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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万里长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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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哈普特曼冷静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全组注意,接近地面轰炸目标。”
然而几乎是在他放开通话键的同时,地面指挥的声音传来:“卡拉亚一号,已拦截到苏联无线电信号,你前方有大量苏联飞机。”
“大量?”伊勒曼回道。他话音刚落,对方的回答就已变得多余。他前方视野的尽头正有一只庞大的军绿色机群,在高速逼近。军绿色的机身上都有着红色的五角星图案。
“中间的几架是伊留申轰炸机。”哈普特曼忽地在无线电中说道,“应当是来出空对地轰炸任务的。”
“真是冤家路窄,”另一个飞行员的声音传来,“狭路相逢。”
“报告地面,对方是拉沃契金战斗机和雅科夫列夫战斗机的组合阵型,”伊勒曼按下无线电通话按钮,“全组注意,情况有变,准备作战!”
话音未落,伊勒曼的梅赛施密特已经势不可挡地冲了出去。八架梅赛施密特战斗机两两一组分散开来,向苏联机群攻了过去。
“优先攻击伊留申,”伊勒曼下令,“保护地面部队!”
带着黑色郁金香涂饰的梅赛施密特飞在伊勒曼斜前方。一架架雅科夫列夫在两架梅赛施密特靠近时,纷纷依仗轻盈的机身,忙不迭地从打头的梅赛施密特机前避开。转眼间两架梅赛施密特已同摆出阵型飞行的数架伊留申近在咫尺。
伊勒曼偏转机头,猛地加大马力,瞬间从另一架梅赛施密特左侧超了过去。他向着一架伊留申的方向蓦地开火,随即紧逼上前,不等对方飞行员有所反应,伊留申的机身已然充斥了伊勒曼的整个驾驶舱前窗视野,高速飞行的两机距离仅有不到二十米。伊勒曼再次开火的瞬间猛然抬高机头,机身从被近距离击穿引擎的敌机上方一掠而过。
伊勒曼继续抬高机头,在苏联机群上方翻了一个殷麦曼弯,再次俯冲到机群当中,毫不犹豫地急速靠近又一架伊留申。他首次射击之后瞄准,微调机头方向,接着冲到伊留申机侧零距离开火,随即失速偏航,从被击中的敌机旁抽身。
被击中的伊留申失去动力,机头一低向地面栽了下去。伊勒曼在正混战的双方战斗机群下方扶平机身,冷不丁地机身猛烈一震。伊勒曼用力拉了拉操纵杆,机头却没有抬起。他望着仪表盘上猛烈颤动的指针,略微皱起了眉头。
“汉娜罗芮,”伊勒曼在无线电中叫道,“我好像被敌机残骸打中了,需要紧急迫降。任务移交你全权指挥!”
“卡拉亚一号!”无线电内传来年轻的金发飞行员的声音,他正驾驶着带黑色郁金香涂饰的梅赛施密特。
“收到。”哈普特曼沉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卡拉亚一号,别去管你要迫降的僚机,专心带队!全体注意,全力进攻敌方机阵,一个都不放过!”
二十九
伊勒曼勉强在触地前按下了红色的起落架收放紧急按钮,飞机仍是狠狠地砸在地面,借着未能减下来的高速向前跑了一小段,在土地中刻下了两道深深的轮印。伊勒曼在尘土飞扬中打开驾驶舱玻璃盖,右手在座椅侧后方的地图匣内摸出一支细小的改锥,开始卸仪表盘最上方的精密钟。正当他拧着螺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两声俄罗斯语的喊话声。
伊勒曼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改锥放了回去。两个用俄罗斯语对话的年轻男性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站到了伊勒曼机侧。
其中一人端着来复枪指向伊勒曼,用生硬的英语说:“出来。”
伊勒曼只是摇了摇头,举起双手,以英语答道:“我动不了。”
年轻人诧异地走上前,一手斜握着枪管,一手试着去拉伊勒曼胸前的安全带。他刚一碰到伊勒曼前胸,后者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立刻将手抽了回去,双手端起枪,警惕地看着伊勒曼。
年轻的苏联士兵蓝绿色的眼中带着几分困惑。他双手持枪,岔开双腿站在机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勒曼,偏过头用俄罗斯语对身后的同伴说了句什么。另一名士兵应和着抬手扶正自己带有红色五星的军帽,随即转身离开。
很快,两名苏联士兵抬着担架出现在飞机旁。持枪的士兵退后了几步,另两人便将担架放在地上,接着上前剪断伊勒曼身上的安全带,将他从驾驶舱内抬了出来,躺放在担架上。其中一名医务兵模样的人没有带军帽,任由棕金色的短发散落砸额前。他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伊勒曼身旁,将他腰间的手枪带解了下来,接着在他的衣袋中挨个摸索着,将其中的物件一一掏出来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医务兵抬头向持枪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后者随即用英语向伊勒曼问道:“你没有带工资本?”
