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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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虺圆满其实不知人的这些礼节,但见司马佳这般体贴,便也答应了,道:“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山呗?”
“我就不了,”司马佳摇摇头,“我明天要带清儿去见私塾先生,让清儿入学。”
“这么急?”虺圆满道,“这才刚回来呢,你不要歇歇,孩子还要歇歇呢。”
“我不急能行吗!”司马佳的语气果然很着急,“你看看,清儿长得这般快,再不让他念书,就要长成粗人了!我还愁怎么跟夫子说这事呢。”
“好好好,这事随你,反正我不懂。”虺圆满见司马佳急了,便不想再计较,回身脱衣服。
虺圆满脱得精光,来抱司马佳时,司马佳才意识到:“哎?你想干什么?”
“一路劳顿……难道你不想的?”虺圆满嬉皮笑脸。
“我还真不想!”司马佳笑着推了他一把,“臭不要脸。”
“现在不想,一会儿就想了!”虺圆满死皮赖脸缠上来,褪下司马佳的裤子,钻进他的长衫底下,来来回回,舔着他肚皮上的疤痕,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司马佳的喘叹之声。二人搂到一处,几度缠绵不提。
第二天,虺圆满一早准备上山,离家前对司马佳道:“对了,昨天你说清儿长得快,我想起来了,我们族里都说,像他那般大的孩子,现在是见风长。”
“我知道。”司马佳道。“见风长”是形容小孩子长得快,司马佳从小听到大的俗语,不仅虺圆满家才用,他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虺圆满走后,司马佳与司马清吃过早饭,便往东村私塾来。这位周夫子,便是司马佳小时候的老师,司马佳只说司马清是自己义子,请夫子收下当学生。周夫子围着司马清看了看,又问答了几句话,便答应下来,叫他明日入学,今天回去准备桌椅课本。
家里桌椅课本都是现成的,吃过午饭,司马佳从库里翻出了儿时的小桌子小凳子,还唏嘘了一番。孙妈拧了湿毛巾来给司马佳擦汗,道:“少爷快歇歇,天热,小心热出病来。”
“还没入暑,怎么就这般热?”司马佳拿凉凉的湿毛巾擦着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服。
“这几天都这样,”孙妈道,“过两天下起雨,就凉下来了,后面才是夏天呢。”
司马佳点点头,把湿毛巾还给孙妈,道:“清儿呢?”
“睡着午觉呢,”孙妈道,“中午因为太热,哄了半天没睡着,给他把凉榻拿了出来,搬到天井里让他睡,才算好了。少爷也别忙了,去睡个午觉吧。”
司马佳点点头,先到天井里看司马清。司马清穿着个肚兜,敞着小褂子,虽睡着,却不老实,一会儿翻个身,司马佳生怕他从凉榻上掉下来。
凉榻边上放着蒲扇,想是刚才孙妈哄孩子睡觉时用的。见孩子热得满头汗,司马佳便拿起蒲扇来,坐到榻边,给孩子扇风。
扇着扇着,司马佳也打起盹来,头困倦得一点一点,只是手还在持续扇着,慢慢地快睡着了,忽地失去了平衡,往前一跌,吓醒过来,才清醒了,想回房去睡,转头看一眼孩子,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司马清的小褂子小裤子,本来宽宽绰绰的,现在都在身上绑得紧紧的,肚兜也遮不住肚皮了,红绳子还勒出肉来。
司马佳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喊道:“孙妈!孙妈!”
☆、33第三十二回
司马佳只是打了个瞌睡;醒来便见儿子长大了一圈,登时唬得大叫孙妈。孙妈赶到;也是吓了一大跳,躲到司马佳身后道:“我知道小少爷长得快;可刚刚就这一下子;是怎么长得这么大的?”
孙妈在司马家一向谨言慎行,把各种怪事看在眼里;烂在肚里;十分稳妥可靠。即使眼看着司马清这个长速极快,娘不知在哪里;相貌偏偏又像两个爹的孩子;她也强忍好奇;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可是今天;她还是被吓住了,她只是离开没多久,怎么孩子就生生地从四五岁大小,长成了七八岁大小呢?这难道不是什么志怪故事里才该有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坐着给他扇风,不知不觉睡着了……”司马佳慌乱地说着,忽而想起,“扇风?”
虺圆满走前说了,在他们族里,这么大的小孩子“见风长”……总不会真是字面意思上的见风长吧!
