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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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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阳眉目微动,黑眸教秋天浸染上秋色迷蒙:“我十五岁之前,便一直住在这里。”

“啊——”我眉心讶异一片,豁然回头,“你不是太子吗?怎么会在这里住过?”

“我父皇母后便是在这里初遇,我小时被送至这里习武,十五岁时才离开。”

我记得皇帝在落冥寨的时候说过,他和楚湛因受伤在山中偶遇冷筠宁,没想到他们相遇的那地方竟是这非原堂未名园,人生真是巧合甚多,少年皇帝和少年楚湛,竟能误打误撞,过了这未名幽林。我抬眸迎风问道:“教你武功的,便是这天山四绝中的‘武’吗?”

祈阳略愣,眼底掠过一抹疑惑霎时又回复平静,微微颔首道:“我在这未名园呆了十多年,学会了非原堂所有的武功。十五岁那年,师父将毕生内力尽数传给了我,便失踪了。只是偶尔还会送信一封,信上只书一个‘逍’字。”

天山四绝,一人逍遥,一人淡泊,还有一人……死,倒不知这剩下的天山第二绝“文”,又是何方人士呢?我遥看北方,那是天山所在之处,不由得扬起满心好奇,能孕育出如冷筠宁那一般女子,及天山四绝的地方,究竟是何种样子?是不是如同听起来一般,白色天际,玉色雕栏,如临仙境?

正想着,路旁的景物换了个遍,马蹄已经踏出了幽林,步上大路。视野开朗起来,追驰带着我和祈阳,一路跋山涉水。夕阳沉没入天际,水雾浸山,崎岖山路尽处,小镇显现出其中一角。马蹄声停之处,客栈灯起,人家稀疏。祈阳起身下马,将缰绳交于一旁的小二手中,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转身迈步向立在客栈门厅内的我,拍拍衣襟上的灰尘,平声道:“在这边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我紧咬着唇,眼里弥漫起焦急颜色:“来得及吗?”

祈阳定定看我,眼眸略沉,泛起一片坚定:“来得及。”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一直绷着的神经略松了几分。

简单的晚饭过后,祈阳送我到客房外,视线瞬也不瞬地捉住我淡道:“好好休息,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我便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我勉强笑了笑,点头答应,心里却不由想道,我的身体可是接受过现代医疗的熏陶的,哪有这么容易便有事?我微微蹲身,平声道:“今日多谢。”

祈阳不置一言,却皱起一双带了回旋的剑眉,点了头便迈步入了隔壁客房。

更深露重,人还未眠。秋时将尽,冷气渐浓。月上柳梢,泠泠的月色透过帘布射入床边,映得我脸上一片雪色。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不时映起这几日内的点点滴滴,皇帝圣意难测的表情,锁儿绝艳却没有血色的小脸,印炎死前满怀狠意的双眼,还有祈阳,看我时那复杂难以了明的眼神,越想脑中越是混乱。我把自己整个蒙入被褥,闭眸假寐,开始在心中数山羊。

良久,孤灯暗停,我终于伴着月色入梦。

梦里是一片混沌之色,我的眼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全身好像都浸在热水中,好热好热,我甚至能感觉到额上的汗水滴滴泌出。难受……好难受……耳边,我的嘤咛之声愈显清晰。我在床上翻个不停,本是深凉的秋,被褥却早已被我踢至脚际。

有精实的手臂将我拉起,大手抚上我的额头,他的手有着不凉的热度,但与我现在所承受的灼热相比,却显得如夏日微风一样清凉。我强撑起眼眸,透过涔涔的汗水看向揽住我的人。他的脸晕在一片月色中,如若蒙了一团雾气化了开去,我看不真切,只好越发地瞪大眼睛,好久好久,竟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

“安羿。”

揽着我的臂膀一僵,来人浅蹙眉心,手臂轻放轻轻将我置于床上,转身便要踏门而去。我倏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紧紧拽在手心里:“安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叫到最后,我已经哭了起来。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随着汗水滴滴浸入床缦之中,化开了一片水渍。来人略一征忡,无奈坐下,我的身体落出他被夜色浸凉的怀里,有宽实的掌轻拍我的背脊,动作笨拙却又认真:“好,我不走。”

我哭个不停,背上的手也拍个不停,我埋首进他怀里,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安羿……你救救安心,救救她啊……那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要像不要我一样,不要她,好不好?”

