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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万里长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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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万里长空
作者:冯威斯特哈根
活着,就是为了飞翔!
1941年秋,第三帝国空军学员迪特·伊勒曼偶然结识北非战线王牌飞行员哈约·弗科。
一次偶然的邂逅,铸成了一段铭心刻骨的伤。
从此,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牵绊在彼此的命运里。
硝烟弥漫的时代,再不会有当初的年少轻狂。
内容标签:制服情缘 铁汉柔情 业界精英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迪特·伊勒曼,哈约·弗科 ┃ 配角:乌苏拉·帕特里,英格特·弗科,丽丝·克于格 ┃ 其它:二战,战争,历史,欧洲,德国,空军,飞行员,友情,清水暧昧
一
无边无垠的苍穹。
没有一丝云彩,碧色的蓝天中只有高空的一架飞机懒懒拖着灰白色的尾迹云缓缓划过。驾驶舱中的年轻人右手紧握着身前的操纵杆,左手搭在机窗不边缘的篷杆旁,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地敲击着机舱壁。被雷朋镜片投下的阴影染作暗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的仪表盘,又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绵延不绝的草原,零星点缀着几片农田。正午的阳光刺透驾驶舱的前窗直直地射下来,撒满了机舱。年轻的飞行员忽然左手扳过风门拉杆,脚踩方向舵,手中的操纵杆向右前方一压,机身轻巧地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向下飞去。
将操纵杆换到左手,右手按过起落架按钮,又反手压住控制杆放下襟翼,年轻人利落地将小飞机稳稳地停在了一座山丘顶。他左手拉过篷杆,猛地一抬手臂,机窗向上大开,新鲜空气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他解开从双肩扣到腰间的安全带,起身站到驾驶座上,再越过机舱壁踩住机翼,一下跳出了机舱。
他高举双臂,惬意地伸展,带着倦意眯起了眼睛。微风徐徐,绿草的清香在空气中蔓延。四周安静得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时间似停止了一般。飞行员背靠在机身上,闭起眼睛,任由温暖的阳光撒了满身。
远处传来的响动却让他睁开了眼。
几个结伴而来的农民正从附近的田里走来,急切的神情表明他们认为这位身着制服的飞行员大概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是迷了路,需要帮助。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又很快变成了孩子恶作剧得逞般的偷笑;年轻人带着这样的笑容,转身猛地登上机翼,一跃回到了驾驶舱内。他拉下安全带,将发动机的马力加大,看着仪表的指针滑动,又等了片刻,这才让机身冲了出去。他向呆立在原处的农民们挥了挥手,之后用力拉下透明的顶棚,推上篷杆。襟翼收起,飞机在离地后就向左/倾斜,贴着地面急速地转了个极为紧凑的弯,逆风而上,收回起落架,从农民们头顶掠了过去。机身加速带动的强风使得农民们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抬起头,却只见灰色的飞机在空中急速攀登,很快消失在天边。
一九四一年十月。
柏林近郊的秋天正到了最美丽的时候,充满生命力的枝叶依旧洋洋洒洒盖了满树,翠绿中夹着金黄,穿过叶间空隙而下的阳光照得人行道上遍地灿烂。临近傍晚,路边景色带着慵懒闲适的气息,有时还有徐徐的凉风吹过。迪特·伊勒曼将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慢走着,时不时偏过头看看身边的人。他穿着熨烫整齐的制服,没有带帽子,浅金色短发规矩地以润发油梳向脑后,脚上蹬着漆黑发亮的长靴。走在他身旁的妙龄少女穿着并不花哨,却打扮得十分干净清丽。感觉到他带着暖意的目光,少女并不回望,反而微微低下头,也含着笑意继续向前走去。
伊勒曼转头望着她,勾起嘴角,又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才开口:“父亲还不高兴吗?”
