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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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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该死的，我本就该死！”小和尚胡乱捶著他，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落在彼此的衣衫上，“我犯了大罪，该死的是我，是我，不是你们，不是……”
知他痛苦，玄冥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上：“你死了的话，下一辈子我就不能去见你了。而且，还未知道你有没有下一辈子。纵使有下辈子，你我却始终不能相见，那本大神要来作甚？还不如延长你的生命扭转轮回盘，让你生生世世都能忘记从前，平平安安地生活，这才是本大神想做的。占了你这麽久了，也该放你自由了。”
小和尚猛地抬头用力咬住了他的颈项，身子颤抖得不似样。
玄冥任由他去，月夜里，依稀可见那表情是无限宠溺无限纵容，黑夜能视物的眼眸也泛著水一般的柔情：“你这小歹毒，杀了那麽多的神仙，本大神的神宫早已变成冤魂之地了。佛祖老头要本大神要赎罪，让本大神守著那个破宫殿，直至罪孽赎尽为止才能离开，这一次的见面都是本大神苦苦央求他才得来的。哎， 你就忍心把本大神扔在里面吗？”
“……你就那麽想要死吗？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以後找不到你怎麽办？你说该怎麽办？”泪水像永远不会停止般，小和尚哭得胸口抽搐，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说啊，你要我以後怎麽办？”
玄冥伸手去握他的肩：“笨蛋，你以後不会记得我了。以後会有另外的人喜欢你，守护你，但不会是我。我是个混蛋，只会欺负你。没我的精气，你会活不久，而且还不能确保下一辈子的存在，那多吃亏啊！我把精气给了你，你不但能长久，还能正常轮回，这才是大便宜呢！听话，乖一点，来─”
“你别想扔下我！”小和尚猛地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泪水涟涟的苍老面孔上满是坚定，坚定到决绝，就连沙哑的话语也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就算我此刻死，我也不会要你的精气。倘若你固执要给我，那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知道我没有多少天可活了，但就算只剩下一个时辰我都会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陪著我，我们一起赎罪。”小和尚说得急，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换上又开始说下一句，逼得连连咳嗽。玄冥也从怔愣中回神，心疼得忙抽出手揉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小和尚却挥开了他的手：“我一定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我会努力想起你。你不能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你！我们一样能见面，佛祖也不能怪你。”
“我没有了蝶儿，没有了神女，现在只剩下你。如果你也不在了，那我什麽都没有了，那我还活下去做什麽？”小和尚边说边费力地拖著玄冥往神兽走去，却反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小和尚疲惫地至极地躺在他的怀里，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过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从今以後，你不许再作弄我，再也不许对我使什麽消魂术，我不喜欢！”
喜欢就喜欢了，无论是那个人或是这个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都是同一个。
千年的岁月里，知道你孤寂，知道你痛苦，生命或许不长，但就算只剩下一秒，我也会觉得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天色破晓之时，小和尚早已在那个怀抱里沈沈睡去，呼吸平稳绵长，嘴角微微弯起，似在做著甜蜜的梦。