“没有。”伊勒曼答,“我身上没有身份证明。我是德帝国空军五十二联队的赫伯特·普茨迈斯特。”
苏联士兵转头向医务兵说了几句俄罗斯语,后者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又抬起担架,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卡车走去。
车厢内残留着几个空木箱,显然是之前运来的物资已被卸了下去。抬担架的两人将担架放在车厢内靠里的位置,和端着枪的苏联士兵说了几句话,便都跳下车厢尾部离开了。
剩下的苏联士兵单手托着枪托,将枪身倚在自己肩上,背靠着车厢壁,看着眼前担架上的伊勒曼。刺目的阳光从车尾半敞开的双拉门间隙射进来。苏联人正站在一片阳光中,不一会儿干脆靠着车厢壁坐了下来,在阳光下半眯起了眼睛,望着面前空气中的浮尘。
“先生。”伊勒曼用英语说。
苏联人明显一惊,转过头来:“什么?”
“能将车厢门关一关吗?”伊勒曼说,“很刺眼。”
苏联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车厢尾部,将车门掩了掩,再反身折回。躺在担架上的伊勒曼不再处于日光直射当中,而苏联人这次坐到了他脚旁,背靠着车厢壁伸长了一条腿,另一条腿曲起,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他手扶着来复枪架在曲起的腿上,摘下了军帽放在一旁,露出柔软微卷的棕色短发。
“别叫我先生,”苏联人小声说,“听着怪别扭的。”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叫做波利斯·舒里克维奇。”
“好的,波利斯·舒里克维奇。”伊勒曼答。
一段兀长的静默。舒里克维奇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枪托出神。清秀的脸庞和纤长浓密的暗色睫毛令他看上去十分年轻,甚至可能比伊勒曼还要年轻。他的目光开始游离,接着不经意地落在了身旁的军帽上。他望着上面擦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红色五角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伊勒曼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仅有胸膛随着呼吸缓缓上下起伏,像是睡着了。舒里克维奇百无聊赖似的看着一旁的空木箱,嘴里轻轻哼起了《喀秋莎》的曲调。
猛然间,地面一震,车厢随即跟着摇晃起来,空木箱剧烈地互相撞击着。伊勒曼没有反应,似乎已经昏了过去。而舒里克维奇一跃而起,飞身奔到车厢尾部,横端着来复枪向外张望。车外混在一起的俄语呼喊声响成一片,依稀只听得见重复的“施杜卡”几个字。
舒里克维奇站在半掩的车厢门前,看着成群的苏联士兵慌乱地从他面前跑过。突然,伊勒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猛地伸出双臂环住舒里克维奇,双手死死抓住枪管,用力向后一扳。伊勒曼以枪管卡在舒里克维奇颈部,退后一步,舒里克维奇毫无防备地被他带得一个踉跄,脚下失了重心,浑身重量都压在了颌下的枪管上。
两人隐藏在半掩上的车厢门后,伊勒曼的前胸紧贴着舒里克维奇的后背,手上丝毫不放松地将后者的脖颈扼在自己与手中的枪管之间。舒里克维奇挣扎着去掰颈上的枪管,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很快,伊勒曼怀里的苏联人身子软了下去,双手垂下,停止了反抗。伊勒曼轻手轻脚地扶着舒里克维奇失去知觉的身躯,将他慢慢地平放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昏迷过去的舒里克维奇面色平静,胸膛上下起伏着。
“抱歉。”伊勒曼轻声道。他将来复枪放到舒里克维奇身旁,随即转身从车厢后部一跃而出,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伊勒曼一面奔跑着,一面后方已经传来了俄语的叫喊,隐约参杂着几声狗吠。狗吠声和人声越来越近,伊勒曼转身一头扎进了路边一片向日葵田。他在向日葵之间继续跑着,齐人高的一支支向日葵将他的身形遮挡在其中。狗吠声变得远了一些,伊勒曼站住身,回头望去,目力所及是无边无垠的向日葵。他转过身,前后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花盘。
俄语的呼喊声合着犬声又近了。
