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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同人)小民之计by分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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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曹丕走了有半年,陆逊偶然提到许都年轻这一辈见了孙权纷纷走避的情况,刘协明白过来。
  曹子桓果然是狼,要出远门还要先把地盘标出来,什么习性~
  刚把孙权感动得不行,刘协说你别跟曹丕计较,孙权还感动个毛!默默归座用膳,脸色难看得够呛。
  孙权是聪明人,早已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排挤,排挤没关系,但刘协为曹丕说话?
  这个滋味就不太好了。
  刘协的心思,不会叫人一眼就看穿,孙权想刘协是在告诉他,心中有人,于他无意。
  草草用完膳,孙权请罪告退。
  陆逊看着孙权走那方向久久才转回头,不料刘协定定地看着他,刚刚还在的甘宁不知什么时候没了人。
  陆逊张张嘴,心知刘协看透了他的打算,再搪塞没有什么用,沉默地垂着头。
  刘协道:“伯言,朕知道仲谋于你有恩,你报恩朕不管,但朕私事不喜有人干涉。”
  陆逊“噗通”跪倒,伏在地上不敢动。
  气场什么的,是玩笑话,可久居庙堂,岂是等闲?
  滴漏不过四、五声,陆逊额头上渗出冷汗。
  刘协哼唧:“还跪那做什么?过来扶朕!”
  陆逊抬头,刘协坐上面撑着胳膊,一副想站站不起来的样子,陆逊顿时出了满身大汗。
  “皇、皇上……”
  刘协自己也很汗:早知道少吃点了!
  至于孙权,他现在在许都为质,若真的有了那种往来,孙权就成了佞幸,刘协不讨厌孙权,犯不着侮辱他。
  大臣们希望刘协好好来许田歇息一阵子,也就是呆上一个、两个月。
  可是才呆了十余天,许都送来一信,刘协看后,特许孙权和陆逊、甘宁多留一月,先摆驾回京。
  燕然山的鲜卑族向西逃亡,去到呼得,和那里的匈奴部联合攻入凉州,已过天山,逼近西海郡、酒泉郡。
  曹丕送来的军报上说他已自武威发兵迎击,马腾、马超请旨前往凉州助战。
  同时,朝中还有很多大臣指责曹丕这两年兵伐屠戮,引来祸事。
  曹操没说什么,只下令将各家所用的蒙州马收回,做出想要送回去给鲜卑人的样子,差点气死一票人。
  那马多好啊!又高又健壮,比凉州马还漂亮,不说跑得多快,用蒙州马驾车那面子,肥了!外地官员一看蒙州马驾车的,就知道是京官到了,立即扫榻相迎,怎么还得回去?
  于是很多大臣抗议,说蒙州马已成军中用马,汉土其余各州所有马匹数量加起来也不够换,送还绝对行不通,曹相这事欠考虑。
  曹操于是不动他们的马,因为国库的钱全拿出去抗旱救灾了,既然当初建蒙州时所有官员都加了薪俸,那就大家凑钱去哄哄鲜卑族吧!
  这下朝堂上炸锅了。
  曹操唱够了白脸,称病,回家关上门玩小儿子,刘协只能回来唱红脸。
  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还要给曹操收拾烂摊子。
  刘协回到许都时已入夜,只派人通知了城门卫开门,不张仪仗不禁道路,车轮的辚辚声里,直去马腾府上。
  开门的下人道:“不知皇上驾到,小人这就进去通禀家主!”
  刘协道:“不必了,朕自己进去。”
  “诺!”
  府里灯火不多,跪迎的人倒有一半穿着盔甲,满府一股肃穆之气。
  刘协身前身后黄门手提的两列宫灯,倒是最明亮的。
  马腾府里正厅只燃了一对琉璃错银灯,昏昏的。
  黄门忙打开灯罩挑亮了,又点了厅里其他灯具,刘协本想坐下,灯一亮,看清马腾主位上铺了一块虎皮,心里毛了毛,绕到别处看厅中摆设。
  只听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马腾一边系着衣服一边从后头跑出来,一进厅就向刘协拜下去,跟关羽有得拼的长胡子扫到地面,只是花白的,没关羽的黑亮。
  刘协还不及说话,马腾的两个儿子马超、马休和另一个青年打着赤膊跑来,马腾听到脚步声,回头喝斥:“来如此慢!还不快跪下接驾!!”
