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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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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天把蜡封捏碎了,展开来看。上面就一句话:“四更,摘星楼顶。”
    好诡异,这算什么?约会?挑战?还是……
    ……应该去吗?理智说,扔掉纸团睡觉吧,可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虽然刚才一团黑什么也看不到,飞天却觉得,这纸团肯定是刚才那个零贰号给的。他看过来的眼神……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眼睛和嘴唇……好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应该听说过才是。
    衣服还是穿得好好的,飞天把刚才那个小面具往脸上一扣,从窗子里又跳了出去。
    已经快三更,不跑快点,四更到不了摘星楼顶!飞天回想着刚才那个家伙的动作步伐和身形,还有他与众不同的呼吸吐纳方法……心随念动,脚下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在街巷飞驰!腿脚都像是云浮风掠,根本没有疲累的感觉,也不是急促的动作,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的。
    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他的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也不再有引力,轻飘飘地说不出的欢畅!眼前是层层高墙。一面接着一面,一面比一面高,令人惊诧地、诡异地排列着。……他倒忘了,这摘星楼……就在飞天殿的后面。得,跑回自己家来了。
    这些墙真是奇怪。飞天心中想着,脚下却丝毫不停,快如离弦之箭,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子腾空,轻飘飘越过第一道矮墙。他一手在第二道高墙围沿处搭着,又翻过了第二道墙。腰身斜挫纵过第三道,脚在直壁上一撑,又跃上了第四道墙。
    月光下,摘星楼已经就矗立眼前。心里不是不诧异。在今天白天要是告诉他,他能这么令人咋舌的轻盈灵活,飞天肯定是不相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福至心灵!一下子像是好多东西自己从身体里喷薄出来,根本不经过大脑,身体自己就都一一做出了调配反应!
    上次和舟一起爬这座塔,是他初到此地的第一夜。事隔一月有余,心境却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不觉得自己是莫名地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倒觉得时时处处都显得似曾相识。是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还是前世今生那种说法真的不那样缥缈无据?心里还是有些戒惧,飞天向上攀纵。塔很高,据说是上界最高的建筑。
    陡然间,头顶传下一声轻轻的冷笑。他骇然抬头,一条人影不知何时已在上一层的塔角上,手里倒挽着寒光闪烁的长剑,背光而立,“来得这么晚……”
    飞天喘一口气,在下一层的瓦面上站住,“已经不算慢了。”
    果然是他。零贰。他声音冷冷地,却还是有些耳熟,“刚才给你看了半天的演练,还没有领会贯通?”他手腕轻转,长剑平举,“你的悟性大不如前了。”
    心中突然亮了起来,飞天脱口说道:“杨公子?”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不似刚才那般冷,“才认出来么?”他身形一晃,稳稳站在了飞天身侧,伸手脱下面具,“眼力也变差了。”
    飞天还来不及说话,眼前一花,接着面上一凉,面具也被他摘了去,月光明澄澄地照在脸上。“杨公子你……”
    “叫我行云。”他指尖按在飞天唇边,微微的凉意香气,飞天只觉得心脏又漏跳一拍。
    “杨……行云。”飞天有点不知所措。前次见过面后就再没有遇到,怎么现在这么和颜悦色?为什么叫他来此?
    他不是伶人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功夫?照刚才看,他在台上分明也没有出全力,游刃有余和那人周旋,估计还是有意让飞天多看些,多学些呢!为什么这些又要瞒着星华和辉月呢?
    月光如水,天空中还有异常明亮的星,闪动不确定的寒冷的光。
    飞天跟着他,默不作声地攀到塔顶。杨行云别的一字不提,只是把呼吸吐纳的诀窍细细讲了一遍,然后让飞天试着按他说的法子呼吸。
    飞天肚子里闷着满满的疑问,可是不知道问哪一条。最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身上那条伤痕。真是以前的飞天所伤么?