司马佳先把扇子藏到背后,道:“孙妈啊,你……你暂且先别动他了,等姑爷回来再说。”
司马佳被孙妈和马四叫习惯了,也跟着他们称呼虺圆满为“姑爷”了。
“这怎么可能呢?”孙妈照顾司马清的饮食起居,暂且不动?如何做得到。
“总之,别给他扇风!”司马佳道,想了想,又说,“也别给他吹到风!”
孙妈到村民家去借了两件小孩衣服,先给司马清穿上,然后开始着手做衣裳——司马清以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虺圆满傍晚回来,一进门就被司马佳拉着说了这事。虺圆满一听,脚不沾地地就跑来看儿子,见长高了好些,乐得不得了:“对,就是这样,见风长!”
说完,还拿手在司马清耳边扇了扇,被司马佳一把抓住,道:“别扇了!他一下子长这样大,我明天都不知怎么跟夫子解释了!”
虺圆满可不管司马佳怎么跟人解释,搓着手乐道:“好好好,再长长,就长成大人了,长大了,就能求封了,然后就能成龙了……”
“你说什么?”司马佳打断了他,把虺圆满拉回房间,问道:“难道清儿也会求封?”
“当然啦,”虺圆满道,“我们蛇子,出生后都有一次机会求封,但有早有晚,第一次求封不成,就要等五百年。”
“若是成功呢?”司马佳皱着眉问。
“求封成了,就是龙了,就上天了呗!”虺圆满朗声说着,突然被推了一下。
“干嘛?”虺圆满瞪着眼看推他的司马佳。
司马佳又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啊?”虺圆满一头雾水。
“怎么能让清儿求封呢?”司马佳道,“清儿是我的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我也不想让他离开我身边,这要是上了天,我们父子还怎么见面?”
“那没法子啊,”虺圆满坐下来,翘着脚道,“尿葫芦也是我儿子,蛇的儿子是一定会求封的,但是成与不成,就只能听天命了。”
司马佳沉思半晌,忽而抬起头来,笑道:“不然这样行不行?我天天守在清儿身边,等他求封时,第一个看见的必定是我,我就不让他求成,他不就能留在我身边了吗?”
“哪儿那么简单,”虺圆满道,“求封之时,会降大雨,求封的蛇会离开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撞上一个陌生人,由那个陌生人的话决定成败……你又不是陌生人,这法子肯定不行的。”
司马佳便闷闷不乐:“我儿子一定要考取功名,不然,我真是白活了。”
“唉,你操心操那么早干嘛,”虺圆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不是你们人常说的吗?我这儿子有出息大发了,你想想,他日后要么成龙,要么成状元,多牛啊……”
司马佳还是不悦,虺圆满将他哄着拽着地拉去吃饭。正值马四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嚷着热热热,叫孙妈拿蒲扇来。司马清围着马四,叫着“四叔”,拱他带自己玩耍。马四一看司马清也吓了一跳,道:“怎么长这样大了?”顺手拿着蒲扇也给司马清扇扇。
“住手!”司马佳看到了,吓得不行,冲上去夺下马四手中的扇子,“不许给他扇!”
“没事没事,”虺圆满笑着走来,“他扇没用,我今天在山上特意问了,需得血亲父母给他扇,才能长呢。”
“什么?我扇也没用?我不信了!”孙妈道,抓过蒲扇就对着司马清猛扇,果然毫无动静,孙妈竟然挫败得很:“吃我奶长大的,我扇怎么能没用呢,真是……”
次日,虺圆满抬着小桌子小凳子,司马佳牵着司马清,将孩子送去私塾,费了好一番口舌,撒了好些谎,才将夫子的“这孩子昨天还没这么大,今天怎么换了个孩子似的?”的问题回答上来,只说这孩子是外族的异人之后,天生长得奇快。夫子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将孩子收了下来,给他在学堂安排了个位置,今日起带他读书。
司马佳谢了夫子,又好生关照了孩子一定要听夫子的话,差不多快上课了才出来,又舍不得走,站在窗外偷偷看,瞧着儿子装模作样地跟着夫子诵读,心中一片欣慰。虺圆满也从窗缝里往内看,笑道:“你看咱儿子,人模狗样的,我看就像个状元的料,幸好像你,嘿嘿嘿嘿……”
可惜,司马清的人模狗样维持了没多久,窗外的两位父亲就看到,夫子一转过身去,他们的儿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不是捅旁边的孩子一下,就是玩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司马佳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
“这叫像我?”司马佳隔着窗户指着司马清,“我又不是个大猴子,生出这小猴子来!不行,我得进去教训他!”
