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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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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打扰多时了,我伤已好,不便再留下。”我想倒杯茶,却发现壶里连水都没有。
  “苏园客房多的是,日子也还过得去,没什麽打扰不打扰,再住些时日吧。”柳苏挥手叫人把壶拿去冲茶。
  “不必了,我不想再住下去了。”虽然在这里住著也很好。
  “月华!”
  柳苏一把忽的抓住我肩膀,神色凝重地叫我,我还从为看他如此严肃紧张
  “月华,就再住下陪我一段时日吧。”
  低低的声音,如梦似诉,我鬼使神差地有些心软,就好像不忍拒绝眼巴巴地跟我要糖吃的那些路边小孩。
  “那…那就再住多一些时候吧。”
  “你说的,不许反悔啊!”柳苏立刻换了另一种表情,脸笑的比花还烂,顺手还点上我鼻子。
  擦了擦鼻尖,我想,又被骗了。
  “月华,你要是走了,说不定那麽笨又被人捉到,到时候不准没那麽幸运遇上我去救你哦。”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一头撞死先。”




第八章

  (八)
   人族标榜著万物之灵的同时,却不知道其人生是多麽渺小,沧海间亦不过一粟,甚至比起没能成精的老树,命数也是相当短暂的。
  一百年,人族若得百岁,也是稀罕,可是於我等,修而成精,却也不过是一小段日子罢了,不过弹指之间。
  最终住下便没有走了。从初春到暮春,我一动要走的念头,柳苏便百般挽留,情殷切切,各种手段,最後总是我先投降,终究抵不过他的恳求,我的心软。
  每次他总是要我再答应留下一段日子陪他,一而再再而三,每次我一答应,他就会露出得胜的笑容,嘴角扬得老高,得意洋洋。
  而我每次败北给他,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最後只是想,他到底留我,至多不过就只能留数十载罢了,数十载於我也不过漫长妖涯中的一段很小很小的插曲,多陪他一下,又有何妨?或许不过又数十载,他骨落黄土,人转轮回,也不说再过个几生几世,就是下生下世,过了奈何喝了孟婆汤,他不记得我,我也未必就记得他。
  其实我是不明白,我是先一步输了。
  并且输的很早很彻底。
  柳苏说是要我陪他,其实他自己却是经常不得空闲的。
  偌大的苏园,也是要有偌大的家业来支撑的,这就是他们经常说的家族生意。且不说这城里城外开的那麽多家“苏堂”,单单看那苏园里院的药坊昼夜不停地运作,柳苏作为这份家业的唯一主人,其实自然是讨不来半分清闲的。
  柳苏平时都是到各个分店看看,再到总店瞧瞧,间中和其他药商或者供应商去茶楼或勾栏之地边取乐边谈生意,晚间若是回来便会去药坊再盯上几下,有时候也会去外地出差,我有时候没事闷得慌在旁边看著都觉著累。
  我自己一个闷了也会出去走走,但之前在人世这边呆了足有一年,人间的玩意早就褪去初时的新鲜,四处走走後还是回到苏园。或者睡觉梦周公,或者去院落看看海棠,又或者依著门看落日,卧在树上听鸟鸣,日子不紧不慢,却也不可以不说不惬意。
  暮春三月三,柳苏硬拖著我去踏青,去时空晴万里,的确是出游的好日子,结果到了明湖边上就开始云色密布,接著就是毛毛的细雨,丝丝密密,我俩都没带伞,我也懒得变幻法术,仗著雨细打在身上没感觉,依旧在明湖边上溜达。明湖跟蒙了一层似的,再远的地方也看不见,只留下迷迷蒙蒙的一连片,湖面上圈圈点点,一个还没荡开,就又是一个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人都说,雨为天水,极净。”柳苏伸手截雨,雨水顺著他的手,又复流了下来“被雨淋上一回,倒也可算得上天洁一次。” 
  “我只记得听说雨乃龙涎,难道龙涎也可算洁?”我慢慢觉得雨水把我的衣服都浸湿了些,黏黏糊糊的感觉不是很好。
  “哦,竟有此说法?”柳苏笑了,伸手扫了下我头顶的雨珠,“不过龙涎香倒是一枚难寻的好药,想来龙涎也是不错的。”
  “那你自己好好享受吧,恕我不奉陪了。”远处倒有一小亭,正是避雨佳所,我可不想继续淋著雨,纵使再好的景色,形同落汤一般的感受也没心情观赏。
  雨势正巧稍大,我急急忙忙奔赴亭中。
  “月华,等我,慢点,小心地滑!”柳苏在後面追了上来。
  