玄冥痴痴地看著他的睡颜，也笑了，只是笑容里莫名透著一抹苍凉。
这纷纷扰扰的凡尘俗世里， 千年、相守、情生、轮回、姻缘，皆是脱不了彼此的羁绊。
无论恨或是爱，其实都是等著我们去体会，体会沧海桑田，体会海枯石烂，体会恍然隔世，也体会天上人间。
纠纠结结，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上穷碧落下穷黄泉，缠绵相守的时光。
许久许久後，天上处处传言纷纷，无缘无故消失了达百年之久的巫山神宫重现世间，而巫山神女却消失了。
又是百年，恢弘的天北神宫一夜之间忽然崩塌殆尽，没有人出没有人进，终成荒凉之地。
同样的，几百年不曾踏出天北一步的冬神玄冥就像从三界蒸发了，从此不知所踪。
年复一年，谁问人间天上是如何？
花谢人去，一切如常。
……………完……………
番外 小狐狸的故事
一年可以忘记一个人，一百年可以忘记很多人，一千年，可以忘记所有人。可两千年後，久到我已忘记自己是谁了却牢牢记得一个人！
我为了他成仙，我为了他寻觅，我也最终为了他变得不是自己。
那年的相见是在那座繁盛的竹林里。彼时的我早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了，那时更是命运多舛，倒霉得不知第几次遇到猎户。被万恶的猎户发现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慌不择路地逃窜，风萧萧地耳边掠过，刮得我耳根生痛，身後的猎户如地狱恶鬼一样穷追不舍。
我没命地狂跑，却猛见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我心里“咯！”的一声，全身顿时凉透了。糟糕，竟然逃到了不好的地方来了！
若要抵达那边竹林，必得过一条横亘著的溪流，溪流水急，水面又阔，最要命的是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掉下去绝对是一命呜呼！对我来说，这一带地方都是禁地，所以我从未到过对面，更从没进去过那片竹林！可此刻，简直是後有恶人前有深溪，正是命中一线，该怎办？眼看著那条溪流越来越近，我急得快抓狂了。
怎麽办？该死的！到底该怎麽办啊？
……
距离越缩越小，深不见底的溪流还是出现在在眼前了。罢了！为了活命，说什麽也得拼一拼了，就算是淹死也好过被宰死！主意打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疾速、後蹬，然後奋力一跃，身子顿时直直撞向对面，一时间心脏怦怦乱跳，只觉无比的惊心动魄！
我根本不敢低头看下面，深恐在半空中就掉了下去。
经历了半空中的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後，老天爷保佑，我的脚终於触到了软软的草地。劫後余生的激动霎时冲上心头，我狂喜的差点要飙泪了，可还没来得欢呼，身後就突然传来一股划破长空的呼啸声。我心头猛地一跳，惨了惨了，我忘了猎户手中的箭了！可还未哀呼完，背脊顿时传来一阵无比尖锐的剧痛，我痛得眼前几乎一黑，就知道被猎人的箭射中了。可丝毫不敢停，死命咬紧牙关忍著巨痛，奋力奔跑，瞅见竹林就在眼前，猛地纵身一跃，倏地窜入了里面！耳边传来对面猎户粗鄙的恶骂：“呸！他奶奶的，竟让这孽畜逃跑了……”
待到身後终於没了脚步声，我才松下紧绷的神经，命是保住了，可我累的连甩尾巴的力气都没了，全身虚脱得只能趴在地上不断地喘著粗气。
歇了下来才感到身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疼得我再也忍不住“嗷嗷”嘶吼！扭著头看到自个儿一滴滴往下流的血，心里顿时怒火冲天，身体稍稍一动，那支箭就在背上晃啊晃的，我立时疼得飙出了眼泪，更是恨不得把那个可恶的猎户给宰了！
哧哧地抽著气好久，我终於有了些许力气，万分艰难地抬头打量周遭，举目都是遮天蔽日的竹林，处处弥漫著水汽烟雾，阴阴森森的，煞是吓人！我顿时又疼又怕，浑身打起战栗来。
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可又实在不敢回头，倘若那个猎人还在，那我这条小命绝对是没了！再说，要回也回不了了，给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再跳一次溪了！
只得忍著痛再休息了一会儿才拖著身子往前走，才动了一下又是疼得要命！
忍忍忍！
“嗷嗷嗷……”我抽著气忍不住嘶鸣，只要走出这个鬼地方就有救了！
越往前走我却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头晕晕眩眩，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气更是越喘越急。
