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梦里说往昔/遍行天下-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吴邪进了厢房,却见万奴王盘膝而坐似老僧入定一般,也不曾朝自己看上一眼。他对此人终究还心存几分敬意,此来也非是紧急之事,便也不打搅他,只是倚门而立。
静待了盏茶光景之后,那万奴王双眼未开,口中作声道:“小子,尔等将孤禁在此处已然六日,接下来有何打算?尽管说吧。”
既然他先开了口,吴邪便也顺水推舟,将心中盘桓了几日的想法对他说道:“万奴王本是前辈高人,于理晚辈当心存尊敬,然则前辈扰动中原,生灵涂炭,中原武林之中欲啖前辈之肉而后快者甚众,在下亲友因前辈受害者亦不在少数,前辈何以教我?”
万奴王冷然一哼:“小子何必故弄玄虚?若是有心报仇,又何必待到今日?”
“前辈所说极是,”吴邪道,“日前贵介勋重节深感主仆之义师徒之情难以两全,故而引发绝命一掌,以命为谏不欲父子相残,将我等困在张家楼。令郎深感丧师之痛,似有所觉悟,离开张家楼前曾对在下说,战国帛书内中记载颇多可商榷之处,前辈正因修习其中武学以致性情乖戾,早晚将遭不测,身为人子自是不能坐视,而前辈性格孤傲,人言难以动摇,故欲与我等联手,请前辈暂居云顶天宫,待寻出破解之道再将前辈迎回。当日之誓时至今日虽阴阳两隔,在下犹愿全朋友之义,欲在前辈口中讨得一诺,请前辈成全。”
万奴王沉默半晌,问道:“吾……张起灵真是这般交代?”
“不敢欺瞒前辈。”
得到回复之后,万奴王又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既落入尔等手中,孤亦无话可说,只有一事相请。勋重节乃幽州渔阳人士,其家中百余口尽葬于县东刘氏祭田左近,如今犹有颜记仆从每年洒扫,小子你若有心,便将他的骨骸送回。”
吴邪暗想,这魔头倒也非全无人性,口中应道:“此事在下自会尽力。”
万奴王睁开双眼,盯着吴邪看了片刻,忽地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小子,你去过云顶天宫吗?”
吴邪略一颔首:“正要请问前辈鬼玺下落。”
万奴王面色一凝,片刻后又恢复如常:“鬼玺就在白骨马车的扶轼之中,你自行去取吧。”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眼睛,一副要逐客的样子。吴邪知晓此人性情倨傲,便是到了这步田地也不会假人颜色,自也不与他计较,缓步退出门外。
那日佛爷寺一场大战之后,万奴王的座驾也被他们一并牵了回来,此时正与其他人的马匹一同栓在马厩里。当日桑吉与陶七等人也曾里里外外仔细搜查过,发现车厢内陈设极其简朴,不过一个蒲团、一张小桌并一副文房四宝,那几人使尽浑身解数,只差将整辆马车都拆了,也只找出了一个卷轴,里面是一副装裱过的字卷,上书“会当凌绝顶”五字,虽无落款,但看上面的墨色与车内发现的墨挺一致,应是万奴王亲笔所书,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为此那番僧桑吉还颇为抱怨了一番,说是万奴王称雄世间近百载,没想到座驾之内竟是如此寒酸。事后吴邪也去看过,发觉车厢内陈设虽然简朴,所用木材却是百载沉香古木,而两匹驾车龙驹乃是西域天马血统,神骏异常,身上形似骷髅的护甲则是由银丝连缀而成的象牙雕甲,马车的扶、轼、辕、轴各处更是镶金嵌玉,富贵不彰。
万奴王既已告知所在,吴邪在马车扶轼处一番搜索之后,便从扶手顶端拆下了涂抹金粉伪装成饰物的鬼玺。
又过了五六日,待胖子内伤初愈,吴邪等人便带着万奴王从泾川县出发,马不停蹄赶往长白山。
一路上虽然风餐露宿颇为辛苦,但好在平安无事,本来心忧的几家势力却是一个也不曾出手。不过吴邪总能感觉到有一些身影远远坠在队伍之后,看来不能在确定万奴王不再现身尘寰之前,这些人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长白山下有三个县镇,二道白河镇与长白县均是女真族人聚居的地方,带着万奴王一同前往太过冒险,剩下的松江河镇尚在辽国掌控之中。中原与辽国常年互市,只需寻得一支获准进入辽国的商队,再带上一个向导混迹其中,自可一路无虞。
