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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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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处望不到地面，建筑太高了。
陌生男子愕然地眺望一片景象，再说不出半句话。这奇妙的世界，竟把他的身影映得如此渺小。
“看到了？”佐伊用有点嘲弄的口吻轻轻开了口，“无论你信不信，这里早已不是你生活的地方，时代变了。”
陌生男子仿佛无法理解，眉毛紧蹙地低头盯住了佐伊的脸。那困惑不解的神情，俨然在问：“你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趁着这松懈的空隙，埃迪突然从后面扑上来，一拳打在了陌生男子脸上，迫使他对佐以放开了手。陌生男子踉跄几步，捂着受伤的嘴角稳住了身体。他猛抬起头来，盯住眼前的两个人，没有说话。他对这世界的震惊与不解，显然比身体的疼痛更令他在意。他对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这恶心的家伙！”
埃迪对他咒骂，“小心你的尸臭味弄脏了佐——我们！”他没敢说出佐伊的名字。他咬紧了嘴唇，双手紧紧抓住佐伊的肩膀，不让佐伊再靠近那危险的家伙。佐伊却对埃迪说：“能把你的衣服借他穿一下吗？我想他现在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啥？！”
埃迪无法想象，瞪大了眼睛盯住佐伊。他不打算让出他的衣服借给一具尸体，一分钟也不行。
“不用。”陌生男人终于恢复过来，朝着两人走近，“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很抱歉。”他看着佐伊说，“我和你回去，但你必须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妻子去了什么地方？”
条件01
死星
条件01
“噢，不！”
听完佐伊极简极冷峻的讲述，陌生男子用双手撑住了额头，进而十指梳进发里，“这、这么说，凯特已经去世有好几百年了？而我，其实是一个死人？”
他们已经平安回到给陌生男子准备好的观察室，这男人也穿好了放在床头的衣服——拖鞋、白色交领服、白色宽松裤子，好像病号服，又像囚服。他坐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对面的圆形椅子里坐着佐伊，埃迪一脸不耐烦地站在佐伊身后。
呈长方形的房间内，陈设十分简单，床与写字台和一只顶柜连成一体，满满占据了“L”型的两面墙；另一面空旷的墙壁上，有一扇通向卫生间的小门，小门关闭着，里面可以淋浴和泡澡。房间里除了白色，没有其他色彩，一扇圆形的小窗嵌在紧贴床铺的那面墙的斜上方。窗的位置稍微有点高，不站在床上、踮起脚，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面对男人的疑问，佐伊无法再作出回答。他觉得他之前的讲述已足够明白，如果他再多说，只会让这来自百年前的古老人类更加困惑和伤心。
短暂的沉默后，陌生男人慢慢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直盯在佐伊无比美丽的脸上：“我是不是死了？”
“啊？你现在不是又活过来的吗？”
忍无可忍的埃迪代替佐伊回答道，“你不会连自己死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吧？”埃迪轻蔑地哼笑。
男子果真被问住，他愕然在那里，好似陷入久远的回忆。十分钟过后，他拼命甩甩头，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不不！我什么都不记得！”
“别扯了，失忆的话，你怎么还记得你老婆？她叫凯特是吧？名字倒挺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埃迪就是对这男子没有好感。早知道生命源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家伙，当初死也不要把他带回来！他有点愤恨地后悔。
男子的视线僵硬地转移到埃迪脸上：“失忆？”他被埃迪的言语激怒，猛起了身，捏紧拳头朝埃迪直冲过去。