  此亭没什麽特色,灰蒙蒙的雨景看多了也心生厌烦,绵绵春雨也不知何时才能消停,身上湿湿冷冷的,困顿地靠著亭柱打盹,突然很想念柳苏家的小火炉。
  柳苏也靠了过来,倚著我和我说话,他身上也是被他说的天水淋了个半湿,我俩分不出谁更冷些。
  “今天,也是合该下雨,早知便不该拉你出来,怎麽就忘了日子呢?”
  “什麽日子?”
  “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柳苏摇头低吟,亭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这时节,果然是雨纷纷。”
  “清明是什麽日子?”我对人族那些纷繁的节日实在弄不明白。
  “是我们祭奠先人的日子,一般每逢此节气,定是下雨,以昭天哀。”
  “那你今天不用去祭奠祖先吗?”不是说人族都以先人为大吗?他怎麽不去祭祖,反而带著我乱跑出来踏青?
  “我一般等爹娘他们的忌日才会去扫墓,而祭祖这种事,以前爹娘生前也很少做,爹是因为是孤儿不知其祖,而娘也是等先人忌日再去的。”
  “爹娘都说,活人之命,比祭死之魂重要地多。至於骨肉孝亲,都是今生缘来世灭,当然也是身前侍奉更为重要。”
  “可惜,我爹娘还来不及等我侍奉便……”
  柳苏没说完便静静地望著远处的模糊一片的明湖,眼底映出点水光,想是思及骨亲了。
  
  “我连爹娘都未曾见过,甚至很久之前都不知道什麽叫做‘爹娘’,因为没有其他人会来教我。”
  “小时候其他的同族都有父母亲,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就只有我,只有我从来都只是孤单一个。”
  亭沿有雨水落下来,正巧顺著额头流到脸上,我抬不起手去擦掉,心里头酸酸的。
  “月华。”柳苏伸手擦掉我脸上的雨迹,修长的手没有离开,停留在凉凉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所以我才分外的笨,”我挤出一个笑容,自己觉得可能很难看“柳苏,你说的对,我是一只笨狐狸。”
  “月华,以後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了。”柳苏越靠越前,眼睛里闪著我看不明白的光,有些悲戚,又有些坚定,另一只手更是伸过来要把我搂过去。
  “因为……”
  “柳苏,雨停了,我们回去吧。”我起身,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不知道他要说什麽,只是打心底害怕,是的,害怕。
  我说过我很笨的,你也说过,为何你不懂?
  我走出八角亭子,可能淋了雨被风一吹,身上冷得直打颤,可是,这冷,怎麽就从心上来的呢?
  “月华,别急著回去!”柳苏一把拉住我,有些焦急“我带你再去个地方。”
  