吴邪曾任大名府通判,对那些握有两国互市商队的大家族自是了若指掌,与其中几家还颇有些来往。此时时值临冬,正是商队前往北方收购皮货的季节,因此并未费多大功夫,他们便被安排进一家即将出发的商队之中。也不过一两日光景,众人便出了松江河镇,一路往西走到了天池边。
深秋的长白山天高云淡,层林尽染,天池风光更是美不胜收。池畔的青松、白杨、桦树、皂角远近高低,五彩斑斓,端的是一派明艳辉煌。
番僧桑吉与陶七等人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口中不住啧啧称奇,更在池畔流连忘返。便是胖子这等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一时也看得有些痴迷。只有吴邪无心观赏景色,唯恐夜长梦多,连声催促他们快走,然而众人虽是嘴上应着,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只是不走。
吴邪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却听身后马车中万奴王冷笑道:“尔等这是要在此结庐与孤为伴吗?”那万奴王战败至今,身上穴道与镣铐不曾有片刻松懈,一口先天真气自然无法贯通,于是便不良于行,故而脾气在狂傲之外更添几分尖刻,只听他又道,“如此也好,孤进了云顶天宫正缺几个仆役,不如就留下你们几个为孤日常洒扫,如何?”
万奴王此言一出,桑吉与陶七等人顿时兴致全失,各自讪笑一番,便上马继续赶路。
越往上走山路越是陡峭,快到营山村时,众人已不得不下马步行。但那万奴王气血受制不良于行,后面的路却是一步也走不得了。吴邪本想砍些树木搭一个滑竿抬他上去,可其余几人皆不愿做这种下人的活计。虽是已行到此处,吴邪与胖子二人却深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之理,更要提防各路居心叵测之辈的异动,实是不敢分神去抬他。一番商议之后,也只得由胖子先行赶到营山村,雇几个村民用步撵抬他上去。想来在这深山之中消息闭塞,万奴王素日里又深居简出,即便是在东夏国时也极少露面,山野村夫应不会认得这位名满天下的魔头。
如此一往一返又耗费了数日时光,吴邪掐指一算,距离本月望日也不过就剩下三日了。
在吴邪的重金相酬之下,那几个走惯了此地山路的村民只将步撵抬得犹如飞檐走壁一般,众人须得施展轻功方才能跟得上。紧赶慢赶地到了营山村,正好是十四,只消过了今夜便可见到那处如梦似幻的天宫奇景。
吴邪依着十年前的记忆找到了村民顺子,仍旧安排众人住在他家里。顺子竟也还记得吴邪,先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又问他先前的那位小哥是否真的进入了云顶天宫,问得吴邪只有苦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众人一想到明日只要送那魔头进了云顶天宫就能各自打道回府,心中都颇感轻快。那番僧桑吉还拿出自带的青稞酒分与众人,拍着胸脯说日后到了吐蕃只需报出他的名号便可畅行无阻。
吴邪无心与他们说笑,只是独自望着远处的雪山出神,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
十年前他追着张起灵走到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进入云顶天宫却无力阻止,那份悔恨交织的心情至今依然铭刻心底。如今他再次来到这里,却是要亲手将张起灵的义父送进去……
十年,不仅是吴邪、吴家和九门,甚至江湖之远、庙堂之高,都被这魔头搅了个天翻地覆,而只要明日将他送入云顶天宫,这一切就将至此终结。九门的心腹大患没有了,朝廷的藓芥之患解除了,可是天下之大,谁能还他一个活生生的张起灵?