“好,我会救她,”背后的动作未停,他坚定出声,伸手拉过被褥将我和他紧紧裹住。我只觉得身子瞬间如同进了火炉,抗拒地伸手推开被子,迷糊不清喃道:“不要,好热。”

身旁的人一个翻身,将我整个人压进床榻,被子也随即罩了上来。他的体温,加上被子的包裹,让我身上的汗水迅速染湿了衣衫。汗水涔涔,渐渐带走了脑海中的那一团混乱,神志也逐渐清明起来。月色闲照下,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面孔。

是祈阳!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可是压在我身上的身躯实在是过于庞大,挣扎了半天也动不了。我抬头看向祈阳,他的脸背着窗外投进的月色,陷落在一片阴影中,只依稀辨得清轮廓。我凝眉憋唇,愤愤道:“你放开……”

祈阳不语,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我僵硬发烫的身躯。我的脸旁不足一寸之处,就是他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有属于他的男性呼吸,不时地拂过我额际的鬓发。我又羞又恼,提力挥手朝他的脸就是一拳。祈阳毫不费力地把我的手臂劫下压在身后,终于开口,声音里却还是掺了冰至深处的冷意:“你受了风寒,出了汗才会好。”

天上夜色浓透,身上烫意厚重未消。祈阳坚实的手臂紧紧贴在我的身上,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更是热得烫人,我身上的汗水越泌越多,锦丝绣衣已经从里至外湿透,黏在身上如同裹了一层油膜。我挣扎着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快放开我,听到没——快放开啊你……”

“别动,”祈阳唇间溢出两字,我的耳朵瞬时捕捉到了他一丝杂乱在冷漠中的情绪。

我陡然抬眸,恰好撞上他黑瞳底处,那隐隐泛着的两簇暗焰。月色转了个弯打进他的眼底,平添了一抹阴魅。有温热的唇不时触到我的额上发间,虽没有贴上却暧昧至极。陌生的气息燃在我的他紧贴的身体缝隙中,如同一团火焰把我从头到脚点燃,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陡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我在心里把自己踩了个稀巴烂,该死的,我乱动个什么劲?

我安静了下来,强迫自己放松身子安然躺着,不再挣扎。祈阳觉察了我的不再抵抗,紧揽着我的臂也松了几分,却仍是没有放手。他看我,眸内、唇边尽是淡淡漠意,又使我如同见到了寒霜冰雪。我紧抿着唇,低垂眼帘避开他的视线,心中却安定了不少。至少,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

第五十章 景兰之约

月色映着床上的人影,慢慢淡下天际。东方渐露鱼肚白,曙色渐明,划开夜色黑沉。清脆的乡间鸟儿鸣啼阵阵,清晨的第一声招呼击开我睡眼朦胧。我呢喃出声,下意识地伸手遮住扰我清梦的晨光,手背却沾上一抹柔软的湿热。我陡然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清醒了十分。耳边清晰有力的男性心跳声,霍地唤起了昨晚残破的记忆,手下一用力,我一把推开了身边温热的躯体,整个人退到墙边。

怎么会?我在那种情况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祈阳悠悠睁开那双阴沉的眼,直起身子坐在床头,眉峰旋起,一脸平静地伸手抚上我的额头,待探到那属于正常的温度后,也只淡淡看我一眼,扯唇道:“没事了。”语至末梢,竟好似松了一口气。

他手上有略过高过我额的热意,隐隐停留在额上。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是该骂他昨晚的无礼,还是应该对他说声谢谢。

“昨晚得罪。”

“啊——”我陡然抬眸,恰看到祈阳背着身子立在床边整理他略显凌乱的衣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话里意味不明,脑筋便也一时转不过弯。