地面忽地猛然震动,伊勒曼下意识地卧倒在地,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大地仿佛末日来到一般晃动着,爆破声此起彼伏,早已将俄罗斯语的喊话和狗叫声都淹没了。伊勒曼双手护在后脑,从地面抬起头,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化为浑浊的灰色,空气中满是爆炸掀起的沙土粉尘。一轮血色赤日悬在当空,一切声响都消失在连绵不绝的爆破声中。
伊勒曼翻过身来,枕着双臂躺在向日葵花田底,望着天空。过了几分钟,爆炸声似乎在渐渐沉寂下去,天色也露出了些许原本的颜色。一只排列整齐的机群从伊勒曼被向日葵遮挡住大部分的视野中划过,被七架梅赛施密特环绕在中间的是数架黑灰色的施杜卡。
万籁俱寂的黑暗。白日驻扎在附近的苏联地面部队仿佛凭空消失了,没有一丝声响传来。伊勒曼从花田中站起身,望向明亮的星空,转往一个方向,随即低头奔跑起来。很快他就从花田中跑了出来,继续向前,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甩在了身后。
伊勒曼借着晴朗的月光,看到前方一条长长的战壕,和一处微微自战壕边沿隆起的堡垒形状,期间长方形的缺口间,隐隐可见黑洞洞的枪口。
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俯下身,侧耳细听。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交谈声辨不清内容,但硬实的喉音和抑扬顿挫的节奏不容置疑。
“别开枪!”伊勒曼站直身子喊道,“我是德国人!”
战壕中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随即是一声高喊,“举起手!”
伊勒曼站在战壕前不远,举起双手。他前方猛然亮起了一盏提灯,一名哨兵从战壕中露出了半个身子,将提灯放在战壕边缘旁边的地面上。另一人依旧在原先的哨兵位置没有动身,从缺口处伸出的枪管却在晃动着。提灯赤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之中,仿佛万丈光明,远远照在伊勒曼身上,为他朝向战壕的一面镀上了一层烈焰的色彩。然而他背后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你没有证件?”哨兵喊道。
“当然没有!”伊勒曼回喊道,“我是被苏联人俘虏后逃回来的!”
“怎么证明你是德国人?”哨兵又喊。
“我要不是德国人,”伊勒曼怒吼道,“你现在从战壕里亮着灯探出上半身,早就没命了!”
缺口处露出的枪管忽地一抖,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三十
伊勒曼低头看去,只见小腿旁鼓起的裤脚有一丸还在冒烟的弹孔,周围的布料焦黑,却不见有血迹。显然是子弹紧挨着皮肤从裤腿穿了过去。
不远处战壕里的两名哨兵面面相觑,三人间的紧张气氛似乎是被这一枪打碎飞散了。忽然一名哨兵低声咕哝了句什么,就转身小跑离岗,大约是去报告上级。趁着另一名端着枪的哨兵正手足无措,伊勒曼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伊勒曼纵身跃进了战壕,一抬手握在哨兵手中还在发烫的枪管上,怒斥道:“我是不是德国人你听不出来?!你差点打中我知不知道!”
哨兵像是被伊勒曼暴怒的神情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身形向后退了退,却因为手中的来复枪被伊勒曼握住,而没能真正后退。他肩膀一抖,抬手像是想要挠挠头发,手指却撞在冰冷的头盔上。他不自在地又拉了拉下巴上将头盔固定住的卡其布带,这才不知所措地说:“长官,我真的听不出来,我是荷兰人……”
伊勒曼脸上的怒气陡然消散,他像是不好意思这般咄咄逼人,手一松,便放开了哨兵的来复枪:“这是哪一支部队?”
“是党卫军第二十三装甲师‘尼特兰’,”哨兵不无紧张地快速说道,“除了军官们是德国人,成员全部都是来自荷兰的志愿者。”
伊勒曼皱起眉,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哨兵,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来复枪,只得说:“我可不想好不容易逃离苏联人回到德军战线,却被自己人送几颗枪子吃。小心着点,这么危险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荷兰人立马忙不迭地道歉,见伊勒曼没有回应的意思,又一伸手将来复枪递给伊勒曼,“要不,您拿着?”