  信兰寺。
  雨初晴,天色晚,信兰古寺也像被翻洗了一遍,透出清新,只是丢不掉那自带的阴冷。
  这,是和柳苏初次结缘的地方。
  “带我来这做什麽?”信兰寺内到处都是水洼,我一个闪避不及,恰踩在一滩水上,白色的鞋面开出一朵乌黑。
  “故地重游。”四个字说得简洁明了,柳苏今天穿件淡青色的衣袍,正巧是那天那件。
  “有什麽好游的,不就是个破寺庙。”看看这杂木丛生的破败景象,况且这里的回忆也不是很美好。
  “我可是和月华在这里结识的哦。”柳苏冲我眨眨眼,似笑非笑。
  “我可一点也不想和你结识。”我不屑地哼哼,找了个地方坐了上去。
  “那你那晚又在这里候著我?”柳苏凑了上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其实,那天你准备勾引我来著吧?”
  “胡说!没……有!”我心中一顿,面上有些烧,嘴里打死不认。
  “那些天听说古寺专门有勾人的女狐鬼魅之类的,我本著好奇心来猎豔的,没想竟遇著了个你,拖著毛茸茸的可爱狐狸尾巴,还一本正经地说什麽投靠亲友无门,孤身凄凉的,想想真是好笑。”柳苏笑得眉都弯了,眼睛里映著雨後月光,分外明亮。
  “还有,哪有人投靠亲戚什麽都不带,带个笨重的琴木的?月华,你的谎话实在很不高明。”   
  “你就是存了心看我笑话的,是啊,我可不是什麽美豔女鬼女狐,下次你上别的寺庙撞撞运气,说不定真有什麽豔遇,只不过到时候当心她们勾了你的魂,噬了你的心!”我别过脸躲开他,气了个七窍生烟,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月华,莫生气啦,”柳苏捂著嘴笑著又凑过来“那天,我可是差一点就被你迷惑了呢。可是使了什麽法术?”
  “那你现在就应该趁早离我远一点,免得再被我这妖精施法迷惑了。”我甩甩袖子,衣服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白色的布料沾了雨和泥,有些难看。
  “而且,我还是一男妖精,你多不划算啊。”
  我使了点法术,把身上鞋上的污渍都给消了,不是我有洁癖,实在是不想污了白色的衣鞋。
  正摆弄著,觉得怎麽安静地有点可怕,难道聒噪的某人当真走了?
  回头一看,柳苏正静静地看著我,没有任何表情,不是寻常那样闹闹笑笑,也不似偶尔不明不白的伤戚,是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却又带著深深沈沈的眷恋。
  眷恋。
  我被自己贫乏的词汇给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温热的唇就递了过来,我躲都躲不开。
  柔软温润的触觉,细密而不间断地侵犯著我的思想,我只想沈浸在这无止境的温柔和温暖之中,一刻也不想停歇下来,任由感官去主宰一切。
  直到口唇被灵活柔软地撬开,直到呼吸有些急促,我的思绪猛得从梦一样让人沈溺的温柔中回醒过来,才觉得大事不妙!
  我把正和我吻得亲密无间的人猛力推开,他被我推坐到了地上,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著他大吼
  “你疯了吗?”
  信兰寺的各种生物都被我过於声嘶的吼声吓著了,古木中睡著的鸟儿也吓得纷飞开来,我喘著气看著地上的人。
  下一刻,地上的人猛地窜起身来一把抱住我,我听见他说
  “我早就为你而疯。”







第九章

  (九)
      究竟一个人可以有多少种表情?是不是比那些嬗变幻化的精怪都多?
  我从未见过柳苏这幅模样。
  他没用上多少力气,我却觉得他抱得我好紧,差一点就透不开气来了。他埋首在我颈间,温热的气息就喷在我耳边,说不出的暧昧酥麻。
  我看不见他,我只看见水洼里的明月,方才被我俩踩碎,现在又荡荡地重合起来。但我知道柳苏没有在笑,也不是在哭,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情,度人心思我从来都不擅长,甚至我也道不明自己是什麽一种心情,或者该是什麽心情。
  只是耳边有人在说:
  月华,我疯了,为你而疯……
  呢呢喃喃,断断续续都是这些,仿佛就像是一个不会弹琴的人,叮叮当当弹起来扰乱人心的魔音。
  我不要再听这些,心都要开始颤抖了。
  “柳苏,”我再次推开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冷静,最好像那冰冷的月亮那样。
  “你疯了,我没疯,今天的事情忘记吧。”
  我说完就直接转身走,生怕多待上一刻都会给迷惑了。
  迷惑,身为狐族居然害怕被迷惑,真是生生的讽刺。
  不过我够笨,这也算不上什麽耻辱。
  可惜我不够快,刚迈开步子就被用力圈住了,这次他用的力气很大,就像志在必得的猎户害怕狡猾的猎物逃脱一样,紧紧把我禁锢在他的领地。
  “月华,不要逃,我,是认真的。”
  这声音,明明是在耳边,怎麽就好似直接钻进我的心窝把我的心整个也禁锢了一样,挣脱不能?
  “我喜欢你。”
  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坚定,但为什麽最後又带著点轻轻的叹息?
  
