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长风万里(第三部)+番外-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接着一阵对答语声,因相隔太远,也不大听得清楚,有个声音却象是颇熟,叶长风心中一动,端王也听了出来,眉头一皱:
“你身子吹不得风,不能见客,省了这心吧。”
一句话才说完,已有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奉太子手谕,求见王爷,叶大人。”
叶长风笑了起来,满心欢喜:“子若,是你么?”
端王皇族贵胄世家子弟,吃住均极为考究,一辆马车,也是造得又宽大又舒适。
然而再大的马车,若是坐进了三个人,终究有些嫌挤,何况这三个人中,有两个还是各怀心机,互相猜忌。
端王略放开叶长风,一手却仍搂定他的腰,斜睨着对面的张子若:“几天不见,你又换了个主子了?手脚倒是不慢啊。”
“王爷过奖,下官鲁钝,只知忠君忠国,还未想及其它。”张子若只作听不懂端王的讽刺,笑容依旧和蔼可亲,转向叶长风时,眼里却多了一丝欣喜,“见过叶大人。”
“不敢当。都承旨大人了啊,你的职份可不比我低了,”叶长风笑看着张子若的官服,“几时升的?恭喜恭喜。”
“就在昨日。”张子若微微一笑,“印还没捧热呢。听说叶大人病了,我是特地送药来的。”
叶长风随端王返京,一路上须瞒不得人,端王对外只称说叶长风身染重疾,回京求医,倒也无人怀疑。
“奉太子之命,前来送药?”端王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瞧住张子若。
“太子猜着,你们想要的,大概是这个。”张了若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盒,掀开盖,三粒碧绿晶莹的药丸在里面滴溜溜地转,“毒既发作,便再也不能一粒粒分服了,剩余几粒,只能一次服完,少一粒都不行。”
32
宫中情势,竟如此险峻了么?
端王不动声色,笑着忖思,目光与叶长风微微相撞,不意外地瞧见对方眼底的凝重。
皇室中人,做事素向讲究的是个不露山水,太子的性情又是何等沉稳老练,若非行到急处,怎会如此沉不住气,拿解药来直接要胁?
皇上肯将毒药一事告之太子,并传之解药,情形更是不妙。如果不是命在垂危,如何会将这般见不得人的手段述于第二人知?
而不管事成与否,张子若的性命,其实危险。
风轻拂过车厢。数步外岗哨往来,刀兵森然。
“子若,你怎会牵到这种事里来。”叶长风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忧郁,“你那么聪明警醒的人,要是想躲,难道还躲不开么?”
张子若想不到叶长风会先说这个,怔了一怔,目光微微柔和:“我来总比别人来要好。若不是太子告知我此事,我又怎会知你是中毒,而非染病?”
一句话说来轻描淡写,叶长风却知他背后不知用了多少心力,才得太子信任,委以重托——而这重托过后,泰半是杀人灭口,子若这是何苦!
端王目光闪动,微笑打断了叶长风的思绪:“太子连等我们进京面谈都等不及了,我猜,他八成被软禁了?”
张子若静静瞧着端王,缓缓道:“前太子爱弟心切,特意派了侍卫前去日夜贴身保护,那也是他为人兄长的一片好意。”
“禁军呢?难道不再由皇上节制?”端王目光锐利。
“皇上病重,非重臣机要事,不得前去打扰。”张子若悠悠一叹,“这是宣政使王继恩王大人他们的一片好意。我们这些份位低的,也只好遥为祝祷了。”
情形比自已想象的还要严重。而已方的劣势,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端王还在沉吟,叶长风已看向张子若,正色道:“子若,你是知我的。决不至为了解药而循私。”
“我明白。”张子若浅笑,“可这不是循私。太子是皇上亲封,宣之天下的,名正言顺,叶大人助他,也是天经地义啊。”
“不同的。”叶长风摇了摇头,“名义不一,牵及的人事也不一。”惘然望向窗外透入的一缕阳光,丰狐长裘映衬着他的脸色分外苍白透明,半晌,才轻轻道,“我想,世间波折,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没有休止的,小节我已是顾不得了,只求大节大义上,问心无愧。”
“拥立太子,这是国之重事,而非我一已私利所图。我自当尽我所能,相助太子,但是他,”叶长风目光移到端王面上,“若是因为我之故而被胁,我于国乃是不纯,于友乃是不义,这种事,我不会做。”