“哇！你想干嘛？！”埃迪拉开架势，做好打架的准备。
“冷静！”佐伊一步横到两人中间，看着陌生男子道：“他的意思是，时间过去太久，模糊了你的记忆。”
“我记得很清楚！”
男子气急败坏地踱了两步，重新在床边坐下，“我只是不记得我死时的场景！”他烦躁地拢拢稍长的头发，有点泄了气，“我想，那时候我也许死了，所以才会不记得。”
“能讲述一下你记得的场景吗？”
听到佐伊发问，男子警戒地微微一笑：“干什么？那帮家伙派你来收集历史资料？”
“仅仅出于我个人的好奇。”
“噢？”
男子以探索和某种未知情愫的神情眯起眼睛，凝视起佐伊。
“别跟他废话，我们走！”
看到男子投来那种眼神，埃迪立刻用自己的身体将佐伊挡住。他果断地打开房门，半推半强地把佐伊赶出去，他自己也跟了出来。他从外面狠狠锁住了观察室的自动门，透过门上一小条观察孔对里面的家伙说：“别再用那种眼神看人，否则小心你的眼！”
里面的人没有吭声。埃迪便转去安抚佐伊：“你没事吧？”
“我很好。”佐伊根本不打算瞥一眼埃迪，态度还是那么冷淡，“我要回去作汇报，失陪。”说着，他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远。
凝视佐伊那挺直纤细的背影逐渐远去，埃迪只能无声苦笑。
怎么搞的？就算刻意跟我保持距离，也不必冷淡至此吧？至少说声多谢也好哇？连我也忍不住破例了呢！埃迪想着，正要走入另一边的通道，忽听身后门里传出那陌生男子的冷笑：
“胆小鬼！懦夫！”
埃迪心中一惊，他明白他被这男人小瞧了。可他并不否认，在这件事上，他真的有点畏惧。你什么都不知道，傻瓜！他在心里说，淡淡扫过那扇门上的观察孔，迈步离开。
关于生命源的消息，很快传入佐伊的“情人”维克多·安德烈·安德列维奇那里。比起生命复苏手术的成功和生命源意外出逃，这高官似乎对佐伊当时的反应更感兴趣。当日晚时，他没有提前通知佐伊，只身拜访了对方的住所。
人造星第25号在建造之初，便是为高级政府办公群提供一个便利的综合基地而特别设计的，除此外，这里还集中了M31星系的三大航空基地。因此这里的居民也就以公务员、高层政客、科研人员。及他们的亲密亲属为主体。
佐伊住在这里，这里却不是他的老家。他的住所是由政府——维克多，特别分配的，位于基地行政大楼的顶层，是一套配有泳池和三百六十度观景台的高级套房。至于他的同事埃迪、罗兰等人，只因为没能与高层之间建立亲密关系，只能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或挤在集体宿舍公寓里，或用自己的半生存款在公共社区买一套私宅。
维克多按响门铃的一刻，佐伊正要上床休息。埃迪今天对他的破例亲密，让他心烦意乱，另一方面，他又留恋起埃迪对他的关怀。
天哪！不要再考验我的极限，求你了埃迪……
这时，门铃响起。
通过电子门镜看到维克多的脸，佐伊慌乱起来。他站在门边，犹豫着，迟迟没有应声。
“佐伊？”维克多在门口对电子门镜低声说，“你看见我了吧？怎么回事？不打算给我开门吗？”
“不、不！等、等一下！”佐伊苍白着脸色，努力让自己镇定。
房门打开的一刻，维克多捧起佐伊的脸，首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亲爱的，冒然来访，有没有让你惊喜？”
佐伊垂下眼皮，没有反应。维克多替他关好门，换了拖鞋走进房间。他发现佐伊穿着睡衣，便故意把脸凑到佐伊颈下喃喃：“你好香啊，有没有想念我？”
佐伊轻轻把他推开：“我今天很累，对不起。”
“算了，不要紧！”
维克多一个转身，走进四面绕着单面透景窗的宽敞客厅。他往里面快速环顾一番，警觉的目光好像是在搜寻什么人。不见有其他人的影子，他才放心地走入，在那一组半环型的艳红沙发上很随意地坐了下来。他翘起一条腿，用下巴示意佐伊坐到他身边。可是佐伊站在对面盯着他，没动弹。
他笑了：“我就喜欢你的冷漠。每次看到你对我摆出这种态度，就让我有种想迫切征服你的欲。望。”
佐伊听着，浑身一阵发冷。他在维克多对面坐下了，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瑟瑟发抖。维克多于是朝他欠身，盯住了他的眼：“航飞返回后，你似乎一直不太高兴啊？首次太空航行，让你失望了？”
“没有。”佐伊的视线在维克多的追逐下逃开，他压抑着嗓音回答。他在害怕，害怕他的心事让维克多看穿——这让他又敬又畏的上司，他无法想象他的秘密心事一旦被对方知道，等待他和埃迪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双双被炒？不，太简单了，维克多才不会那么仁慈。
