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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俗子异闻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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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修低吟着,写完了整首诗,然后把主动权全部交给柳安居,要他自己
  再写一遍。离开了赵修的扶持,柳安居的字又变得奇丑无比。赵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于是又握住柳安居的手,一笔一划地教起来。
  每天两个时辰的练习,终于在四天之后有了一点点效果——也只是比最初好一点点而已。
  “你自己写一遍。”
  赵修敲着宣纸说。
  柳安居听到指示,立刻低下头开始书写。他们两个一个写得聚精会神,一个看得忘乎所以,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站到了他们身边。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两人听到男人低声读出柳安居写下的字时,几乎同时抬起了头。那张温和稳重的脸他们并不陌生,正是新任县令崔谦。
  “在学《诗经》啊,真是不错。不过写字的时候,肩膀还是不这么僵硬比较好。”
  听到崔谦的话,柳安居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右侧肩膀,的确有些酸痛。因为不经常写字,拿起笔来难免紧张。
  县令到自己家里来这种事实在太少发生,柳安居的脑筋转不过来,连行礼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赵修反应得快,刚要下跪却被崔谦扶住。
  “今天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过来,你们不必拘礼,像以前一样就好。”
  不知柳安居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因为县令来到家里被震住了,居然“哦”了一声之后就继续练字。然而赵修觉得崔谦似乎比花灯会那天瘦了不少,而且眉宇间尽是忧虑之色,想必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大人,案件进展地不顺利吗?”
  请崔谦就坐以后,赵修轻声问道。
  他苦笑了一下,沉重地点了点头,说:“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不过我也知道查案的事不可以急于一时,只是刚刚上任就在辖内发生这种大案,压力比较大。”
  上一任县令几乎什么都不做,却安安稳稳度过了十几年。而崔谦刚刚上任一天,就遇到了这种事,不得不说他有点时运不济,连赵修都有点同情他了。
  “大人也不用太过忧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案子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这种半吊子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是赵修实在不善于安慰别人。
  前堂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似乎对此毫无感受的柳安居忽然开了口
  :“要我看,就是那些契丹人干的。”
  “契丹人?”
  崔谦一下子来了精神。然而知道柳安居接下去会说什么的赵修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大人不必听他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没关系,说来听听也无妨,反正我现在一点思路也没有。”
  等你听了肯定会后悔。赵修心里暗暗想道。柳安居果然把那天的傻话重复了一遍,崔谦竟然一下都没有打断他,反而听得很认真。
  “契丹人我倒是见过。服饰有点怪异,身材比汉人健壮一点,不过没有十尺那么夸张,也不像黑熊,更没有狼牙。”
  “这样啊,”柳安居歪着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大人见过波斯人吗?”
  “也见过,波斯人眼窝深陷,鼻梁极高。”
  对于崔谦的耐心,赵修实在自愧不如。柳安居缠着他把那天自己说过的外化人都问了一遍,他一点不耐烦的迹象都没有。
  “崔大人知道的可真多!”
  如果赵修没看错的话,柳安居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脸得意地瞄了他一眼,惹得他莫名地有点生气。
  “到那边练字去吧,别烦着崔大人。”
  “没关系的,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不能就此肯定这件案子是契丹人所为,但是这个凶手一定力气不小,或者习过武。蒋家八口颈骨全部被折断,而且从折断的程度和手法看来,应该出自一人之手,死者身上的淤痕也证明了这一点。”
  赵修点了点头,那天他查看死在下人房的两个婢女时,也有凶手是同一人的感觉。不过赵修也曾习武,深知武功讲究力道方法。如果是习武之人,定会抓住死者的头颅借住腰力向一侧扭断,而不是直接抓着死者的额头向下硬生生掰断。他直觉觉得,那个人应该不会武功。可怕的是,从现场来看,死者死前几乎没有挣扎,凶手一定手法很快。能够用那样的方法一下折断人的颈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根据这几天查访而得的证言,蒋家全家在子时下雨之前与邻居一起回到家里,之后便再无动静。我勘察现场时发现,院内除了你、李三嫂和县衙的人之外,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所以可以肯定,蒋家是在子时下雨到丑时雨停之间被杀害的。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杀害九人,这个凶手看来不简单。”
  听到崔谦的最后一
  句话,赵修才发现自己刚刚感到的不协调是什么。他不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崔谦会记错,忍不住把问题冲口而出。
  


☆、无心的恶言

    “大人,蒋家到底是八口还是九口?”