伊勒曼看着荷兰人诚恳的脸,哭笑不得地说:“不必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黑魔鬼’嘛。”
伊勒曼朝着话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党卫军军官从临近战壕的交接处浓重的黑暗中踱了出来。这名军官双手插在裤袋内,军官帽下是凿刻出一般的脸,帽檐周围的头发都已剃到露出苍白的皮肤。他看上去和伊勒曼年纪相仿,却带着老鹰一般的神情。他穿着墨黑的党卫军制服,颈间扣到喉结的棕色衬衫领下系着黑色的领带。左前胸别着一枚一等铁十字勋章,银色镶边绕着黑铁十字森森反着寒光。仿佛不愿多露出一寸皮肤,他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巾,末端压在衬衫之内,在脖颈侧面的位置插着一支别针。针头上是黑色的盾牌形状,上面有白色的图案,看上去是第二十三装甲师的标识。
他方才说话时,不知为何咬重了“黑魔鬼”几个字,此时正以锋利的目光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伊勒曼。
“迪特·伊勒曼,空军五十二联队。”伊勒曼面无表情地说,毫不退缩地也直直盯向党卫军军官深蓝色的眼睛中。
军官点了点头,随即无声地绕着伊勒曼紧紧转了一圈。狭窄的战壕当中,他几乎贴到伊勒曼身上,继续仔细地上下审视着伊勒曼。当他再度走到年轻的飞行员面前时,军官突兀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拍了拍伊勒曼胸前的衣袋,紧跟着则是裤袋。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间谍。”军官从瘪下去的口袋上缩回手,转身漠然地对站在一旁的荷兰哨兵说道。哨兵困惑地点了点头,没再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军官这次将重音放在了“看起来”几个字上,还仿佛故意一般拖了长音。
伊勒曼明显憋着一股怒火,却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做声。
“我看着您。”军官将他的注意力转回到伊勒曼身上,满带煞气的目光直射到伊勒曼眼中,仿佛是要将他刺穿一般,“每当您在我们驻地上空和敌机缠斗的时候,我总是冒着暴露自身的危险从战壕中爬出来看。彼时恩斯特·荣格上尉于英军空袭下的西战场冒生命危险观战红男爵,我想也不过如此。”
他将这一切都用一种颇为平板无起伏的语气说出,末了露出一个几乎带着恶意的浅笑。
“您过奖了,上尉先生。”伊勒曼生硬地答道。他目光躲闪着落在军官肩旁的襟章上,声音中透着犹豫:“我只希望能有一天向红男爵一样为我们的父国效力。”
军官依旧没有把他逼人的视线从伊勒曼身上移开,仍是直视着后者琥珀色的眼睛,“您已经做到了。您是帝国的一名忠诚战士,和有着最高击落记录的战斗机飞行员。”
他短暂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您很奇怪。您攻击并不十分主动。”
“我只在有十全把握的时候才进攻。”
军官又点点头,仿佛是表示同意。忽然,他将注意力移到了伊勒曼制服前胸的飞行员徽章上:“我有个朋友在空军。他说战争结束之后要教我驾驶飞机。他叫做哈约·弗科。”
“您认识哈约?”伊勒曼叫道,难以掩饰言语间的惊讶。
“您知道他?”军官的眼神再一次变得锐利。
“我在柏林近郊训练时认识他的。”伊勒曼的语气已经充满了兴奋,“您呢?”
“我是个柏林人。”军官近乎有些不屑地说,“哈约是全柏林的骄傲。”
他又一次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们是高等中学的同学。”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伊勒曼说,“很好的朋友,相当出色的飞行员。”
“是个不错的朋友。”军官说,“也是个非常能惹祸的家伙。这么说吧……我们一起干了不少一个未来的党卫军军官不应当做的事情。”
仿佛沉浸在记忆当中,党卫军军官垂下眼,安静地微笑起来,罕见地展露出了真诚的表情。
“他确实有在信中说同一个军校学生交了朋友。您是符腾堡人吗,中尉先生?”军官抬眼看向伊勒曼,他的目光已经稍微变得柔软。
伊勒曼迅速答道:“是。”
“他和你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
“他……很温柔,”伊勒曼看上去正努力在脑中翻找着词语,“爱开玩笑,喜欢听音乐,颈间总是系着丝巾……”
“他想事情的时候有个习惯动作。”军官蓦地说。
“他喜欢敲东西。”伊勒曼答,“好像在给听不见的音乐打拍子一样。”
军官点了点头,转身面对荷兰哨兵;后者一直静静地立在一旁注视着两名德国人交谈。
“这是我们整个东站线上实力最强的战斗机飞行员。”他冷冷道,“我听说你差点击穿他的腿。懂不懂得什么叫做谨慎行事?你除了长得高还有什么本事?!”