祈阳没有多言,魁阔身形疾步,大步流星出了门去。我呆怔片刻,指尖触到了湿透的枕席,水渍连魅,是汗水吗?不,我记得,昨晚,是我自己在哭。是我,哭着对祈阳喊安羿的名字,声声入心。

安羿,你看,我还是在病痛时,会想起你。

我轻抚上额头,触到手心里一片温热,不由苦笑,这个身体,一点风吹雨淋便会生病,倒是越来越娇弱了呢。

桃林依旧。

三日之后,感业寺黑漆的桧木门外,几个和尚持棍而立,迎上我急奔向上的脚步。

“施主请留步,”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双手和十,走上前挡在感业寺门前,“寺内目前正在整修,今日不方便进入,还请施言改日再来。”

我抬眸看向寺内,往日的烟雾缭绕今天的确不见了踪影,可是我怎么能改日,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啊,我怎么能改日?我急声道:“我见你们方丈有要事。还请通融。”

小和尚微微摇头,双目低垂下去:“不可。”

“你……”我急得跺脚,抬步便要硬闯,一只手倏地伸出截了上来,死死拽住我的腕际。祈阳将我拖到一旁,眼里一片冷意,淡道:“佛门之地,不要乱来。”

我抬头直视他的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又急又恨,两天前他硬是说我身体不适,逼着我留在那个小镇上休息了一天,这才耽搁了时间。我眼一横,瞪他道:“你难道不知道时间不多了吗?从这边回去邰州至少也得三天,三天啊……”锁儿的性命,如今不过五天而以。

我真的好怕,好怕,若是锁儿有事,我该如何?

祈阳脸色一沉,映在感业寺细密桃林间,更显得眸色阴了几分,他放开我的腕,径直走到感业寺那群和尚前,低语几句。我听不真切,只看到那群和尚脸色一僵,便自动让开了道路。

“你刚刚跟那些和尚说了什么?”我一路疾步拾阶而上,诧异问道。

祈阳眼里无澜:“我说,若不想让楚桐大闹感业寺的事再发生一次,便让路。”

原来感业寺整顿一事竟是因我而起,我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脚步愈急踏过普光殿,来到方丈住的休佛堂外。休佛堂外一处旖旎秋色,倒似染了佛性的淡然。我和祈阳循着小径辗转而过,却不料想仍是被拦了下来。

上次和蓦然星火路过这感业寺时,见到的便是眼前这个小和尚。我疾步上前道:“麻烦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要见你们方丈。”

小和尚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气势凌人的祈阳,摇头开口:“施主,师父他今日有客,还请改天再来。”

改天,又是改天。我一绕过挡在身前的人径直往休佛堂内走去,小和尚急冲冲追了上来,边拦边说:“施主,您还是请回吧。”

我没有听他废话,闯进了休佛堂,休佛堂内几张香桌,一个簿团,竟空无一人。我急得满头大汗,猛地转身瞪向紧追在后的小和尚,眼瞳深潋:“你师父呢?”

小和尚被我脸上的厉意吓得呆了。我冷冷盯着他,指甲紧掐进了肉里:“快说,你师父呢?”眼里不觉已经涩意一片。

小和尚终于醒悟了过来,伸出手指指向我身后,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通往休佛堂后院的小门敞开着,几阵秋风便从那里拂了进来。我从小门急急而过,绕过一片青翠林丛,便听到林木深处青石长阶上,那一阵轻微的茶盏轻叩,夹杂着两个细微不明的人声。

我听出来了,其中有一个是老方丈苍老缓顿的声音,而另一个,润如碧水,听到我耳里,竟蓦地有点熟悉之感。

我疾步迈上长阶,氤氲茶香愈浓,沁人心脾。但我此刻哪有心思享受这寺庙中难得的静谧。微绕两转,两个身影出现在莹莹绿地上,一人着了月白锦锻,背身向我,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剪了阳光,投下长立阴影。另一人,蝉衣罩身,眉目含笑,正静坐在石桌旁轻辗温茶。

