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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_歌剧]致命美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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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喜欢歌剧,他在这里停歇下来,拣别人丢弃不要的东西来搭建小窝。
他后来又鼓起勇气在晚上接近了那只“吸血鬼”小提琴手的巢穴,料定这里的主人会外出活动,埃里克偷取他遗留的钱财,最惊喜的是发现足足一箱书,他过几日就去里面拿一本来看。这些书涉猎极为广泛,许多珍本,甚至还有伏尔泰和孟德斯鸠的手稿,不过对俗世没甚了解的埃里克并不明白这些名字的含义,只是敏锐的知觉让他察觉出这些知识的可贵性,如饥似渴的汲取。
见没有被发现,埃里克胆子愈发大起来,他又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在里面找到了□□、匕首、还有剑,还有装在小盒子里的十字勋章,都被他通通卷走带去自己的地盘。然后晚上去学琴回来,刚走到半路,就被一把逮住,对方相当生气,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第7章 Act。07
act。07
埃里克扑腾起来,低下头就要去咬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没咬到,他就被狠狠地扔掷出去,摔在地上。他想爬起来,但是不知道撞伤了哪里,疼的无法起身。
一双浅色羔羊皮女士小皮鞋,鞋面绣着精致的藤蔓,这双女人般的脚出现在埃里克的眼前,对方蹲下身,拍拍他的脸颊,有点困扰地说,“你不能咬我,孩子。”
埃里克转了转眼珠,瞧见镶嵌蕾丝边的裙摆。
“你从我那偷的东西呢?”
埃里克依然不说话,对方单手把他拎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地盘,埃里克生平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休息。埃里克几乎要认不出来这个人,在马戏团时他穿的像是穷家小子,而此时他却打扮成女人似的,穿裙子,涂口红,看上去似乎也并不维和——这到底是男是女?埃里克迷糊了。
对方在埃里克的身上摸索着按了几下,埃里克以为他要折磨自己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肋骨断了两根。忍着点,我给你处理一下。”
埃里克依然不相信对方的好心,刚刚有了点力气,找到对方转身的间隙,就挣扎着要反抗起身,又被发现,“你再乱动肋骨会扎进你的肺部,到时候沙漏没走完你就会死掉。”埃里克沉默下来,像是很识时务地不再动作,不过其实他心底是认定对方危言耸听的,他活到现在,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也有比这严重的,还不是好好活下来了。他闭眼想着,却不知怎的就沉入了梦乡。
等到再醒来时,他转过头,烛光中,那个分辨不清是男是女的人正在梳妆台前,埃里克愣愣看着镜子里照出来的影像,起初镜子里的面孔似乎苍白平庸,好似施展魔术,一双并不算纤细的修长手指在那张脸上涂抹,整理头发,再换上一件裙子,便从一个瘦弱的男人变作了妩媚的女人。躺在床上养伤的这几天,埃里克眼睁睁目睹了这个人变换各种装扮,有男有女,有青涩有英武,他仿佛有一千张脸,只要一些颜色,就可以涂画出新的样貌来。第三天时,埃里克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对方笑了下,“你居然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哑巴呢。你的声音很好听啊。”
埃里克就闭上嘴巴。
“我是男人。”对方说。
埃里克皱了皱眉。
对方问,“角落那个箱子里的剑和匕首是我的战友留给我的,你不能拿。”
埃里克说,“我需要武器保护自己。”
对方也发现眼前这个孩子粗鲁的像是未驯化的野兽,偷抢别人的东西也没有半点羞愧,只一心想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择手段,“我可以教你一些保护自己的技巧。”
埃里克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用鄙夷的眼神望过去:就你这个成天打扮成女人的娘娘腔。
爱穿女装的男吸血鬼收到这样眼神,唏嘘地叹了口气,“居然我也有被人怀疑实力的这一天。好歹我当年也是被人们称作欧罗巴剑圣的人啊。”
埃里克老实地说:“没听说过。”
对方微微点头,“嗯,没听说过是正常的,距离那时候也过去几十年了,知道当年的事的人也都已经魂归尘土了……”埃里克看到对方安静下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寂寞。
埃里克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迪昂·德·鲍蒙。”
迪昂有点惊喜,“你认出我了?”
