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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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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有脚步接近,滟昊冷用不着去细细辨认,也能猜到是谁。到了今时今日,已很难有人敢于这般肆无忌惮的接近他身侧五步之内。高处不胜寒,原来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比起往日在汐蓝北冥城中更甚,所有朝臣对他已是敬而……远之。

  “给朕换个药方吧,近日来头疼的厉害,这些药喝了一点用也没有。”谈不上客气,也谈不上责怪,滟昊冷头也不回,对着在他身旁侍奉一年的医者淡淡提出要求。

  桑拓,还是过去的桑拓,双眼之中承载着对于病者的悲悯。“头疼不是药物的原因。皇上最近事忙,要考虑的东西多了,自然就少不得头疼。”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桑拓当然是心知肚明的。神医二字,本也不是白当,仅凭脉象,就能辨别出与先前那人的不同。不过,既然这一位也是帝王,只要维持着恭谨,自然就不会犯错。

  滟昊冷冷嗤一声,间或着透出几丝不满——过去的他何曾料到,有一日想找一个说真话的人,都会如此艰难。说是真话,也只是半真半假罢了。“朕说过多少次不用急,今日早朝上又有一堆人提出定立年号的事,当真烦不胜烦。”

  桑拓神色之间是了然与惊诧混合而成的无奈。既能体谅对方此刻的孤寂,大概真是因为连半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才会如此冒然开口。但是,桑拓也明白,这样的事究竟不是他能置喙。

  为了将来的一己自由,桑拓曾数次婉拒了御医之职,就是希望终有一日能够功成身退,而不至于被困在这宫墙之内,永不见天日。既然没有一官半职,当然就不能随意去评论朝堂要事。奈何这又是皇帝亲自开口,若对此充耳不闻,也是大大的不敬。无论眼前这意味对外如何宣称他的身份,到底不是过去的那个烈熠了。

  斟酌再三,桑拓选了最稳妥的说辞,“其实新朝元年已过,国号迟迟未定也不是长久之计,也难怪官员们着急。”手中端着药碗,桑拓不便行大礼,但还是尽力欠身以示恭敬。“桑某多嘴一句,既然帝国已经定名为大齐,皇上何不将年号也一并定夺?反正迟早都需要定立年号,宜早不宜晚啊。”

  桑拓所言皆是对于此事最正统的评价,挑不出错处,谁也无法就此加以责罚。且以此时的滟昊冷来说,既然提及此事就是想要听听桑拓的看法,本也无意借题发挥。

  “当今天下已不是曾经的七界,既然不再以种族划分为七国,再延续曾经的国名都是不妥。无论是焰赤还是汐蓝,都不会令天下心服。‘齐’字通‘七’,也含了天下齐心的意思,用这个字作为国号应该是最合适的,也用不着多做思量。”

  最重要的一点,相信这也是烈熠的希望。他征伐一生的目的,绝不是让焰族独大。众生平等,才是烈熠期盼的景象。

  只提国号而不提年号,桑拓在蠢笨也明白皇帝此时没有这份心思。国号属于千秋万代,大齐的后人都要继承这份荣耀。维护这份尊严。但是年号,却只属于这一位皇帝自己——是他一生的写照,却也不仅仅只是他一人。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万般踌躇吧。



  第三十章 心病心药

  不该说的话说了这么多,不该谈的事谈了这么久。桑柘适时收口,只是将手中早已冷透的汤药奉上。只能说每个人心中都少不得偏颇,要是面对烈熠,桑柘绝对不会送上早已冷透的药汁。只可惜,再如何医者仁心,也无法做到全然的一视同仁,在他眼中既然有竭力想要救助的病人,同样也就有并非全心全意照拂的对象,只是为了职责所在罢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如是而已。