    他指点飞天,用剑时手腕应该怎么样施力,怎么样提升灵觉,怎么样将身体里蕴蕴不发的天人之力运用至全身。小至听、嗅、看,大至走、跑、跳、纵、驰,还有玄之又玄的,感。像直觉般,没办法解释得清。似乎就是超越了身体感觉之外,一种遥感预知。
    飞天一边听他说明,一边不由自主想到……圣斗士,第七感,小宇宙……杨行云坐下身来,月光映得他面庞手指有如琉璃美玉,好不动人。
    认真的时候,时间似乎飞逝一样地过去。
    “天快亮了。”杨行云停下来,望了一眼东方黑黝黝的山脊,“你回去吧。”
    飞天也觉得奇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夜没睡,竟然一点困倦都不觉得。凌晨的黑暗中,只看到杨行云一双眼晶莹明亮似碎裂的星辰。
    “还不走?”他说。
    “你的伤……”飞天终于问了出来,“我为什么会伤你?”
    杨行云在黑暗中轻声笑,“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么。”
    他不想说?为什么那一天还那样耿耿于怀,现在却释然了?“还……还痛吗?”飞天的手不由自主轻轻按了上去,拉开襟口,虽然四周那样昏暗,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玉白的肌肤上,那一道红色划过的伤痕。
    风中似有若无一声叹息。
    到底他还是没有说。抱着满肚子的不解,飞天轻盈地纵身飞越,感到身体飘飘然,几乎像是没有重量一样。
    杨行云他真的很神秘,现在只知道他是没有恶意的,除这以外,别的还是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一个套着一个。
    飞天回到客舍的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
    已经没时间再睡,好在也不觉得累。提起剑去后园里练武,想着杨行云刚才讲的,慢慢地出剑,回身,飞纵。明明星华教得更久,可是,效果却不如杨行云教了一会儿来得要好要快。
    看来那头斗牛天生不是开班授课的料子。别看他自己打架时那样风卷残云,一教起人来却完全不得其法。
    一路剑法越使越顺手,那剑好像变成手臂的延伸,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力道、速度方向完全心动意至,心中那种快美简直就想大声吼出来,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爆发出来!最后一式跃空下劈,飞天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阳光下黑黑的影子映在青石板地下,如一只搏击长空飞越苍穹的鹰,手中的剑极写意地挥出去,尘沙、草叶受这一剑劲气的激荡,团团滚滚地翻涌起来。
    “好!”有人由衷地赞了一句。
    飞天轻飘飘又极稳当的落在了地上,回过头就看到辉月和星华两个,立在远远的回廊下看着这边。
    飞天有点不大好意思,掸掸有些乱了的袍子,看着他们慢慢走近。
    “飞天真的进步神速。”辉月的目光温柔似水。他穿白色真是无人能及,好一派晓月清风的雅致。
    星华看起来精神也是真好,根本不像是熬过夜的样子。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充满了力量,飞天从来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而且又觉得非常舒畅。他们说的力量……难道就是逐渐盈满身体,越来越强的感觉吗?
    辉月没怎么说话,倒是星华喋喋不休,后来塞了一本册子过来。飞天翻了翻,上面那种扭扭弯弯的字一个都不认得。
    “剑谱啦。”星华大大咧咧地说:“你现在力量和身体都算是恢复不少,基本的剑法也练熟了,可以开始练你以前的剑法了。”
    飞天满脸黑线,“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
    星华愣了愣,“啊?”
    “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星华搔头,表情像是很苦恼,“可是我最近可能有事情……没法再教你。”
    辉月想了想,说道:“也不怕。飞天回去,让舟总管跟你慢慢对著书讲演一下好了,他本身也是剑术高手,不会有问题。不过这上面的剑法不是他那一路……他是以轻灵绵柔见长,你是以力量为主,不过单是演练招式,他应该不成问题。”
    舟总管吗?好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
    辉月这间客舍住了一个多月,突然要走,真有点舍不得。
    飞天也没有什么好收拾,把那个装着双盈剑的盒子抱了,飞天站在夕阳里跟辉月道别,谢谢他这一个月的照顾,他只是微笑。
    坐了车马回去,飞天觉得现在一路小跑回去搞不好比坐车更快。但是……基于从前已经贯彻了二十一年的懒人原则“能坐着不站,能躺着不坐”,还是坐着辉月的马车回去。
    车子驶离的时候,他掀开帘子往回看。这条街和第一次跑来的时候一样。在这里像傻子一样站着,还遇到了杨公子。那时候很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现在……还是不知道路在往什么方向走。不过……跟那时候比,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只是不知道是失去的大,还是得来的大。
    飞天放下帘子,闷闷地向后靠着,百无聊赖,把那个应该是剑谱的东西翻开来看,一个字都不懂。他打开盒子看那把叫做双盈的剑。虽然是外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把剑真的很漂亮。剑身雪亮银光闪烁,剑柄做得十分古雅精致。
    飞天慢慢地摸了一下。飞天以前的剑吗?突然身子轻轻一跳,好像有轻微的电流瞬间通过了身体。好奇怪的感觉。他试着再摸一下,果然,那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比刚才还要强。
    飞天有些眼花头晕,剎那间好像有许许多多的影像掠过眼前。像是幻灯片,更像是浮光掠影。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算难受。飞天索性一把握住了剑柄。耳边“轰”然声响,眼前万花齐飞般地一闪,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引得向前扑了下去。
    一片漆黑。当飞天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四周黑寂静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团死寂!