乌苏拉·帕特里这才抬起头来,深褐色的波浪卷发披散至肩膀,她拢了拢头发,好笑似的说:“你都离家一年了,伯父也太能生气了。”
“可是阿德别特……”
“那倒是没错,伯父一听他说要步你后尘,简直火冒三丈。”乌苏拉调侃道,“你们兄弟两人都相当不让人省心。”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可是比我听话多了,但是现在的医生没有那么好当。”伊勒曼说。
“原来你也知道你比较会闯祸。”乌苏拉半开玩笑地说,又若有所思,“伯父肯定心里清楚,才没有阻拦你们。伯母反而很高兴,申克先生也是。”
“她当然高兴。”伊勒曼说着,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两个儿子都不要子承父业,却想和她一样,她不高兴才奇怪。”
“谁知道你们两个能有多大出息?妈妈是全国最早的几名女飞行员之一,搞不好儿子反倒会笨手笨脚,飞得一塌糊涂呢。”乌苏拉打趣道。
“少来了。”伊勒曼看着恋人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以前没有见过我开滑翔机。放心,不会给她老人家丢脸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库尔伯格中士说我在这里训练三个礼拜后就可以单飞,算是进度快的。军用训练机和民用机开起来感觉完全不一样。但是在空中的时候,无论开什么飞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一个人在浩无边际的天地间,什么都不用想,又什么都可以想。就好像世间存在的只有自己,和永恒。没有什么比飞翔更美妙的了。”
乌苏拉没有说话。她看着他描绘心中感受时专注的样子,像望着最心爱之物一样轻轻发出一声愉快的叹息。
火车站里人烟稀少,除了伊勒曼和乌苏拉以外,就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背影。伊勒曼轻轻拥着乌苏拉,又她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惹得乌苏拉忍俊不禁地捂起了嘴。直到火车进站,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乌苏拉。乌苏拉回身紧紧拥住他,又过了几秒才飞奔上了车。
伊勒曼的目光一直追着乌苏拉,等到她从车厢窗户探出头来,就赶忙朝她挥手道别。
“记得有空给伯母打电话!她很想你!”乌苏拉喊道。
“我会的!”等到火车开远,乌苏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车厢内部,他才又笑着自言自语道,“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伊勒曼又看着空荡荡的轨道静待了片刻,才转身准备返回,却看到从一边刚刚到站的列车下来一对男女。女孩穿着淡黄色的长裙,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在夕阳照射下泛出暗金色的光泽,没有编成发辫,却披散在肩头。男人很年轻,穿着英式剪裁的细条纹灰西装,深色头发略有些过长,风一吹就不安分地飘起几根发丝。女孩拽着男人的手臂,气势汹汹地穿过候车台,中跟系带凉鞋敲在站台上蹬蹬作响。
“笨死了!”女孩叫道,“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只不过坐错一程车而已,不要发那么大火嘛。”男人像是完全不在意女孩的口气,懒洋洋轻描淡写地说,“从这里转车直接就回到柏林了啊。我很久没坐过柏林附近的列车了,别生气嘛。”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妈妈还说你认路,你认什么路!”女孩不依不饶,死死抓着男人的手臂大步走在前面。
“你一个人跑出来玩她不放心呀。再说我好容易才回来一趟,你也要多陪陪我嘛。”男人好声好气地哄道,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伊勒曼睁大了眼睛看他们从他身边拉扯着经过。女孩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从他身旁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长发随着她的步伐上下跃动着;而男人转头短暂地瞥了他一眼,又匆匆把目光转回了女孩身上。
“哈约!”
女孩闻声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松开手,皱眉回过头。男人趁机抽回手臂转身惊讶地看向伊勒曼,边抚平袖口,边微微皱了皱眉,以问询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是……”刚刚脱口而出对方名字的伊勒曼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您是空军的弗科中尉先生?”
男人这才舒展开眉头,露出释然的神情,紧接着习惯性地露出了捎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哈约·西格弗里德·鲁道夫·弗科,二十七联队。”说罢伸出手去。
女孩还站在男人斜后方,依旧困惑地看着两人。
“迪特·阿尔弗雷德·伊勒曼,”伊勒曼同弗科握过了手,“第二空军学院。”
“你可以叫我哈约。”弗科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后一把拉过身后的女孩将她推到伊勒曼面前,“这是不争气的舍妹英格。”
“你才不争气。”英格立刻转头瞪了瞪弗科,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之后才回过头朝伊勒曼开朗地笑道,“你好,迪特。”
弗科从后面将双臂环在妹妹脖子上,就这样隔着她与伊勒曼对话:“空军第二学院就在附近吧?柏林的天气很适合飞行哪。”
“是。”伊勒曼有些不自在地答,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讲,“我听说您……你很厉害的,在北非战场。就连隆美尔将军都很欣赏你。”
弗科很开心地笑着说:“我又上杂志了吗?还好啦,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将军真的很亲切。”
“你起开。”英格不满地把哥哥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拽了下来,望了望候车台的另一端,又转身对他说,“车来了。”
“那我们先回去了,再晚妈妈要着急的。”弗科拉起英格的手,对伊勒曼弯起嘴角,“有空找你玩!”