这一刻吴邪只觉得身心俱疲,竟生出些许“哀莫大于心死”的感叹。罢了罢了,待此间事了便回转临安,承欢父母膝下克尽为人子的孝道去吧。况且江南有小桥流水,有荇藻游鱼,以此为伴也未尝不能了此残生。
一夜无话,第二天吴邪还未睡醒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呼。他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见到层层叠叠的雪山群峰之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壮丽宫殿正随着朝阳冉冉升起。
尽管十年前已看过一次,吴邪仍是被这彷如不属人间的奇景震得呆了一呆,随后他飞快地起身下床,穿戴好御寒的衣物就往外走。
胖子正与桑吉等人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远处的雪山看得入神,就连吴邪走近了也没有发觉。
吴邪上前拍了拍胖子,急道:“快走,这云顶天宫只现身三日,三日后便会消失。”
闻此一言,众人如梦初醒,赶紧各自去收拾准备不提。
日前那几个村民一听说他们要进山便面露难色,只推说过了雪线之后路途艰难,抬着步撵不好行动。吴邪好说歹说,另许了许多好处,又托付桑吉与陶七等人一路扶持,这才说动了那几个村民一同上路。
俗语云:望山跑死马。那云顶天宫虽然看似不远,实则没有一两日行程绝难到达近前。
过了雪线之后积雪愈发厚重,一行人走得跌跌撞撞,好不狼狈。既要着急赶路,又要避开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冰洞,幸而这几日山上并未刮风下雪,那几个村民也颇有经验,轮流用冰镐敲击路上遇到的冰晶,因此虽是艰难,却也走得有惊无险。夜里他们就宿在背风的雪坡之后,酷寒的天气冷得胖子直骂娘,不住嘴地说只此一回,老子这辈子再不遭这份活罪。
两日后终于抵达云顶天宫所在的山峰,离得近了众人方才发觉,这座宫殿竟似投射在一片雾气中的幻影,飘飘渺渺,悠悠荡荡,好像随时都会化去一般,如同一片近在眼前的海市蜃景。
众人站在一段断崖之前,眼中所见乃是宫殿正门前长长的玉阶,其上便是金钉朱门与千步廊,屋顶上缀着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望之光耀夺目。后方的亭台楼阁不计其数,皆隐在一片云雾缭绕之间,远远看去竟是悬在断崖后的半空中,上不接天下不着地,越发不似人间之景。
众人只看得啧啧称奇,有那性急的抬脚便要走上玉阶,可谁知那看似晶莹洁白的玉阶却没有实体,脚踩上去如踏虚空,竟是一脚踩入山峰上的积雪之中,险些摔了个狗啃泥。陶七与一名火龙堂的弟子相继尝试都是同样的结果,至此众人方才相信吴邪先前所说,这云顶天宫确非凡间之物。
眼看着日已西斜,宫殿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吴邪当即喝止众人,从怀中掏出鬼玺走到万奴王身边。
“前辈行动不便,可需有人持鬼玺扶您进入?”