要死了吗？
身体开始僵硬，我倔强撑了一会儿，再也走不动了，四肢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
惨了，好不容易才逃了猎人的追捕，难道我真的要丧命於此吗？
漫天的暗来得极快，我脑袋昏昏沈沈，就在即将闭上眼沈睡的那一刻，耳边幽幽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原来是只红色的小猫啊……哎，怎麽受伤了？”
什麽，叫我小猫？咦，啊！身子蓦然腾空，我浑身立时打了一个激灵，快消散的神智瞬即被身上的疼痛扯回，我使劲瞪大了眼往上看！
入眼的一袭淡墨青衫，一张人脸。是凡人啊！啊，人？！我心里大骇，再也顾不得痛， “嗷嗷嗷” 的开始朝他磨牙，却无丁点儿力气从那个怀抱里挣出来。
要命啊，刚逃了一个又来一个！我流年不利也不用这麽衰吧？
我亮出尖尖的牙刚想朝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时，那人却举起手轻轻摸著我的头说：“别怕，小猫，我不会伤害你，乖，别怕哦……”声音如春风一般和煦，柔柔暖暖的，听起来格外舒服。我一愣，也忘记了要咬他，心里突然就涌起莫名的情绪来。一直以来都是被猎人追杀，这麽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温和对待，虽却不知是福是祸，可冰冷了太久的心还是悄悄地暖了。
“就这样不要动，受的伤很重啊，小猫，你乱跑被猎人发现了吧？ 唉，凡人啊……”那人微敛著眉头看著插在我背上的箭，无奈地叹了口气，抱著我开始往前走。
凡人？他不是人吗？
大感困惑，我气喘吁吁地看他，周遭却突然亮了，晕眩的视线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到一片花开蝶舞绿意盎然之景，鼻间忽而有阵阵的幽香扑鼻。
那人又轻柔说话了：“小猫啊，他们贪图你这身皮毛，你以後可要小心了，见著他们就逃远些，别让他们发现就好。”
我已明确这人不会伤害我了，心里徒涌一阵欢喜，眼睛更是酸酸的，几欲落泪！这麽久以来还从没有过谁会对我这麽好。忍著痛，我挣扎著朝他甩了甩尾巴。
“还没见过这样的小猫啊……”那人低低地笑了，把我放在一片柔软的青草上，我用仅存的几分力气睁大眼认真地打量他。他的眉毛像弯弯的月，眼睛很好看，像山里面那棵长了很多年的果树结的果子一样，乌黑晶亮的，还泛著如水一样柔和的光。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很柔软，像清澈的水一样干干净净。
真好，这个人真好。
他见我盯著他看，轻轻地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头说：“小猫，忍著点啊，可能会疼！”
疼就疼吧，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紧接著背上便传来一阵剧烈尖痛，就好像有另一支箭朝著原来的伤口插了进来，痛到我忍不住凄厉大叫，身体反射性弹起，又重重落下，最终悲惨得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那人放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别怕，拔了就好了，别怕哦……”
……
不知过了多久，我幽幽醒过来时，察觉背上的痛感减缓了，一股温温凉凉的触感覆盖其上。我大脑迟缓了几秒，才想起是他为我拔了那支箭，感动之余也顿时为自己的命运悲嚎！没娘没家，自己单独觅食，还得每天躲避猎人的追杀，如今又要遭受这等苦，简直是天怒人怨！
耳边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没事了，小猫，忍忍就过去了！唉，以後别乱跑了，找个地方好好修炼，成了仙就好了！”
我动了动，才发觉被他捧在手臂上。顿时满头黑线，我有这麽小吗？不过，修炼？成仙？难道他是仙？啊，不会吧？仙？！
可瞬间就想通了，凡人见著我就追杀，哪会像他这样救我啊？不是仙又能是什麽？我歪著头看他，心里忽然汹涌滂湃，假若我成了仙，那麽就有了人形，那我就不用怕猎人了，甚至可以……
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紧闭上了眼。却想著他温柔好看的笑容，心里慢慢热了，竟觉有一束火苗在身体内燃烧一样……
“小猫，睁开眼来，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星星啊！”那人轻轻地碰了碰我的眼角，我睁了眼，他嘴角噙这一抹笑，温雅如风。