    好奇怪……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呼吸、视力、听觉、嗅觉都是一片空寂,整个人没个着落之处,难受得胸口气血翻腾!
    忽然远处有微光闪烁,飞天心中一喜,不管是什么,都比这种死沉沉的虚空要好多了。好像身体也感觉到心中的渴望,轻轻地,向前飞移,那光越来越近。
    等到了那光的跟前,飞天突然一呆!
    光晕中包着一个人,睁大了眼看着他这个方向,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张脸好生熟悉,漂亮的眼,美丽的唇,是杨公子杨行云!他身上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嘴唇青紫。飞天瞪大了眼,看他身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那道伤口的位置、长短、深浅……明明已经成为了痕迹的一道伤口,却为什么会这样重又流出血来?就像……就像一道新伤,刚刚被破开割裂,血意四溅,腥味溢满。
    飞天心中恐慌得要命,急着想上去掩盖那道伤,堵住那流血,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身子像是被牢牢捆着。
    忽然听到了声音,一个冷厉的声音说:“杨行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飞天愕然回头,一个男人站在身后,大红衣甲扣着五彩的面具!那是?他心中狂跳!
    那是飞天!那是没有变身前的飞天!那面具那声音那身形,俱是再熟悉不过!这是过去!已经成为过去的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这些?飞天的样子极怪,面具扣得歪斜,头发凌乱,衣袍散皱,下摆被撕破的空隙处,腿间竟然……有情事留下的血污和白浊痕迹!
    飞天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音。明显是被人侵犯过的飞天!被刺伤承受他的怒气的杨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幻象?还是现实?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剑法……竟然一剑杀我不死?”杨公子摇摇晃晃撑起身体,竟然一步一步挨近了飞天。“舍不得杀我么?”杨公子脸上那个笑容妖艳绽开,在血腥中耀人眼目,“你居然会下不了手?不记得谁让你众叛亲离?不记得我刚才做了些什么?”
    飞天的双盈剑缓缓提了起来,眼里带着沉重凝滞不化的寒意与杀气。
    “飞天!”
    辉月?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辉月由背后拦腰抱着飞天,那从来都闲逸安静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气急败坏,“不能杀他!杀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飞天脸上什么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到。只看到那一双眼。就是铁石般坚硬的东西,在那样悲凉愤怒的眼光下,也要碎裂成片片吧。
    “清白?”飞天的声音冷冷的、低低地,“我还有清白?你看看我,我还有清白?辉月……这样的我,你还有什么好眷顾?明明你也……并不在意我。”
    辉月声音哽咽,“飞天……飞天,听我一句,别杀他!”
    飞天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心求死,我为什么不成全他?”
    辉月没有说话,只是抱在飞天腰间的手紧紧扣着不松。
    杨行云的血越流越多,把身上那衣袍全浸成了猩红。他看起来像是马上就会断折了一样,负伤的美丽,反而更加惊心动魄,带着末日狂花的绝望凄厉。
    “哈哈哈哈……”杨行云笑得癫狂,“飞天殿下!辉月殿下!你们高高在上的气派哪里去了?捻死我这么个小人物,竟然还要犹豫再三?”