埃里克说,“你的笔记本上写的。”
“……”迪昂,“好吧,既然这样,你也不要总是‘啊’‘喂’地叫我,有教养点好吗?叫我迪昂,或者莉亚。”
埃里克后来觉得这老家伙大概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主动教授自己剑术。迪昂给他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锻炼肌肉和力量,并且说,“这可都是军队里的训练方法。”
“你有参军过?”
“那当然,我参加过好几场战役。”
埃里克点点头,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来,他问迪昂可否教他将自己装扮的不那么吓人。迪昂的易装技术极为高超,不过埃里克在这方面似乎并不是很有天赋,但还是用心地学会了贴带假发,遮住在被烧坏一小片头皮,还做了一面面具,恰好能挡住右边眼睛周围的疤痕,这样装扮一下,再换上一身整洁服饰,倒也像模像样,至少这样走出去是不会吓人的了。
迪昂站在他身边,看他这样遮住狰狞的伤疤,将头发尽数往后梳,露出的半张脸,气质沉稳神秘,感叹说,“你的这半张脸倒是很好看,如果左脸没有受伤的话也将将算得上是美男子。只是面具不好摘下来。”
埃里克微微垂下眼帘,“世上也有人就算是看到我不戴面具的样子不会被吓到的。”
迪昂告诉他,他们所在地方的正上方确系巴黎的一个歌剧院。
“你听,柏辽兹编的《浮士德的沉沦》,新剧。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座位不好,不过胜在门票免费,可以随意听。”
埃里克侧头倾听,听见有人在唱:
离开了坟墓,
黑暗的禁锢,
他变形了,
升向天国的殿堂。
……
我不安的灵魂,
能否乘着这歌声的羽翼,
向天国翱翔?1
埃里克问他的吸血鬼老师,“天国在哪里?为什么他们总是歌唱着要去天国?”
迪昂摊手,“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埃里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大概是去不了那个地方的,我杀死过人。”
迪昂挑了挑眉。
埃里克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我该更加努力地增强自己的力量,即便是下到地狱也不会叫谁打倒我。”
过一会儿,迪昂走到埃里克身边,看他在写一首乐谱,照着哼了下强调,竟然就是他们刚刚才听的旋律,“你居然一次就能记下来?”
埃里克默然地回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个高雅的爱好。”
埃里克思忖了片刻,难得地流露出几分愉悦的情绪,这使他坚硬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柔和了些,他的声音变得甜蜜,“我在学习写曲子,我想写一首歌给她。”
“哎哟,你还有喜欢的女孩?”迪昂有几分惊异。
埃里克毫不害羞地点头,“我会快点长大,然后去找她,她会和我在一起。”
迪昂说,“万一人家不喜欢你呢?”
埃里克只坚定地说,“我会让她情愿在我身边的。”
迪昂啧啧两声,“真想看看这是个怎样的女孩。”
埃里克心想:反正不是你这种异装癖的奇怪的家伙。
——千里之外,穿着妈妈留下的裙子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道林莫名其妙地脊背一寒,打了个哈欠。是不是着凉了?今年的冬天又到了,我该加点衣服。道林想着,翻出一张毛毯,包裹着身体,高高兴兴地躺在床上翘着脚看勃朗特小姐给她寄来的初版《简·爱》,扉页还有亲笔签名的“致小友道林”,附信说她和两个妹妹的书都成功出版,连带还送了《呼啸山庄》和《艾格尼丝·格雷》。
待到埃里克再偷偷在深夜中潜入肖邦家中时,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埃里克走进屋子,就听到肖邦的咳嗽声,他独自在厨房倒一杯水。肖邦看到埃里克,吃了一惊,并没能马上认出来,打翻了杯子,过了会儿,才认出他,握拳咳嗽两声,“你来了。”
埃里克这段时间经过迪昂的指导,倒是稍微知道了一些礼仪,“你该多穿几件衣服,天气冷下来了。”
肖邦又受到惊吓,“你可以说话?”
埃里克不置可否。
肖邦说,“我晚上需要休息,过段时间我打算开场音乐会,很忙,大概没办法教你。不过如果要用琴的话,你可以随意用。不用担心吵到我,我听着钢琴的声音才好入睡嘞。”
埃里克点点头,“谢谢您。”
肖邦听到他说的话,微怔一下,然后笑了笑,“这没什么,孩子。”
埃里克又问,“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肖邦说,“如果我知道的话。”
“你知道迪昂·德·鲍蒙吗?”