他不能告诉维克多，在这四个多月的航行期间，他对同事埃迪的感情更加深了一步。
他天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忘掉埃迪？又有什么办法，让我真正爱上维克多？
维克多盯在他脸上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这令他越发紧张而惊悚。他的心忽然揪紧，他不禁拽进了手心。
一片寂静中，维克多发出一声轻笑，佐伊猛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到一处，佐伊再次逃开。
“看着我。”
维克多温柔的命令让佐伊无法抗拒，他慢慢把视线转了回去，一下子被维克多烁烁的绿眸捉住。他无法再逃避，强烈压抑着忍不住的颤栗，与之对视。
“佐伊？”
又是一阵沉默后，维克多以无比温柔的口吻开口，“告诉我你此刻的想法？”
佐伊只是摇头。
维克多笑着，轻轻摆动手指：“不，我不信，别对我撒谎。”
“我——”佐伊的喉头在发颤，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但他还是撒起谎来，“我在想，你这么晚到我这里，你的夫人，她不会……”
“呵！那女人！我对你说过，不用担心她！”维克多在情人面前谈及妻子的口吻，充满了不屑和藐视，“那女人挥霍我的钱、用我的别墅蓄养她的情人，怎么还敢对我说三道四？如果不是为了给舆论一些好看，我早和她离婚了，她非常清楚这一点。然后，我会和你结婚……”他伸过手来，握住了佐伊的拳。
佐伊的拳一下子松开了：“你会和我结婚？”
“还用问？”
结婚什么的，维克多早对他说过不下百遍，可佐伊清楚，维克多不会兑现。虽然同。性。恋爱结婚早不是什么新闻，但以维克多的身份和地位，他是不可能离婚的，那会毁了他在公众面前辛苦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
同事们知道维克多和佐伊的情人关系，却没人对此多嘴，全拜维克多高超的社交手段——只要媒体上与他有关的负面新闻被证实是“虚假的”、是“对他的恶意栽赃”，他才不在乎同事们如何谈论他的私事。
他慢慢移动到佐伊身边，一只手搂住佐伊的肩，他啄吻着佐伊的嘴唇，低声说：“亲爱的，我听说你对那个复活的‘生命源’充满好奇，怎么回事，嗯？”
“我没有对他好奇……”
“噢？我听说他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妻子？”
佐伊明白维克多想说什么。他猛地转向维克多，捧住对方的脸，回应了一个吻：“维克多，”他平板着声线，“我爱你的事实从未改变，你还在怀疑什么？”
维克多满意地笑了：“我不怀疑。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他把佐伊按倒在沙发上，佐伊身上的睡衣顿时逶迤了一地。
佐伊并不反抗，反而支起一条腿承受维克多的重量：“请让我参加接下来的课题研究工作。”
维克多用鼻子发出一声冷笑：“就知道你在想这个。好吧，我答应你。”
条件02
死星
条件02
单面透景的环形窗，清晰地映出外面的夜色。白天呈现淡蓝的光线航道线，此刻已随夜色的加深变成了醒目的浅橘红色。夜很静，航道上偶尔飞驰过闪烁照明灯的私人飞船和官方警巡艇。
那些镶嵌在高高低低建筑物上的照明灯，在同样是人造夜幕的大背景下，交织成一片混有金属意味的、梦幻的网。
金属质地的人造植物，在对面的顶台花园里闪动出电蓝与蝇绿色的光……
一片寂静，内外无声。
这就是我生活着的世界吗？到处被人造光与人造金属充实，如此虚伪和不真实！
对佐伊来说，本该熟悉的生活环境，此时透过这单面透景窗望过去，竟忽然陌生起来。
还有维克多，他一直说爱我，可他真地爱吗？难道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只是对我“混血”的身份感到好奇……
“佐伊？”
维克多伏在他身上的呼唤，让他回过神，“又在想什么？返航以后，你似乎总出神啊？”
佐伊一惊，没有说话。维克多抬起脸来凝视他，他却把脸转开了。原因在埃迪身上。这佐伊十分清楚。可他不能让维克多看出，他已经对维克多的拥抱毫无感觉。
当维克多抱住他时，他最近习惯了把维克多想象成埃迪，否则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点燃一点点的热情。事后，他又非常后悔、让自己陷入更深一层的痛苦和自责当中。啊！这样不行！无可救药的幻想只会让我更加渴望埃迪！
“维克多，你真地爱我吗？”