    辉月将飞天的身子向后一拉,静静站前了一步,“行云,你父亲做的事,并不能归罪在你身上。但你对飞天做的事,终要付出代价。”
    飞天的腿一直在抖。虽然握剑的手那样稳,可是腿一直在抖。
    飞天傻愣愣地看着。那时的杨行云还是散发,飞天也是。这是往事?这是飞天的往事?他正在看飞天的往事?双盈剑上雪亮晶莹,并不像是刚刚刺伤过人。
    辉月又说了句话,没有听清楚。飞天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突然一切的光影、声音消失不见,又归于一片黑寂虚空!
    飞天左顾右盼,仓皇失措。忽然他眼前白光闪动,血光四溅!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来,手脚都像被捆上了,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
    一个男人被双盈剑刺死,正中心口。穿胸而过,是必死的。一脸血污已经看不清长相的尸首,被飞天一脚踢掉。横飞的血肉令人直想作呕。平舟血淋淋地倒卧在一边,气息奄奄。
    飞天心头一下子被揪紧,想抢上去扶他,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像是一场故旧的电影在眼前上演,而他只是一个无助的看客,看着这发生过的历史。
    飞天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双盈剑的记忆吧……记得它尝过的血,记得它令多少人受伤、丧生。这也是飞天的记忆。受伤、被伤、杀人、伤人的记忆。
    飞天眼前晃动的景色又改变了。
    飞天浑身浴血,站在飞天殿大殿的一角。
    “飞天殿下……”站在最前头的横刀而立的人,也是老相识。克伽。
    “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的好。陛下明辨是非,现在也只是让你去解释清楚,何必负隅顽抗?难道殿下不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坐实了罪名么?”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是也不停地粗喘着,身上多处受伤溢血。
    飞天两眼圆睁,“我不是兽妖!我不是!你们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要逼我!?双盈剑是兽族之剑,可是,谁又说能用剑的人就一定是兽妖后裔?我明明是天人!你们为什么要诬陷我!我不是兽妖!奔雷哥哥呢?你怎么可以指挥东战军?奔雷哥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面前逼近的人丛忽然从中分开,一人步伐稳健,缓缓走近。
    “哥哥……”飞天伸出后去,手腕上极深的一道伤,再深半分,恐怕手掌整个都要切了下来,他却好像并不觉得疼,“哥哥……他们要伤我。哥哥……”
    奔雷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应飞天那在空中颤抖的手。“飞天,放下剑,去向天帝解释!”
    “哥哥……”飞天睁大了眼,像是一个无助的迷路的孩子,“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我不是兽……”
    “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不是兽……”
    “哥哥,抱抱我……
    “好疼……哥哥,好疼……”
    飞天胸口像被死死地压着,痛,四分五裂一样地痛。那些血红都被黑暗吞了去,眼前一晃,又出现了一个极大空旷的殿堂。
    还是飞天,一身破败的衣衫,褴褛不堪,沾满了发黑的血污。他身上被长枪刺中,但双盈剑也刺中了那伤他的人。那男人长嘶吼叫,癫狂充满痛楚的声音。
    一个声音急切地喊:“父亲!父亲——”
    是杨行云。他伏在地上,想向这边爬过来。飞天冷冷地笑出来,将剑一拔,那人身子踉跄了几步,颓然倒下似朽木一般。
    杨行云长长地叫了出来:“啊——”
    远远地,有好些人奔过来!辉月抢过来抱着摇摇欲坠的飞天,奔雷算是处惊不变,极镇定的一个。飞天轻轻挥开了辉月的手,将身上那杆扎得极深的长枪,一把拔了下来!
    血如泉涌,猩红满眼。他将那枪向地下一掷杆,“……杨……杨沃迟杀死天帝,反叛作乱,已经伏法……”他呛咳起来,血沫从嘴角向外涌,“奔雷将军……德才兼备,英武明睿……先帝临终口谕,奔雷、将军、为、下一任天帝!”