“知道,骑士迪昂。他去世那年恰好是我出生那年……”
埃里克细细听着,偶尔也会禁不住讶异几声:迪昂年少时年轻有为,因为才学出众、洁身自好而受到那时的皇帝路易十五的赏识,之后效忠国王成为间谍,装扮成女性去了俄国,成为女皇伊丽莎白一世的老师,为法俄两国之间传递情报建立关系。回国之后,又换回男装,担任了龙骑士团的团长,参加过几场战役,战功赫赫。只是后来被蓬巴杜夫人等政敌排挤去英国,性情大变,过起声色犬马的生活。因为他姿容秀美,时常会扮成女人出席宴会沙龙,当时人们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再后来路易十五驾崩,新皇登基,瞧他极不顺眼,命令他终生只能穿着女装,撤销他的职位,使得他生活越发困窘,人们嘲笑侮辱他,但他晚年时,一位当时声名无二的年轻剑术高手挑战他,迪昂一手提着裙子,只用了七步就挑掉对手的剑叫对手俯首投降。
埃里克想:那个变态虽然很古怪,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肖邦有点惆怅地说,“听说他去世前一直请求可以回到祖国。”
埃里克:“他为国家做了那么多事,却受到这样的伤害,有什么好回去的呢。”
肖邦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8章 Act。08
act。08
1848年2月16日,周三,下午。
巴黎。
工作人员为肖邦的音乐会做最后的检查。
这场音乐会只有三百个坐席,门票是20法郎。不过八天门票便已售罄。肖邦先生的身体状况最近越发糟糕,听说上楼都需要坐在椅子上由仆人抬上去,但最近有所好转,在几位友人的劝说下举行这场演唱会,似乎人们都隐约明白这是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珍贵机会,甚至有人从布列斯特(白俄罗斯)发急件过来希望能预留位置。
到了晚上8点30,剧场内所有的观众都好整以暇,等到了音乐会的正式开始。第一部分开场是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合奏的《莫扎特三重奏》,由安多尼娅演唱咏叹调。然后演奏了《夜曲》《船歌》《练习曲》和《摇篮曲》。
后来音乐杂志是这样描述报道这场演出的:“钢琴家中的大天使的这场音乐会,难得一遇,以至于不会像别的音乐会那样,敞开大门放所有想进的人进去。要被接纳到这圣殿的圣所,就必须去贡献自己的贡品,虽然这价值一个金路易。但是这可是肖邦,谁的钱包里能没有多出一枚金币来呢?……他的魅力在听众那里没有一刻停息,甚至延续到音乐会结束之后,纵使我们有一支镶嵌了熠熠生辉的玛瑙的灵笔,用它能追摹麦布女王(爱尔兰神话人物)的温柔夜色、贵美绝伦的华辇、晶莹剔透的鞍辔,也至多只能对这个纯然理想的天才描摹一二分,他超然外物,纤尘不染。1”
当第一部分演出结束,肖邦站起身,音乐的声音暂且停歇下来,支撑他的某种无形的力量也平静了鼓噪。他的脸色苍白,身形有些摇晃,然而脸颊却泛着兴奋的潮红。在鞠躬起身之时,肖邦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他环顾听众席在二楼包厢瞧见了那个孩子,穿着有精致刺绣的礼服,带着面具,站在光和影的间隙,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道魅影。
他是怎么进场的?这真是个神秘的孩子。肖邦想着,心底却涌起了淡淡的暖流,虽然他们之间从未正式确立过师生名义,但是并不夸张的说,肖邦认为这是他带过的最有音乐天赋的孩子。遥遥相对着,肖邦对他最得意的“学生”微微一笑,然后走到幕后稍作歇息,继续进行接下去的表演。
“即便我听说那么多音乐会,这场演出也是无与伦比的。”埃里克坐回位置,听到身边的迪昂这样说。今天迪昂穿了洛可可风的鲸骨裙,用中国来的蓝色丝绸做成,仿似在夜空披在身上,削肩细腰,天鹅绒手套的手上执一把蕾丝扇,乍一看并不起眼,注意到了才会发现这位“女士”的魅力。
埃里克并不搭理他,他依然沉浸在方才绝妙的演奏中,心情激荡,只是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半分情绪来。待到稍微有点平静下来以后,又有点祈望地想,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做出这许多美妙的乐曲,举办一场音乐会,邀请他的小玛琪来,坐在第一排,到时候玛琪会穿着绿绸子的裙子,用清澈的蓝眼睛温柔注视自己。(千里外“温柔”的小“玛琪”打喷嚏:奇怪,天气不是开始转暖了吗?)