  三个急忙就地跪下,马超快些,跪在门口,他弟弟马休跪在阶下,那一个则跪到了泥地上,三人均是一身汗,像是从府里校场赶来的。
  刘协扬声笑道:“无妨,槐里侯,朕从许田回来,偶然兴起,搅扰了贵府上下,你再责备他们朕要过意不去了。”
  马腾额头贴地道:“皇上驾临,蓬荜生辉,马腾大幸也!”
  刘协道:“朕将你这里灯都点了,自是生辉,起来说话吧!”
  “马超、马休也起来吧!那一位小将是?”
  马家几个男人站起来,马超指着最后进厅的那个说:“这是臣的从弟马岱,字伯瞻,家中长辈故去,上月入京投了我家。”
  马腾个子并不太高,老了,脊背还有些佝偻,可这三个小辈却都是挺拔健壮,虎背熊腰,肌肉虬结的样子。
  刘协赞道:“老将军的子侄也是一副威武相啊!满门英豪!”
  “谢皇上!”马腾走两步,手向主位伸出,对刘协道:“皇上请上座。”
  刘协没办法,忍着发毛的感觉走上去坐下。
  “卿等也都坐下说话吧!”
  一股子皮毛味扑鼻而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几人告罪坐下,府里下人送上茶、酒,黄门在外拦着,查过后接了手端进来。
  刘协本来怕这一门武将见不惯宫里做派,哪知马腾恭恭敬敬地正坐着,眼睛看地上,马超和马休也和他们父亲一样,只有马岱露出好奇的目光盯着黄门。
  马腾干咳,对刘协欠欠身,然后低声训几个小辈:“袒身露体成何体统,快下去穿了衣服再来!”
  刘协心里一动,张口道:“不必了,那些礼数朝堂上讲来讲去,朕也乏了,老将军这里虎皮为垫,十分舒服,朕如此舒适,却叫你们束手束脚的,岂非不美?都自在些吧!又没在殿上,便如好友相聚,尽着随兴的来。”
  马腾和三个小的抬头一看,上头坐的皇帝靠在虎皮里边,一脸惬意的模样,顿时,他们的神情不由自主软和下来。
  马家几个男人粗豪率性惯了,来了许都虽然见过这位年轻的天子,中间却没少隔着人和台阶,每次为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出错,无不小心谨慎,生怕招来言官弹劾,认是认得刘协,可就是过于片面了。
  被大汉众臣团团保护着,流于文弱的这么一个青年,一家性命尽握在这样一个不知喜怒的人手里,滋味真的好不起来。
  不曾想,跟马家小这一辈也是差不多的,看那虎皮舒服便想去打滚。
  马超、马休和马岱就时常乘着马腾不在的时候去那虎皮上打滚,此时看刘协窝里边嘴角弯弯,便有了亲近的意思。
  马腾想得多点,见皇帝丝毫不介意厅中放着的几架子泛着红光的武器,又对他很臭美的虎皮垫子甚为钟爱,之前的印象就不存在了。
  刘协哪是喜欢虎皮,正浑身难受,笑道:“都入夜了,还在勤加操练不肯懈怠,朕年纪要是长些,便要夸他们后生可畏了!”你们都比朕大,防范什么?
  这话说完,马腾笑道:“既然皇上发话了,那便纵他们一回,臣这里有凉州烈酒,听温侯说皇上连凉州烈酒也能喝,不知皇上喜欢这酒不?”
  刘协拍手笑:“正是好久没有喝到了,快快抬来!”
  马家老小对对眼神,喜上心头,马超忙叫外头下人去抬酒。
  跟文人说话,先退三尺让出距离,再说些漂亮话,显得渊博些,一探二探三探,互相揣摩出爱好,话题往那边引,这才能亲近起来。
  武将不一样,喜欢或者讨厌,很多时候就在开场那会决定。
  马家饮酒,用的是漆耳杯,倒不兴用樽——喜欢豪饮的,一般都用这物饮酒。
  一杯下肚,刘协和马腾说着话,马超、马休和马岱也敢时不时插话说了,看马腾的样子平时并不过多约束他们,见刘协没有介意,马腾便没有再去喝斥几个小辈。
  不用说,心防已撤。
  刘协道:“董卓曾送了一匹汗血马给朕,后来温侯带着它征战,中流矢死了,甚为可惜啊!”
  马超“唔”一声,连忙把嘴里酒咽下去,抢着说:“那马早些年就见不着了!大宛那方多良马,汗血是最好的!”
  马休道:“马种好,也要有地方,蒙州就很适合养马,臣看哪!蒙州就像是我大汉的马场!若能再开丝路,得到汗血马,在蒙州好生养些出来,那才美呢!”
  马岱道:“我带来的马里边就有几匹大宛良马,就是小了点,过两年好好配配种的话,将来不一定比汗血马差!”