司马佳拔脚要进学堂,虺圆满赶快拦腰抱住了,道:“孩子交到老师手里,咱们就不能插手了,要教训回家教训,这会儿你可别进去捣乱!”
正巧学堂里,夫子出其不意地回身,一眼看穿了司马清的小动作,抓住他那乱动的小手,掏出戒尺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要打他的手板子。
司马清在家时总被好生呵护,不论如何调皮,都没受过太大惩罚,司马佳每每说要打,真打下去又手软,总是拍几下屁股,不疼不痒地了事。就这样,虺圆满还总会半路杀出,救走儿子,让司马佳连屁股也打不着。如今到了学堂上,夫子说打,铁板子当真就落下来,拍在小肉手上,发出“啪”的一声,无比响亮,整个学堂的孩子都默默地盯着他,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更没有人来救他。夫子的板子又落下第二下,第三下……司马清开始时是怔住了,这时终于感觉出了那钻心的疼,嚎啕大哭起来。
司马佳在窗外看着,虽气孩子不争气,又心疼得不得了,眼睛一酸,差点也落泪了。虺圆满再三拉他,道:“走吧,别瞎站着了,不就是打几下手嘛,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也常挨板子吗?”
“板子谁没吃过?”司马佳道,“小时候念的书,还不都是板子打出来的。”
“那就对了,”虺圆满道,“你都受得住,咱儿子还能受不住?是你要让他当状元的,从这会儿就心疼了,可怎么办?”
“谁心疼了,我是怕他惹夫子生气,”司马佳勉强笑道,“走吧,放学再来接他。”
只一天,司马清就被整得服服帖帖的,放了学回家,也不知是终于学乖了呢,还是没精打采,也不嚷了,不闹了,温习完功课就爬上床了。第二天早起,嘴里也还念着功课,生怕又挨夫子的板子。
司马佳看到儿子这样,还以为他终于懂事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可惜事实总不是那么顺意,司马清乖了没几天,便磨练出更高超的捣蛋技艺,该调皮的一样没少,只是没那么容易被夫子抓住了。打手板子也不哭了,憋红着脸不出一声,打完了还要说:“夫子不够用力,就像挠痒痒。”周先生教了一辈子书,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学生,找司马佳说了几次,司马佳回去对司马清又是打又是骂,总是才好了几天,就一切变回原样。
司马佳也没料到,带孩子竟是这么个苦差事,这还是有孙妈帮着的情况下,若是他一个人带,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这日送了司马清上学去,马四和虺圆满去了地里,孙妈在院内洗着衣服,司马佳找了个空闲,在书房里挥毫写字,先在一个斗方上写下“耕”,又在另一个斗方上写了“读”字,写罢欣赏一阵,自诩耕读之家,心里正美着,就有人上门来了。
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先生,司马佳忙让座奉茶,道:“夫子怎么来了?学堂的孩子们不用看管么?”
“学堂里哪还有孩子!”周先生半是气的、半是晒的脸通红,花白的胡子打着颤,“都是你那好儿子,纠集了几个同学,趁我去茅厕,在外面把门锁了,一学堂的孩子,全都放了羊!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村里唯一的举人,怎么却把儿子教得这般顽劣!”
周先生也是司马佳的恩师,被他这么一说,司马佳大为惶恐,又颜面无存,只道:“夫子教训的是,是我教子无方!我现在就去找这个孽障,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此刻的司马清,正和小伙伴们拉线放风筝,偏偏不找宽敞地方,就在东村的街巷里横冲直撞,惹得差点被他们撞到的路人直骂:“小兔崽子,作死也不找个好地方!”
