倒也没有慌乱无措,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镇静,才能找出这场战局的破绽。
一边看着,一边对倾夜说明,“不能贸然撤退,浅草桥实不足以支撑全军安全撤回,只会徒增混乱,不过眼下看来,我军士气上算高昂,只要善加指挥,此战并非没有胜机。”
胜负对于倾夜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关心的只有一点,“你要亲自去前线?”
在如此情况下,烈熠居然笑了笑,“那有什么前线后方之说?整个浅草桥两岸都已成为战场,我仅仅是去旅行主帅的职责……”
“糟了!”话语未落,烈熠惊呼出声,在他身边守护许久的倾夜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摸样。
十八章 出其不意
迎面扑来的风,挂的面颊生疼。
牧野军的营地明明是下风向,为何会有迎面而来的大风?然而违背了自然常理的一幕,就在眼前确确实实的发生了,陡然改变的风向,卷来了改变势头的大火,隔着一道喘急的河流,烈熠仍然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不安,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倾夜自然出手已经够快,然而也仅仅只是抓住了对方的一片衣摆,挽留不住他掠出的身影,残留在手中的一角残破的衣料空落落的没有任何重量。
可恶!狠狠咒骂一声,倾夜足下一点,也紧接着飞掠而出,贴着烈熠飞过河面的身形,如同它的影子一般,但是,也仅仅只能维持这种程度,跟的再进却也始终无法超越,更无论是用强硬的手段将对方待会相对安全的地带。
倾夜心下骇然,他不得不为这个时时感到惊骇,即使还维持着人形,他的真身麒麟却是神兽中脚程最迅捷的一种,如今他施展全力竟然也无法彻底追上烈熠的身法。
比起当年以力量收服神兽之时,烈熠的修为又精进了啊,这也是理所当然,那时的烈熠才只是名刚满十岁的少年,光阴如梭,转眼又是十余载过去,修为精进也并不值得意外,倾夜的担忧,再别的地方。
在这种的场合下,倾夜不愿再众目睽睽之下化为麒麟,依靠现下的形态有无法追上他的脚步,咬一咬牙,倾夜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影子,生怕一个恍神就会得到再也挽回不了的结果。
烈熠全然无心再去关注身后之人的想法,对岸以及桥上的情形已令他心急如焚,自从滟昊泠现身,不,应该说自从大伙改变走势之时起,此刻已然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汐蓝对焰赤的肆意杀戮。
无法体验到深处战火之中的牧野军将士此时面对着何等的压力与恐慌,烈熠不过是远远的看着,胸中按耐不住私有火烧,比起笼罩在身边的热浪还要灼烫几分,也是第一次,在烈熠的眼眸中腾起杀意。
牧野军的士气早已低落了极致,再多的仇恨在这个时候也起不了丁点作用,仇恨能够令刀剑变得更加锋利,但是再锋利的刀剑也只能砍杀敌人,面对人类以外的力量,便只能望尘莫及。
火焰窜上浅草之后,干燥的木料更利于燃烧,杀伤力也随之大增,大半数目被困在桥上的牧野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同伴受伤乃至于丧命,毫无应对之策。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动作也在下意识地改变,明明是冒着必死的决死前来,但是谁也无法义无返顾的冲入不断变强的火势,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拼斗,尚且有一丝生存的机会,面临如此的灾祸,早就远远超出凡人的能力。
“不要停,冲到对岸。”一个和缓的声音响在耳边,轻柔无比,却又比时间的一切都领情绪安定下来,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就往身侧看去,竟然是空无一人,出了同样茫然不解的同伴以外,并没有见到那个说话之人,然而从同伴的表情中还是能够肯定,他们,也一样听见了那句话。
“看哪里!是皇上!”有人发现了什么,伸出手直直的指着队伍的最前方,大喊起来。
随着同伴的指示,所有人都去追随那道身影,然后,所有人都不住为之深深震撼。
战场之上,数以千计的将是解释戎装盔甲,只有独独他一人,轻袍缓带,长袍的颜色即使放在火光冲天的背景之下,依旧是无以伦比的耀目,那时只有焰赤皇室才能使用的最正统的红色。
凡人面对大伙会感到无能为力,然而,当这种无形之物与另一种无形之物撞击之时又会如何?