端王与张子若听得呆住,谁也料不到叶长风竟在这关节处执拗上了。
待要分说,却见叶长风摆了摆手,倦怠闭目,再不说话。
一路急速行进,马蹄伴着车轮辘辘中,不多日,京师已至。
端王帐下自有人去兵部办理一应缴旨清点手续,端王为人豪爽,出手又慷慨大方,例行打赏之外,各部馈仪也各丰足,蠃得京师上上下下,一片赞好如潮。
叶长风冷眼旁观这一切,却是更加沉默,皇上固然病重难以召见外官,太子出入皆有人盯视,见面却也不易。
偶然收到封塞外军报,却道辽国因天寒粮缺,已远远退兵,临行又掳掠粮草奴隶不在少数。萧达凛三字,只是廖廖提及,却微微牵动一份心结。
当日之事,究竟真相如何,萧达凛是否放纵,或终将无解,渐渐湮灭在漠漠黄沙烟尘里。
这日黄昏,宫中突然传出旨意,传端王入内。
33
端王走后不多时,天便黑了,窗外淅沥地下起雨来。春雨绵密细碎,象一张看不出边际的网,湿气和寒意都微微地渗进屋里,烛光也象更朦胧了几分。
蓝珊才陪叶长风用过晚膳,边吩咐下人收拾碗筷边叹道:“你身子那么弱,怎么也得多吃点不是?偏你总是不理。”
“节食惜福嘛。”叶长风漱了口,拿过手巾净面,突然望着蓝珊笑了起来,“你怎么也变得跟以前的三儿一样,唠唠叨叨的?”想及久已不见的三儿,眸中惆怅一闪。
蓝珊自然不会错认叶长风眼中的怀念,心中大不是滋味,见下人都退了出去,索性咬了咬唇:“你……你叫我珊儿时,是不是还在想着他?”
叶长风怔了一怔,他倒是真没留意这两个名字叫起来一样,不禁失笑:“哪里。你就是多心。”在桌前坐了下来,剔灯翻开书卷。
蓝珊知他是要等候端王消息,也不去拦阻,取过裘衣为叶长风披上,闷闷道:“你这样想着他,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也这样念着我?”
“胡说些什么。”叶长风转过头,见蓝珊皱起双眉,神色忧郁,却因人物俊秀而只显其可爱,忍不住揪了揪蓝珊的鼻子,“你这么机灵,武功又高,比我可要活得久多了。”
叶长风素性深沉宁静,极少与人玩笑,被他这么惩戒似的轻轻一拧,蓝珊的心砰砰直跳,趁势将整个身子腻了上去,半倒在叶长风怀里:“我们都别死,好不好?”
“好,好,都不死。”叶长风是被蓝珊时不时搂抱一下成习惯的,也没注意这次已换了姿势,眼光又回到桌上的书札,心中却忖思着端王今日去宫中,不知变故如何。
蓝珊见叶长风心不在焉,大为不满,却也乐得腻在他怀中,听着他微微的心跳,和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只觉这一刻温暖动人已极,若是以后十年,二十年,叶长风就一直这样住在端府里,自已也一直能守在他身边,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间,又象漫长过了一生,门外突然传来仆人恭敬的声音:“叶大人,外面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拿着宫里的玉牌,指名要见您。”
叶长风微一沉吟,也不多问:“厅里人多眼杂,带他们到这里来罢。小心别让其它人瞧见。”
“是。”端府的仆人俱是训练有素,闻言会意而去。
蓝珊从叶长风怀里溜出来,他的双刀原是随身携带的,适才取下放在了桌上,这时重又拿起,佩在腰间,脸色沉凝。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非常时节,又挑了这个时辰来拜访求见的,必有大事。而皇家的大事,靠得最近的便是血,阴谋,暗杀。蓝珊怎敢掉以轻心。
叶长风依旧安详翻着书页,神定气闲,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关上,房内已多了两道身影。
叶长风终于明白为何仆人会说他们奇怪,俱是一身蓑衣,头面也被遮掩了大半,若不是露出一截深色下袍,倒真象个鱼翁似的。
为首之人解开蓑衣,凝视着叶长风,笑道:“长风,别来无恙?”
灯光下照得明白,这人面目儒雅,神色和蔼,却自有一股华贵气象,迥异常人。
叶长风呆了一呆,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前来,撩起衣角便要下跪:“见过太子殿下。”
“这里不是宫中,没有外人,长风不必多礼。”太子原名元侃后改恒者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叶长风,笑道,“倒是本宫来时淋着雨,身上颇感寒意,长风可有热酒来暖暖脏腑?”