  马超鄙视:“你边去!你见过汗血马没?没见过就在这夸口!”
  马岱反驳道:“大哥也没见过!充什么能!?”
  马腾“呃哼”一声,三个小辈才反应过来又嚷起来了。
  一杯酒的功夫,上座的天子快要跟“弟弟”这概念重叠起来了,被马腾一提醒,忽然想起来那不是某个弟弟,是皇帝,顿时冷场。
  刘协温和笑道:“汗血马确实好,朕虽然用它时日很短,却深有感触,比之温侯的赤兔也是不逞多让的,马休说的重开丝路,好眼光!眼下大汉有了马场蒙州,却无马种,蒙州马……到底还是逊色些,朕喝酒喝得高兴,差点忘了,此来,就是想问问卿等,你们世居凉州,那边外族情况如何?有没有重开丝路的可能?”
  马腾道:“臣还以为皇上是来问鲜卑和匈奴联军势力,没想到……皇上竟有如此宏图大志!”
  刘协笑笑——汉朝是中国历史上汉族最具开拓性的朝代,两汉把匈奴打得西迁,匈奴人远离故土寻找新的生存之地,鲜卑人占据了匈奴故土进行扩张,逼得匈奴人再次西迁,于是西方日耳曼民族被汹汹而至的匈奴打得不顾罗马帝国的威胁,强渡多瑙河,最终,罗马帝国倾覆,西欧封建制开始。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汉朝曾经站在最强的位置,却被内患弄得精疲力竭,导致后世饱受列强欺辱。
  曹丕用了两年,把鲜卑人收拾得只剩残部,鲜卑人本来逐渐扩大的地盘变成了刘协的地盘,刘协不担心这次入侵,曹丕和他手下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只不过他不得不考虑没有了鲜卑族推动的多米诺骨牌,远在西方的罗马帝国还会不会灭亡?要是不灭亡,两大帝国迟早要在丝路上直接碰撞,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江陵时,陈宫、荀彧和郭嘉建议竖立外敌,以团结内部。
  刘协虽然没有用,但他知道,这条建议非常非常好!
  国人精力旺盛,无外敌,便要内斗,那……如果一直有外敌呢?
  汉民族有个特质,越挫越勇,越战越强,亡于安逸,必兴于压迫!
  刘协想要试试,以几个良臣的奇谋为国策,以外压,兴汉业。
  臣子们的好战因子都放到国外去,多好!
  刘协这些想法,自然不需要对马腾说。
  曹丕曾在数次战役里尽斩鲜卑、乌丸、匈奴俘虏,按他这习惯,如果这次取胜,残余的匈奴和鲜卑会灭族,罗马就不会倒霉了。
  统一在罗马帝国下的欧洲不好办,分裂成各个公国的欧洲在进入资本主义之前,那都是蚂蚁,一捏一个死的玩意,刘协想:得留着匈奴,得让他们去把日耳曼人撵进罗马帝国,最好撵快点。
  如果能成,下一代说不定还能去西方捡捡漏什么的,再回来弄个大汉博物馆。
  话说得太远了,刘协道:“朕看了老将军的奏呈,愿往镇北将军麾下效命,朕实感佩,老将军不计家仇请命为国尽忠……如此恪尽职守,这般年纪还愿为大汉再建功勋……”
  马腾一听,明白马铁死于吕布曹丕之手的事情刘协知道了,一时紧张,怕刘协以为他是想去接机复仇,身子一侧,就着跪坐的姿势叩头。
  刘协却不纠结于私仇,娓娓道:“朕知道,马革裹尸是沙场老将报国夙愿,爱卿也是如此,可是爱卿哪!”
  马腾头都不敢抬地说:“皇上请讲,老臣听着。”
  马腾心里很忐忑,曹丕一个离间计让他亲手杀了结拜兄弟韩遂,又有杀子之仇,本该势同水火,但看刘协收了曹操后朝廷实权渐大,如不来归顺,最后必然落个众叛亲离,死了还要背负叛贼骂名的下场,于是痛下决心放弃凉州前来许都,至少保一家性命和富贵。
  不料吕布和曹丕在皇帝跟前十分受宠,就算他不敢再想报仇的事情,却难保那两人不算计他。
  这件事情一直如鲠在喉,让马腾寝食难安。
  吕布直率,马腾有心去结交,私仇很快就化开了,可是曹丕……一来没有机会,二来吃不准曹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在凉州开战,马腾知道机会来了,立即上表请去助战,孰料这一道奏表把皇帝引来家中,断定曹丕绝不可惹的同时,马腾越发担心了。
  只听刘协道:“你镇守凉州多年,熟知凉州羌氐各族,朕不希望你战死沙场,朕还想你为朕打开丝路,重得汗血马。”
  马腾虽是武夫,却被曹操叫做老狐狸,可见脑子笨不到哪去。
  刘协话一落口,马腾立即明白过来,刘协只是要曹丕去收拾鲜卑和匈奴,等这两族平定,凉州仍要让他去统治,而且要重开丝路,大兴贸易,并不是把凉州当做边陲荒地,这可是被寄予厚望了!