迪昂望着一楼的贵族观众们,幽幽叹了口气,“虽说这场音乐会实在精彩……不过巴黎已病入膏肓,这些人却还在关注着华美的服饰、精致的食物和参加音乐会。”
埃里克转头看着他,迪昂似乎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出神,似是忧愁,又似是期待,埃里克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六天后,巴黎的改革者们向王朝喝倒彩,游/行/起/义。
星火落入原野,半个月之后,事态已经蔓延至全国范围。起义的人们创造了全新的巷战的战斗模式,巴黎变得一片混乱。
埃里克最后一次见到肖邦,他正在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巴黎,房间有些凌乱,桌子最空,这放了一个装着泥土的旧瓶子——他在当初俄国占领波兰之后带走的故乡的土壤。
“你要走了。”埃里克说。
肖邦对他笑了一下,“是的,巴黎最近很不安全,你也要注意。”
埃里克点头,“我会保护自己的。”
肖邦想了想,叮嘱他,“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继续热爱音乐。”
“我会的。”埃里克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的说,“再见,老师。”
又重复几遍,“再见。祝您身体情况好转。再见。”
离开巴黎的时候,肖邦遇见了桑,分手决裂一段时间之后他现在似乎已经能心平地和地面对这旧情人,他发现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女儿早产了的事情。桑以前指责自己不关心孩子,后来指责自己在孩子的婚姻上指手画脚,鼓励女儿嫁给一个浪子,可怜的孩子不出几个月便遭受丈夫暴力躲进父亲家,现在连做祖母的消息都还是自己这个“不近人情”的坏人告诉她的。如今悲伤也好,快乐也好,反正以后他们的人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肖邦坐进马车,关上车门,在心中默念,向这个使自己成名的艺术之都道别,马夫挥动马鞭,马车朝着伦敦的方向缓驰而去。
4月21日耶稣受难日这天,肖邦抵达伦敦,虽然在巴黎的音乐会让他手头稍微宽裕了一会儿,但革命的突然爆发又阻断了他的生计,来到伦敦之后并不顺利,维多利亚女王统治下的英国贵族富裕安足,但是并不注重音乐,将音乐仅仅当做职业,而不是艺术。他很快收到邀请演出,邀请者向他描绘金光灿灿的计划,迅速急促,广发请柬,但是只允许一次排练,隔天就得上,而且还指定他弹奏那些有噱头的曲子,资产阶级贪新骛奇,丝毫不能认真对待他的艺术。肖邦推掉各种在大音乐厅的演出邀请,然而生活还是少不了金钱的,伦敦物价不低,每月仅住房就需要花费接近30个几尼,而他病体沉疴,还得买药看医生,添之各种杂费,实在是叫人头疼,肖邦只得重操旧业招收学生,偶尔应邀在茶会上演奏曲子。
萨瑟兰公爵夫人的小女儿即将出嫁,准备召开一个晚会,邀请肖邦给晚会不正式地演出一下,碍于交情和生计,肖邦还是换上他的礼服,坐上马上带了一个仆人驱车前往。
萨瑟兰公爵的府邸华丽绝伦,绘画,雕塑,织毯,无一不精美,客人们也个个衣着光鲜、精神抖擞,晚会流光溢彩、珠光宝气。
钻石璀璨的女主人从旋式楼梯上走下来,优雅大方地招待客人们。肖邦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快速地小步走近,接近女主人,老者的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身材纤细,穿着小件的礼服,领口□□色蝴蝶结,金发碧眼,长相十分纯洁可爱,若说天使在人间有个形态的话,那大抵就是他这般的程度了,漂亮精致的让他忍不住让视线多驻留了片刻。老者和公爵夫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一直面带笑容的女主人嘴角便显得有些僵硬起来。“肖邦先生,请往这里走。”萨瑟兰公爵府邸的仆人对他说,肖邦收回眼神,跟着走开。