  再说,治病救人的只是药材,至于是滚烫还是冰凉,又有什么区别?滟昊泠一颗心早已冷透,也不在乎这么一星半点。

  果然,滟昊泠直接接过,看也不看仰头饮尽。至少在喝药的爽快上,滟昊泠与烈熠都是一模一样。不过曾经的他只怕从不曾想到,以他强悍的体魄也会到了汤药不离的地步。

  “一年之期已满,只是最后一副药了。”桑柘尽医者的职责,将事实告知。伴君如伴虎,熬到今日,他居然还是毫发无伤,这不得不说已是一个奇迹。既然如此他更不该辜负自己一条命,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滟昊泠不语,看了桑柘一眼,等着他来解释。刚才还说近期常常头疼不已,他却告诉自己无恙。医者有医者的判断,但也需要给病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其实皇上修为高深,身体本来十分康健。只是当日公子在没有选择之下服过不少伤身的药物,余毒才转入皇上体内。”桑柘轻轻一叹,在这一年之中,每每需要提及烈熠,他都以“公子”加以指代,如此的熟稔而又无奈。提及过往,更是他的罪孽,是他行医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错失。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是伤了公子的根本。”桑柘看到对方眉宇之间出现深入沟壑的皱纹,不忍之余还是吞下了未尽之语——他原本想说假如没有这一件事,或许烈熠的体质不会虚弱到那样的境地,也或许……今日尚在人世。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桑柘自己的揣测罢了。既然没有十足的根据,又何苦再说?

  “皇上应该记得空华之毒。”想来,他绝不可能忘记。那是一个契机,揭穿了本不该揭穿的谎言。“公子取了心头血当做解药药引,从那之后,他的身体也就越来越差,一点点累积,终究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

  滟昊泠怔怔无言,他甚至说不出希望烈熠不曾就他的话来。无论他们兄弟之中谁杀了谁,最后活下来的人都会是他,也只能是他。如归的话还在耳畔回荡,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命数。假如当时烈熠任由他中毒而亡,那么死在空华之下的,究竟又是谁?

  桑柘摇头,终于不再翻覆往事。“皇上也不用忧心,你的身体本质强健,并不像公子一般先天不足。这一年来桑某拼尽一生医书为皇上调养,余毒早情,皇上自可以长命百岁。”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滟昊泠就此说什么,桑柘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未曾说明。“至于皇上的头疼症状,与公子的也着实不同。引发痛楚的理由很多,不仅是受病症折磨这一条缘由。”

  桑柘说的再如何委婉,意思还是十分清楚了。滟昊泠讥讽一笑,“天下第一神医也想告诉朕,你治的了病治不了命?还是你打算敷衍朕,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

  桑柘心头重重一跳,被滟昊泠陡然而起的不快激起了几分恐惧。要说过去的滟昊泠是喜怒无常,那么现在的他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不仅是喜怒,他所有的心绪都被层层遮掩,再也没有人能够窥探半分。这样的他既然动气,自然不会是为了这一年的汤药调养,更不会是为了区区头疼的小毛病。到了今时今日,滟昊泠内心还在怨恨着,怨恨桑柘当初按照烈熠命令所做的一切。

  眼看已是最后一次侍奉滟昊泠,等着自己的将是海阔天空。桑柘当然不愿功亏一篑,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听不懂背后的深意,只是就事论事。“桑某不敢妄称天下第一,不过对于所谓的心病,桑某还是有一定的办法。”

  滟昊泠一惊,浓烈的疑惑浮上面孔。这样深刻的表情,掩也掩不住。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只有这一刻的滟昊泠最为真实。真实的透露出一个凡人该有的表情。

  救治心病?桑柘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与滟昊泠对视,桑柘目光坦荡。他是医者,虽然曾经说过无数善意的谎言,但是那些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在这件事上,他本就没有半丝谎言。

  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药碗,桑柘坦然相告,“救治心病的药物已经配在这里面,皇上刚才已经喝下了。实际上不仅今日,同样的药桑某已用了整整十日,累积到今日为止,药量已是足够。”

  滟昊泠听他如此说,就像是听着一则未曾精心打磨的骗局。想要混淆视听,也要编造的像样一点,如此不着边际的随口一说,真当他是傻子么?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在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上。滟昊泠眸光转冷,已能从中窥出他的杀意。

  桑柘不闪不避,依旧是坦然相对。说是不怕,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只是不知怎样的力量支撑着他,脚下竟然半步也不曾退却。

  哼,神色倒是坦荡。滟昊泠冷冷的盯着桑柘的一双眼,直到令他再难维持平静心态,原本清澈的眸光也变得浑浊起来。

  不,似乎不是如此。滟昊泠本能的觉出危机,假如只是桑柘难掩害怕,为何他的轮廓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还是说,氤氲不清的是自己的双眼?

  那药,那药有问题!