叶长风素不沾酒,房内热茶不少,热酒却是半滴也无,闻言忙示意蓝珊去取。蓝珊微一犹豫,迅捷窜出。
“你这侍从,身手倒好。”太子不经意地道了一句。
叶长风心中一凛:“回殿下,这孩子原是……”
“我知道。”太子截断了叶长风的话,在椅上坐下,笑道,“原是端王府中的高手么。长得真俊,难怪你会为了他连自已性命也不顾,白白废掉一粒解药。”
叶长风与窗外檐下远远偷听的蓝珊同时心中一震。叶长风是心惊太子如何会知道这等细节,蓝珊却是第一次听说叶长风还不顾性命救过自已。
“这有什么奇怪的。”太子看出叶长风所疑,莞尔一笑,“老大他们能在你军中安下奸细,寻机射你,难道本宫便没有耳目么?除开醉飞花的解药,你身上还有何药能解那箭上剧毒?何况后来你即重病——实是毒发了罢?”
“臣以身献国,生死小事,早已不在心上。”叶长风定下神来,心道索性讲清了也好,难道我是贪生怕死才助你么,“这毒解不解,原也无关紧要。”
“你不关紧,端王他只怕舍不得。”太子一声轻笑,眼神甚是奇怪。
“端王他入宫……”叶长风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
“是啊,不错。你倒真很敏锐。”太子淡淡道,“他这个时辰去宫里,是我代下的旨。”
34
雨势缠绵,竟有几分越下越大,无休无止的意味。
叶长风微微打了个颤,也不知是为这深浓雨夜的轻寒,还是别的什么:“殿下之意?”
太子看了叶长风一眼,语调不疾不徐:“既来了,那也不用瞒你,宫中此刻的防卫,尽是王继恩的人。我这次出行,也颇为不易。”
“原来你是想让他们……”叶长风压下未出口的话,心中已是恍然。
王继恩勾结废太子,密谋已有些时日,想必也到了跃跃欲试的关头,端王此刻进宫,焉有不招忌之理。且他此去所带侍卫不多,就王继恩而言,可不正是下手除去这个眼中钉的大好良机?何况……叶长风看了一眼太子,他既放心前来,必是事先有备。要安插些眼线,挑起两帮本就有敌意的人争斗,这也实在不能算难事。
“本来我还想着,若端王也跟他们合成一伙,那可如何是好。幸而有你在。”太子久候热酒不至,接过身后随从递上的热茶轻啜了一口,“长风,想不到他会对你用真情。”
这个他,由太子口里说出,自然是指端王。
“殿下说笑了。”叶长风眉头一皱,极不愿如此公开谈论私事,“臣暂且告退……”
“你先坐下。”太子截断叶长风的话,见叶长风无奈落座,才稍稍露出一点笑容,“你不用去了,陪我坐会儿吧。”
叶长风如何不知道太子是拖延之法,瞧这架式,倒象要自已也坐观一样。然而自已既知宫中危急,又怎能无动于衷,目光转向太子,眼中露出一丝求恳:“殿下……”
“我知道你也想去。”太子淡淡一笑,“果然是同命鸳鸯。可惜你要留下来陪我,不能去。”
叶长风对太子毫不避忌的叫法深感头痛,却又无可奈何:“殿下,为何要留我在此?”
太子只笑了笑。叶长风立悟自已问得多余,留自已在此,无非用作牵掣端王。
只是,那个深沉冷酷的男人……叶长风苦笑一声,喃喃道:“能么?”
“他既肯将他的血给你当解药,自然也肯做别的。”太子反有些奇怪,“难道这一路,你不是饮他的血撑过来的么?”
“血?什么血?”叶长风极难得地呆住,无法反应过来。
太子瞧着叶长风这番模样,已是明白大半,叹道:“他竟然没跟你说……这件事,别人不知,却瞒不过我。赵宁非幼时丧父,据称是被毒死的,他自小就被由少积多地服用各种毒物,到了现在,他的血,也算得解毒良方了。”
叶长风坐在椅中,怔怔地听着太子的声音隔着空气遥遥地传来,“……我也是事后才推知的,长风你如此聪明,难道从没想过,你的毒是如何延缓的?”