“司马清!风筝线断了!”一个小伙伴叫道。
司马清果然觉到手里一轻,断线掉了下来,往天上看,那手糊彩色大风筝,正飘飘悠悠地从空中往下跌去。
“快追!”司马清叫了一声,拔腿往风筝的方向跑,其他小伙伴也都跟在他后面。
也算他们跑得快,穿街过巷,连撞几人之后,他们看到了他们的风筝,已经快要落到地面。司马清仰着脖子,伸出双手想去接下,忽地一阵风吹过,那风筝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入了一堵高高的院墙里面。
“掉进去了!风筝掉进去了!怎么办?”小朋友们叫道。
“看到了,叫什么?”司马清俨然孩子头的样子,走到墙前面,伸手摸了摸上面几块凸起的砖,转头对一个长得高壮的孩子道:“你过来,蹲下。”
“干什么?”那孩子也不笨,看看高墙,道,“这太高了,你踩着我也爬不进去的。”
“我踩着你,再踩着这些地方,就能进去了。”司马清道。拍拍凸起的砖块,那些凸起的余地不大,大人很难踩着攀上院墙,孩子却有可能。
那孩子看了看司马清指的地方,便走过去,蹲在墙边。司马清踩上他的肩头,手抓住墙上的凸起,道:“站起来吧。”
随着脚下的孩子慢慢站起,司马清扶着墙,不断找着能抓住的凸起,等站稳了,脚便尝试着离开肩膀,踩到刚才看好的凸起上,接着是另一只脚……等司马清双手双脚都抓住了墙,他便开始向上爬。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司马清爬了两下,觉得不难,竟又爬得快了些,眼看上面就是墙头,他伸手一攀,抬脚跨坐了上去。
墙下的孩子们集体叫好,鼓起掌来。
“干什么呢!”一名孩子的父亲找来了,手拿着准备用来揍儿子的鸡毛掸子,凶神恶煞地喊道,孩子们一看不妙,立刻作鸟兽散。
墙上的司马清也有些慌,一不留神,没坐稳,朝墙里跌去。
☆、34第三十三回
司马清朝墙里跌去;把墙外的孩子父亲吓住了,心说这么高的墙;跌下去,还不摔死?等了半天;不见司马清在墙内有什么动静;心中更加慌;也顾不得找自家孩子了,转头往学堂跑去。还没跑多远,迎头就看见周先生和司马佳沿着街走来;便大声喊道:“夫子!不好啦!我看到有个孩子从墙上掉下去啦!”
“哪个孩子?”气归气;听到学生有危险,周先生也是急得不行。
“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好像是经常带我儿子他们一起野的那个!”
“清儿!”司马佳顿觉不妙,冷汗瞬间冒出来,“是不是清儿,他在哪儿?”
“跌到戴家大宅里头去了……”那名孩子爹答道。
司马佳已经跑了出去,周先生也提着长衫小跑在后。
话说司马清跌到墙里,是死是活?有没有受伤?也算是他命大,这墙里正靠墙放着一堆杂物,有桌椅,有架子,有箱子,垒在一起,正好接住了孩子。
司马清先是拼死抓住能下手的地方,稳住身体,然后手脚并用地从杂物堆上跳了下来。落到平地上。
这是一个大院子,杂物堆正位于一个花坛后面,花坛很高,里面的植物遮挡住了杂物堆。旁边是棵大樟树。司马清从花坛旁边露出头来,观察这里的环境,想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去。
“老太爷,这儿晒,我们坐阴凉底下去吧。”
有个声音传过来,司马清赶紧把脑袋缩回去。
丫鬟扶着戴老太爷走到樟树下的阴凉里,又去搬了个椅子过来,让戴老太爷坐下。司马清露出半只眼睛,看到樟树下的老爷爷,穿着玄色丝质家常长衫,底下还能看出些暗色寿字花纹,没有戴冠,发髻颜色是三七分的黑白。丫鬟站在旁边,给老太爷打着扇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老人说话,老人没有回答,但总是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听到。
戴老太爷闲适地乘凉,闭上眼,靠到椅子上,不久竟发出鼾声。司马清被困在花坛后面,又出不去,竟无聊地背靠花坛坐到地上,捡起一朵落花,百无聊赖地玩起来。玩着玩着,就被一个尖利的嗓音给吓得手一抖,转身扒着花坛看发生了什么。
“老太爷!”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走进院子,颠着小脚快步走到老人身边,“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到外面来!还有你也是,怎么就带老太爷出来了呢?我说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大太太,是老太爷说闷得慌,一直想出来走走……”丫鬟还要说什么,猛地挨了一个耳光,响亮的“啪”声,震得花坛后的司马清都一皱眉。
戴老太爷自然也被吵醒了,大太太厉声道:“快,回房去!”
戴老太爷不大乐意,又不敢反抗,小声念了几句什么,司马清没听清,就听见大太太更严厉地说:“不行!想都不要想!你别出门了,快回屋去,再私自出来,晚上的饭就不给你吃了!”
戴老太爷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缓缓朝房内走去,大太太跟在后面一路大声:“有没有拉在身上?尿布垫了没?”