  …………分割线…………

  “多谢桑先生。”一位清瘦的男子从阴影之中转出,看了晕厥在地上的滟昊泠一眼,最终还是将注意停留在桑柘身上。平平淡淡的五个字,波澜不兴,几乎分辨不出音节之间的差别,皆是一股浓浓的厌倦之意。

  不是烈炽,又是谁?

  即使音色平平,但这致谢是否真心,桑柘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只是越是真心,他越是难以接受。“桑某一介医者,过去利用药石戕害自己的病人,如今又处心积虑在大齐皇帝的汤药中下安神散。如此种种,哪里还当得起这一声谢意?”

  在桑柘说话的中途,烈炽已经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压上滟昊泠的脉门。医者有医者的探脉方式,武人也有武人的一套法则。况且他此举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只是为了确认滟昊泠的情况罢了。

  静默片刻,烈炽似乎有了满意的答案。略微显出欣喜的笑容给他苍白的脸添加了一丝生气,缓缓起身,既是为了再次感激,也是为了宽慰有陷入迷途之象的神医。“桑先生着实不用妄自菲薄,昊泠修为高深,要给他下药本就不是易事。也幸亏桑先生调配医药手法精准,花费十日之期,让药量一点一滴的沉积,才有今日之效。”

  “其实,不仅是这一件事。曾经给熠配的药,谁都明白你的不得已。为了弥补过失,你冒着生命之险守在昊泠身边一年,硬是将余毒一分分的拔除干净。要不是桑先生的一番辛劳, 今日之事无论我如何有心,也终究还是做不到。”

  “所以还请桑先生宽心。千错万错,都不该由先生承担。到底是我们父子着意勉强了。”缓缓说完,烈炽蓦然躬身朝着行了一礼。

  桑柘大骇。当世身份尊贵无匹之人,烈炽是当之无愧的一位。他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向自己行礼,桑柘真是死都没有想到。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闪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礼。

  一礼行毕,烈炽也不再多说什么,弯腰从地上搀扶起尚在昏迷中的滟昊泠。比起体格,滟昊泠无疑是比形同枯槁的烈炽壮硕许多。幸而烈炽虽不复盛年状态,但好歹还有半生修为吊着,做这件事也并不十分吃力。

  眼看他们父子就要离去,桑柘再也按捺不住长久的疑问。“桑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告知。”

  烈炽停步,转过身来。从容的望着桑柘,示意对方请讲。如此包容的目光,莫说绝情寡义的滟昊泠不曾有,便是那个大爱无疆的烈熠也不具备。那是岁月洗练出来的宁和,唯有经历过毕生的悲欢离合之后,目光才能如斯洞悉万载光华。

  桑柘顿了顿,随即觉得自己的临时退缩有几分可笑,这才问道,“为何要用安神散?这件事似乎没有必要瞒着皇上进行,他若知晓你的打算,一定会赞同。”

  烈炽偏过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于这个孩子,他从未尽过半分身为人父的职责。如今看着他睡梦中兀自拧紧的眉峰,他便是想要心疼也不能。唯有父子之间的血缘维系,令他汗颜愧疚。

  “昊泠当然会赞同。”烈炽下意识的抬手,一丝一丝抚平滟昊泠眉间的褶皱。“没有把握的是我。曾经做出此举本就已是逆天而行,同样的事一再重复只会逐渐艰难。况且以我如今的修为,更是无法保证还能成功。倘若不慎失败,又何苦累他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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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淡影胧明

  是错觉?还是梦幻?

  假如是错觉,滟昊泠宁可自己就此疯魔。而倘若只是梦幻,他也期望就此沉浸下去,永生不再复醒。

  就在这瞬时之内的所见所感,足以令滟昊泠忘却之前发生的一切。忘了桑柘处心积虑改变汤药的配方,也忘了在昏阙前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了烈炽那一头黯淡的红色长发。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剪影,极淡极淡的一抹,仿佛背后的阳光都能透过。也仿佛此刻见到的不过只是光影所勾勒出的错觉,正因如此,只要日头渐起,光影转换之后,所有一切就会如春雪般消融,再难寻觅半分。

  然而,就算是剪影,还是忍不住去追寻。

  一年过去,魂魄不曾入梦的孤寂,只有滟昊泠自己能够了解,却说不明白。

  况且,他又能对谁诉说?