牧野军,羽檄军,敌我双方的所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个答案。
在风势的助长之下,先前的大火烧得更加剧烈,相较而言,阻挡在前方的力量,从表面上看上去是那般微不足道,也是火焰,只是那颜色,比正常所见要浅许多,隐隐泛出白光。
“是离火,皇上的离火!”有士兵认出了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无限狂热的喊了出来。
“趁现在赶紧冲过去,桥要垮了。”可怕的事实,但是被烈熠这般直言道出之后,奇迹般的没有在加深恐慌,相反之前的慌乱及那间开始变得秩序起来。
映在众人眼中的离火之光,是那般温暖,同时又是那般强大,训练有素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不论之前的变故何等始料不及,当牧野军有了一个强大的领导者之后,根本用不着烈熠下达具体命令,士兵们自动在他身后列阵,摆出了冲击的形态。
完全阻断了桥面的熊熊大火,在这个时候裂开了一条通路,不同程度的火焰冲撞在一起,显示互不相让,最后竟是看上去微弱的离火占了上风,硬生生的插入火焰正中。
烈熠不敢迟疑,当下举起武器,无声的下达了冲击的命令,他没有使用空明软剑。而是借了身边一位牧野军战士的长刀,剑是君子的象征,永远谦谦有礼,品性温和,刀才是属于霸主的武器,卷起腥风血雨,唯我独尊。
所以,滟昊泠所持有的才是那样一柄绝非凡品的长刀。
当风向改变之时发动反击,这是早已定下的战术,包括每一支小队,没一个人的冲击点都是早已定下的,羽檄军本就有这个能力不折不扣的执行战术,况且是在当前绝对有利的条件之下,更是不用有丝毫的担心。
当正式开战后,滟昊泠反而没什么需要亲自做的事,除了将偶尔不知好歹冲到身边的敌人斩杀以外,他简直成了这个混乱战场之中最清闲的一个人。
唯一引起牵念的,只有一道影子,上下翻飞的红杉,电光火石的刀光,甚至,背带气得一缕缕血光乍现,都是那般令他心驰神往。
终于,又见面了。
在漫漫的相思成狂之中,还掺杂着滟昊泠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兴奋,不知是不是被周遭飘荡的气息所蛊惑,握着刀柄的手指竟是微微的颤抖,就连指尖,都带着一股微麻的感觉。
他与烈熠,究竟谁更强一些呢?滟昊泠的胸口陡然泛起这个疑问。
烈熠心头狠狠一跳,这是绝世高手才能感受到的战意,并非是想要只他于死地的杀气,就是单纯的战意,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能真正体会,所以当遇到某一足以比肩的对手时,根本不需杀气的催化,仅仅是一较高下的想法足以令战役被点燃到最高点。
隔着整个战场,这份意念还能如此清晰的传达给自己,其来源于谁,早已不言而喻。
手下一缓,烈熠蓦然的想要看他一眼,之前隔着浅草桥的相望,夜色中总是避免不了的朦胧,如今,能够看清了吧,他的轮廓,他的眉眼,他的薄唇。
不过就是那么一眼,就已忘了毕竟的危险。
血光迸飞。
“熠!”一模一样的称呼,如出一辙的情感,却来自战场的两个方向,两个男人。
一个自是滟昊泠,先前还令他觉得无比美艳的血红,瞬息之后就完全倾覆了意义,还是一样的清冷与冷艳,但是再也无法带来任何兴奋之感,而另一人,却不是倾夜,那个总免不了的刻薄味道的声音……本该远在千里的赫连远遥。
到底是放心不下。
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三千人的轻骑,将要面临的却有可能是滟昊泠这样天底下最可怕的敌人,意见在如何不和,还是日日被担忧所折磨,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手中的一切,千里驰骋而来,好在他带了增援部队,也好在。。在最后一刻赶到。
当远远看到交战的火光时,赫连远遥只觉得自己也掉入了火窟备受煎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计后果的用马鞭抽打马股,恨不得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听见不断灌入耳中的各种声音,赫连远遥告诉自己还来得及,既然双方还在交战,那就证明牧野军还没有败。