我听到自己焦急的声音响起:“方丈——”

老方丈敛眸淡笑,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朝我递来,满目笑容盈上翠意:“施主,今日老纳有客在,恐怕不便见姑娘。”

天空幽蓝如海,泛着蒙蒙云雾,我恨恨地咬了咬牙,看向背立向我的男人,强压下心头焦灼,平声开口:“这位公子,可否——”

“姑娘,”月白剪影微动,冉冉起身,温朗目光投进我的眼里,淡淡轻笑,“我们又见面了。”

我的脚步一踉跄,祈阳本能地伸手扶住我略倾的身体,顺着我的视线投向那立在茶香氤氲的男子。

“他是谁?”祈阳略一回眸,淡声问道。

我不出声,定在原处。待再转头看他时,眼里已经蒙上一层水意。

月白身影缓步走下阶梯,立定在我身前,唇角漾起一抹明朗微笑:“姑娘想必又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姑娘所认识之人。”

这人对我说出了多么显而易见却又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我抬起泪光朦胧的脸看他,看向他那抹明朗如月的笑容,看向他那双清雅如水的眼,好半响好半响,才费力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有一张与安羿一模一样的脸而以,只是一张脸,而以。

老方丈走上前来,淡淡笑说:“原来列公子与夏姑娘早就认识。”

身前的男人笑了,如秋风细雨,和煦春风:“宣王大婚那日,在下进都城观礼,曾与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我痴痴地看着他,泪流了一脸,好想要把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却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我不舍,我真的好不舍。安羿,你怎么会如此聪明?你是想在这个世界上,留这样一张与你无二的容颜,让我在想你时,有物可解忧吗?可是,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怎么会分不清楚?你怎么会用这样有礼的眼神看我?你怎么会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跟我说话?而且,你怎么会叫我——姑娘?

“姑娘此来,有何要事?”老方丈慈目微笑,双手合十,打断我痴痴望向身前男子的眼神,我回神过来,对,有要事?我急急开口:“方丈,您可知道那锦囊中写的是什么?

老方丈脸上微笑不减,仿佛一切都了然在胸,却又缓缓摇头道:“老纳不知。锦囊乃是祟怀师兄所授,老纳也未曾细看。”

他说一字,我的唇色便减一分,直到最后,脸也几尽苍白:“老方丈,那你可知,祟怀师父如今身在何处?怎样才可以找到他?”

“上次姑娘到时老纳已经提过,师兄他如今乃是闲云野鹤,行踪未明。不过姑娘昨日不来,明日不来,偏选了今日来,倒也算是姑娘之幸了。”

我骤然抬眸,顿声道:“师父有何办法?”

老方丈笑一笑,转眸看向一旁的白衫男子,眼里清明一片。我顺着视线,眼光置于那个一脸温笑的如玉男子身上,我昨日不来,明日不来,偏选了今日来,便是因为,今日能遇见他吗?

我我失措地看着他,转头见祈阳一脸寂然,咬了咬唇,轻声开口:“这位公子,上次您出手相救,宜家还没有多谢。但今日……”

白衣人笑了笑:“姑娘与在下也算有缘了,救人之事,在下自当义不容辞。”

我心中一惊,他是什么人?我还没有明说,他便知我是说这救人的事?这朝祈,有秦自余,有楚湛,有祈阳,天朝之下,真是人才辈出,福偌万代吗?刚刚听老方丈唤他列公子,天下之大,却未曾听说有望族姓列。

“那如何救?”我脱口而出问道。

列公子静静抬眼看向蓝天,清雅眼瞳里映出蓝意悠然,如同硫璃玉色,染不上任何铅华。他抬手一挥,有雪色飞鸽划开天际,落至他肩头。列公子从袖中执出一道竹筒,绑到鸽子脚上,玉指轻弹,鸽子展翅扬上天际,渐成白点,融入天边云色。我抬头望向他,竟错觉一愣,他的眼睛,是沾了安羿的灵魂吗?他悠悠转脸,淡然一笑道:“姑娘可愿陪在下下盘棋?”