万奴王淡然道:“不用,将鬼玺交我。”
吴邪料想以他的心性断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悔,当下也不犹豫,先解下万奴王身上镣铐,又将鬼玺递至他手中。
番僧桑吉与陶七诸人虽知万奴王是绝世枭雄一诺千金的人物,但眼见此人脱困心中也不免紧张,齐齐后退一步,各自提气防御,生怕他暴起发难。
却见万奴王从容走下步撵,面对众人如临大敌的态势只面露蔑笑,也不再多言,径自握着鬼玺一步踏上殿前玉阶。
说来也怪,先前众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登不上去的玉阶,他此时走来却是踏得四平八稳,脚上皮靴与玉阶碰撞的声响清脆可闻。
只见他将鬼玺拢于袖中,双手负背,缓步而行,虽不见面上表情,身姿却是洒脱异常,好似富贵公子春日赏花,周遭一切于他而言似是有意又似无心。
众人只听他口中漫吟:“逐风万里白云间,一朝随梦还旧园。亭台疏落苔泥生,故友凋零道心闲。”语罢,他身形一顿,似对众人而言又似自语道,“‘碎元缚神’并非舍命之招,勋重节固守主仆之分,不肯随我修习先天真气,终是……可惜了。”此语说罢,这个绝世枭雄似乎将对人世的最后一点流连也抛却了,脚步再动,虽是一般闲适,速度却快若奔马,几步间就已到了台阶顶端。
此时众人再看,那万奴王身形依旧挺得笔直,投足迈步之间却似受了极大的阻力,步履维艰,从玉阶到门前的十几步路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走到门前时,他就如同一个普通的耄耋老者一般,伛偻着脊背,似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将天宫大门推开一条缝隙扶门而入。
又等了大约半柱香光景,朱漆大门才随着门轴转动的声响慢慢合上。伴随着这阵悠长绵延的回响,当世最强的武者完结了他在人间最后的传说。
在众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吴邪心中却犹如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不由自主地去看胖子,见他也心有所感地看着自己,眼中同样是饱含惊疑的难以置信。顿时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心底最深处升起:莫非……张起灵还活着?
万奴王虽已如约进入云顶天宫,但众人犹怕不保险,又在这断崖之上守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清晨旭日东升之时,云顶天宫的最后一丝残影也消散得干干净净,这才放下心来原路返回。
回到营山村后,众人打点了行囊便要各奔东西。
吴邪此刻早已归心似箭,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扬州确认张起灵的生死,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与众人一一道别。番僧桑吉心愿已了,陶七等人见万奴王这般结局,虽不是十分满意,却也勉强接受,与吴邪道别之后便各自走了。
胖子一直等到众人都走远了方才对吴邪说道:“小吴,胖爷这回就不和你去了,云彩妹子还在泾川县等着我呢。若是小哥当真还在人世,千万记得给胖爷捎个信儿。”
吴邪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各自上马,一往西,一往南,就此分道扬镳。
日前解家商队的管事曾言,霍秀秀已于三月前在霍家诞下一女,母女平安,解雨臣为照顾妻女也移居扬州。想来如果张起灵未死,此时恐怕也正在扬州。
吴邪一路不眠不休,到站换马,快马加鞭,竟在二十日内就从长白山赶到扬州。
不料那解雨臣一见吴邪便面有愧色,先行请罪道:“吴兄见谅,解某有负所托,将你好友的尸身遗失了。”
吴邪本就赶路赶得心力交瘁,乍一听闻此言惊得一口气没倒上来,竟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解雨臣大惊失色,慌忙招来家仆将他抬入府中,又忙忙地请了郎中来看。却说只是疲累过度,静心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吴邪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再醒转时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喜色说道:“醒了醒了,快去告诉老爷。”睁眼一看却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看。吴邪面上一红,赶忙坐起身来,谁知起得猛了,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那丫鬟忙扶着他再度躺下,又道:“吴老爷快躺着,大夫有交代,您多日奔波身体劳累,又睡了许久,硬食克化不了。老爷早吩咐厨房备下燕窝粥,只等您醒来,就让奴婢服侍您喝了。”
说完话,她便手脚伶俐地自桌上取来一个小碗,舀了一勺燕窝细细吹凉,再送至吴邪嘴边。
吴邪这辈子没被女人这么服侍过,更兼这小丫鬟生得娇俏可爱,又是一口吴侬软语,八分的容色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有了二十分的动人。吴邪只窘得满面通红,一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进退两难。
正在万分尴尬时,解雨臣如同天降福星走了进来,一见这情形便是会心一笑。他挥手将那丫鬟遣开,自己接过碗来,舀了一勺燕窝亲自喂给吴邪。
吴邪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觉得腹中舒服了些便慢慢坐了起来,开口便问:“你说将他的尸身遗失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解雨臣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商队贪图赶路,多有扎营在野地的时候,寻常也不会去动那棺木,直至回到扬州才发现张兄的尸身不见了。我也问过商队的管事,据说他们并未听到任何异响,竟不知是何时遗失的。这两个月我派人沿途打探,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听他这么一说,吴邪一颗悬着的心倒放了下来,他拍了怕解雨臣的肩膀说道:“此非你之过,依小哥的心性,若是醒来必然会自行离去。以他的武功想必也不会惊动旁人,商队的伙计未发现也属正常。”
解雨臣眉心微蹙,讶然道:“照你这么说,他竟然没死?”