我怔愣须臾，一瞬间心里却酸了，再也挡不住当胸热潮，伸出舌头去舔那只白皙如玉的手，他的手很滑，和身体一样的暖。
“呵呵……”他笑了起来，把我放下地面：“走走，看是不是还很疼。”我顺从地动了动腿，虽然姿势还是奇怪无比，但疼意真的了大半。
“过几天伤口就会结疤了，只要别再让猎人碰到就行。好了，走吧，以後要小心点啊！”他伸手指著前方的绿草半掩的小道。
我一惊，抬头看他。他要我走吗？
“小猫，”他看出了我的不舍，蹲下来，亲昵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不舍得我吗？呵呵，你还得走啊，我是为了你好。”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过，眼眶渐渐湿了。他要我走了，可我舍不得他啊！
“以後就好好修炼，将来做个慈悲的神仙！”
做个慈悲的神仙吗？这是他想要我做的吗？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他。
“小猫啊，你这麽小，可修仙之路很艰难，你得坚持下去，别放弃哦！”天很明，那人的话似低沈的琴音，让我瞬间坚定了自己。好，我听你的话，好好修炼，即使百年千年，我也一定要成仙！不过，那是以後的事，我现在可不舍得走！
我摇摇尾巴，看著他含笑的面容一阵，计上心头，忽然就颤颤著身子朝他扑过去。我就不走，看你怎麽赶我！
他一惊，忙不迭地伸手接住我，颇感无奈地说：“你怎麽……唉，要是弄到伤口怎麽办？”
他的怀抱可真温暖，我抓紧他的衣服，赖在他的怀里窃喜，舒服得直想长叹。
他真的彻底对我没辙了，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好吧，那你就先留在我身边吧，不过，”他有些苦恼地拧起了眉头，似乎在斟酌词句：“这儿，不太安宁。会经常有个，嗯，脾气不好的人来捣乱，所以我先得把你藏好。只是，唉，我担心瞒不过他。”
看著那隆起的眉头，我很想帮他抚平。“他”是谁？会让他这麽烦恼？正想著，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沈缓的兽吼，我浑身打了个战栗。这、这、这是什麽鬼声音？
而他却慌张起来，急急把我往他怀里塞，可又怕扯痛我的伤口，又拿出来手忙脚乱的往身後藏。可似乎来不及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近在咫尺响起：“本大神看见了，你以为你藏得住吗？”
我立刻感到他的背脊僵硬了，我趴在他的背上困惑地探出脑袋。到底是谁会让他这麽害怕啊？可一瞅见那人，我惊呆了。紫、紫的？
那人也看见了我，一挑眉，特鄙夷道：“你从哪儿拎回这个东西的？”
我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听到他软软闷闷的声音：“神君，它受伤了。”
神君？我滴溜溜地转动著眼珠看著那人。难不成，这人就是脾气不好的那人？
那人似乎很不耐烦，蹙起了眉头：“你拎回来的东西有哪个是好的，每一个不是受伤就是残废，专拣些没用的东西回来，看了心烦！”
什麽？残废？我我我我残废？我不过受了一箭罢了，哪儿残废了？
他小心翼翼把我从背上拿下来，抱进了怀里，有些忐忑地问：“神君，你、你、你不会对它做什麽吧？”
“你说呢？本大神的心肠不好！”那人翘高了鼻孔嗤道。
他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是不太好。”
那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朝我们走近两步，忽然狞笑起来：“本大神要剥了他的皮！”
什麽？我大骇，险些从他的怀抱里滚出来。这人怎麽和那个猎户一样坏啊？
他更是惊恐，狠瞪了那人好一会儿，抱著我忽然转身就跑。那人却迅速追了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脸色阴沈地说：“你可真大胆，竟然在本大神的眼皮下逃跑？”
我瞅瞅他，瞅瞅那人，然後使劲瞅著那只手，猛地窜起身朝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待舌头触到了血腥味後赶紧缩回了身子，卷成一团埋在他的怀里。
管你什麽本大神，我就是要咬你，看你还敢不敢剥我的皮！
那人一愣，未料到我会有如此举动。他更是傻眼了，直直对上我得意的眼神，动了动嘴巴一时间无言。我心里刹那间凉了，不会吧？难不成真的要把我剥皮？
那人说话了，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样，那样的阴狠：“敢咬本大神？看来是不想活了！”大手一把劈过来就要将我从他怀里揪出来。他一急，忙侧身避了去，大叫一声：“神君！”