荷兰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止不住地开始道歉:“抱歉,长官,我不知道……上周有一名俄罗斯间谍装作逃回来的德国战俘,就这样来到我们站岗的位置,几乎叫他蒙混过关,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
“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德国军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去找辆车把我们的英雄送回他的联队去。”
松了一口气的哨兵高声回应“是,长官!”后便消失在战壕交集处。
“不全是他的错。”伊勒曼说。
“我与五十二联队的军官们通过电话了。”军官说道,对伊勒曼的抗议充耳不闻,“他们告诉我伊勒曼先生有浅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大约十八岁……您女朋友的名字?”
“乌苏拉。和一箭穿心图案一起,有画在我的飞机上。”
“联队的吉祥物?”
“一条白色的小狗。”
“联队踢足球最好的人?”
“呃……”
伊勒曼停顿了片刻,紧紧皱起了眉头,费解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才迟疑道:“普林茨上尉先生。”
党卫军军官将刚刚扶在腰间佩枪上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撤了下来,满意地点头道:“你是迪特·伊勒曼没错。”
“车备好了。” 荷兰哨兵跑着归来。
“你知道五十二联队驻扎在哪里?” 听了他的汇报,军官转向他问。
“是的,我问过了。我知道怎么去。”哨兵热切地答。
“你开车送他。”军官命令道。
回身面对伊勒曼,军官向他告别道:“祝您好运,中尉先生。我们党卫军‘尼特兰’的所有人都很感激您和战友们一直保持我们上空安全。您为德意志帝国效忠的一切绝不会被遗忘。”
“党卫军上尉先生!”伊勒曼在男人正经过到来时的通道战壕离开时叫道,“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党卫军军官回头以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望向他,眸色阴暗仿佛深海:“歌泽。霍斯特·歌泽。”
“谢谢您帮忙。”伊勒曼说,“要是战争结束后您还想要学习飞行的话,歌泽先生,我以前是飞行员教官。”
“所以你战后想要全职教授飞行?”歌泽问。
“啊,不,我想要进修成为一名医生。”
伊勒曼被意想不到的问题惹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就调整了他的回答:“但我还是可以教您。您不会介意向全国击落记录第一的战斗机飞行员学习驾驶飞机,不是吗?”
“我想我大概不会。”歌泽淡淡地笑了。
“那您战后想要做什么?”
“任何元首想要让我做的事。”歌泽说。
伊勒曼顿了顿,最终说:“祝您顺利,歌泽先生。后会有期。”
歌泽没有再回答,只是摘下头上的军帽,微微举起示意。他头顶的黑色头发出乎意料地长,在他脱帽的同时散落下来遮住了两侧一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此时他看上去不再像是可怖的党卫军军官,而只是傲气凌人的英俊青年,恣意立于厚重的夜幕之下。
“请您跟我来,中尉先生。”荷兰人说道。
三十一
伊勒曼倚在后座的靠背上,一手撑在车窗边,托腮闭上了眼睛。车身富有节奏地微微颠簸着,伊勒曼也随着缓缓垂下了头。
“您真的是东战线最厉害的飞行员?”开车的荷兰人忽然开腔道。
“真要是那样,我现在就不会刚在敌后方迫降再趁着空袭掩护逃回来了。”伊勒曼半闭着眼睛答。
“再厉害的飞行员也有被击落的时候。”像是为伊勒曼辩护似的,荷兰人这么说。
伊勒曼抬手揉揉太阳穴,说:“我有一个在北非战场的朋友……从来没有被击落过。从来没有。他是真正了不起的飞行员。”
荷兰人像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没有作答。车厢内静了下来,只听到碾压过冻土的声音从轮下传来。
“中士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伊勒曼打破了这宁静。
“约翰·库帕斯。”荷兰人目视前方答。
“叫我迪特吧,约翰。飞行员分好多种,”伊勒曼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昨天带领轰炸任务的汉斯·哈普特曼先生就是一名轰炸机飞行员。他持有德国军事最高荣誉,像叶双剑镶钻石骑士铁十字。我的骑士铁十字上可没有钻石。所以要是将东战线上所有的飞行员一言以蔽之,至少他就强过我。”
库帕斯一面驾车一面摇摇头,回道:“这些我都不大懂,只知道你是久负盛名的‘乌克兰黑魔鬼’。霍斯特懂的多一些。”
伊勒曼忽地睁开了眼睛,露出意外的神情,像是没有料到方才还唯唯诺诺的荷兰士兵居然此时会对长官直呼其名。