就证明烈熠还毫发无伤。
就在她快要真正放下心的一刻,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赫然发生,猝不及防之下,带着摧毁心脏的力量。
╮
第8卷 第19章——不得安生
“老大,你心情不好啊?”话一出口,燕归愁就后悔的恨不得举到抹脖子自尽算了,大概天下没有比这更傻的问题存在。
谁说滟昊泠息怒不形于色?那些人的眼睛都是摆设吗?此刻的滟昊泠,脸上分明清清楚楚的写着“心情恶劣”几个大字。燕归愁后悔不跌,他想找个话题,没话找话的确是件难事,不过也不用着选这么明显的一件罢?难怪妩儿常常说他说话不动脑子。
心情能好么?原本做足了准备,充分利用浅草桥当地的天时地利才谋划出的一场必胜战术,到头来因为赫连远遥的支援而落了这么一个结果,滟昊泠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当然了,燕归愁故意忽略了令主子如此焦虑的另一个更大的原因。
“谁知半途会杀出个琅邪王,眼下的结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燕归愁这下倒是十分慎重的措辞,为了弥补刚刚犯下的错误。“算起来我军也不是彻底败了,桥已经烧毁,这也是一大目的。”
在燕归愁的看法里,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结果。羽檄军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已经是很不错的战果。但是他也更加清楚,滟昊泠对此不会真正满意。
滟昊泠并没有直接盯在对方的脸上,只是快速扫过去一眼,已经足够令人胆战心惊。燕归愁更加后悔自己干嘛在这个时候上前触霉头,弄不好就成了老大心情不好时发泄的炮灰。
“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去把那人找出来。”
“是。”为了自身安全,这个字燕归愁答得无比迅捷。只是答了以后又免不了后悔,找出那人,那人是谁啊?
滟昊泠的耐心陷入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桑柘混在军中,朕不加以理会,你们就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
燕归愁当下再也不敢废话一个字,转身讪讪而去。走到滟昊泠看不见的范围之外才开始抱怨——当然明白这小小的军营中,没有什么能够瞒过滟昊泠。但是藏匿桑柘的人又不是他,他也不好管这场闲事吧。
况且想想之前景阳的事,桑柘违背滟昊泠的意思,就了不少病人回来。当时有烈熠的庇护并没什么大问题,如今他在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混入军营,一旦被找出来说不定真要被当场斩杀。如此一来,他的死岂不是要算在自己头上。
当燕归愁在某一座帐篷中找到桑柘之时,后者竟然正在好吃好喝,尽管比不上锦衣玉食,不过一眼也能够看出来,这也算得上军中最好的伙食了。看来桑柘私下救治了不少士兵,不然何以大伙不仅冒险藏匿他,还如此好吃好喝的供着。
桑柘医术天下无双,奈何在武学一途却是一窍不通,直到燕归愁都站在他面前了,才终于发现有人近身。他的反应尚算镇静,除了最先掠过面庞的惊骇之外,平静的仿佛不知祸事降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桑柘喃喃自语,不是不认识对方,依旧无意要打声招呼。
“桑先生真是好胆魄。”燕归愁难道这样真心的夸奖人。他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福祸尚未定论之际,桑柘看着他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来说已是相当难得。
“不,我胆子很小。只是突然明白,燕元帅前来一定是有事相求。”谁说在某一方面的天才往往都不通人情世故,桑柘简直就是其中的异类。当初在静铁关为滟昊泠疗毒,他也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看穿了烈熠与他的兄弟关系。
燕归愁并不否认,反倒有些好奇,“桑先生如何猜到的?”