佐伊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秘密，才忽然发问。
维克多并不犹豫：“当然。”
“可你爱我什么？”
维克多想了想，答道：“你的美丽、你的冷漠、你对我的敬畏，你——你的一切……”
谎话！全都是谎话！你和那些人一样，只是你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让我不得不屈服……一番辩驳，佐伊没有说出口。
这夜，和以往并没有不同，只是他仿佛对维克多更加没有了感觉。
佐伊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熟的，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维克多早已悄然离去。他躺在火红色的半悬空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他那一件睡衣。
窗外，天见拂晓。
维克多对情人的请求，从不吝啬。原本早就拟定好的关于生命源的课题研究工作人名单里，临时加入了佐伊的名字。
“怎么，他们又派你来对我审讯了，啊？别以为咱们昨天聊了几句话，我跟你就算攀上了交情！”
在众多研究组同事被“生命源”连打代骂地赶出观察室后，佐伊冒险般地只身走了进来。
陌生男子像对其他人一样，对佐伊恶作剧似地一笑，露出一对犬牙：“你那位保镖，今天没有贴身保护你？他就不怕我弄坏你漂亮的脸，嗯？”
佐伊冷静地在门口的椅子里坐了下来，说：“他叫埃迪，不是我的保镖。至于你，我不相信你能把我怎样。”
“噢？这倒有意思了？”
陌生男子并未把话挑明，佐伊已明了他的意思：“你仍深爱你的妻子，我看得出。”
被一语道破，这来自数百年前的男子很不甘心。他烦躁地在空间狭小的屋子里踱了几圈，终于叹一口气、一扬手：“好吧！你赢了！”
“那么让我们认识一下，我叫佐伊。”佐伊直视男子的脸。
男子却迎视他微微一笑：“姓氏还是名字？”
“名字。”
“你又姓什么？”
佐伊注视男子的脸足有半分钟，冷漠地答道：“既然你认为这是一场审讯，那么我姓甚与否和审讯无关。”他看得出，对方虽然乐于和他交谈，却并不上路。
对待其他人，男子粗暴相向，而面对了把“武力”不放在眼里的佐伊，他决定改变策略。无论如何、无论是谁，他都不打算合作，不过他的新策略似乎并不奏效。
“呵！”男子冷笑，“你可真古板哪？好吧，你又赢了。”他话锋一转，“我现在倒觉得，你进来这里，不是为了审讯我——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很抱歉，在我看来，这就是工作。还请你配合。”佐伊翻开了他手中的一只电子记事本，“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一符预料当中的样子，轻佻地哼哼起来：“你比你之前的几个同事，更叫人讨厌呀？”他不肯说。
佐伊也不打算追问：“这表示你放弃了你的权利。接下来，我会以310A称呼你，请你牢记……”
“什么？！等等等等！310A？！这是什么？囚犯编号？！为什么你们谁也没告诉我我会被冠以囚犯的编号？！”
佐伊与之对视，神情冷淡如故。男子不快地用手指拢拢头发：“你可真厉害呀，啊？你听好！本大爷叫李——总之，叫我李就足够了！”他还在坚持，决不肯说出最后的名字。
“李？我记住了。”佐伊在电子记事本上飞快而优雅地记录下来，“第二个问题……”
“等一下！”李打断，他脸上恢复了之前那恶作剧似的笑容，“我可没答应作你们的‘小白鼠’！有件事我该说在前头，我选择留下是因为我在你们的世界无家可归。这和‘我乐意为你们躺在手术台上，请解剖我’有天壤之别！”见佐伊不说话，他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知道我们的英语有差别，可我想还不至于……”
“你的官方语言很标准，让我没有疑问。”
佐伊合上了手里的电子记事本，从椅子里站起身。他看出李不好对付，索性不再浪费精力。他古板性格中谨慎的一面，让他从不对没把握的事情出手。他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工作，我保证你不会被送上试验台，我有这个能力。请你考虑。再见。”不等李又开口，他已走出观察室。
“什么？！”李终于在自动门另一边咆哮，“你那符德性能为我做什么？！”
佐伊只当没听到，踩着舞蹈般的优雅脚步远去。
观察室的门一旦关闭就会自动上锁，只有熟知门锁密码的研究组成员，才能将门打开。李不想在此坐以待毙，可事实正如他言：他在这个世界无家可归。他必须让自己首先了解这个世界，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然后逃脱。