二
初秋的傍晚微凉,叫人神清气爽。只是值班的卫兵徒有清醒的头脑,在这时间却无事可做。他单手撑着额头,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宣传册,心不在焉地扫视纸页上罗列的几个将军近来的英雄事迹。新的战略举措与得胜战役同他尽然没有什么关联,一样可以读来打发时间。就在他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四处飘散的思绪却被一阵敲击声蓦地拽回。
“做什么!”卫兵从座位上起身,拉开窗子。
方才对着玻璃猛敲的来人理直气壮地看着卫兵:“开门,我要进去。”
“什么人!”
“自己人。”年轻人穿着普普通通的浅色西装,领口露出系在脖子上的圆点图案丝巾,外面罩着一件深色长大衣,懒懒散散地把手插在大衣衣袋中。
“哪里来的!没有首长指示,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去。”
“空军二十七联队,北非。”年轻人耸耸肩。
“那也不行,没有指示……”
“这个呢?”年轻人从衣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正举到卫兵面前。崭新的黑色铁制品中心有着万字饰,底部有着1939的字样,四周还有一圈银色的镶边,闪闪发亮。
“铁十字?!”卫兵惊诧道。
“一等的。”年轻人又把十字型的勋章在卫兵面前晃了晃,才收回去放进衣袋,“你可以让学校的指挥官出来,我自己和他讲,看他让不让我进去。”
“那……”卫兵犹豫了一下。显示着前线格外杰出表现的一等铁十字勋章还是有着它应得的震慑力。
“你叫什么名字,我登记一下证件。”卫兵最终做出了让步。
“哈约·弗科。”年轻人说着递过一本驾驶执照,又指着摊开在桌上的宣传册中一位将军的照片,“这是家父。”
弗科得意洋洋地甩着大衣下摆,大步走上了宿舍楼。绕过二层的拐角,在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没有敲门,他用还插在衣袋中的手隔着大衣拧动门把,接着直接一脚踹开了门。门里正伏案用功的学员吓了一跳,立刻搁笔转过身来。
“希特勒万岁。”弗科走过去,在伊勒曼面前抬起右臂。
“希特勒万岁。”伊勒曼连忙站起来回礼。
“周末还这么勤奋?”弗科绕开伊勒曼走到桌前,低头看向打开放在上面厚重的教材,伸手翻了两页。
“你怎么来了?”伊勒曼难掩言语中透出的惊喜,问道。他近距离看着弗科,比印刷品上的小照片更加英俊的本人,此时此刻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他无法置信般眨了眨眼。
“说了找你玩嘛。”弗科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跟我出去转转?”
“去哪?”伊勒曼问。
弗科已经不由分说将桌上的书本随手合了起来:“柏林西南的郊区除了这个空军学院,就到处是空军军官们的聚会了。快换衣服。”
太阳已快要落下。余晖投射在豪宅的屋顶,将前院草地上的影子拉得斜长。弗科刚一下车就抬手示意伊勒曼跟上,接着快步走到门口,敲也不敲就推门。
低低的钢琴乐声传来,伊勒曼随着弗科进去,只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大厅的一角弹琴。厅中高悬着阿道夫·希特勒的画像和万字饰军旗,零零散散另有几位身穿潇洒制服的军官,大多在和端着高脚杯的女郎们攀谈着。显然参加聚会的人还未到齐。
弹琴的人穿着军装,蓝灰色的外套敞开,西装翻领挡住了右胸鹰徽银白的翼尖。银色的链饰从右肩的肩章下垂到肋间,绕过鹰徽,消失在翻领的遮挡下。衣领的外缘嵌着一层银边 ,与开襟两侧各一排纽扣在灯光下一同闪着银白色的光。 外衣里面是纯白色的礼服衬衫,胸前有着几道装饰性的皱褶,领上系着一只白色的蝴蝶结;蝴蝶结底下是一条黑白红相间的缎带,坠着一枚擦得干干净净的十字章。
钢琴的琴身同样擦拭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三角钢琴下踩着踏板的脚上是齐膝长靴,黑色的皮革也不沾有一丝灰尘。
他似看非看地注视着前方,偶尔闭目,完全沉浸在指尖与琴键的接触当中。演奏的曲子是莫尔斯·拉威尔的夜之卡斯帕尔:水中仙。琴声轻灵而不飘忽,紧凑的曲调层层交叠,弹琴人的双手也随之大幅度地来回跳跃着。随着乐章步入高/潮,他手指越发快速地在琴键上飞舞起来,繁复的旋律自指尖轻而易举地流泻而出。
弗科毫不客气地从一旁的桌上拎起两只满盛着鸡尾酒的酒杯,塞给伊勒曼一只,就领着他走到了钢琴边,饶有兴味地看起了现场演奏。
军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自顾自地弹着。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音符也变得较为稀少,节奏放缓,声音渐轻。音乐完全停止后,又猛地复苏,一段短暂有力的旋律之后,彻底结束。军官的指尖还放在琴键上,静静地长出一口气。仿佛尾声还在空气中停留,而军官直等到这残留的余韵消散,才轻轻收回手。
弗科捏着杯脚,以余下的三根手指击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鼓了几声掌。军官抬眼望向弗科,淡淡一笑,起身抬高右臂:“希特勒万岁。”
“元首万岁。”弗科也抬手回礼,下一秒却用高举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对方的右手,“公爵!”