吴邪点头:“详细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十之八九他还活着。”
解雨臣眸光一动,脸上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吴邪心中了然,踌躇了片刻方才说道:“解叔之事……当时也是情势所迫,还望你……还望你莫要怨他。”
解雨臣长叹一声,垂首道:“家父夙愿已偿,我又何必怨他?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他向来心思缜密,口中虽是如此说,心中却难免不会介怀。但此刻吴邪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心思尽数飞到了张起灵身上,既牵挂那人是否受了伤,又要推敲他此时的去处。思来想去,这觉终究是睡不成了,索性一掀被子就要起床。
解雨臣干忙按住他的双手:“你要去哪里?大夫交代了让你静心休养,不可再操劳。”
吴邪推开他,径自起身披上外袍,笑道:“这些年虽不敢说饱经风霜,到底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哪里就那么娇气了?你这里事务繁忙,我也不便继续打搅,这就回家去了。祖母见背,我这做长孙的却还不曾回家尽孝,此时诸事已了,自是到了回去的时候。”
解雨臣再三挽留不住,只得由他去,又让下人备了马车,说是吴邪此去家中既要静托哀思主持仪式,又要应酬当地士绅问哀,也难得空闲休息,不如坐马车回临安,途中也好养养精神,马车比之骑马也慢不了许多。
吴邪听他说得有理,也就随他安排,只是嘱咐他尽快安排启程。
第二日一早,吴邪便坐着解家的马车离开扬州。这一路比之来时自是安逸许多,不过六日便已到了临安。
吴家上下见到吴邪平安归来自是又惊又喜,吴一穷兄弟三人先前早从他寄回的书信中知晓了来龙去脉,因此并未苛责他不曾守制回乡丁忧一事,只叫他好好沐浴歇息一番,再换上素服前往吴老夫人灵前祭奠。
正如解雨臣所言,自吴邪回家之后,每日里前来致哀的士绅络绎不绝。吴邪连日来白天忙于接待,晚上又要在灵堂尽哀,只忙得一沾枕头就睡,一时间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直到半个月后,上门来访的客人才日渐减少,吴邪的生活也逐渐回到出事之前的状态。每日除了向长辈问安,去灵堂尽孝之外,即便是这般年纪也要被他父亲叫去书房,于学问一道再求精进。余下所剩无几的闲暇时光,还经常被诸多提亲的士绅搅扰,有时他更怀念在军前效用那段岁月,至少无需如此虚与委蛇。
一日午间,王盟忽然来报,说是有人送来一桌酒席,却无人登门拜访,只随席面附有一张名帖。
吴邪随手打开一看,无非就是几句日常问候,落款处没有具名,也不知是谁人送来。
他合上拜帖,看了看送来酒席的伙计,微微一笑道:“登白楼的席面价格不菲,三位老爷也常夸赞。难得有人孝敬,园内的梅花这几日正到了初放的时候,不如把席面摆到花园中,通知家中诸人去花厅用饭赏花。”
王盟打发了一个小子前去通知各房,自身领着登白楼的伙计与吴邪一起来至花厅。
第一个食盒甫一打开,王盟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对那伙计道:“家中孝期未满,我家老爷最是注重礼数,凡荤腥家里是一律不准的。这头一道便是湖蟹,后面还有几道荤菜,就都不用打开了。”
吴邪听罢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便对王盟笑道:“不妨,总有些粗心的人。这几道菜我们几人是没了口福,但家中仆役却不必跟着守礼,便赏下去吧。”
王盟听了便对吴邪说道:“少爷,我看不如让这伙计把席面中的菜色报上一遍。若是除去荤菜之后菜色不够,家里也好让伙房再做两道。”
吴邪点头首肯:“你倒是越发仔细了。”
那登白楼的伙计哪敢大意,赶忙大声报了起来:“清蒸湖蟹一笼、茶香虾仁一盘、飞丝白鱼脍两碟、火方蒸油冬菜两盘、炒二冬一盘……”
待他一字一句报完最后一道菜,王盟还未说话,吴邪已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这桌酒席的菜色,与十年前他为张起灵送行时在登白楼吃过的那桌一般无二,天下间哪有这样巧的事!