  该来的逃不掉,这话果真没错。
  算了,逃不掉就逃不掉吧。
  我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他离我那麽近,就在眼前,跟前,温热的胸膛贴著我的,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心的律动,他的手就在我背後,一刻都没有放开。
  这张脸上,我见过高兴,悲伤,快乐,痛苦,困惑,严肃,不舍,眷恋……眼睛不算清亮澄净,却能映出我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看得见我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唇,血色殷红。
  这样的人,他说,他喜欢我。
  可是,我怎麽可以得到喜欢呢?得到一个“人”的喜欢?
  有四个字一直在我心底徘徊,不肯离去。
  “柳苏,我是只狐狸。”我想看著他的眼睛说话,最终还是避开了。
  “我知道。”他靠得我再近了些,手也搂得紧了些。
  “人,妖,殊,途。”我又稍微和他离开一点,故意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心底藏著的话,说不清是想让他听得清楚些,还是想让自己听得清楚些。
  “你这是嫌弃我是人族,高攀不起吗?”他挑了眉,低下头和我抵额相对,逼得我不得不看他。
  “何必这麽说,你知我族修数百年才得人形,而我也是修千年,本是我高攀不起。”我本就高攀不起,人与妖,六道轮回终是人为上,妖为下贱。
  “那我就允许你高攀。”他有些激动,墨色的眼睛莹莹发亮。
  “你知道人与妖没有好结果的,从来不同族类结合都没有好结果的。”不要说人和妖,就是人和仙都是不被允许的。
  “没试过怎麽会知道结果呢?我们在一起这麽久,不是一直都平安无事吗?”
  “那怎麽一样?何况,何况…。。”
  “何况什麽?”
  “何况我是男的,人妖结合,阳阳相对,迟早要遭天谴的!”
  “人妖殊途我都不管,还在意什麽男女之别!迟早的事情,等迟早再说!”
  我还想说话,口却又被封住了,什麽玩意!每次不好好说话就开始乱亲。
  我推开柳苏,喘了口气,今天我一定要说清楚,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的。
  柳苏一脸不悦,待又要过来,我一手抵住他,说
  “等等,你可想过,你喜欢我,我可又喜欢你?”
  柳苏霎时间定住了,手也放开了我,脸上的表情如同变幻不定的天色,连续换了几种表情後才定下来,有些犹豫地盯著我问“月华,你可也喜欢我?”
  “若我说不喜欢,你当如何?”
  柳苏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皱了眉像霎时被什麽东西刺痛似的,接著又舒开了眉,带著笑伸手抚了我脸侧又滑落,很温柔,却很凄凉悲伤。
  “我会放开你,我们,会还是,朋友。”说到“朋友”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在颤抖。
  “柳苏,我只回答你一次,你要听好。”
  我看了看天上,月白如华,古寺万物皆寂。
  我再看看柳苏,他全神贯注地看著我,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一个,在他眼里。
  “这就是我的答案。”
  柳苏离我不远,我凑上前去把咬破了的唇和他的重合在一起,便闭上眼睛再也不管了。
  柳苏先是一惊,搂住我後又开始将唇舌和我的,缠缠绵绵在一起,渐吻渐深。
  我咬著他的唇喃喃地说:
  “我也是认真的。”
  喜欢或者不喜欢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也是认真的。
  