  “九口,去世的有蒋家老爷,他的大儿子一家四口,小女儿,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家仆,总共九口。”
  崔谦有点疑惑地说。
  “可是大人刚才说蒋家一家八口颈骨全部被折断。”
  “没错,因为蒋家老爷不是颈骨被折断而死。这就是这件案子奇怪之处,凶手杀其他八人用的都是同一手法,唯独杀蒋家老爷的时候,是把他的胸膛撕开,而且拿走了心脏,特别残忍。所以我觉得这件案子很可能是针对蒋家老爷的仇杀。”
  赵修听了点了点头。虽然把人的脖子掰断的杀人方式非常残忍,但对于死者来说,痛苦不过一瞬。跟活活被剖开胸口相比,已经算是慈悲。那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酷刑更加合适。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样做不可呢?不知为什么,剖人胸口,取人心脏这件事对于赵修来说并不感到震惊,而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记忆偏偏像水中的泥鳅一样,滑溜溜的怎么都捕捉不到,让他非常焦躁。
  倒是刚刚一直认真写字的柳安居突然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停下了笔。
  “那就是冤魂索命,肯定是小蝶姐姐的冤魂。”
  柳安居口中的小蝶姐姐姓刘,是蒋家的婢女。蒋家千金的玉梳忽然不见,另一个婢女一口咬定是被小蝶偷走。后来翻查了小蝶的房间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也就不了了之。可是这个小蝶是个性格刚烈的姑娘,竟然因为羞愤而上吊自杀。她的哥哥把蒋家告上了官府,最后得到了赔偿。
  “这件事我在翻阅旧卷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小蝶的哥哥刘顺,会不会认为蒋家仗势欺人,逼死了他妹妹而怀恨在心,因此杀了蒋家全家呢?”
  这件事还是赵修刚到桃源县的时候发生的,这么久旧卷一定不少,这位崔大人竟然在四天内就看了这么多,看来他这几天过得不轻松,怪不得脸色这么苍白。
  “刘顺不就是面条顺吗?”
  柳安居看到赵修向他询问,于是点了点头。
  “面条顺这个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小蝶不是他的亲妹妹,是他爹在外面捡回来的孩子。他爹一死,他就把妹妹卖到蒋家做婢女,还把钱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一分钱都没给妹妹。那时还跟周围的邻居说,把蒋家高上官府就是为了让他们赔银子。他拿了钱以后,立刻娶了媳妇
  ,一点都看不出来因为妹妹死去而伤心。”
  一想起这件事赵修就觉得气愤,妹妹死去不到一个月就成亲办喜酒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妹妹而去报仇呢?而且那个人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就连成亲的喜酒都偷工减料,害得赵修回家拉肚子。
  “是啊,面条顺做的面啊,不劲道又粘牙,汤也没味,这种人肯定不是杀人凶手。不过小红嫂子做的小菜很好吃。”
  赵修和崔谦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费解的表情,怎么也想不明白面做得难吃这件事跟杀人有什么关系。这家伙,单纯是想要抱怨一下面条顺的手艺吧?
  不过这倒提醒了赵修,花灯会那天他也吃了面条顺的超难吃阳春面。
  “大人,我记得李三嫂提过,那天子时突然下雨,很多人都在面条顺的摊位避雨,直到雨停才回家。那么面条顺不就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案发的时候,他不在场吗?”
  “唉,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困扰啊,”崔谦把手置于额头,似乎很头痛的样子,“稍微查出一点线索紧接着就断得彻彻底底,真是举步维艰啊!不过面条顺这条线索我不准备放弃,也许在不经意间可以问出什么来。”
  “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不过几天时间大人已经有了这么多线索,凶手总会被抓到的。”
  “是啊。”
  柳安居在一旁附和道。崔谦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一点,哪知他的下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粉碎了。
  “大人找到那位姑娘了吗?”