在房间里冷静来之后，他觉得佐伊的提议可以利用。
他在单人床上仰面躺下，稍微调整角度，便能从那稍高地方的圆形窗户望到外面。
“可恶，忘记让他带给我一本书、一支笔，和一张纸了。”
他枕着双手，望着那半扇窗外的奇异风景思索了一会儿，猛起了身。他跳到地上，按响门后的一个电子铃按钮。铃声在距观察室半条走廊远的研究室里响起。不一会儿，有工作从观察孔望进来：“什么事？”
看到外面的人不是佐伊，李十分不客气：“去让你们的那位美人儿来和我讲话！我只和他讲！”
这工作人员转身离开。大约十分钟后，观察室的门打开，佐伊走了进来，仍然只有他一个人：“你想好了？”佐伊劈头就问。
李依旧粗鲁一笑：“是啊，不过我也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超出了我的管辖范畴。”
“那你就去想办法！”
极短暂的一阵沉默，佐伊作出了回应：“我答应你。”
“好极了！其次，给我一本你们这个世界的百科全书、一支笔、一个本子——至少一张纸。”
“想看书的话，房间里应有尽有。”
佐伊快步走到空荡荡的书桌前，扭开了看起来像台灯开关的一个旋钮。桌面立刻翻转，露出隐藏在背面的一张电子触屏，“系统连接着M31星系最大的公立图书馆。”
李看得有些吃惊：“这倒还让我满意。”
“至于笔和纸，很抱歉，我们的世界里没有纸。我们只有热触笔和电子记事本。如果你需要，我会让人送一份过来。”
“这我多少料到了，你就让他们送吧——电子？”李讽刺一笑。
昨晚他站在床上，透过圆形小窗，对这个新世界观察了整整一夜。他所能看到的植物，无一例外全是金属的。
他歪头凝视佐伊的脸，忽然问道：“如果你们从不种植，食物又是打哪儿来的？”
“作物培养基地。”
简单明亮的答案。李恍然：“啊！怪不得你们的食物那么难吃！这么说，你们也不养牛吧？”他发出轻蔑的哼笑。
昨晚和今早，都有人给他送来早餐：一杯味道奇怪的牛奶、一个只有拳头大的素汉堡、一杯清水，和几粒未知的胶囊。送饭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胶囊是超浓缩营养剂，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可他在吃完食物后，还是把胶囊偷偷冲入了厕所的下水道。
“关于食物，我想你有些误会。”
佐伊压抑着的嗓音里听不出任和感情，却若有似无地吸引着李的注意力。这一点，就连李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他听佐伊对他说：“由于你还处于身体康复状态，饮食完全按照营养学的最佳配比供给。在这一阶段结束后，你的饮食会慢慢好起来。请问还有什么条件？”
李笑了：“最后一个条件，别总让我闷在‘笼子’里。”
条件03
死星
条件03
擅自让生命源离开观察室，是违反工作规定的。严于律条的佐伊明知这一点，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答应了李的条件。比起规定什么的，他在这项工作中有他更想要的东西。这是除了深爱埃迪之外，他的第二个秘密，连埃迪也不知道的秘密、只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
如果得不到埃迪，我至少要实现这个愿望！
他狠狠对自己发了誓。
午休时，他独自前往了楼下两层的航空人员办公区。
埃迪、罗兰、特丽丝，刚从职员专用的旋转餐厅用餐回来，三人不知谁讲了什么笑话，一起大笑个不停。如果佐伊没有临时加入生命源研究工作组，他这会儿还算他们当中的一员、会和他们走在一起 。
看到三人笑得那么爽朗，佐伊的心揪紧了——“二等混血”，无论到哪里，都与人格格不入吗？他不甘心。
“噢，嘿！佐伊！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罗兰第一个看到站在大厅里脚步踟蹰的老搭档，大步迎了上去，“你看起来挺好，孩子！这我就放心了。我们每天都盼望你能回来！”
“我也希望如此，罗兰先生。”
在飞船之外、工作之余，佐伊从不称呼罗兰为“舰长”。他向来公私分明。他边说，目光边轻轻从埃迪脸上扫过。不出他所料，对方正盯着他看，视线热烈而充满克制。
哦！埃迪！
光是在心底默念这名字，佐伊的身体就软了一半。他此次正是欲求于他。虽然他们两个全在竭力控制各自的感情，但佐伊相信，只要他开口，除了上。床和私。奔，埃迪一定什么都答应他。