司马清眼看着他们慢慢远去,便从花坛后面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决定沿着那三个人走过的路走,才刚走出没几步,刚才的丫鬟回来搬椅子,一眼看见司马清,当时便喊了起来:“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丫鬟一叫,其他人也都被吸引过来,司马清原地踌躇了一下,忽然往丫鬟身后蹿去。丫鬟本不怕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倒是给他这一蹿差点撞到,吓得叫出声来。
司马清在老宅里到处逃窜,这地方做得跟迷宫似的,一忽儿撞进一个小房间,里面几个太太在围桌打麻将,一忽儿进了个学堂似的屋子,里面有个先生,还有四个男女学生;一忽儿又闯进个空屋子,黑洞洞的吓人……震动了戴家全宅,满屋里捉拿这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孩。
司马清最后被角落里埋伏的小厮一把捞起,捉去见了大太太。大太太看着司马清也满心不解:“这是哪家孩子?怎么进来的?难道是个小贼不成?”
“我不是贼!”司马清被小厮按着,踢踢打打的,不老实。
“那你说说,你爹叫什么,住在村里何处?”大太太坐在扶手椅上,搭起脚盘问。
“我爹叫司马佳!是当朝举人!还不快放了我?”司马清小小年纪,就知道“举人”二字可拿来唬人,大太太也是真的被唬住了,只不过不是为了这两个字。
大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溜圆的眼,张着嘴,围着司马清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心中奇道:都道司马佳有个私生子,我还以为是襁褓里的孩子,司马佳满不过二十岁,哪来的这七八岁大的小子?难道真的如他跟二太太所说,是朋友家寄养在这的?不管怎么说,这给司马佳捂了那么久不让看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总算给我见着了!
大太太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对着同样惊讶的小厮和丫鬟们道:“你们看看,这叫一个自家人不认自家人!这孩子怎么玩得这般脏,快带下去洗干净了,捡几件三少爷小时候的衣裳给他穿!哦对了对了,把二太太叫来。”
“二太太在打麻将。”丫鬟提醒道。
“我知道,你去上桌顶她一会儿就是了,”大太太不以为然道,“我这个二妹妹呀,一定乐意见见这小子!”
司马佳心急如焚地找来老宅的时候,两位太太早就忍着笑坐等他了。司马佳眼看着情况不对,但没见着司马清,又不能回避,便直言道:“二位舅妈,有没有见到……”
“噗!”二舅母先笑出来,大舅母跟着也笑了。
“佳儿真是见外,你有儿子,也不让家里人见见,瞒到现在,”大舅母作势责备道,“倒是小孩儿自己顽皮,爬墙摔了进来,要不然,我们岂不是一辈子也别想见到?”
面对舅母的责难,司马佳无话可说,既然知道了孩子在他们手里,就不得不软下来乖乖求饶:“舅妈说得对,是佳儿的不是,听说孩子从墙上跌下来,不知道受伤没有?”
“这倒没有,”大舅母道,“就擦破了点儿皮吧。”
司马佳松了口气,道:“那不知孩子现在哪里?我该领他回去了。”
“别急啊,”二舅母道,“留下吃了饭再走。”
“对对对,”大舅母应和,“再把家里的亲戚都认认,虽不是你的亲生骨肉,毕竟是在你家养了,你和咱们见外,咱们却不能太见外了。”
听到大舅母说“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司马佳放下心来,看样子老宅还不知实情。这一放心,便轻松了好些,道:“当然要见见,晚上也招待一下周先生。”
周先生边喘边跑地跟来,也到了戴家老宅了。
这晚饭席上,司马清没的突然多出来了一堆亲戚,什么太外公,舅奶奶,和他差不多大的表叔表姨,还有个抱在怀里的小表弟。
“可惜了男人都不在家,”大舅母道,“他们也该见见这孩子。”
司马清暗暗吐了吐舌头:要是都在家,那还不得又多认好几个亲戚?
饭后,司马佳和司马清送了周先生回家,万般地道歉,司马佳还一直叱令司马清跪下,直到周先生说“算了,下不为例”,父子二人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司马佳训斥了司马清一路,到了家也不歇气,骂得虺圆满和孙妈都听不下去,都来劝道:“小孩子知道错就行了,还要教训成什么样?”
“我前几次教训他,他若知道错,就不会犯下这次的事!”司马佳不愿放过儿子,道,“把先生锁在茅厕,亏他想得出来!”
虺圆满不知怎么的,想着这个画面,觉得有点好笑,便笑出声来,旁边的孙妈也笑了。司马佳更气了,道:“就是你们这样不正经,小孩子才不学好!”