是了,那些寻常草药,怎能压住醉飞花的奇毒,若非他在药内加了……别的,自已怎又能撑到今天。
转念间想及那些药汤的苦涩难咽,想及端王每次如何百般威逼劝诱……叶长风心中翻腾,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
烛火闪烁间,太子平静的眼神也象是有几分奇异,说不清是羡是感,又似掠过一丝妒意。却不欲被人见到,缓缓立起身,踱到窗前,望向越密越寒的雨,轻轻道:“这刻,他们或许已动上手了……”
叶长风蓦然一惊,回过神来,急甩开各种思绪,暗忖着如何脱身。
PS:今天重感冒了;写不多;将就看着吧。
35
雨不知在何时已经半止了。窗外火光飘飘摇摇,亮了一会儿,突然也便熄了下去,不知是被及时扑去,抑或是双方动起手来,顾不得纵火,任它自灭了。
夜色深浓,京师沉沉的轮廓都掩在一竿风雨里,八方寂静。千家万户的小民,谁又能料到此刻身边,正有惊心动魄的事发生。
去路都有意无意被太子身后的蓑衣人封住。叶长风苦笑一声,他虽不懂武功,也知这人必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则太子怎敢带着他独身出宫。
瞧这情形,事毕之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会被扣留在此了。叶长风正急速忖思际,眼光瞥处,却见蓝珊的身影远远地在对面屋檐上一掠而没,想是赶去宫中,心中不由稍定。
“你这时定在心中怪我,是么?”太子抬起头,凝视着叶长风,叹了一声,“你坐罢。上次见面,好象离现在已很久了。”
“臣不敢。”叶长风简简单单地道了一句,就近坐下。事既已至此,还有何可多说。
“你熟读史书,可曾见过尧舜以下,有不争夺的皇位么?”烛光下太子双眸如漆,殊为深沉,“兄友弟恭我何尝不想,只是生在帝王家,顾不得,也不敢顾。”
言下之意,竟隐隐有几分象在委婉解释。
“殿下是君,君为天,何必对臣说这些。”叶长风淡淡一笑,不愿多言。眼角余光无意掠过太子垂在身侧的手掌,虽不动,骨节肌肉都微微绷着,叶长风不由怔了一怔,突地恍然,原来太子心中,也实是紧张忐忑的很,难怪要以说话来放松心情,连有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也不留意了。
“你……你自然不知道。”太子望向窗外,神色果然有一丝惘然,“前些日,父皇的病已经重了,太医都说不治,榻前榻后却全被大哥的人霸着,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机会单独见驾,父皇强撑着嘱了我一些人事,说到你时,将这些药交给了我,就是这个。”太子缓缓伸手入怀,取出只光洁的玉瓶,在手中转动把玩,“父皇还说,叶长风这人我本想留给你用,现在看来,留他不得。天下之大,人才何愁没有,你取人,首要取忠这一条。叶长风忠于国事是无疑的,忠于你,却未必了。”
叶长风自边塞而京师,这一路多少惊涛骇浪见过历过,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了也不觉如何,静静道:“皇上这几句褒奖,臣不敢辞。”
太子眼中闪现一抹气恼:“你为什么不驳?为什么不说定会效忠于我?你可知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若要你死,便连端王也救你不得?何况,”声音重又和缓下来,“他今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我知道殿下另外必安排下人手,”叶长风面色恬淡,似完全觉不出这几句话中暗藏的重重杀机,汹涌波涛,“先瞧他们两虎相争,等尘埃落定有了胜负后,再把赢的那只重伤老虎杀了,登基之事,便再也无枝节可生。我只是有件事不明白,”清亮明目如水,注视着太子,“殿下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是啊,谋而后动,我原该不形于色的。”太子侧过脸来,光影在眉宇间闪动,有几分沉思,又似有几分落寞,“也许是我并不想杀你吧。长风,其实我很有些羡慕端王。”
“什么?”叶长风愕然,隐隐猜想到端倪。
“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子摇了摇头,“男风我并不好,便是好,以我贵为储君的身份,要多少娈童没有?我只是——”顿了一顿,叹息了一声,“长在宫中的人,从小到大,即使是枕边人,心里话也不能多说半分。更不提处处要讲究尊荣体面,礼节身份。虽然惯了,有时候,也实在乏味得紧。你是真君子,偏偏又不古板,堪做知己,肱助,酒友,解语花——我如何能不羡慕他?”
“这个……”叶长风一时语塞,想要辨解并非如此,却又不愿自曝私隐,然而与端王两人有私,却是确确实实了——若非如此,以端王之权势脾性,见识智谋,又岂肯甘做别人棋子,自跳殻中。想至此处,叶长风心中突然一阵迷茫,端王他……他这下被我牵连得可实在太大了啊,他为何会如此?