  花灯会那晚赵修已经看到崔谦等不到想见的人时那寂寥的身影,可是当时睡在他背上的柳安居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果然如赵修所料,崔谦又开始眉头深锁,唉声叹气。
  “我所思兮在珠崖,愿为比翼浮清池。刚柔合德配二仪,形影一绝长别离。愍予不遘情如携,佳人贻我兰蕙草。何以要之同心鸟,火热水深忧盈抱。申以琬琰夜光宝,卞和既没玉不察。存若流光忽电灭,何为多念独蕴结。”
  崔谦三年前在这桃源县的河畔与那位姑娘相遇,直到今天仍然念念不忘。他后悔当初的自轻,竟然连姑娘的名字都不敢问。如今三年已经过去,那样清丽脱俗的姑娘一定已经有了归宿。那时一心只想取得功名,然而现在却发现错过的人更加令他心痛。
  过了这么久,他早已不抱什么希望,却始终无法
  真的放下。常常对自己说,只要一面就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就已经满足。
  “那么美丽的东西我并不想占为己有。”
  姑娘流丽甜美的声音不时回荡在他耳边,那样无欲无求的人今生恐怕再也无法遇到了。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郁卒起来。
  “遇到了吗?”
  一不小心就犯了文人习性,忘记了说话的对象。崔谦尴尬地摇了摇头。
  “花灯会都没来吗?不会嫁到外县去啦?不过这几年县城好像没有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姑娘啊。”柳安居歪着头说,“会不会是死啦?”
  崔谦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瞪大了眼睛,尽管极力克制,也没能掩饰住他内心的变化。赵修站起身来,照着柳安居的脑袋重重地捶了下去。
  “你这孩子在瞎说什么呀!”
  因为着急而没有控制住力道,赵修的手都麻了。再看柳安居,豆大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下颌。他满含怨恨地看了赵修一眼,就跑出了前堂。
  赵修并没有去追他,而是转向崔谦,不住地帮他道歉。崔谦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不过还是摆着手说:“没关系,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你们不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吵架,他那个年纪自尊心很高的,还是尽快和好吧。今天我就不打扰了。”
  基本可以称得上不欢而散的结果,剩下的残局还是要赵修收拾。他收拾好桌上杂乱的笔墨纸砚,走进东厢。
  柳安居那样说并不恶意,这一点没有人比赵修更加清楚。不过他也知道柳安居在父亲的溺爱之下养成了怎样娇纵的性格——说话做事不考虑别人,虽然没有恶意,但这样的无知本身就足以伤害别人。并不是一切都可以因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够得到原谅,这种没有恶意的行为有时更加无可救药。
  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但是那浅浅的上下起伏的后背却泄露了他现在的行为。赵修过去拉开被子,一瞬间柳安居竟然露出非常恐惧的表情。
  那一下还是打得太重了吧?赵修不禁暗暗后悔。伸手摸摸柳安居的头,果然鼓起了一个大包。叹了口气,他还是坐在了床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说崔大人找的姑娘可能死了。”
  “难道不知道你这么说,崔大人会不开心吗?”
  “我说的
  是实话啊,没去花灯会的话,不是嫁到外县就是死掉了啊!你能保证崔大人要找的姑娘还活着吗?”
  一点认错的打算都没有,居然还学会了强词夺理,赵修更来气了。
  “如果我说你爹已经死了你会开心吗?”
  “我爹才没死,我爹肯定活得好好的,只是有事不能回家而已。”
  “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啊!六年了,有没有一封家书给过你?”
  “你……太过分了。”
  一下子被戳中痛处的柳安居转过身,背对着赵修掩面而泣。
  “很过分吗?我说的是实话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修知道柳安居已经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于是放缓了语气。
  “我爹没死……我爹一定没死……”
  呜咽着的喃喃自语,不知是对赵修说的,还是对他自己。不论别人说什么,柳安居就是不承认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赵修感到一阵心疼,拎起柳安居放在自己的腿上,把他紧紧拥在怀里。
  “崔大人明知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犹如大海捞针,却依然这么费力地去寻找,证明那位姑娘对崔大人来说很重要。就像你爹对你一样重要。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知道吗?”
  虽然没有出声,但是赵修感到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下次见到崔大人要好好地道歉知道吗?”
  “嗯。”
  “疼吗?”