先不马上回答,而是端起吃了一半的饭碗,连忙又刨了几口。军中的伙食谈不上精致,却别有一番粗犷的风味,看来这麻烦找上门,暂时是吃不上了。转眼一碗饭进了肚子,桑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时才闲闲的张口回答,“如果是为了杀我而来,哪里需要劳烦元帅亲自出马。想必是你们皇帝拉不下这个脸,才让你做了传话人。”
这么简单?燕归愁被对方简单的解说弄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转念一想,不正是如此么?往往是越简单的事,越有道理。
解决了小小的疑问,燕归愁也不敢再耽误下去。要是误了正事,莫说皇上会怪罪,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敛襟肃容,未开口之前行了一礼,就算料定桑柘没有拒绝的理由,燕归愁还是不敢托大。
“熠公子身受重伤,还请桑先生妙手回春,不吝救治。”还是以公子相称,燕归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如今的相互敌对来看,他完全没有立场再如此称谓。况且,那人已是焰赤的皇帝。
“你说什么?”桑柘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手中还捧着的空碗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摔成无数碎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还不赶紧带路前往!”
额?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急为人治疗的医者?而且还是这个行业最顶尖的那一位。燕归愁真不知是该鄙薄他的心急火燎,还是应该感佩他的医者仁心?
“既如此,那么立刻出发。”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乍听上去即使平静无波,但另外两人也算是相当敏锐的人物了,还是能够觉出说话之人已然失了平常心。
事先并不知道有人接近的桑柘,无疑又被滟昊泠下了一回。心中不由大是郁闷,开始考虑自己是否也要学学武功,不然就他这样四处晃悠,指不定哪一日就把命送了也说不定。
“皇上,我们要如何才能见到公子?”燕归愁没有明言,其后的意思还是十分容易明了的——之前他们已经去过牧野军营地一次,结果当然是被挡驾在外,未曾见到烈熠的影子。否则,滟昊泠何以失态到如今的地步。除了心情不好意外,更多的应该是忧心忡忡吧。
“带了他去,自然就能见到熠。”对着桑柘随手一指,有了天下第一的神医亲自前来疗伤,想必没有人会拒绝。桑柘却有些郁闷,原来请他出马还有这么一层用意在内。
临到出发之前,又有一个成员死活好加入进来,赫然是对人间之事漠视到极致的九歌。也不知他今日抽什么风,大有不让他跟随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滟昊泠救人心切,哪里有心情与他计较,什么也没说就算是允许了。
反倒是燕归愁陷入无比的郁闷之中,反复看看己方的四个人,除了一位桑柘,其余的哪里像是去救人?说是挑衅,大概更容易令人相信吧。
——分割线——
桑柘的名头在这样的时刻果然是十分有用,才一报家门,牧野军营地的守卫当场扔下一句“请稍等,立刻就去通报”之后,就转身跑开了。他着急成这个样子,也不怕来人陡然改变主意,从救人变成了袭营。
今日的滟昊泠的确是没有这份心情,浅草桥一战已成定局。对于改变不了的结果,以滟昊泠的功利心来说,绝不会再浪费丝毫力气。用燕归愁的话说就是虽算不得全胜,不过也的确没有彻底输了这一仗。与烈熠之间的交锋,这大概就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结果了。除了——
烈熠受伤一事。
不敢想象他的伤势如何,未曾亲眼确认,滟昊泠只能说服自己往好的方面设想。奈何心不由己,当时亲见的一抹鲜血,总是反反复复的掠过眼前,令他如论如何也不得安生。
正如此时,那一幕又再次绞的滟昊泠心中疼痛起来。以至于,当他看到来人之时,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错觉。直到听到他独一无二的清冷声线——
“昊泠,谢谢你带桑先生前来。”
“熠!”掌中传来的的确是他的温度,滟昊泠犹自不可置信。
任由他抚过自己的脸庞,即便是在这个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营地大门。烈熠拒绝不了,也无力拒绝,对方指尖上的轻颤,足以令他将一切反对的言辞深深咽下。“受伤的不是我。”没有半个字的废话,烈熠用了最能令滟昊泠安心的简要说明。