  眼睛胀的酸痛,还是舍不得闭上一闭。眼角有湿润沁出,微小一滴,不会顺着轮廓流入口中,自然也尝不出它的味道究竟是甜蜜还是苦涩。只是那一滴晶莹,将泪痣浸润的更加逼真。

  坚硬如铁,位高权重如滟昊泠者,生平第一次有了近似于哭泣的表情。

  “原来,隔着帘帐看你,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的滟昊泠,在帘帐之外。隔着轻薄朦胧的纱幔,偷窥着那人的睡颜,因为他睡梦中的不安稳,而心疼的惊悸。也在那时发誓不惜动用所有力量,也要让他康健一生。

  如今,心悸不再。这才真正明白,人生在世何谓哀莫大于心死。装在胸腔里的那一颗,早已不再是一个活物,无法维系生命,只会让死气一点一滴的传递到周身上下。这样毫无益处的东西,让人恨不得将之掏出来,只是找不到该往何处丢弃。

  “什么感觉?”帘外的剪影,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物事,轻轻的向这边望来,又轻轻的问着。

  长久的怔愣,滟昊泠细细体会着心脏重新跳动的感觉——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重重一锤,才促使那僵死的肌肉再一次有了收缩的力量。

  怦——

  滟昊泠胸腔中的跳动,这是多么快速,同时却又如何漫长的一下声响。几乎从春暮到了严冬,经历整整一场冷热酷暑,再一次迎来同样的时节之后才终于想起这一种律动的规律。

  春寒料峭,陡然降临的昏睡之前,应是有人好心的为他盖上了云锦被。滟昊泠猛然坐起,一把推开身上的被子,轻柔薄被的云锦有大半落在地上。接连的两个动作是那么快,就像他上一瞬间还好好躺着,眨眼之后已经背脊笔挺的坐在床沿。

  在最后一刻的时候,到底还是犹豫了。明明只要指尖一挑,就能将那一道剪影看的更加清楚,只是这最后一道连阻隔都算不上的阻隔,吞噬了滟昊泠所剩下的一切勇气。他不是想要问他究竟是什么感觉么?那么,就此告诉他也好。

  “就像是错觉。”

  再坚韧的意志也会被蚀骨的相思抹平,一旦最后的理智都不再剩下时,谁又能保证不会彻底疯魔?

  帘外的影子微微勾起唇角,仿佛是在微笑着。那样柔媚的笑容,滟昊泠一生之中也从未见过,只能怀疑是窗外的晨曦所织就,所以才会具有如此温暖心灵的力量。她纤长的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要证明是不是错觉,也很简单。”

  是的,很简单。

  当然也会很简单。

  比起成就,当然是毁灭更加容易。耗费一年的思念雕琢才成就的幻影,只要他探出手轻轻碰上一碰,就会烟消云灭,相思成灰。

  只可惜,滟昊泠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也不能任由光阴在无形中悄然溜走,无论这相见之期是真是假,也想要让它更加可亲可信。哪怕只是多说半句话,也是好的。“你方才在看什么?”想起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明黄的绸缎在对方的十指间翻飞,只显得他眉静目楚。

  近乎的同样的动作,他重复了一遍。

  每一遍,滟昊泠都看的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

  胸中略微有了些底气——是啊,他还记得他做了些什么,真实到不容半分掺假的记忆。要不是亲眼得见,仅靠幻觉,又如何能够将景象勾画的如此鲜明清晰?

  方才听到声音之后,他便将那些物品随手搁在一旁的花几上。随意看了一眼,重要至极的物品被他说来还是淡然,“看了看奏折而已。那些年号拟的都不错,想必还是花了几分心思的,你怎么一个也不用?”

  为何不用?滟昊泠当即就想反问一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那样辗转悱恻的执着与坚持,竟到了要加以解释也为难的地步。说不出,也问不出,所有的所有都涩在喉头,只怕吞上一口苦酒,也会比如今的感觉好过许多。

  然而,再怎么难过,也是好的。人又七情六欲,原本这难过就是其中摆脱不了的一环。如今生生的复苏,才向滟昊泠证实,凝滞的生命终究还有再次流淌的一天。

  “你……”带着几分凶恶的开口,只可惜后力不足,渐渐的转成了凄凄的哀求。“你……能过来么?”既然他自己无力刺透这些堆叠的纱幔,只能让另一个人来做。这场迷局,总也不能一直持续下去,终究还是需要得出结果。