  赵修轻抚着柳安居头上的大包,低声问道。
  “快疼死了。”
  “以后不能打你的头了,本来就是个笨蛋,再打就成痴儿了。”
  听到自己被叫做笨蛋,柳安居抬起头瞄了赵修一眼,一个深呼吸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崔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所以有点生气。”
  


☆、墓地的哭声

    这话听得赵修忍俊不禁,看来柳安居也不是一点进取心都没有,竟然也会为这种事而生气。
  “那我以后都教给你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吧。”
  “小子,还学会得寸进尺了。”
  赵修说着使劲按了一下他头上的大包,痛得柳安居呲牙咧嘴,连连求饶。不过他的头的确伤得不轻,赵修担心时间久了会消不掉,于是煎了活血化瘀的药给他。明明临走时吩咐他喝完药再睡,可是赵修端着药一进东厢,就看见柳安居睡得直流口水。
  “喂,喝了药再睡。”
  闭着眼睛坐起身,柳安居一口把碗里的药喝尽。
  “好苦。”
  他咋了咋舌头,撇着嘴说,随即又倒□去没了动静。
  第二天,柳安居顶着头上的大包上山采药,留下赵修一个人看着百草堂。一上午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悲哀地想到今晚大概又只能吃菜了。上次的鹿肉真是好吃啊!赵修不由得想到。
  看到有人走进百草堂,赵修难得地挤出一脸笑容。
  来人是本镇的更夫张五,他长相极丑,面黑口大,外号赛钟馗。但是他可没有钟馗的一半本领,懒惰又爱占便宜,所以年过不惑仍是个大光棍。他是县城的更夫,却经常在夜里喝得醉醺醺地打更。听到他那个舌头打卷式的声音,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赵道长,求你救救我吧!”
  一看见赵修,赛钟馗就扑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赵修连连后退,可是赛钟馗就是怎么都不肯撒手。若是被清丽可人的少女抱住大腿,赵修恐怕会乐得开花,但是被这么个丑汉抱住,还用熊一样的声音叫着“赵道长”,怎么都像是一场噩梦。
  “我救,我救,我救还不行吗,你先放开!”
  赵修只觉得浑身恶寒连连,只希望赛钟馗赶快放开他。听到赵修的回答,赛钟馗终于放开了双手,被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脸更加丑陋了。能够常年看着自己这张脸,赛钟馗胆子应该很大才对,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赵道长,我也遇上鬼啦!”
  粗糙干燥的声音微微颤抖,听起来非常滑稽。
  “你也看见无缘无故不见的尸体了?”
  赵修挑着眉毛说。孙大有的事他本就不认为是鬼怪所为,应该只是不巧目击了杀人现场而已。这种事按理来说不会连续发生两次来说啊。
  “不是,我看见的跟孙大有不一样,我看见的是女鬼。”赛钟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打更走到城西的时候,看到城墙上趴着一个红衣女鬼。”
  “是不是偷偷翻墙出城的贼啊?”
  这个比跟孙大有遇到一样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女鬼又不是壁虎,干嘛要趴在城墙上,简直就像说在河里被老虎咬了一样。
  “绝对不是,赵道长,那个绝对是女鬼。因为——”赛钟馗咽了一口口水,“我看见那个女鬼的脚就是一堆白骨啊!”
  说到这里赵修就更加肯定赛钟馗看到的不是鬼。如果是鬼,想要出城的话直接穿过去就可以,何必要爬城墙。更何况鬼的样子与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又怎么会是一堆白骨?这个赛钟馗经常在打更的时候喝酒,那晚八成又喝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然后呢?”
  “然后我就天天睡不着觉,总是梦见那个女鬼来杀我啊!那天晚上不是蒋家十三口都被杀了吗?下个就轮到我啦!”
  赵修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西厢拿了宣纸和朱砂。又在纸上写下“合明天帝日敕”六字,做成纸符。他对着纸符轻声念道:“天帝令我,制摄精妖,敢有妖异,惘我良民,冥阳混杂,人见鬼影,伤人魂魄,惊乱精神,神符到处,镇绝鬼门,速去速去,不得留仃,急急奉北帝敕。”
  念咒完毕,他把纸符交到赛钟馗手上。
  “回去贴在门上。”
  “多谢赵道长。”
  赛钟馗就像得到了宝物似的把纸符捧在手里,生怕弄皱了,对着赵修连连鞠躬。
  “你最好再买一付安神汤回去。”
  一听说“买”字,赛钟馗立刻犹豫起来,思前想后说了一句“以后再说”,就离开了百草堂。
  真是的,明明安神汤要比纸符有效得多,一服药才两文钱而已,这个赛钟馗还真不是一般的小气。不过他不想买赵修也没有办法,只能哀叹又失去一笔生意而已。
  “赵修!”