我没有说话,只看他一眼,眼里焦意没有褪去。我怎么会有心思?锁儿还没有脱离危险,我怎么能有下棋的心情?我刚刚开口想拒绝,已有小和尚抬了棋盘过至长亭,黑白玉子,定立田方格上,如翠玉珍珠,耀眼生辉。列公子上前几步,撩衫闲坐亭中,执起一雪白玉子,轻掷盘角,抬眸对我悠然淡笑,拢袖抬手:“姑娘,请。”

我回头望向身后,才发现祈阳与方丈已经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只好一咬牙,迈上亭阶,跟着落下一子。

列公子如水眼神落至我瞳中,看出我心中急意:“姑娘不必担扰,信鸽到时,在下的朋友就会前去相救,今夜过后,姑娘要救之人必会转危为安。”语至末端,他轻落一子。

我看着棋盘上局势,沉思片刻,再下一棋。列公子也没有多言,径直落棋。休佛堂后院,翠意盎然,秋阳当空,长亭之中,白衣男子与蓝衣女子相对而坐,默然对弈,秋风搅过棋盘之上,风至尽处时,胜负便分。列公子看着盘上局势,眉目一挑,缓声笑道:“姑娘的棋艺果真不凡,在下佩服。”

我轻笑一下,起身淡道:“是公子多让了,刚刚执子过程中,公子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反败为胜,却故意错过,是公子给我面子罢了,宜家又怎么能自认为胜?”

列公子唇角微弯,视线依然定立在棋盘之上,好似思绪还沉浸在刚刚那盘棋子之中:“教姑娘棋艺的,是那位与在下极度相似之人吧?”

我怔了怔,我的棋艺的确是安羿教的,他怎么会猜得如此准?我思绪微顿,猛地一愣看向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调查我?

咬了咬牙,我大方承认:“公子猜的没错。”既然他都已经知道,我又何必再掩饰什么?“请问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改日宜家有机会也好登门道谢,”我垂首低眸,有礼开口。

列公子表情淡定,转眸看着我,唇角扬起浅浅弧度:“在下不过只有尽绵薄之力罢了,不过若是姑娘真心想道谢,姑娘可愿意承在下一个君子之约?”

我抬头看进他微笑清雅的眼里,面前这人果真城府不浅,避而不回我的问题,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能公之天下,还是不能公之于我?我笑了笑,迎风半眯起眼回道:“是什么样的君子之约?”

列公子潇洒一拂袖,晴空丽日下,又让我看到了如风秀雅。就像,就像多年之前,安羿站在邰州廊下那秀雅绝俗的身影,熟悉亲切。那一切,恍若昨日重现。我狠狠眨了下眼睛,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夏宜家,夏宜家,你要看清楚,他不是安羿,他不是安羿。

面前的人淡然一笑,视线转向遥远西境,天边一圈云雾淡抹得宜,他朗朗回道:“姑娘可曾听过位于朝祈西境的景兰城?”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天高云淡中,不由得想起了一片悠然绚烂花海。“景兰城?公子是说那个以景兰花闻名天下的景兰城吗?”景兰城,是朝祈国花景兰的种植重地。传说每年景兰花开的日子里,普天之下的蝴蝶均会奔去共赏着花中顶首,景兰城也因此成为文人士子,喜好风雅的人的常聚之地。

“不错,”列公子轻转眸来看我笑容未减一分,“景兰城中每三年便会举办一场景兰节。如今秋末,今年的景兰节刚过,在下想请在姑娘在三年之后的景兰节,赴景兰城一见。”

景兰节呢,我记得曾在凤萧声的书房中,看到过一幅当今天下第一的画家欧文松的名画,画的便是这景兰节景,画上仅是一隅,便足以让人浮现出那景兰花开的盛况,蝶恋花,花恋蝶,蝶舞双恋,忆双绝。

我唇际轻扬,笑道:“公子对宜家大恩大德,您就只希望宜家以这一次承诺回报吗?”