   




第十章

  (十)
   银白色的月光,如同一抹烟纱,轻柔地笼罩在信兰寺。
  如果这时有人来,定能看见在这破败的古刹之中,有两个身影纠缠交叠,於神明前做著无礼之事,尽管这神明之前,恐怕发生过比今夜更不敬之事。 
    虽为狐族,想来狐媚之术应该高超才是,不想我却连亲吻都显得极为生涩,实在有负族名。不过柳苏并不见得比我擅长多少,就比我好那麽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但是,就是那麽一点点,就已经足以叫我意乱情迷,温热的唇,灵巧的舌,不著痕迹游走的手,明明似水一般,却如火一样蔓延开来,点燃我最深的灵魂的另一种渴望。
  在这微寒的三月,我竟从头到尾都稍稍发烫。
  柳苏吻至极处,亦是有些情动,紧贴的身体不难察觉他下体的热硬,呼吸渐重,手也开始滑进我的衣襟里,所到之处,都是火热之感。
  既然已经不再逃避心意,也就没有什麽可以扭捏的了,我顺应著他撩起的火,回应著他给予的热情。
  正当我沈醉在愈演愈烈的火势中时,柳苏却突然想起什麽来似地,附到我耳边叫道:“月华…”声音中带沙哑,隐隐听得出忍耐。
  “嗯?”我被他撩拨得有些难受,此时停下来待要听他说些什麽。
  “此处有些阴冷,地上又湿又硬,若是…怕是你会冻著硌著什麽的,”柳苏拥著我说“不如,我们回苏园吧。”
  感受到紧贴的热度,都这个时候却还是想著我,心中不免一暖,就好似他把那双温暖非常的手伸到我胸膛把它捧在手心一样。
  “你都这样了,能忍得到苏园吗?”我故意坏心地搂上他颈项在耳边轻轻地说,身体也故意蹭了上去,他猛地一抖,连往常那麽厚的脸皮都微微红了起来。
  “月华,别逗。”柳苏声音更显沙哑,粗重的呼吸表明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致。
  “我想告诉你,”用手捏捏他红红的脸蛋,这样少见的他真是不能放过“这後面好像有厢房,不过如果你想回苏园也可以;不过…”
  没等我把想嘲笑他的话说出来,就已经被拉著奔到了寺庙的後厢。
  後厢果然有房间,而且看样子也不曾废弃太久,想来此地果真是狐魅妖鬼往常爱来行事的地方。
  柳苏扯著我一关上门就开始压著亲上来,这次情势犹如烈火熊熊,更胜方才,唇齿间诉不清强烈的侵占意味,猛烈地让我连回应的机会都没有。
  我便随著他跌跌撞撞一路亲到了床上,两人的衣衫也从门口一路蜿蜒到了床脚。及至床上,柳苏兴许也是猜到了厢房的以往“用处”,倒知道先用衣服垫上再让我躺上。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上的准备,但是二人已“坦诚相对”,我还是抑制不住跳动比兔子还快的心,一时不察,黑色的狐狸尾巴和耳朵便又露了出来,慌忙中连连暗中施法竟然藏不住,心中又窘迫又懊恼。
  “别藏了,如此便好。”柳苏竟然从我颈间起来,挑起我的尾巴在嘴边温柔吻著,眼神中少了几分爱欲,多了几分深情。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尾巴瞬间窜到全身的血液中去,我夺过尾巴,底气不足地问“你难道不恶心?”
  “不恶心,我喜欢,”柳苏笑著吻了上来,吻过了唇边吻过了眼角又吻过我毛茸茸的耳朵,我闭上眼一动不动地承受著他的亲吻,心底却在微微颤动,直到他的额抵著我的额,说
  “月华,哪样的你我都喜欢,很喜欢。”
  我睁开眼,正正看见他的笑,就像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美好而真心。
  我看著呆了,醉了似地也学著笑了起来,正要笑出声来,柳苏笑著堵住我的嘴,我和他的笑容,在那一刻完全重合在了一起,深深印在了往後的岁月流光中。
  是夜,我和柳苏情深缱绻,抵死缠绵,东方初破晓方相拥朦胧睡去,我记得我还做了个梦,梦里全是柳苏,还有他的笑容。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我一睁眼便对上柳苏的脸。
         “醒了?”他凑过来就著唇边偷了一口,笑得一脸心满意足。
       “笑什麽笑,都这时辰了,再不回去把王管家都急坏了,小心他著急报了官!”看不得他这麽促狭地笑容,你是一脸满足,小爷我可是昨晚腰疼来著。
       “不怕,昨天我跟王伯说过也许不归,不用担心。”柳苏伸手搂实了我,一双贼手在我腰间逡巡,弄得我满不自在。
       “原来你是早有预谋!”昨晚什麽要“回苏园”,合著全是下著套等著我跳呢!
       “不算,不算,我本是想带你踏青完过来看看,想著或许和你故地重游,天色或晚便在这古寺中秉烛夜谈,并不曾想……”柳苏辩白著,说著说著倒自顾笑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他又笑著说“腰酸著吧?来,我帮你揉揉。”
       就著搂我腰的手开始慢慢按起来,力道倒是不轻不重刚刚好,我这腰酸的被他按出舒服来,不免哼哼几句,谁知却听他幽幽说:
       “你再哼哼几句,小心呆会越按越酸。”
       说得我横了他一记又忙闭上嘴,饶是我是妖精,也经不起他现在折腾!
  