“得了,姑爷,我们快走吧,连我们也有错了。”孙妈对虺圆满笑道。
“走走,走……”虺圆满也觉得,司马佳气头上,得回避一会儿。
当下剩了司马佳和司马清单独在屋里,司马佳又骂了一会儿,自己也累了,喝了口茶歇口气,司马清站在当地,突然抬起头来,道:“爹,把夫子锁在茅厕是不是大错?”
“当然是了,”司马佳见司马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一股火要冒起来,“对老师,要像对父亲一样敬重!”
“那,我今天怎么看到,大舅奶奶把太外公锁在屋里呢?”司马清说着,偏头想想今天刚学的称呼用错没,“那她是不是犯了大错?”
“什么?你说什么?”司马佳忽然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你亲眼看到?”
“是啊,”司马清道,“她还骂太外公,骂得可凶呢,还说晚上不给他吃饭!太外公是不是大舅奶奶的父亲?是不是跟老师一样?不能锁不能骂的?”
“这当然了,”司马佳说话有点磕巴了,不过不想给司马清可趁之机,很快道,“大舅母要是真的这样做,也是大逆不道,也该受罚。”
司马清没疑问了,低头挨训。司马佳却没心思训他了,把他打发去睡觉,就怎么也忘不了司马清刚才说的话。
正值虺圆满进房来,司马佳便问:“孙妈睡了没有?”
“在伺候小祖宗睡觉呢,”虺圆满道,“这会儿还没睡。”
“那就好,”司马佳点点头道,“你去跟她说一声,找出我的好衣服来,我明天去老宅。”
“明天还去?今天不是刚去的?”
“我听清儿说了件事,”司马佳拧着眉,道,“非去弄清楚不可!”
☆、35第三十四回
次日清早;司马佳打扮停当,先送了司马清去学堂,然后就往戴家老宅来了。
戴老太爷一向起得早,以往;司马佳早上过来时;常会看到外公站在院子里打拳;今天进了老宅,却是静悄悄的。司马佳径直走向外公的屋子;正逢丫鬟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他,道:“少爷坐会儿吧,老太爷睡着呢。”
“还没醒?”司马佳问道。
“天刚擦亮就醒了;”丫鬟道,“现在又睡了。”
司马佳听这么说,也不便打扰了,就在外头坐了,丫鬟给他送上茶来。司马佳问丫鬟道:“今天天气不错,也不太热,我想带外公到村子里走走,如何?”
丫鬟支支吾吾地,磨蹭了半天才说:“这个,我可做不得主呢,少爷你得问大太太才行。”
“为什么要问她?”司马佳心说果不其然,“外公乐意不就行了?大太太成日里又要管家,又要带孩子,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
“反正,大太太不准老太爷出门,少爷你可千万别随便带老太爷出去,要害死我呢!”丫鬟急了,不知怎么解释,干脆实话实说。
“大太太不准外公出门?”司马佳继续套问,“听说她还不给外公吃饭,是不是真的?”
“这……”丫鬟不敢说了,“大太太都只是说说,也没真的不给过……”
司马佳眉毛一竖,竟是生气了:“岂有此理,外公身体是不如从前了,可她也不能为所欲为,一手遮天吧?把她找来,我要问个清楚。”
丫鬟不乐意了,道:“少爷你要找,自己找就是,干嘛叫我这个下人去讨苦头?我可不想再挨一巴掌呢。”
司马佳一赌气,站起来就走:“我去就我去!”
走出一截,司马佳又站住了,心说我怎么这么鲁莽。当下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个主意,迈步出了大宅。
过不了多久,司马佳又回到戴家,身后带着一顶四人抬小轿。司马佳找到大舅母,说:“昨天清儿才刚认了太外公,我想接外公回家坐坐,后晌就送回来。”
大舅母不好说什么,道:“你外公不能吹风,也走不动那许多路。”
“所以我特地雇了一顶软轿子来的。”司马佳笑眯眯的,也学会那笑面虎的招式了。沅村小地方,也不知他从哪里雇来的轿子。
大舅母没别的借口了,只说:“记得太阳下山前一定送回来!”
司马佳满口答应着,伺候着外公上了轿,让轿夫们加紧脚步送到西村去。到了家门口,落了轿,司马佳扶外公进屋,让孙妈拿钱打发了轿夫,开了个平时用来堆东西的房间,开始着手整理,往外清东西。
孙妈看这情形不对,便问道:“少爷清屋子,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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