  远远地就听见柳安居急促的脚步声。一进门,柳安居就气喘吁吁地让赵修给自己拿二十文钱。
  “突然要钱买什么?”
  赵修深知柳安居容易受骗上当的个性,想当初他也是轻而易举就骗了柳安居十两银子。
  “买……竹笛……”
  柳安居一手支着柜台喘着粗气说。赵修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上元节的时候他看了百戏班子的表演之后,回家就嚷嚷着要练戴竿,在树林里瞎闹腾,摔了个鼻青脸肿,将近半个月才复原。现在肯定又是看见人家吹竹笛的技艺高超,心血来潮要学习。不过赵修知道他肯定又会半途而废。
  “你又不会吹,还是不要浪费钱了吧?”
  有那个钱还不如买点肉吃,赵修偷偷地想。
  “我就是要!你赶快给我从钱箱里拿二十文钱!”
  柳
  安居听了赵修的话立刻发起脾气来,变了一张脸跺着脚开始耍赖。赵修皱着眉头用手指按住了额头。
  “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
  “不管,我要买竹笛!”
  “一根竹笛二十文太贵了。”
  “不贵!”
  柳安居一耍起脾气来就油盐不进,最后大部分都是以赵修打他一顿收场。不过昨晚才狠狠地收拾过他,赵修今天不想再揍他了。
  “你不就是想要竹笛吗?我给你做一根!”
  赵修怒吼一声,一下子镇住了柳安居。
  “你会?”
  他歪着头,半信半疑地说。
  “会。”
  “能吹出声?”
  “吹不出声叫什么竹笛?”
  “现在就给我做?”
  “现在就给你做,真啰嗦。”
  柳安居听了立刻跑进来抓住赵修的胳膊,一个劲地催他快点。城南便有一片茂密的竹林,要做竹笛首先要选一根合适的竹子。跟隔壁豆腐坊的李三嫂交代一声,他们就一同去了那里。穿过竹林便是大片的孔家墓地,这里显得有些阴森冷清,安静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平时柳安居若是来了这里,铁定战战兢兢地一直喊害怕。不过今天大概因为情绪高涨,一句胆怯的话都没说,反而“这根行不行”、“那根好不好”地问个不停。
  现在时节不对,想找一根适合做竹笛的竹子还真不容易。赵修找了半天才找到根差不多的,于是一刀砍下,准备拿回家。柳安居却忽然神神秘秘地揪住了他的袖口,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赵修,你有没有听见哭声啊?”
  他的声音轻得就像做贼似的。
  “别胡……”
  赵修突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因为他也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声音大概是从孔家墓地的方向传过来的。
  “我听说啊,孔家墓地有个女鬼,一边哭一边说放——我——出——去——”
  看着垂下两手学女鬼的柳安居,赵修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哪有什么女鬼,明明是个男人在哭。”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赵修肯定那绝对不是女人的声音。现在正当午时,竹林里一点妖异的气息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有鬼。
  “可是孔家已经没有后人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那里哭?”
  “也有可能是朋友啊!”
  别害怕了,赵修拉着柳安居的手说。这里空气潮湿,视野不太好,不过走近几步,赵修就看到墓地的西南角似乎站着一个男人。柳安居坚定地认为那个是鬼,一直紧紧地抱着赵修的手臂不放手,脚步轻得像个小
  偷,害得赵修也跟着放轻了脚步。
  也正因为如此,男子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到来,看着眼前的墓碑越哭越伤心。赵修终于看清男子的脸,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崔大人?!”
  男子听闻倏然停止了哭泣,放下手中的汗巾,惊讶地转头望向赵修。意识到自己的丑态被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崔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真……巧啊!”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崔谦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脸色苍白,满面泪痕,现在的他真是一点初登仕途的意气风发都没有。做官做得这么可怜的,赵修还是第一次见。
  “大人在这里……祭拜?”