    大殿下一片可怖的静默。血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面上。
    “……陛下……”他单膝跪倒,“臣效忠于陛下,此心……至死,不渝……”
    一片漆黑。
    第九章
    飞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汉青正在榻旁守候,惊喜地叫出声来,又慌着掩住口,”舟总管,殿下醒来了。”
    飞天有些迷惘。
    发烧了吗?明明没有。他只记得……曾经看到了许多的幻象,一直一直的凄凉,满眼血腥……他是谁?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记忆,却让心这样痛?这痛楚那样真实,要骗自己说,那一切痛与己无关,都骗不过去。觉得好乱……那些乱纷纷的前尘旧事,一点一滴,由细碎而至连贯,渐渐都清晰了起来。他是谁?谁是他?那些事为什么自动自发跑进脑海里,自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飞天头痛地抱着脑袋,身体蜷了起来。
    “殿下不舒服?”汉青着慌起来,“舟总管去送天医,我去请他马上回来。”
    “不要去……”声音虚弱地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汉青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在回来的半途中就晕过去了,这么半天怎么唤也不醒,请天医来看却又说没有什么事,只像是睡着了……舟总管正要说去请辉月殿下来看看您,是不是成年后力量一时调适不来。”
    飞天摇摇头,“不必了。”他只是觉得累。他本身的记忆与刚才的那些幻象,淆乱一团。
    一直觉得自己神智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是在发生着什么事。可是现在却觉得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摸不清。要说那些只是幻觉,或者只是飞天的往事……却为什么……自己却随着那些情景心痛,痛到不能自抑。
    那些交错的,杂乱无章、理不清想不通的情景,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身体上打开一个缺口,硬生生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塞进身体里,分明陌生,可又觉得熟悉,一心想要排斥,却无计可施。那把剑,双盈剑。所有的画面中,都有那把剑,也都有血。
    汉青小心加倍,打起精神服侍。飞天喝了两口水,他又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请天医再来看看妥当。
    飞天摇了摇头。又不是身体生了病,郎中上哪里看出病因来?对了,那把剑!“我的剑呢?”他陷入幻象的包围之前,握着的双盈剑呢?
    汉青嗫嚅低声:“殿下的剑……不知去向。我们把车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是么?真是一桩怪事。可是,难道这些天遇到的哪一件不是怪事了?多这一件也不算多。
    看汉青拧着眉,明净的眼里全是不安,飞天软下口气,“不要紧,许是我迷迷糊糊扔在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鞘子都没有,到哪里带着也不便。”
    汉青还是不能释怀的样子。
    飞天手指轻轻颤了一下。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抽筋?飞天举起手来看手指,汉青忽然说:“舟总管来了。”
    飞天几乎是脱口而出:“请他不用进来,我没什么事。”
    汉青不解地望着他,并没有出去传话,寝殿门口人影闪动,舟总管迈步进来,姿态闲雅,丰神俊逸。飞天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来仔细察看自己的手掌。
    “殿下觉得身上怎么样?”他停在床前,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飞天点个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舟总管哦了一声,虽然没追问,但是那语气中的探询之意,还是让人不得不说实话。
    “昨天星华殿下带我出去……练了会剑。”不算谎话,是去练了会儿剑。虽然,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
    舟总管道:“原来这样。”顿了一顿又说:“殿下的佩剑遗失,还没有找到。”
    飞天抬头,说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拿着也觉得不顺手。”
    不是错觉,手指是真的又自己跳了一跳,虽然轻微,但是那种不自然的弹动……好奇怪。
    舟总管移步坐在床边,执起飞天的腕来把脉。
    飞天倒吓一跳,不知道他还会医术。
    “确实没有什么。”他点头,“只是殿下要好生休养。许是在辉月殿下那里这些天练剑习武太劳累了。”
    汉青在一边点头应是。
    飞天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熬出来的药汤喝了,好在不算太苦。汉青捧了碗出去。
    舟总管忽然说:“相由心生,梦自外起。殿下昏迷中说了些许梦话,都是些旧事。医生也嘱过了,请殿下放宽心,勿以旧怨阻了新路。”
    飞天猛然抬起头来。平舟继续说:“殿下灵体分离,魂魄数十日不在上界,想是去了别处游历吧?倒把梦境做真实,把真实做了幻境,现在一些旧事想了起来,心慌也难免。”
    飞天额上涔涔的全是冷汗,听他的言下之意……“舟总管,你是说我……”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殿下觉得现在的情境似梦,又焉知你原来身处的世界不是一场迷途呢?好在现下殿下终于成人,以后灵体分离这等危险的事情,是再不会轻易发生了。殿下迷茫于外几十日还能回来,实在是大幸,只是忘些事情,错把他乡作故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慢慢想起来,便好了。”
    飞天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手心里的湿湿的黏黏的,一颗心狂跳不止。他说的若是真的话,那就是说,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飞天,实际上便是同一人?而人间的二十一年,才是一场离魂梦魇?