  “嘻。”那人笑出了声,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犹豫或推脱,径直朝着这边走来。有几分虚浮的脚步,恍若飘絮。想来,暮春的飞絮蒙蒙便是如此。

  想来,他们曾经约定的杨柳舞低,便也是如此了。

  朝着两侧展开的帘帐,其后打开的近乎是一场宣判。有那么一瞬,滟昊泠差一点逃避的闭上双眼。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话想要多说半句,而幻觉,也想要再多看一眼。

  他该感谢上苍么?他的身影是如此分明而**,触手可及。

  最先接触的是四片唇瓣。用不着再像初次接触时一样,非要耗费浑身的力气将他压制才行。即使那么做了,到头来还受了不轻的伤才算罢休。如今的他,不会躲,也不会闪,当然了,更不会有之后愤怒到极点的一剑。

  分不出是凉,还是烫。若有似乎的相互接近,就这般令滟昊泠陷入了迷茫。记忆中他的体温总是那么低,低的透人心脾。那么这一股微凉的感受,应该是来自于他罢?还是说,自己的唇也是凉的,一线之隔就翻阅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生离死别,终于还是抽干了他浑身的力量?

  那一刻,近乎生死。

  欢喜的死亡。

  略略碰触了一会儿,也就再也无心去追问究竟那股凉意来自于谁。有些东西,从身体的最深处翻涌出来,将所有的深思都焚烧干净。有些东西,或许并不是必不可少。但是此刻除了借此来深深证明时隔一年才重得的真实以外,滟昊泠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加合适的方法。

  或许,烈熠也同样想不到。

  所以,他才会默默的仰望着他。散了一枕的发,青丝三千,何尝又不是情丝三千?

  “可以么?”声线沙哑的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亦或真的如此,他已经这么久没有对他说过什么,忐忑的都全然忘了该如何将音节组合成语言。

  “问那么多做什么?”多少被激起些许不耐烦,一别至今,倒没有想到这个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男人会转了性子。“如果你有顾虑,那不如换我来。不要忘了,我才是哥哥。”环绕上滟昊泠脖颈的手臂,昭显了他此时的认真。

  多么熟悉的语言,令那些刻意变的灰白的记忆重新渲染色彩。他说,他才是哥哥。上一次如此说,还是在烈熠初次踏上汐蓝皇族圣地的时候。那一次,他们成亲相许。

  “我当然知道。”滟昊泠终于露出笑容,只是语调中的沙哑不减半分。略微挫败的想着,搞不好这会成了改不掉的毛病。

  还记得方才被对方调侃,滟昊泠当即就加以回报,“正因为你是哥哥,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让着我一些么?”



  ◇丶为您手‖打╰╮

  第三十二章 曲终同归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疏疏的懒,倒也不是真的起不了床,只是不愿动弹。也或许是因为蓦然降临的惊喜,让人完完全全失去了思考一切的能力。天人永隔到执手相牵,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的带了几分无所适从,而更多则是希冀就此沉溺,永不复醒。

  散了满枕的发丝,是那般痴缠的姿态,同样的色泽,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嵌的更紧的,是锦被下的十指,一根一根的相扣,恨不得就此黏在一起,此生再也不会有分开的一日。

  烈熠微微支起身子,空着的那只手从枕上捞起一缕发丝。焰红的仿若燃烧的火焰,本该是象征生命蓬勃的颜色,落在他的眼中引起的却是难言的感慨。“你何苦要做到如此地步?”

  滟昊泠并不立时回答,而是重复这与他近乎相同的动作,再找了一缕属于烈熠的头发交到他的手上。亲眼看见他们两人的发就此结成一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直到被瞪了一眼之后,滟昊泠这才想起还欠一个解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染了头发而已。再说做这些的人是烛光宵明姐妹,我只用坐在那里享受她们的伺候就成。”汐族发色天生为水蓝,他既然要顶替烈熠的身份,这些措施还是免不了的。好在容貌极端相似,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改变发色。

  “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烈熠真不知该不该为他的顾左右而言他生气,长久不见,滟昊泠装傻的本领真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滟昊泠有片刻的沉默。最怕被问及此事,倒不是说难以启齿,只是贯穿这件事始终的执着,在事后想起多少还是有几分自欺味道在其中。然而,就算自欺也好,倘若今日烈熠不曾回来,明日的他还是会继续这么做下去。