大手在半空中堪堪顿住，那人眼里结满了寒霜：“你想保他的命吗？”
他悄悄往後退，唯唯诺诺地哀求：“神君，您就饶了它吧，它刚收了伤，性情还不稳定，所以才会冒犯了你。小仙愿代它受罚，您可千万别剥了它的皮啊！”
我心一震，他在为了我求情吗？
“是吗？”那人的声音平平无波，我却听得出有风雨欲来之兆。
他也察觉了，提防地盯著他。好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来，把我放下地面，然後又缓缓直起身来。我满头雾水地看他，他朝我眨了眨眼，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什麽意思，就见他飞身朝那人扑去。
那人猝不及防，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他紧紧压住那人，回头焦急地朝我喊道：“小猫，快跑，快跑，快！”
原来他……我仓促回神，撒开脚丫子专拣草丛茂密荆棘多的地方钻去。
身後隐隐传来那人气急败坏的咆哮：“你给本大神滚下去！”
“不！我不许你伤害他！”
“……”
“神君，你的手，流血了……”
“那个畜生……”
“神君，你别动，小仙等会儿帮你包扎……”
“好，那本大神就剥了你的皮！”
“……”
……
我头皮一麻，心里後悔莫及，忙转过身去。只见远处草地上有两个交叠的身影，他骑在那人身上，额头死抵住那人的胸口。
那人又发话了，带著无比的僵硬：“再不滚下去本大神就把你的花花草草全毁了……”
“你已经毁了差不多了……”谁忽然恼怒地说。
“你……”
“你不能再伤害它们了……”
“混账！竟敢威胁本大神？”
“……”
“你以为本大神没法子把那它找回？”
“你……”
我心底一沈，无暇再听，赶紧逃了。
在山里提心吊胆地躲了十几天後，伤口也终於愈合了，我还是忍不住回去找他了。凭著记忆循著之前的路线，不用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那个地方。我躲在草丛里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没那人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才想蹦出来，却一下子被人抱了起来，熟悉的感觉……我回头，果然是他。
他一脸欣喜：“你没事啊？太好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骗我的。”话毕，小心翻过我的背来瞧，这会儿嘴角都翘了起来：“伤口好了，没事了……”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纯净的笑容，心脏忽然就如大海里的孤舟颠来颠去，简直要颠出口来。热劲儿冲了上来，再也忍不住，昏头昏脑的往他怀抱深处使劲钻去。
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我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他又笑了，把我抱远了些。我挥著爪子不依不饶，他却一脸严肃的说：“小猫，你得走了。”
我呆了，僵滞了所有的动作。
“和我呆在一起不好，那会养成你依赖的习惯。听话，去好好修仙，以後就能好好生活，不用到处躲了。”
我默默地看著他，不知为什麽突然很想咬他一口，可最终没咬，只是在他手里挣扎。
他懂了，把我放下来，轻轻说道：“小猫，我也舍不得你……可……”他想说什麽到底还是没有说完，只是微叹了一口气。
我立刻想到那个全身发紫的人。强忍住胸口汩汩冒出的酸意，我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尾巴却万分不舍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去。
走就走，等我以後成了仙就回来找你，到时任你赶也赶不走！
中途我忍不住回头来看他，他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我。我飞快地转回了头。走了几步又实在忍不住回头，他还在，一袭青衫飘动，正对著我挥手
我越来越远，咬咬牙再一次回头时，他仍旧站在那儿。我眼里的泪光开始闪闪了，有了一种想飞奔回去的冲动，可最终还是硬硬压下冲动，刚想转过身去，却见他身後飞来一只巨大蓝蝴蝶，竟比一般的大许多，一圈一圈地在他头顶盘旋，倏然间，蝴蝶不见了，赫然出现一名蓝衣女子！
我一愣，瞬间便明白了，那肯定也是仙！
那女子在他身边转了几圈，一下子跳开，捂著鼻子厌恶道：“喂，你怎麽惹了一身狐臊味啊？难闻死了！”女子声音脆生生的，一字一字飘进我的耳里，让我一下子想起山里面整天唱歌的百谷鸟，吱吱喳喳吵死了。