    飞天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舟总管几时出去了。
    “殿下,”汉青坐在脚踏上,仰头看着飞天,“殿下现在真好看……”
    飞天勉强笑笑,“嗯,比先前好看点倒是真的,不过跟其它人比,只算是一般啊。”
    “不是!”汉青突然固执起来,“殿下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飞天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下,真心地笑起来,“嗯……多谢你青眼有加呀……也累了半天了吧,你去歇歇。”
    汉青恋恋不舍,“我好多天没见殿下了,我陪您说说话不好吗?”
    飞天觉得头晕耳鸣的症状好像轻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舒服,可看他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好,好,我们聊一会儿。你坐上来些。”
    飞天拍拍身边,汉青眨眨眼,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过来。他的脸年轻略带稚气,似蕴蓄待放的青嫩花苞,说不出的好看。
    “汉青……到飞天殿多久了?”
    他歪头想了想,“到今年冬天……就两百年了。呀,居然这么久了。”
    他圆睁着眼的样子十分可爱,飞天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汉青成人之后,想做些什么?”
    汉青一字一字认真地说:“我要跟在殿下身边,做最好最好的侍从。”
    这算什么理想啊。飞天摇摇头,“除此以外呢?没有别的想做的事?”
    “嗯,还想……”他有点不大好意思,“想学些医道。”
    “哦?”飞天来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父母都是穷困交加重病去的……”
    他语气有些怆然,飞天有些后悔问这问题,赶紧岔开话头:“那汉青知道不知道关于杨公子的事?他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怎么成了天奴的?”
    汉青想了想:“我只听说杨公子原来是帝都来的,出身很好,可是家里犯了事……”他小声说:“听说是谋逆……还是辉月殿下保他的性命,又一直照拂他。杨公子当年听说剑法也不错,罚做天奴后被废了大半的功力。”
    飞天怔忡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爱怜地搓一把他的头发,“汉青想不想去学医?”飞天虽然不太清楚这里的事,但是以三殿之一的地位,要让汉青去学医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汉青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我是天奴,没资格去学的……”
    飞天问道:“天奴不过是个身分,我难道不能让你去掉这个身分吗?”
    汉青慢慢拉开衣襟,飞天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解衣裳。眼光往一边闪,却无意中,看到他肩膀上烙的印痕。
    一个极狰狞的,青黑的字,烙上去的还是刻上去的?那个字深陷肌理,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异兽,十分可怖。飞天不认识,但是猜得到那是什么字。只以为天奴只是落在户籍上,却没想到是烙在身上。
    “这个去不掉……”汉青声音很低,发了一刻呆,突然又醒过来,把衣服拉上了,“殿下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大家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
    飞天点点头,却说:“你请舟总管过来一趟。”
    汉青应了一声,帮飞天把锦衾整了一把,转身出去请平舟进来。
    支开汉青,和平舟闲谈了两句别的,飞天转回正题上来,“汉青身上那个烙记,能不能去掉?”
    舟总管好像并不好奇这个问题,站在一边,声音、姿态都很平和……淡漠,“一日为奴,终身不得脱。这是铁律,没法子更改。”
    飞天闻言觉得心灰,但又不愿认命,“就没有过能改的先例?”
    他摇了摇头,“没有。”
    汉青……可怜的孩子,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还有杨行云……他身上也有这个印吧?也没有办法么?
    “殿下还是早些歇着。”平舟如是说。
    飞天低头问:“舟总管有绰号唤作无忧剑?”
    他说:“那是旧时朋友送的戏称罢了。”
    飞天沉默了一会儿:“我现在一个字都不认得,实在很荒唐。明天你让人教我识字吧。星华给我一本剑谱,我一点都看不懂,还得请你帮忙。”
    足不出户的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飞天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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