列公子笑笑,竟晕得这阳光也失了些许颜色,神情飘渺一片,开口淡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未定之事。如今在下只是希望能与姑娘于景兰花海中再博一弈,但三年之境,天下又何人能说定呢?在下只怕姑娘到时,不愿来,不肯来,不能来。”他的语气平淡宜人,但语至最后,竟让我心头凭空划过一道不安,不愿来?不肯定?不能来?他是什么意思?

“好,”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清声开口,“三年之后,不管宜家身在何处,都定不会错过这景兰之约。”

第五十一章 帝后旧怨

踏出休佛堂蜿蜒长径时,已是掌灯时分,晚星点缀灯火,相映成辉,大殿方向传来了喃喃诵读声,看来是感业寺的晚诵时分还没过。想不到与那个列公子一番长谈,竟如此之久。我绕过寺内丛丛桃林,徐步走往大殿,感业寺主殿前灯火通明,殿外却是幽暗一片,不时有三五个和尚提灯而过,见到我也只是双手合十行个佛礼,没有多问便径直向路后去了。

抬眼望去,黑暗如幕,更显得闪亮在道路尽头那一端的一盏孤灯明光若晨。我循灯而行,待到近处,看清那立在灯下两个孒立身影时,倒还是不觉愣了几秒。方宇持灯而立,看到我的脚步逐渐近了,便低声向一旁的人躬身道:“皇上,夏姑娘来了。

皇上收回原本定立在感业寺后山林边的视线,转眸看我,龙颜浅笑道:“丫头,你可是真够闹腾的,病了还到处乱跑。这会儿身体可好些了?”皇上和言悦色,淡淡笑着,坦承道了这些天来,他对我行踪的了如指掌。

看来我的确是从一出非原堂就被盯上了啊。那皇上,是不是也知道了我病着那晚祈阳跟我之间的事?但是只要他金口未开,我又何必自己捅开。这样的事,能瞒则瞒,能了则了。我婉婉笑开,道:“宜家已无大碍,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怎么会到这感业寺来呢?”

皇上淡淡看我一眼,回说:“朕与这感业寺老方丈是旧识,今日午后到此,之一便是为了与老方丈讨论佛道。”

今日长亭那边老方丈与祈阳突然便不见了踪影,看来便是为了这天子驾到,不能不临罢。上次皇帝留宿感业寺,也是因了老方丈的缘故。难怪皇帝失踪于感业寺,感业寺上下除了楚桐来闹腾一场,夜擎军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我笑道:“皇上驾到,宜家却不知,是宜家该赔罪了。”

“哎——”皇上挥了挥手,淡笑几言,“这倒不必,丫头有事,朕又如何不知?何况是为了朕的女儿……”他的声音威严却和善,说到最后一句时,却还是让我着实愣了愣,皇上,他承认锁儿是他的女儿?那他,也承认了安凤嫣吗?

“不过丫头,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今日见的那人是谁?”

我摇头,“宜家只当他是投心之友,至于他何来何去,宜家的确不知。”我说的是实话,一日下来,除了那张酷似安羿的脸庞,我甚至连他姓什名谁都不知道,“皇上,为何不问老方丈呢?”

皇上看我一眼,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不知便算了,老方丈与朕之间一向只谈佛礼,于这些琐事,也不甚多管。而且,朕今日来此,还有原因之二,便是为了接丫头你。”

接我?接我去哪?我还要回去看锁儿,我还要回邰州找安凤嫣,我还要回凤萧声。这当会儿,除了这些地方,我哪也不能去。我垂首低眸,手心里黏了一片汗水:“皇上……”

“父皇,一切都已经办妥,可以出发了。”我没有回头,却还是听出了祈阳冷漠如霜的声音。皇上点了点头,抬步沿着大路往寺外走去,我在原地没动,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跟上。祈阳在我身旁站定,一脸冷意映着阑珊星火:“怎么不走?”