简直可恶极了，竟敢说我的味道难闻？！哼！
我用力地磨了磨牙齿，狠下心转身就走。等我成了仙，我绝对把你这只蓝蝴蝶变成黑蝴蝶！哼哼哼哼！
身後那人宠溺的笑随风隐隐约约传来：“那是只很可爱的小猫……看，就在那儿。哎，走了啊？”
“哪有什麽小猫，分明就是只臭狐狸！”
臭臭臭臭你的头！我咬牙切齿，走得越来越快，恨不得立时成仙！
女子嗤道：“空哥哥，我真的受不了你，总是乱发慈悲……”
“蝶儿啊……”悠悠的声音无奈且绵长，
……
我越走越远，身後的声音越来越小，终於连仅有的余音都消散在风里……
千年後，我枕在他人膝下不断承欢，费尽苦心终於得以过早成仙。
只是，想不到，人间天界早已是沧海桑田。千年，亦不过逢春白雪，转瞬消融。
那个最好心肠最慈悲的人，却成了弑神的魔。
番外 蝴蝶
阳春三月，风暖烟淡。
凡间，巷陌长街人来人往，喧声笑谈。
街的一头，男人牵著一个小小的人儿缓缓走来。
目光不时偶尔掠一下前方，更多的是落在身旁安静的小人儿身上。
亦只有在那时，那一贯淡漠的神情才会露出温暖之色。
小人儿身高才及男人的腰际，柔软的小手被莹白的大手包裹著，不露出一丝缝隙，就像原本是生在里面的。水玉般晶莹的大眼圆滚滚，带著些好奇怯怯地左右张望，完全没有平常小毛头该有的好动劲儿。
一大一小，这麽的与环境不衬。
行人见著了无不窃窃私语，尤其是诧异那一头奇异的紫发。
一路走来，那深沈的眼里始终只有自己身边的人，男人像和周遭的世界隔绝了，眼里看不到耳里更听不到丝毫的喧闹。
阳光的白，身上的紫，过分的安静，看不透的清愁不经意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样繁闹的街头似乎是徒劳了，散不去半分。
风吹来，大手不自觉收紧。
小人儿偷偷抬头仰望，小动物一般的眼神透著疑惑不解，但很快目光仍会被周遭热闹之景吸引去。
男人知道一切，知道他的眼神里带著陌生，也只待那张小脸转了去，才会低头默默地看他。
清透的黑眸里隐现的灼热，仿佛能融化落雪飞絮，深深浅浅地显露了埋藏的思绪。
有多少年了？这样子有多少年了？！
如此的寻觅等待，真的多到数不清了。
不曾再骄傲不曾再跋扈，那些模糊虚幻的往事也都过去很久很久，可还是会无数次想起。
走在这样长长的凡间路上，便徒然生出一种错觉，就像走在三生石上。
前世今生，死亡轮回，就像宿命。
一切都存在过。
“咚咚咚……”
“咚咚咚……”
幽远清越的响声错身而过，绵绵细细传入耳中，小人儿不自觉停下，转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看著那逐渐远去的红漆小鼓。
男人顺著他的目光看去，空中轻巧旋动的物事便落入眼中。
有那麽的一点点期待，男人问：“想要吗？”
小人儿仰起细细的头望著他，大眼霎时闪动的喜悦一接触到那温柔的目光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终，似疾速闪逝的流星。
“想要的话，我去买。”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依旧透出数不清的温柔。
小人儿却飞快地摇了摇头，缩了缩被握紧的手，。
男人默默地看著发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也不说话了，只是微微用力握紧了那只欲退缩的小手又缓步往前行。
果然，还是不行。
说书的小摊子围满了人，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著各种奇闻轶事。从乡间到朝野，从三皇到五帝，什麽都说了个遍，水里游的，陆上走的，还有天上飞的神仙鬼怪无一不扯上关系。说得兴起之时却戛然而止，勾了勾手指头凑近脑袋神神秘秘地描绘几百年前天界发生的大事。谁谁成了魔，是如何的残忍对待天神，天界佛祖又是如何的了得，大手一挥立时使魔物魂飞魄散……
说书人的大嗓门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万分，好像那是一个发生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事。
周围的人听得分外认真，脸色时惊时暗。
末了有人追著问，那天神如何了？说书人冷笑瞥了他一眼，执起茶壶往喉咙倒了几口水，才抹抹嘴角，眯起一双精光倏闪的狐狸眼慢悠悠地说：“神没有了心还能怎样？死了呗！”
一大群的听书人便哗然大惊。
小人儿呆呆地站在人群外，歪著脑袋，大眼睛一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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