“哈约。”公爵放下手臂,也紧紧地回握着弗科的手,“好久不见。你放假?”
“埃米尔七换弗莱德里希四,最近都没事做。”弗科答。
“所以你就溜出来玩?”公爵抿嘴笑了几声,点点头,又问:“埃米尔开着还顺手?”
“那当然。没开过别的。”弗科毫不迟疑地说。
公爵没有回话,只是松开握着弗科的手,拍拍他的肩膀。
“别整天没事就乱来,小心再惹祸。”公爵说,“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长途单飞训练就私自中途降落,再起飞的时候地面气流还差点掀翻了几个农民的事?后来被他们告状到了军校司令官那里,吊销飞行权。”
“公爵真是记性好,什么事情跟你说过一次就能一直记得。”弗科避重就轻地说,话锋一转,“这是迪特·伊勒曼,空军第二学院的学员。迪特,这位是弗朗兹·克扎维尔·冯法瑞公爵上尉。”
冯法瑞朝伊勒曼点点头,然后向弗科说:“二十七联队‘北非’最近也还不错?”
“没有五十三联队‘黑桃’那么威风。”弗科扬起嘴角。
“行了,”冯法瑞伸手在弗科肩头推了一下,“你用不着拍我马屁。”
“您就是那个逃离战俘营的冯法瑞?”伊勒曼忍不住插嘴道。
“除了我,空军恐怕没有第二个冯法瑞公爵。”冯法瑞惊讶似的挑挑眉,目光真诚地看着伊勒曼,耐心地补充道,“也不会有第二个轴心成员国的人能从加拿大战俘营安然脱身。”
伊勒曼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身旁年轻女人的声音打断:“哈约!”
女人手中拿着酒杯,另一只手已经去勾弗科的脖子。 她有着略微卷曲的金色短发,一袭暗红色的低胸晚礼服,露出肩膀的娇嫩肌肤;一串珍珠项链与珍珠耳钉简单却不失优雅,动人的大眼睛,翘挺的鼻子,恰到好处的妆容和苗条的身材都证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丽丝!”弗科大大方方地搂上她的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她扭头向冯法瑞和伊勒曼极富魅力地笑了笑,拉起弗科就走;弗科什么也没说,就和她一起消失在了人群里。宴会厅里的人早已为数不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放上了的唱片,音乐自留声机的扩音器内缓缓流淌。
“丽丝·克于格,他女朋友。”冯法瑞双手浅浅地插在裤袋内,见伊勒曼脸上神情复杂,又问,“怎么?”
“女朋友之一吧。” 伊勒曼说。
冯法瑞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还满了解他的。”
“那倒没有。”伊勒曼低头看看手里的酒,“只不过听来的。”
“哦?”冯法瑞边说边带着伊勒曼穿过人群,向几个同他打招呼的人回了礼,还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杯酒,来到了角落中的一张小圆桌旁。他拉出椅子坐下,示意伊勒曼坐到他对面。
“同学间多少会聊一聊。”伊勒曼解释说,“听说他就是因为在外面女人太多,总是夜不归宿,才被从五十二联队调到北非的。”
冯法瑞又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然后收敛起笑容说:
“真是坏事传千里。”
伊勒曼没有作答。
“对,是这么回事。”冯法瑞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尝一口这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煞是好看。“我也听人讲,哈索霍夫上尉实在拿他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他看着酒杯,过了片刻才继续说:“年轻嘛。”
伊勒曼看着年轻的公爵,犹豫了一下,说:“您也很年轻。”
“你们学院的人,”冯法瑞的目光忽然从酒杯转移到伊勒曼身上,“也谈论过我?”