跟在外祖父身边的道林窘迫极了,此刻假如他的脚边裂开一条地缝,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萨瑟兰公爵是他们远亲,公爵夫人当年还与道林的母亲交好。好歹也发了张请柬通知了婚礼消息,福德洛自认是有身份地位的老牌贵族,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的了他呢,又因为公爵夫人特地提起了玛格丽特遗留在人世的可怜的孩子,不得已将道林一起带去,极是心疼多出来的一份路费。
这回外祖父脑子倒是清楚了一点,没有叫他穿裙子去参加晚会,而是给他准备了男孩子的礼服。到了伦敦之后,福德洛带他先去拜访了萨瑟兰府邸,公爵夫人瞧见道林时颇为动容,“你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玛格丽特,你们长得可真像。只是她是棕发,而你是金发,真是个鲜花一样的孩子。”
外祖父克尔索勋爵问,“非常感谢你的邀请,是要打搅你们了。”
公爵夫人却说,“哦,非常抱歉,我们这除了马厩已没有空余的房间。但我已经帮你们看好不错的房屋,可以租住几天,价格公道。”
道林深以为然,纵使母亲昔日友人对自己有好感,也必定会被外祖父给吓跑,换做是我也不会叫这个吹毛求疵的老家伙搬进自己家来住,疯了才差不多。
甚至来参加晚会这天,外祖父特意不吃午饭和晚饭,也不准道林吃,并自认十分精明能干:“伦敦物价这样贵,哪吃得起。晚会上绝对会准备足够多的好东西,到时候你可随意吃个够。”
连几个苏的食物的钱都要扣下来,道林实在是对外祖父无话可说,他人小言轻,除了照做也不能怎么样。外祖父还严厉交代他不准乱走,需得跟紧在他身边。
道林没有和人交谈,心情郁闷,直到音乐响起——
俊美忧悒的青年仿佛在编织月光,光华流转,美不胜收。道林仿佛看到澄莹清澈的月色中,海浪温柔的荡漾,蓝尾的鲛人坐在岸边泣泪成珠。
道林听见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这是谁?”
“这是肖邦先生,巴黎不太平,前些日子刚从巴黎过来。”
“啊,是他啊。难怪弹琴这样好听。哎,确实是很好听的。”
“对,他现在已经开始开课收学生,并不顶贵,倒是可以考虑将家里的孩子送去学习。”
“……”
道林听的入神,还被外祖父拉了一把,“走路呢,你在发什么呆。”
道林也不生气,这时候他可顾不上生气,光是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中了。他忽然就对外祖父路上的嫌弃、还有外祖父粗鲁行为而使他难看这些事都不生气了,他能站在这儿,能有幸享受到这般的音乐,还有什么计较的呢。
外祖父也停下来听了一会儿,“这人弹得可真不错。人人都在夸奖这段表演。要是我举办晚会倒也可以请他来。”
道林在背地里翻个白眼:这样尊贵的音乐家会来这小茶会表演也是因为萨瑟兰公爵位高权重,如若推却那是要得罪伦敦大半个上流社会的,你这等人他怎么看得上眼,竟然还将肖邦先生当做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角色。
肖邦演奏了几曲,从台上下来,不停的有人与他交谈。
道林在发现自己外祖父也朝肖邦走去时便感觉不妙。
克尔索勋爵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只挺胸直背,颐指气使似的问,“你给人这样弹一次曲子多少钱?”
肖邦愣了愣,眉梢颤抖了一下,脸上没有笑容,“公爵夫人与我20个几尼。”
外祖父一听,登时皱起眉来,“这也太贵了。你弹得很好不错,但是年轻人,以后还是少要钱吧,才那么一会儿竟然就收这么多钱,你该学会适可而止。”
肖邦抿了抿嘴唇,仿似一口郁气凝在胸口。
外祖父刻薄的话刚刚落下余音,道林的脸都红透,自他重生又遇见这个老家伙以来,还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对外祖父感到愤怒。即便是他被鞭打猥/亵他都能接受,可道林没想到这老骨头竟然粗俗到这等地步:你侮辱我可以,怎么能侮辱这样拥有明珠般的超凡才华的艺术家呢?!!!