  
  往下的日子其实和以前没什麽两样,柳苏依旧喜欢拿我取笑,逗我逗得七窍生烟,也依旧喜欢拿小吃,美酒佳肴与我共尝,邀我一同出游赏景,同我说些有趣或者实在不那麽有趣的见闻……但是恍惚间,又觉得还是与以往不同。就好像从前的日子好似山中的泉水,甘甜清冽,现在,却像是泉水里面再掺兑了蜜糖和酒,既甜蜜又香醇,味道不仅流连在舌头喉间,又徘徊在心尖上。
  我一直以为日子会这样子重复而又不单调地过下去,慢慢期待著这似甜似烈的泉水流淌过生命的每一个以後的时候,这样平静的日子竟开始悄然消失。
  
  
  “挂高点,挂高点!”
  “不对,过来点,过来左边…。”
  “对对对,这个就挂在那里……” 
  苏园的王管家指挥著园里的下人挂灯笼,园里也到处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一片全是喜庆,下人们也忙忙碌碌。
  这是什麽日子?过年好似还太早了吧?我心中暗忖这仗势,若不是过年,那便是……不免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王伯,园里这是怎麽?有什麽喜事吗?”我抓住王伯过来问。
  “哎呀,月华公子,这当然是天大的喜事,我家公子就要娶亲了!”王伯激动地说,一张脸笑成了一块橘子皮。
  哗啦一声,我感觉好似心下有什麽东西崩碎了一般,每片碎片都直直戳进心底,再从另一边翻了出来,再抬头,那些鲜红的缎子就像用这心尖流出来的血染红一样那麽刺眼。
  王伯後来说了什麽我完全没听见,等到回过神来却已到了房里,而太阳居然已经下山了。
  柳苏要娶亲了。
  娶亲。
  我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拿起茶杯却没有水,我捏著杯子呆坐著,捏著捏著觉著手中有些黏腻,低头一看,竟是杯子被我捏进肉里戳出了血,血红似火,更似那大门上红彤彤的灯笼。
  我身上某个地方无比地疼痛,竟然会比受伤流血的手还痛。
  我咬著手揪著那个地方蹲下来,可是为什麽就这样那个地方还是那麽痛,就跟生生要把什麽东西揪出来一样痛?
  