“佐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的诺亚号又快出航了，再度登陆死星！到时候你可得准时回来报到？我想把你加入到登陆人员名单上！”
听到罗来和蔼的声音，佐伊迅速从埃迪那边抽回视线：“我正为此事而来。事实上，也许你们不知道，诺亚号想要再次出航，只有生命源提出可以重返死星的必要理由……”
“怎么？！难道上面部署的航空工作计划有误？”
“不。我在研究小组里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诺亚号的第二次出航，是为了确定生命源所提供的在死星上的适应性信息的真伪。如果他不肯配合小组的工作，诺亚号的再次出航计划百分之百被搁浅……”
“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们最好到办公室谈。”特丽丝突然说。
她听到圆型大厅内已有人对佐伊的来访窃窃私语了：“瞧，那不是咱们这儿的二等混血？听说他靠和上头的私人关系加入了课题研究小组，真不简单哪？靠漂亮脸就能好混！哼！”几人一起离开时，她不忘回以那些私语者一记白眼。
办公室位于围绕大厅呈放射状分布的一条走廊内，空间不大，有四张装备了台面触屏的全功能办公桌，其中一个座位的椅子收着。
佐伊走进办公室时，罗兰把这座位的椅子抽了出来，请佐伊坐下：“欢迎回家。”
佐伊没有坐，时间不允许他多做耽搁。他把之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对于重返死星，也是我的愿望，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他正要说“能让我和埃迪单独谈谈吗”，只听埃迪哼笑着开了口：
“你去求那位好好上司，效果会更棒吧？”他在妒嫉。
“埃迪！”
特丽丝和罗兰的斥责，让褐色头发的年轻缩了脑袋：“抱歉啦佐伊，玩笑！”
而这句满怀妒意的玩笑立刻让佐伊醒悟到：埃迪不行！他畏惧维克多，即使他爱我……
佐伊不再理会埃迪，把脸转向了罗兰：“先生，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单独？为什么？你不是来找我们大家的吗？”埃迪抢先开口。他本来背靠他的办公桌，突然向佐伊抢前了两步，一双炯炯有神的绿色眼眸闪动出几点愤怒、急切和不解。
佐伊却恳请地盯着罗兰的眼，没有说话。
看出端倪的特丽丝叹了口气，果断地往办公室门外走，一把将埃迪拖了出来：“让他们单独谈谈。”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佐伊才对罗兰说：“这件事首先请您不要告诉别人，埃迪和特丽丝也不要。如果他们问起，您最好撒一个谎。”
“到底什么事啊，佐伊？”
佐伊于是把和李的谈话告诉了罗兰，说道：“我答应了他这三个条件，他一定会配合我……”
“你等等？我听错了吗？他让你每周两次，带他离开观察室、到街上散步？”
“是的。”
“可这不违反规定吗？”
“违反。”
罗兰双手。插。起了腰，像看一个犯错的孩子似地打量佐伊：“这可不像你呀？把航空工作手册和作业规范倒背如流！”
佐伊挺直着脊背，低下了头：“请您谅解。比起这些，我更在乎出航和死星。”
足有十分钟，罗兰没吭声。他在思索、在平衡一句承诺将为他带来的好处和坏处。生命源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那只是官方冠冕堂皇的出航理由，而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对航空的无比热爱！作为一名官方航空官员，他更在乎出航时的乐趣、更在乎他是否还能出航、更在乎他的飞船和他的属下……
“好吧！”罗兰无奈地、长长吐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做？”
“我们利用每周两次的体检机会。我会给您准备一套小组防菌服。首次行动，我定在了四天以后……”
四日后，佐伊带领一名身材高大、穿着淡蓝色小组防菌服的工作人员，走进了李的小屋。这名高大的工作人员，就是罗兰舰长本人。他事先戴上了防菌服自带的密封帽，使人不容易看清他的容貌。
“呵，佐伊，你知道吗？埃迪那家伙好几次拼命追问我：‘你俩都说了什么悄悄话，啊？！’我告诉他，顺便告诉特丽丝，你是来向我透露关于生命源工作近况的，由于消息秘密，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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