“以后就跟着我吧。”太子眸光中微微透着热切,“我信任你,重用你,决不迫你做不愿做的事。你辅佐我做一代明君,你为名臣,我们同留青史,可好?”
太子语出真诚,看得出发自内心,叶长风也不由怦然心动。明君良相,这岂非是自小求学,孜孜一生便为之努力的目标?如今大好机会便摆在面前,只要轻轻一点头,一生的荣华富贵不谈,最要紧的,便是可从此一展所学,泽被天下。
一阵夜风吹来,单薄的烛光闪了一闪,火苗骤暗,随即又长。
叶长风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殿下厚爱,我心领了。但我……不能。〃
36
“哦?”
太子声音略略低沉,无形中已带了几分肃杀寒意。
叶长风也不畏惧,静静道:“蒙殿下垂青,臣实不胜感激。但君臣相知不疑,有始有终,此事古难有之,即便真能如此,也是我大宋的弊病,而非利。”
“此话何意?”太子倒没料着叶长风这般回答,眼中微露诧异。
窗外一片濛然,分不清是雨是雾。叶长风选择既定,心中澄澈清明,无悲无喜,微微一笑:“太袓当年如此重用赵普赵相,为何还要并立薛居正、吕余庆为副,参知政事?不过慎防一人擅权而已。”
太子一皱眉:“你还是怕我不信你。”
“与这个无关。”叶长风神色恬淡,若没意外,眼前这人便是未来的天子了,依稀还记得当年金阙面君,自己何等的慎微恭敬,那时大约是说不出现在的话来,而只不过一转眼,竟已物是人非,事事不同,“我朝的制度和前朝不同,太祖甫立朝便杯酒释兵权,以知州易藩镇,又亲设禁兵,诸般苦心殚虑,将体制都定牢了,只要殿下不偏听偏用何人,重臣间互相牵制,将永无叛乱之忧。”
太子是深沉历练人物,话一入耳便知其意,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选拔贤良,也不算得偏听偏用。”
“只是不能给后朝开这个先例。”叶长风轻叹一声,“人不可以长久不死,制度却可以代代流传。若想宋室国运久祚,实是应该以制度为第一。选拔贤良,那在其次了。”顿了一顿,凝注烛火,神情有些惘然,“太平盛世,治之要在于衡,要那样大智大勇的臣子做甚?”
叶长风平和道来,太子却听得暗暗心凛。这些话直指帝王心术,哪一句都不是为人臣属能出口的,然而字字金石,确是治国之道无疑。
烛光跳动,叶长风离得甚近,顺手取过烛剪拔了拔。光晕浅浅流动,映在叶长风面上象蒙了一层珠辉,原本苍白的肌肤望去更似美玉,衬着如星清澈的双眸,说不出的淡定自若,容貌虽不是最佳,丰姿却是一等一的醉人。
太子看得一呆,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异样,原来不用即杀的想法竟有些动摇,目注叶长风,徐徐道:“听说汉代谋圣张良相貌也姣好如女子,长风你倒与他有几分相仿。只是你没能生在那时,不免有些可惜。”
叶长风只是一笑:“张留候何等智慧,我怎敢相比。殿下也不用为我可惜。我既如此选了,生死之事,就是我自取,再不怨别人。”
“嗯。”太子略一点头,回身望向窗外,不再多言。
这两人谁也没有将话说明,但是两人心中,都已知道,太子的解药,是不会再拿出来了,因叶长风既看得如此清楚,又选择了拒绝,那是怎样也留他不得。
室内一片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长风,若是你没有先遇见他,你还会如今天这般决定么?”
这个他是谁,两人自然也都明白。
大凡一个人做事,自然有公理,有私情。太子并非不信叶长风,然而在那样清冷至绝,毫不为自身作想的决定中,究竟有没有一分是私情所致?