“有的。”伊勒曼回答,“凡是有名的飞行员,多多少少都会提到的。教官有的时候会讲,同学间闲聊也会说。”
“那你记得我多少岁?”冯法瑞笑着问。
伊勒曼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二十五。”
“二十七。”冯法瑞说,“再早上五年,在聚会上见了美女立刻扔下朋友消失的人就不是哈约,而是我了。”
他的话仿佛并不出乎伊勒曼意料。后者正看着他依旧年轻而帅气的面容,视线下移到他颈间的铁十字上。
“这个骑士铁十字是元首亲自颁给您的?”伊勒曼问道。
“没错。”冯法瑞伸手将缎带解开,把勋章递到伊勒曼面前,“他亲手为我戴上的。”
伊勒曼小心地接了过去。略沉的金属制品,银色的轮廓勾勒出自古以来代表着日耳曼骑士的黑色十字。昭示着作为军人的至高荣誉,这枚骑士铁十字勋章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三
“你开过梅塞施密特了吗?” 冯法瑞问。
“还没有。”伊勒曼摇摇头,把勋章递回给冯法瑞。
“伊米尔比以前的型号都快多了,”冯法瑞微笑,“知道冈瑟·劳尔先生?”
“没印象。”伊勒曼想了想,说。
“你可以问问哈约。他们说不定以前认识。”冯法瑞手里拿着他的骑士铁十字,拇指一下下地抚过中心的万字饰,“五十二联队有意思的人很多。伊米尔刚出来的时候,劳尔先生说了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伊勒曼露出好奇的表情,等着冯法瑞往下说。
“‘这货飞得也太快了,老子刚秒完准还没开火,就他妈飞过去了。’”
伊勒曼忍俊不禁道:“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的确幽默的很。”冯法瑞说着,将勋章连同缎带收了起来,“也是个少有的会偏转射击的人。东战线强手如云,就算苏联人再笨,想要崭露头角也不容易。”
他望了望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
“英军的编队和苏联人又不大一样,要紧凑的多,而且经常是十几架飞机排成环状一起出动;我们德国人反而又没有大批人一同行动的习惯,通常只是两组四个人,每组一架长机一架僚机。”
“这我知道。”伊勒曼说,“是沃纳·莫德斯上校在西班牙内战时创造的四指阵型。”
“所以要在西战线同有经验的英国飞行员对抗,使用偏转射击是难上加难。”冯法瑞赞许地点点头,又问,“现在整个北非能熟练使用这种战法的只有一个人,你知道是谁?”
伊勒曼不语。
“哈约·弗科。”冯法瑞说,“所以他现在才会那么出名。”
“当然,”他笑了笑,又补充道,“二十五个击落在北非并不嫌少。就凭这个,他也算得上是一张当之无愧的空军王牌。”
伊勒曼点点头:“他从四月份调到北非直到八月才开始立战功,肯定是因为这种战法很难练。”
“非常难练。”冯法瑞说,“而且直接俯冲进敌军编制的作法会让机身四面受敌,被密密麻麻打到修都不能修是常有的事。既缩短飞机寿命,又收不到成效,纽别格上尉给他气得半死。何况他刚调到二十七联队的时候档案也一团糟,隔三差五就有一条无视命令违反军纪的记录。要不是他父亲是西格弗里德·弗科将军,恐怕他早已经在空军待不下去了,根本等不到八月份。”
冯法瑞举杯。放下酒杯后,他像是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是医生。”伊勒曼回答,“家母是飞行员,所以我和弟弟从小都接触过滑翔机。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曾在滑翔机学校做教员。”
“是伊丽莎白·伊勒曼?”冯法瑞说,“也难怪。”
“是的。”
“希特勒上台前经济萧条,你父亲的生意也受影响吧。”冯法瑞又道。
“很受影响。”伊勒曼答。
“想必是的。”冯法瑞举起酒杯,对着灯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液体的颜色,“我在瑞士出生,生父利奥·冯·法瑞公爵在战后破产,只能把六个孩子交给德国的亲戚抚养。其中两个最年幼的被没有子嗣的卡尔…冯哈伯家族领养,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身。”
伊勒曼注视着年轻的公爵。宴会厅豪华顶灯的光经过举起的酒杯,其中的液体透亮,在冯法瑞的脸上投下一片迷离的光影。良久,冯法瑞才放下酒杯在桌面。