心中被诸般复杂情绪充斥,吴邪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登白楼。
好在那处酒楼距离吴家宅院并不远,吴邪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吴通判里面请,现下用餐的人不多,里边的雅间都空着。您是要临湖的雅座,还是安静些的雅间?”
吴邪喘匀了气,一把扯住那伙计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哪儿?”
伙计还未答话,掌柜的便上前一礼,满面堆笑道:“通判有何吩咐?”
吴邪勉强收敛心神,一拱手道:“劳烦掌柜,今日在贵楼订下一桌酒席送至鄙府的客人是何长相?可知他去了哪里?”
那掌柜的笑道:“吴通判来得正巧,那客人还在楼上的雅座小酌。”
吴邪忙道了声谢,又深深吸了口气,强自抑制着不住鼓噪的心跳缓步上了二楼。
临湖的雅座上坐了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正举着一个酒杯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出神。听得有人上楼,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只浅浅一瞥,便让吴邪再也动弹不得。
初冬剔透的日光自窗外照进来,映衬得他清秀的眉眼越发如诗如画。他穿着一件月白棉袍,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墨黑的眼中,却分明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君子承一诺,重如须弥山。今生不了情,披毛戴角还。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瓶邪仙侠)天地洪炉46(全文完)
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落一桌金黄,吴邪隔着茶碗中蒸腾而上的氤氲雾气呆呆望着对面之人,一时间恍若身在梦中。
张起灵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仍是惯常地一言不发。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鲜明的情绪,对于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似乎他早已明了,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二人沉默地对坐了半晌,吴邪终是耐不住,拱了拱手道:“幸不辱命,张兄义父已平安隐退云顶天宫,当日张家楼所议之事最艰难一步已然完成,余者尚无头绪,不如从长计议。”
张起灵轻轻“嗯”了一声,颔首道:“辛苦你了。”
既然已经起了话头,吴邪便一口气说了下去:“日前我得着消息,黑……齐先生……不对,如今该称齐侯了,于朝廷有功,敕封东夏国主。却不曾想东夏国内心怀旧主者众多,政谕难通,齐侯心忧国事,积郁成疾,只得返回京城休养。朝中见齐侯沉疴难愈,又于国有功,东夏寒苦之地不是善待功臣之处,便赐他遥领东夏国侯。东夏国旧相闻叔夷本是汉家苗裔,为人贞静,善抚诸夷,又熟知东夏国事,便将东夏国转做糜寄州,使其全任知州。”说到此处,吴邪笑了一笑,“齐侯如此也算是一桩好事,只凭三寸之舌便为齐家换得数代缨簪,也不能说朝廷待他不厚。”
张起灵虽不解中原政事,却也知那黑瞎子是被中原朝廷摆了一道,机关算尽却为朝廷做了嫁衣。不过那东夏国的老丞相为人宽厚,又久理国中政务,如今国内百姓生计倒是不用忧心。
吴邪又道:“关于尊师遗骨,张兄义父进入云顶天宫前也曾有所交代。待得孝期一满,我定会重回张家楼,令尊师魂归故里。”