“你也没有那么高嘛。”伊勒曼说,“歌泽先生刚才说得好像你格外高大似的。”
“同其他荷兰人相比没有那么高?”库帕斯问。
“同他相比。”伊勒曼说。
库帕斯毫无预兆地轻笑了起来,说:“是,霍斯特的确比一般德国人高一点儿……他是四分之一的荷兰人。”
“他自己有荷兰血统?”伊勒曼更加惊讶地说,仿佛对歌泽之前对荷兰人的冷嘲热讽愈发难以理解。
“对。他待我们都挺好的。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他就和我们用荷兰语讲话。这里大部分带兵的德国军官都不懂荷兰语,有他们在我们这些士兵都必须用德语。”
伊勒曼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他是那么狂热的纳粹,肯定自己也是纯粹的德国人。”
“他是纯粹的日耳曼人呀。”库帕斯猛地一打方向盘,避开了前方一个隆起的小土丘,“要成为党卫军的军官,肯定至少往上三代是纯日耳曼血统才行。”
伊勒曼皱着眉,像是在冥思苦想这几句话,最终还是说:“可是,我看他的意思,效忠的还是德意志帝国。”
“那是。”库帕斯说,“他毕竟是德国人,哪怕有荷兰血统,也是彻头彻尾的德国人。对他而言,父国只有德意志。”
“那你们呢?”伊勒曼问道,“你们这些荷兰人为什么要来帮德意志帝国打仗?”
“我们都是日耳曼人。”库帕斯干脆地说,“尤其是我们荷兰人,与德国人同文同种。我们这些低地国家,还有那些个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无一例外不是和德国命运息息相关的日耳曼国家。现今的世界,整个欧洲都必须联合起来同苏维埃俄国对抗,否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同苏联抗争是每个欧洲男人的责任。没有强大的德国撑腰,荷兰这样的小国家根本任人蹂/躏。”
伊勒曼垂下目光,似乎在反复咀嚼这些话。他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我和我的弟弟,早在四一年,就是最早一批加入武装党卫军荷兰志愿团的人。在汉堡集训之后,当年的六月二十二日,我们在希姆莱面前发誓效忠德意志帝国。”库帕斯说,“我们誓死保卫的不光是德国,也是荷兰,更是整个日耳曼民族。”
车内再度归于寂静。在车身频繁的颠簸下,伊勒曼昏昏沉阖上了眼。
“迪特,你这次是只一个人在苏联战线后面迫降的吗?”库帕斯突然问。
“嗯。”伊勒曼闭着眼睛应道,“我们德国人在空军中很少大批行动,一般至多几架一起。这次五十二联队同第二战斗联队‘殷麦曼’联合执行任务,已经是全所未有的声势浩大。几个人同时迫降的情况,几乎只能发生在好几人操纵驾驶的轰炸机型上。像是哈普特曼先生的施杜卡轰炸机。”
“你一个人在敌后方,不害怕?”
伊勒曼轻哼了一声,说:“谈不上……顾不得害怕。苏联人每个月都在加钱悬赏我的性命,我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就是必死无疑。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害怕?”
库帕斯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像是听不太明白。他的德语只带有轻微的口音,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浓重喉音,但是他依旧偶尔在对话中停下来,似乎在回想词汇。
“我们冲锋的时候,”他字斟句酌地说,“我也不害怕。哪怕是冰天雪地之中,我周围全部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我们所有人为同一个目标战斗,每个人都可以为其他人死。我们身上流着相通的血液,有他们在身旁我就无所畏惧。霍斯特总是冲在最前方,我就什么都不想地一门心思跟在他后面。你们德国人的军官经常这样,不会自己躲开任何危险,只会冲杀在比士兵还靠前的第一线。
“但是要像你一样,迪特,一个人面对那些苏联野兽,这种事我想都不愿想。做飞行员肯定特别需要勇气。就能够和战友并肩作战来说,我认为还是地面部队来得幸运。”
伊勒曼微皱着眉,撑起头的手按在额角,说:“在空战时遇到苏联飞行员弃机跳伞,我们都不会继续开火。战斗机飞行员的职责是击落飞机,不是杀人。有时候苏联飞行员被卡在坠毁后的残骸里,我们会救他们出来。我遇到的苏联战俘,都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我没有觉得苏联人特别可怕。”
库帕斯静了会儿没有说话,良久才应道:“我们党卫军,不留战俘。”
伊勒曼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库帕斯驾车的背影。深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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