  
  夜里,柳苏回来了。
  原本那夜从信兰寺回来,柳苏就想让我搬去他屋里,无奈我住惯这院子,倒是他顺著我住了进来。
  这时院子里移过来的海棠花早就落了,开始有果子了。我看著他穿过海棠树过来,手上带著一壶酒,清爽俊雅,月牙色的袍子衬得他格外好看。
  “我要成亲了。”这是他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哦,是吗?”我冷冷地笑著,从心都开始颤抖,我真的是很冷。
  “月华,我……”他张口说了几次,却不知向来巧舌如簧的他为何总说不下去,最後举杯斟酒,竟化作淡淡一笑,“是西城张家的小姐。”
  “新娘子漂亮吗?”屋里的灯跳了一下,!!发出声响。
  “貌若天仙。”他动手挑了下灯芯,又把手边的酒喝了。
  “那,便恭喜了。”我笑了笑,也拿他的酒斟了,一饮而尽。
  柳苏没有留下来,而我醉倒在床上,只是因为喝了他一杯酒。





第十一章

  (十一)
      一醉解千愁,醉了,便不想再醒。
      这几天苏园的酒窖成了我最熟悉的地方,女儿红,竹叶青,花雕,桂花酿,百花醴……但凡叫得出的酒这酒窖倒也一种不落,我喝了一轮又一轮,起先还是一杯一杯地喝,接著便是一壶一壶地喝,到最後是一坛子一坛子地喝。
      从前不觉得这劳什子有什麽好喝的,最多爱喝点甜甜的果酒,可是如今方才知道,这酒再涩再苦,倒还要比这心里的苦再淡上几分,这酒再浓再烈,也还要比这心中的情再淡上几分。
      我天天泡在酒里,倒是真的是清醒的少,昏醉的多,有时摇摇晃晃的竟然找不到回房的路,不过这也没什麽紧要的,反正在哪里醉倒了不是醉倒呢,从前没人在乎,现在更加没有。
      喝醉了其实好处蛮多的,起码不用去想什麽伤心难过的事情,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可以归结为喝醉了的难受劲,便不用再每次想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心痛难当。
      我害怕那张脸出现在眼前,那样我就会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我竟然信以为真的那些话。
   我第一次因为我的愚笨而万分後悔,如果不是因为太笨,就不会那麽容易受欺骗,就不会那麽容易就把一颗真心交到一个人手上,最後被人随意丢弃了吧?
  可惜世上没有後悔药这种东西,所以,後悔,是世上最无用的。
  柳苏从那天晚上便没有再出现在我眼前,每天看著苏园的布置,我想,兴许他在忙著娶亲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人人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
  而我,已经不再重要了。不,是或许从来都不重要吧。我笑了一下,手一抖,手里和心一样凉了的酒,洒了一地。
  洒在地上的酒映著天上的月光,闪耀著分外的美丽。
  我蹲下去仔仔细细的看,月亮不见了,隐约中却有一张熟悉的脸。
  真是浪费了。我在心里叹了一句,起身便倒下了。
  
  “月华…”
  我的头痛极了,隐约听见有人远远地唤著我的名,就好似隔了几重山那麽远。
  是谁在唤我?他可知道,我其实是没有名字的。
  “月华,醒醒…。。”
  我感觉被人搂在怀里轻轻晃著,不断叫著我的名,额头唇边,都有温温的触感。那个声音,是属於那个人的,怀抱和亲吻,也是属於那个人的。
  我是在做梦吧?
  我没出息的不想醒过来,害怕一醒过来,就再也做不了这麽美好的梦了。
  可是,胃里好难受,翻江倒海的好似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
  “呕…。。”我一下子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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