  听到赵修的话,崔谦又恢复了那泫然欲泣的表情,转身凝视着墓碑点了点头。赵修看到碑上的文字,发现这是三年前去世的孔家千金的墓碑。莫非真的被柳安居说中了,崔谦所要找的姑娘就是孔家千金?
  赵修略显僵硬地转头望向柳安居,正好与他的视线相撞,两人面面相觑。
  


☆、逝去的爱恋

    “我今天去了刘顺的面摊,问他蒋家命案的事。没想到,他的妻子就是我所寻找的姑娘的婢女。本以为终于可以见姑娘一面,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说到伤心处,崔谦竟然毫不遮掩地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与平日谦和稳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赵修这时才知道,崔谦竟是用情如此之深的人。
  三年前,崔谦还是一介书生,家境贫寒,前途未卜。他借住在邻村的亲戚家中,每日都到翠幽山脚下的私学跟着老师学习。从他借住的地方到翠幽山,必须要经过小河上的木桥。然而那天,木桥却被前夜的暴雨冲毁了。
  崔谦不识水性,而且也不能全身湿透地去私学上课。岸边虽有摆渡的船家,但是身无分文的他出不起船资。眼看上课就要迟到,束手无策的崔谦只能站在岸边望着对岸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对他伸出援手的正是孔家千金。直到今日他还记得她那清秀端丽的容颜。白皙纯净的肌肤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如同琥珀一样令人陶醉,一汪清泉似的眼睛比面前的河流更加清澈。然而那双薄薄的珊瑚色的嘴唇却透出一丝倔强,在她的温柔恬静中增添了几分凛然之气。
  一时之间,崔谦就只听得见夏虫的鸣叫声和潺潺的流水声。浓绿重叠的青山,蜿蜒无尽的河流,随波而动的扁舟,与眼前的佳人一起,构成了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一不留神,他就沉浸其中,竟然连礼节都抛诸脑后了。
  “你这穷书生发呆发够了没有?”
  撑船的红衣婢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听到婢女的揶揄,崔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羞红了脸,手都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好。
  “小红性情顽劣,希望公子不要介怀。”
  姑娘清灵透彻的声音乘着暖洋洋的夏风而来,纤细得好像稍微用力便会破碎。在小船轻微的摇晃中,姑娘露出浅浅的笑靥,更令崔谦仿佛置身幻境。
  “穷书生,你是去对岸的书院上课吗?”
  “没错。”
  “哎呀,那间书院每天都‘之乎者也’,吵得我们家姑娘都没有办法安安静静赏花了。”
  红衣婢女摇头晃脑地学着孩童读书的情态,虽然在被对方指责,然而崔谦的心情却比被人夸赞还快乐。
  “姑娘是去翠幽山下的山谷里赏花吗?”
  姑娘轻轻地点了点头。翠幽山下的山谷里开遍兰花,从五月一直到十二月,那里都点缀着柔韧低调的小白花。
  “我家姑娘只要天气好就会去那里赏花。”
  那段山路虽然并不险峻,但是山中也偶尔会有野兽出没,并不适合姑娘家独自前往。
  “既然喜欢谷中的兰花
  ,为什么不在家中栽培一些,这样不就时时可以看到了吗?”
  姑娘听了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公子可知兰花是会幻术的花。”
  “幻术?”
  “是啊。西域幻术能在荷花池中令鲸鱼喷雾翳日,转瞬之间,又变成七尺黄龙。兰花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不过它也是会幻术的。在谷中生长的兰花,每天风吹日晒又无人照料,但是却可以连续盛开七个月,充满生气而又顽强,清丽而不谄媚。但是只要回家种植,不出一个月,兰花的形态和习性就会改变,变得娇贵而又艳丽,每日必须施肥浇水,否则就会一蹶不振。明明是同样的话,只是换个地方,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你说它是不是会幻术?”
  小船已经快要靠岸,一阵夹杂着清香的微风拂过崔谦的脸颊,那是姑娘身上的香气。凉丝丝的、清淡而又持久的香气沁人心脾,那沉静地坐在船头的娇嫩身躯,不正是一朵含秀芬芳的兰花吗?
  “那么美丽的东西我并不想占为己有。”
  轻声低语一句,兰花一样的姑娘轻盈地起身走上河岸。望着她纤细美丽的背影,崔谦却连询问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人家是富家千金,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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