这原本不是太子该过问叶长风的私事,然而此刻,太子突然莫名地极想知道。
叶长风说话久了,不免有些劳累,但他是从小养成的端方习性,不肯在人前失态,只略略靠住扶手,浅笑道:“如果没有他,今天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与殿下私室对晤。可见因果之事,同离合一样,是由不得人作主也不能重来的。”沉吟了一下,又缓缓道,“其实今日有这结局,我并不怪任何人。私下我也曾想过,以我之锋芒毕露,擢升之速,宠信之深,偏安一方作个父母官还好,若到了朝中,只怕挡不住众人嫉妒,下场未必还有今日之平和安宁。”
太子久居宫中,人情翻覆也看得尽多,明白叶长风所说确是世态实情,自己原先兴致高昂一番良君名臣之约,此时听来,竟是意气居多,实用者少。不免默然不语,连即将身登大宝的跃跃之情也消了几分。人生在世上便如在桎中,即便是至尊天子,也一样要受世情礼法挟制,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
对端王的嫉恨却又重了几分。叶长风这番话绝口不提端王二字,他这等聪明人,怎会不知太子问话用意?若真坦荡无私,早便明白澄清了。不提与否认,看似相差无几,实质可不同得紧哪。
恼怒嫉恨心一起,爱才怜惜之意便淡了许多。淡淡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这是要他留遗嘱?叶长风呆了呆,心中隐隐约约想到一些事一些人,真待要说,却又千头万绪,直至空空落落,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我却有。”
低低一声笑有如清风吹拂,正在对谈的两人吃了一惊,齐齐循声注目。
另一侧的墙壁下,太子带来的蓑衣护卫轻轻推掉头笠,露出一张不加修饰,却依然极有魅力的男性面庞来。
太子和叶长风都是沉着已极的人物,可是此时,已分不清两人谁更震惊些。一个在惊异自己的贴身护卫何时换成了眼前这人,另一个却是再也想不到,自己毒发离世之前,还能再见到这男子一眼。
太子究竟较叶长风先冷静下来。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这情势,中了别人圈套却是无误了。只是不知这冒充之人隶于何方,受何人指使,要劝降脱身甚为困难。
脑中一边急速转念,太子一边冷冷问道:“你是谁?常天呢?”
“我是谁,你过后自然会知道。你那护卫常天身手虽好,对你也够忠心,却有一条不妥,太不喜欢说话,又没有半个朋友。否则我扮了他跟随你两日,你怎地丝毫不觉。”蓑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细述自己手下人已经监视了太子府年余之事。转过头,眼光落到叶长风身上时,不自觉带出几分温柔,“长风,那日一别,多时未见了,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这声音,这语气,曾在枕畔耳边萦绕过多少回,叶长风不必看都已知晓是谁,啊了一声,凝注来人,无限惊喜:“你怎会来?”
37
“没看到你服下解药,你以为我就能放得下心走?”
唐悦神情还是往常一般的潇洒豁达,眉宇间却藏了些许自嘲,又夹了一抹宠爱无奈,种种复杂情愫,转眼都被云淡风清的笑意遮盖,衣袂微闪,已到了叶长风身侧。
叶长风还没回过神,右手已被唐悦握住。熟悉的暖意源源不断地自相贴的掌心间传来,直流入全身四肢百骸,叶长风原本正为寒毒所苦,经内力一催,陡然轻松,只觉浑身暖洋洋说不出地舒适。
唐悦脸色却不大好看,哼了一声:“毒怎么入心脉了?不是让你不要劳神的么。赵宁非他——”
叶长风自知这事怪不得旁人,实是自己思虑过多咎由自取,急忙歉然一笑:“是我不好。”
唐悦却不再听他说话,眸光冷冷,如寒刃般瞧向太子:“解药。是你自己拿,还是要我动手取?”
太子原本并不作声,只坐在一侧冷眼相观二人说话,暗暗揣测来者倒底何方神圣。无奈将京中但凡稍有名气,各家门下都一一想遍,还是猜不出眼前之人来历。这时听得对方语气不善,毫无尊畏之意,又见来人不再掩藏形迹后,那一股睥睨之气自然流露,不由惕然一惊:“夏、益、银三州,你是从哪州来的?”
是时天下虽定,各处仍不时有流寇强梁作乱,其势最盛,为朝庭最大心腹之患者,不过这三处,故而太子有此一问。
唐悦瞧着他,缓缓点了点头:“你还不算太没用。但我现在没空跟你费口舌,把解药拿出来再论罢。你不要存了侥幸心,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和他们可不同,有那许多顾虑。”
太子用叶长风来挟制端王,又暗用君臣之分逼迫叶长风束手,算计也可谓极准,然而半途杀出这个冷漠凌厉的男子来,却是始料未及。欲待以威势压他,他原就是反贼无法无天怎会理睬;要想将功名利禄诱惑他,他眉间一缕傲然之色,怎是个肯居人下的,且瞧他神情,对叶长风甚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