“怎么回事?”他……明明亲眼所见……
烈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反正待会儿总要见到。“你跟我来,看了就明白。”
第8卷 第20章——意外伤者
“这是怎么回事?”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帐篷,看了躺在帐内深处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之后,有回来的担忧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疑惑深重。
即使刚才已确实看到了安然无恙的烈熠,听见了他清冷的声音,也见到了他绝世的面容,但是真正直到这么一刻,滟昊泠才真正放心下来。他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患得患失会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烈熠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快速的挪开视线,似乎是多上片刻都会难掩心中的痛楚。“倾夜代替我挨了一剑。”
简单的措辞,加上实际看到的情况,也足以将情形说明清楚。躺在床上的男人,除了脸色苍白了无生气以外,从胸口之间溢出的血迹也在说明着他命不久矣的事实。
从血迹的位置,以及止也止不住的势头来看,让人禁不住生气了最坏的联想,似乎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请让桑某看看。”在那两人交谈之际插话进来,的确需要不小的勇气,奈何人命关天,从来都是以救人为己任的桑柘当下也顾不得了,就这么突兀的开口。
烈熠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让至一旁,事实上自从倾夜代替自己受伤之后,他就已经给整个牧野军乃至于整个焰赤的情报系统下达了最优先的命令——全力寻找桑柘。既然这位天下第一神医连琅邪的至毒空华都能解,应该也能起死回生吧。
这便是为何方才在营帐门口,桑柘才报出名号,守卫的士兵明明看到了同行的敌国皇帝与元帅,还是不顾危险离开岗位前去通报的理由所在。
人一旦死了,希望也随之彻底消逝。不过好在倾夜尚有一口气吊着,烈熠自己也就不能失了这层希望。哪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最需要的当口,桑柘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
当病人摆在眼前,桑柘就是世上最专注与认真的医者,浑然忘记周遭的一切,揭开倾夜包扎在伤口上的绷带,专注的为他检查起来。
与桑柘的专注如出一辙的,还有烈熠的眼神,除了医者的凝重以外,他的目光中还多了一些对于倾夜生死状况的担忧,对曾经发生的一幕的歉疚,以及对桑柘医术的全然信任,总之是复杂之极。
从烈熠的举止中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全副注意都放在伤者的身上,对此滟昊泠当然不满,不过还是压抑着情绪没有从中打断。
甚至于,他明明有不得不对烈熠说,不得不向烈熠追寻的疑问,也都是暂且强迫自己不提。
时间在检查的过程中缓慢而坚定的流逝,无论在场的几人经历了多少惨烈的生死,还是觉得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本来以为谁也不会开口,直到神医给出一个结论之前,所有人即使再不情愿,还是会耐心的等待。哪知到了最后关口,一个满是冷嘲热讽的声音硬生生的割破了场面的凝滞——
“如果你真是神医,这会儿也该看出什么了吧?”非要跟着滟昊泠前来敌营的九歌,这一次难得没有穿着花枝招展的女装,而是一身利落的武士打扮。他就这么大摇大摆上前两步,彻底阻断了桑柘看往病人的视线。
换了正常情况,倘若有人这么影响医者救治病人,势必会激起众怒。压抑众人情绪的,是因为对九歌此人还算了解,他表面看起玩世不恭戏弄红尘,却也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就是在这一个短暂停滞的空隙中,桑柘通过诊断得出的全部疑惑与不解,也似乎在九歌的冷嘲热讽之中得到了证实。“这么说,这一位——”桑柘看了躺在榻上的病人一眼,忽然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他总不能直言不讳,说他不是人吧?