张起灵微微一怔,片刻后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搜肠刮肚了好一阵,吴邪自认已将张起灵心中牵挂之事都做了交代,然而那人还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倒让吴邪有些疑惑了。
思量再三,吴邪暗自咬了咬牙,问出了在心中盘桓许久的问题:“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起灵平静地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西湖边可还有风景好的宅院?我想置一处产业。”
此话大出意料之外,吴邪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他仔细咀嚼明白之后,顿时喜出望外,忙笑道:“西湖南麓所住皆是贵人,等闲不会出售宅院。倒是北麓,虽离城中有些路程,但好在风景不错,比之城中也少了些聒噪。”
吴家宅院就在西湖北麓,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张起灵眸光一闪,似有所动,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恐有不便。”
“有何不便?”
张起灵略顿了顿,似是思索了一阵,只道:“如今我不良于行,府上哀期未满,正是忙碌之时,再着人照看未免叨扰。”
吴邪闻言大惊,“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往他身边赶,仓皇间碰倒了椅子也浑然不觉。
张起灵安安静静地坐着,神情坦然并不避讳,任凭吴邪一双微颤的手抚上他的膝头。
“难道就是那日你用‘碎元缚神’之后……”
张起灵淡然道:“‘碎元缚神’虽不曾夺去我性命,但却是消耗生机以夺造化之术。我自醒来后双腿便无知觉,这数月来寻医问药,却始终不得头绪。”
他说得云淡风轻,落在吴邪心中却是一片五味陈杂。他等了十年,从初出茅庐的吴家小少爷等到了节度方面的封疆大吏,费尽心力除去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终于能将这个心心念念的闷油瓶子带回家,却无法迎来让他满意的结局。
“……过去我时常忧心,怕你不辞而别,这倒好……”吴邪低着头闷声道,“这倒好……你再也走不了了……”
话到最后,语气中终是带上了一丝呜咽。
张起灵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仿佛是要安抚他的悲伤一样拍了拍:“无事,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听他如此说,吴邪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得勉强笑道:“是了,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你且随我回去,临安城中物华天宝,名医颇多,终有能治你腿疾的法子。”
看他眼角微红却强颜欢笑,张起灵便也不再拒绝,从桌旁支起一副青竹拐杖。
吴邪忙伸手扶住他,犹豫着问道:“你这腿……可是全无知觉?”
张起灵答道:“初时自腰部以下全无知觉,近来倒是好了些,仅是小腿及膝盖仍无知觉。”
闻听此言,吴邪顿觉又多了几分治愈的希望,心中不由得轻快了些。便让他在楼上稍候,自己先行下楼去雇车马。
待二人回转吴家宅院时已然天近黄昏,吴邪将张起灵安顿在自己住的跨院,便起身往父母及二位叔叔处告罪。
此次吴邪下了决心再不隐瞒,将十年前后与张起灵相识的种种经历和盘托出,并告知父母长辈要将他留在家中养伤。吴二白与吴三省熟知张起灵的身份来历,自是对他擅作决定有些不满,但一向对吴邪管教甚严的吴一穷却没有反对。一来张起灵乃是张启山的后人,当日吴老狗在世时曾说,遇到张家后人须得善待之,二来张起灵助吴邪擒住了万奴王,无论对于朝廷还是九门都是大功一件。吴一穷向来恪守儒家礼义,此两项一是先父遗嘱,一是民族大义,自是没有反对之理。
长兄发了话,吴二白与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