  带着几分一声痴狂的傻气。

  “不说,便罢了。”是不忍还是别的什么,烈熠轻轻摇头后主动亲吻对方的唇角。他未必不是真的不知缘由,即使重归人世只过了短短时光,但是方才亲眼看到的那些奏折,其间包含的信息已经足够令他掌握一年来的风云变幻。

  假如只是亲吻也就罢了,偏偏他的舌尖也不安分,划出一溜湿痕。滟昊泠原是竭力克制,如今只觉得那根弦在绷紧到极点之后戛然断裂。长吸了一口气,“熠,你非要这么招我不可——”

  烈熠睁大眼眸,与他四目交接。如斯情景之下,依旧不改素有的清冷神色。他当然不是存心招惹,当然了,更加没有任何补偿的意思。只是,分开的太久,若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去证实对方的存在,又如何能够抓住那种真实感?

  恍然之中,时间过的最快。正午的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进来,哪里还是那一层轻薄的纱幔能够挡得住。相拥对卧的两人,在强烈的光线下,身形轮廓反倒不甚分明,只有一层似是而非的光晕,几如镀金一般。

  “熠。”此刻分明有着千言万语,到了该开口的时候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有手指在他的眉目之间描摹,一遍接着一遍。方才已然以那般激烈的方式证实过了,依旧还是觉得恍然。

  难道这就是失而复得的难以置信?不,哪里有什么失而复得——对于烈熠,过去的滟昊泠又何曾真正拥有过?若非如此,他又何苦那般执着于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一切?甚至不惜以一己之身,扮演着他的影子。

  烈熠阖目养神,微微后悔方才对滟昊泠的纵容。太长的分别,使他差点忘了这人的毛病,永不餮足。“想问什么?”知之甚深,用不着去看他的神色,从语尾那一点点的犹疑就能够听出他定有未尽之言。

  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长长的吐了出来,滟昊泠这才下定决心。“要是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毕竟之前他自己也逃避了一问,如果烈熠在此事上有意隐瞒,他也不能多加追问。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对方还是如此模棱两可。滟昊泠本不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会如此反常只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如今的他已是大齐的君主,贵无可贵,能够放在他心上的事,绝不会太多。况且颠来倒去到这个地步的,怎么计算都只有一件。“你想知道我为何能够复生?”

  早已晓得根本瞒不过,既然被轻易的猜出,滟昊泠索性干脆点头。原本没有比烈熠的重回身畔更加重要,只是如不弄清前因后果,只怕他永难心安。倘若这只是昙花一现,美丽至极,却又异常短暂的重聚。滟昊泠无法想象再一次与烈熠失之交臂,那他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数世人都追寻霎时辉煌的光景,会为那猛然绽放的光华目眩神迷。只有到了他这样的地步,才会真正体会没有什么比细水长流更值得珍惜。

  烈熠微微一叹,一颗心早被酸涩和滚烫胀的满满当当。双手绕过滟昊泠的肩背,轻柔的将他拥抱在怀。让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如此患得患失,说到底,也是他的不是。“放心,我不会再离开。”

  浅浅的一句,答非所问,在这个时刻说来偏偏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不是不放心,只不过——”只不过什么呢?一下子涌上太多的感受,哽咽在喉头,阻断了所有的话语。滟昊泠顺势埋在对方发间,像是害怕被看见了此刻的表情。

  将滟昊泠的长发一缕一缕梳理顺畅,烈熠的手势中看不出任何不耐烦。即使刚刚才后悔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对他纵容。“其实,你也想到了是不是?要不是父皇相助,我也无法回来。”

  他不仅想到,而且还亲眼所见,烈熠的回归证明了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一幕并非幻觉。“我还是不相信烈炽那老头会那么好心。”居然指使桑柘下药,这一做法就绝非君子所为。

  听着他还是连名带姓的唤父皇的名讳,烈熠颇感无奈,只是这一次并未出言纠正。“父皇出自什么目的都不重要,我们都不能不领情。”

  滟昊泠无法反驳。

  真正算起来,滟昊泠与自己亲生父亲的缘分极浅。就如同烈熠与其目滟湄漪之间,便是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滟昊泠心高气傲,要他对烈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父皇”,当然没有这份可能。但是这一次不同,正如烈熠所说,这份恩情,他不得不领受。

  出生之际,烈炽耗费一半修为才将他们兄弟分开,解救了滟湄漪的夭亡命途。那么这一次呢,为了他们两人的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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