那样,未免也太直接也太无礼了些。
“他当然不是人。”九歌倒是毫无避忌的接口,一出口就是桑柘怎么也不好直言的结论。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与这个白痴乃是同族,这么一句岂不是将自己也一并骂了进去?
于是九歌又连忙补充一句,“他不是凡人,自然也不是凡人的医师能够治疗的。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赶紧让开。”
桑柘欣然退后一步,在神色之间看不出半点儿不快。照理来说,越是一行的翘楚,心性也越是高傲,别的头能够容忍,唯一容忍不了的就是旁人对自己能力的评价。然而桑柘似乎对此全不在意,治不了就是治不了,他从不觉得会为此而自卑或动怒。
医病不医命——再高明的医者也会面临无数无能为力的时刻。
人们认为庸医才会在疑难杂症面前束手无策,事实却往往相反,常常是越高明的医者越容易面对病人的逝亡。就以桑柘本人而言,真正要计算起来,只怕死在手中的与他救活的病人,数目也大致相当了吧。
所以九歌的态度尽管嚣张无比,桑柘也并不觉得如何难以接受。如今一切都以病人为重,只要他能够救回伤者,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哪知九歌在赶走医师之后,自己也不上前查看,随性的打量着昏迷中的倾夜两眼,与看一件死物的眼神也没有多大区别。
又过了片刻,将脸转了回来,冷冷的扫过另外几人。“都给我出去。”也不管其中一位也算是他如今的主人,径自的下令,一点也不客气。
烈熠联想到九歌与倾夜的种族,或许九歌需要用某种神兽独有的救治方法。而这些方法往往都是一族中最高的秘密,外人在场自然多有不便。烈熠当下给了滟昊泠一个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烈熠心中暗叹,滟昊泠的心中有疑问,而且还是激烈到不得不问的疑问。
他不说,便以为他不知道么?
或许他已经压抑了望过来的眼神,尽力使其看上去平淡而冷静,这般城府深沉是能够瞒过世间大多数人的。
但是他怎么忘了,以他们之间相系,又有什么秘密能这么轻易的维持?
那两人一旦离开,帐内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不少。滟昊泠和烈熠,哪怕不开口,就那么单纯的站在那里,压力还是依然存在的,这是天生的威势,总是会令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九歌正要着手做什么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还站在一旁的桑柘,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我应该说过了吧,所有人都出去?你站在这是想做什么,偷学我族的神技?”
说是偷学,虽然不算冤枉了桑柘,然而倒也低估了他的人品。正如桑柘自己从来不吝向旁人教授一身所学一般,他从来都十分反对将知识藏着掖着不愿泄露半分的人,认为这样的人简直是自私至极。
若说九歌不懂得察言观色,倒也不对,他只是懒得过多考虑旁人的感受。既然刚才都已经说了一句,再加上一句更伤人的他也并不在乎。“就算我好心让你留下了,你也学不会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桑柘再留下就真是自讨无趣了。无奈的耸耸肩,也只好转身离去。
终于,帐篷里只剩两个人了。一个健康,一个伤重;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没了旁观者,九歌反而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微微低着头看着床榻的方向。两侧垂下的长发挡住了他全部表情,露在外间的只有一双形态柔美的菱形嘴唇,略微弯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九歌忽然有了动作——幸好烈熠已不再跟前,不然怎么也不可能任凭九歌这么做,未免也太过火了些。
抬起右足,并不十分重,不过倒也不十分轻的一脚踹上了还在昏迷的伤者。“白痴,不要装死了,赶紧给我起来!”
也许等了很久,又也许过去的只是短短一瞬,倾夜的眼皮缓缓抬起,一双疲惫到极致的银眸笼罩在九歌脸上,后者霎时间没了全部脾气。开口之后,嗓音也是就不说话的疲惫。“九歌,你来了。”
“你既然没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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