“除了空军以外,我并没有家。”他说,“从三六年参军开始,第三联队就是我的一切。所以去年九月被俘,我一刻也不停,想方设法拼了命也要回来。我等不到战争完结,等不到被释放的遥遥无期那一天。我不能明知道自己的战友在前线冲锋陷阵,自己却坐在战俘营里无所事事。无论是挖上一整个月的地道,还是淌过冰冻的圣劳伦斯河,连同前两次失败的尝试,都没能让我放弃;我从加拿大途径美国、墨西哥、巴西、巴塞罗那、西班牙和意大利,千里迢迢回到德国,就是为了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我在德国长大,德国就是我的父国;只有德国人把我当做同胞,我的血管里也流着德意志的血液。哪怕希特勒有一天向瑞士宣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德国这一边,为我真正的祖国而战。”
“您现在在五十三联队?”伊勒曼忽然问。
“对。”冯法瑞抬眼看向伊勒曼,“自从四月我回到德国,就没有好好上过战场。不是在协助审问俘虏的英国飞行员,就是在向高层做汇报。由于我的经历,在德战俘的待遇还获得了改善。直到七月份我才回到前线,和五十三联队在东战线,任第一组组长。”
“那您肯定知道弗莱德里希…卡尔·申克。”
“确实。”冯法瑞答,“弗莱德里希也是一组的一张王牌。你认识他?”
“是家母的忘年交。”伊勒曼说,“我想要成为战斗机飞行员的事,除了我母亲,最高兴的就是申克先生了。”
“这样。”冯法瑞点点头,“那你又是怎么认识的哈约?”
“几天前在火车站。”伊勒曼不无尴尬地说,“他和他妹妹在站台上吵得要命,我被烦得不行,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哈约·弗科。”
冯法瑞露出了然的笑容:“的确是他的作风,走到哪里都要吸引路人目光才行。”
“公爵!”弗科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还拉着丽丝的手,“说我坏话呢?”
“没有。”冯法瑞抬头,“没少夸你。”
“夸我长得帅?”
“夸你脸皮厚。”冯法瑞说着举杯,一口喝尽了杯中酒。
弗科看看伊勒曼,又看着冯法瑞,说:“你不去找哪个漂亮女孩跳个舞?这里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看得上的倒是有,”冯法瑞嘴角微微扬起,戏谑地看向丽丝,“可惜名花有主。”
“冯法瑞先生真会开玩笑。”丽丝笑道,却朝他伸出了右手。
冯法瑞起身轻握住丽丝的手,在光洁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能请你跳个舞吗,小姐?”
“当然。”丽丝话音刚落,就被冯法瑞牵着朝宴会厅中央走去。
弗科手中还举着一杯酒,看着冯法瑞和丽丝远去的方向几对已经翩翩起舞的绅士淑女,耸了耸肩。
“三联队的花花公子实在名不虚传,果真风流。”伊勒曼也站了起来,说。
“那是,”弗科转过身,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人家在社交场上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普通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我看你不比他差。”伊勒曼说。
“嗯?”弗科有些意外地问,“难道我睡过那个女明星的事连你也知道?”
“全柏林的人都知道了。”伊勒曼答。
弗科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挖苦意思,撇撇嘴,忽地拉起伊勒曼就走。
“干什么去?”伊勒曼跟着弗科穿过人群,问。
“看月亮。”弗科头也不回地答。
四
弗科领着伊勒曼走上阶梯,到了二层的走廊,熟门熟路地推开一扇门。他绕过房间正中的大床,皮鞋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回响。伊勒曼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朝周张望了一番,还是跟了上去。弗科直奔凉台,刚拉开窗帘,月华就潮水一样从落地长窗涨进来,浸没了满屋。他推开通往凉台的门,走出去倚靠在了护栏上。伊勒曼刚拨开夜风吹起的窗纱,跨出门,就望着夜空怔住了。夜幕下的柏林郊区,一轮满月在空中幽幽地散发着光亮,隐约传来楼下的乐声,却有一种静谧的美。
伊勒曼缓缓深吸一口气,享受着其中夜晚独有的味道,走到背对着他的弗科身旁。
“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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