我抬眼看他,眼里露出几抹挣扎:“我……锁儿……”我真的好想问他,能不能不去?

皇上的身影在不远外的树下站定,略转眸便看到我一脸犹豫之色,也没有生气,只是悠然一叹:“丫头不是心心惦惦着要去看锁儿吗?不是心心惦惦着安凤嫣吗?为何还不走?”

“呃?”我心里诧异几分,锁儿不是在非原堂吗?安凤嫣不是在邰州失踪了吗?我要到哪去见他们?皇上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微笑:“楚湛已经找到安凤嫣了,至于锁儿,非原堂已经来信说,锁儿已得高人救助。待一醒来,便会送回邰州。”

真的吗?我眼眸一亮,心中沉积几日的担子霎时间全都卸了下来,难得的空落袭上心来,却舒畅万分。我赶紧快步追上。感业寺山下,几个布衣男子高举火把,脸色严肃地立在一辆红木车辇旁,见了皇帝都恭敬地低了头。皇帝在方宇的搀扶之下上了车,再朝方宇点了点头,方宇会意过来,绕到车后半会,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桃木红琴。车头前端挂着的一盏明亮车灯在风中摇曳两下,火光映在琴面上荡出暖意温馨,显得琴面如锻面般精致平滑。

皇上回身看了看我,平静开口道:“这琴是那日在落冥寨朕给做的,这几天让人在琴面上雕了些花样,丫头看看,这花样比之于你那凤萧声出名的清雕纹如何?”

心中讶异一瞬迅速回复,我自嘲一笑,到了此时,我难道还能隐瞒自己是凤萧声主人的事实吗?恐怕出了落冥寨当晚,我这些年来,包括安羿,包括凤萧声的一切一切,都变成一沓签纸,呈上皇上御案了吧。我不动声色,从方宇手里接过那把桃木红琴,弦已经被精心打磨过,粗细均匀,琴面上赫然多出的,是层层叠叠的兰花图样,看得出是用刀一笔笔用心雕刻出来的,但是,这层叠起来甚至不少于一百朵的兰花,是怎么在不过四五天的时间里完成的?疑惑在我心里打了个弯,却还是没有问出来,我抬头看向立在车风的皇帝,灿烂笑开:“宜家多谢皇上赠琴。”

皇上唇角微勾,微笑说:“上车来吧。这不是龙辇,不必拘礼。”皇帝顿一顿,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祈阳,缓缓笑道:“太子也上来吧。咱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祈阳眼澜轻抖一下,抬袖点头:“是,父皇。”

马车内很宽敞,我抱着琴坐在车角的软榻上,细细调音。这琴声清脆泠人,音质比起几日前更是好了很多。祈阳与皇隔着方几而坐,一人天生贵气,威严天下,一人面容冷寂,沉声未应。皇帝眼神怅怅,视线划过祈阳冷峻的面容,忽而长叹了一口气道:“方宇说得对,朕是该想想,自小便将你送出宫去,究竟是对是错?你从小没有母后,自幼随着楚妃长到四岁,那四年,朕却极少陪伴你,你,可曾怨过朕?”皇上语气淡淡,手抚上腰间雪玉,指尖于其上细细摩挲,动作轻静,却还是泄出了心头一丝怅然无奈。

祈阳脸色微顿,如笼了月色般朦胧惑人。他淡淡抬首,看向皇帝,思沉片刻,终于启声道:“父皇一番良苦用心,儿臣不怨。”

“你这性子,冷得倒是有些像你母亲……进宫之后。”皇帝头微转向窗口,窗外的几缕夜风拂了进来,撩起他额边几缕发丝,随侍一旁的方宇忙上前掩好窗帘。我抬头看向皇帝,不由有一丝微愣,那隐在黑发丝中的几道银光,是人终老去的白发吗?

我还真是忘了呢?朝祈广穆帝,年逾五十,在这个世界上,再明圣的君主,再千古的帝王,也终是凡夫俗子,会有老去的那一天。我眼中望到的那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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