道林坐立难安,他偷偷溜开,又找到肖邦的身边。
肖邦感觉有谁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休息,低下头一看,看到刚才跟在那失礼的老者身边的孩子,不由地怔忡片刻,然后莞尔一笑,“怎么了吗?孩子。”
道林红着脸羞愧难当地说,“我得向你道歉。刚才他那样侮辱你是不对的。”
瞧着道林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汪汪的样子,肖邦倒是消了气,忍不住笑了,“孩子,不是你的错。”
“可我站在旁边也没制止。唉。”道林叹气,“我没办法阻止他,可是,我得向你说,我是不认同他的,他们只用金钱来衡量艺术,这是绝对错误的。”
肖邦摸摸他柔软的金发,神情变得柔和,“谢谢你,孩子。”
“你没耳朵吗?我早说了不准乱走!”一个狰狞似的影子靠近他们,蒲扇般的大手掐住道林的肩膀就往后拉扯。
道林被拉的踉跄后退。
肖邦不敢置信,下意识地上前,“请不要对孩子那么粗暴。”
“这是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外祖父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抬了抬拐杖,仿佛作势要打过去。
第9章 Act。09
act。09
有那么一瞬间道林恶念丛生,真想一脚绊过去,叫这傲慢无礼的老家伙跌跤,丢个大丑。如果摔的更严重点、叫他只能躺在床上不动弹就更好了。
恶魔却突然冒出来,“哦?你确定?”
道林瞬间就回忆起不是第一次体验的锥心之痛了,那种钝刃在心口搅动,撕磨肌肉的疼痛实在是……他可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平日里被新纸割了手指都要疼的掉下泪来。于是动作了一半的脚突然换了个方向,只不动声色地把外祖父对肖邦相向的暴力错开。
道林拦住外祖父的拐杖,一边向肖邦挤眉弄眼一边摇头,明明自己被扯拉的东歪西跌,滑稽极了。好歹福德洛老先生也知道这是公众场合,不能真的动粗,很快就放开了手。低声细碎地咒骂着,叫道林跟紧自己,不准再东跑西跑。道林回过头,看站在角落的青年,对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灿烂的仿佛阳光,瞧上去有三分稚气三分天真三分俏皮,还有一份让人心生好感的乐观豁达。
道林拿了几片做茶点的饼干吃着,坐在椅子上,摇着腿环视觥筹交错的大厅里的大人们,他忽然想到一个事,询问恶魔,“哎,我发现了,你时常提醒我不要做坏事,这是为什么呢,你不是魔鬼吗?你说你因为我的考验所以才接近我,是要打搅我啊。”
魔鬼:“我倒没想到你居然现在才问起。”
道林:“以前一直没怎么想嘛。”
魔鬼:“我正怀疑你的大脑已退化成草履虫。”
道林好奇:“什么是草履虫?”
魔鬼:“说了你也听不懂。”
道林哦了一声,他从不要求自己成为科学家,何必呢,那么累,“所以呢,你真的是魔鬼吗?你总说自己很坏,可你还劝说我。你不希望我下地狱吗?”
魔鬼讥笑说,“我为什么希望你下地狱?”
道林理所当然说,“你不希望得到我的灵魂吗?魔鬼不都希望得到别人的灵魂吗?”
魔鬼被他逗的可乐了,“我希望得到别人的灵魂,可我一点都不想要得到你的。就你那腐臭贫瘠、萎缩苍白的灵魂,半点价值的没有,完全没有收藏的价值,我为什么会想要得到?但是,我也不想那么轻易地叫天堂那些高高在上的虚伪的家伙得意。”
道林:“……好吧,原来是这样。那……那什么样的灵魂才是有价值的呢?”
魔鬼又说,“拥有才华和天赋的灵魂。”
道林恍然大悟似的说,“——像肖邦先生那样的天才的灵魂?”
魔鬼渴望地说,“是,像他那样。”
道林叹口气,“但是肖邦先生那样好的人是绝不会下地狱的,他那样纯洁美好的人必定是要上天堂的。”
却听到魔鬼让人意外的回答,“不,他不会上天堂。”
道林愣了一下,无法相信,“为什么?”
魔鬼说,“至少现在不,他不信上帝,并不期望上天堂;而如此纯洁纯粹的灵魂,也无法被地狱勾引去。”
道林想不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死后灵魂去往何处呢?”
魔鬼回答,“他想回他的家乡。”
道林怔忡: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可是不一定能实现。天堂大抵是不会放过这样优秀的灵魂的,说不定会主动赏赐给他上天堂的机会哩。”魔鬼忍不住说,“那个灵魂真是太值得了,那才是熠熠生辉的灵魂。”
道林酸溜溜地问,“有那么好吗?”
魔鬼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如果他愿意用那灵魂来与我作交易就好了,我可以给他很优渥的条件。如果你能献出这样一个灵魂给我的话,我也可以答应放你离开地狱。”
道林心头一动,“真的吗?可别人的灵魂又不是我的灵魂,我怎样才可以向地狱献出别人的灵魂呢?”
魔鬼循循善诱似的说,“自然是可以的。你可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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