  马腾完全没想到刘协会这么对他,太意外,情绪不稳地哽声道:“皇上……”争霸时,他也是豪强之一,皇帝不闲置他,反要委他重任,这是何等信任?
  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将来必定懊悔终生!
  “臣确与羌氐等族互有来往,皇上,臣保证,不需兵卒,只要臣一人去凉州,说服羌氐包抄鲜卑匈奴侧翼,任他们再骁勇,也只能北败而回!如此,臣不上阵,朝廷更可以节省兵马粮草,请皇上允准,让臣一人前去,只消三月,臣必助武威侯解凉州之患!”
  刘协想得到马腾的顾虑,却想不到自己两句话有那么大用!见地板上落下水滴,隐隐吃惊,马腾竟然是个忠臣!
  或者说,这一晚的会面把马腾变成了忠臣。
  刘协来前,正是想要利用马腾和凉州各族的关系把鲜卑人和匈奴人驱逐出境,赶向西方!但吕布和曹丕杀了马铁,曹丕还用计让马腾自斩韩遂,万一马腾去了,坑到曹丕怎么办?
  这下好了,马腾自己保证了,刘协目的达成,顺水推舟:
  “爱卿,既然你有这般把握,朕信你,明日早朝朕就下诏让你去凉州,但请切记,务必保重!来日,朕还要倚重你,千万不可轻身犯险。”
  马腾又洒几滴泪,脊背起伏很大地说:“臣,谨记!”
  刘协走后,马超不甘心想跟着马腾去,被马腾驳回:把长子马超放在许都,这是他对皇帝信任的回答。
  马超忿忿地,下去后翻出“临渊”剑,砍烂一堆器物,无可奈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二天早朝,刘协果然下诏给马腾,许他带两千骑赴凉州。
  马腾不敢让刘协失望,雷厉风行地只用了一天点拨兵马,隔天便轻骑赶往凉州。
  刘协也将驱逐匈奴和鲜卑的意思写于绢帛上,让信鸽带给曹丕。
  马腾熟知凉州情况,此后三月,如约办到,回朝复命。
  刘协守信,封马腾为氐池侯,任凉州刺史。
  吕布只带了一千骑,把那苦逼的两族几十万人追尾巴咬,沿金微山,也就是后世叫做阿尔泰山脉的,驱逐向西,曹丕大军北临乌孙时,乌孙王室吓得要死,不战便降,遣使来朝。
  乌孙一降,夹在大汉和乌孙之间的鄯善、龟兹、高昌、车师等国顺势就归顺了汉朝。
  果然跟曹丕预料的一样,大汉积威犹存,取之毫不费力。
  曹丕去兜了一圈,把各国太子、国王什么的“请”来,在蒲昌海设西域长史府,把属国变成了汉廷直属地。
  因曹丕前科累累,曹丕一离开西域,换了各族熟悉的马腾后,西边各国百姓感激涕零,把马腾当菩萨一样欢迎——可千万不敢再叫那个姓曹的杀神来了~
  被这些外民背地里叫做杀神,可以吓住不听话小孩的曹丕,这年才十八岁。
  护送着各国王室贵戚,终于回了许都。
  刘协置下仪仗,带百官在许都西门迎接。
  煌煌盛日,威仪无两。
  百姓围观面带喜气,达官贵戚们也都笑容满面,唯有刘协满心苦涩,强做笑颜。
  曹丕长高了,百步之外下马走来,身形愈见成熟,别时的稚气似乎已经褪了个干净,穿着甲胄异常挺拔,唯一不变的,就是脸上温厚谦和的笑容,把秋日的暖意挂在了眼角眉梢,哪里有一丝半点暴虐的影子,看得两边百姓止不住嗡嗡地窃窃私语:外族人瞎说咱们武威侯!谣传!绝对是谣传!
  曹丕三次叩首,行了全礼,把担心着的一些臣子的心情抚慰妥帖下来,也把华盖下的君王急到几乎破功。
  最后一拜,一双指骨修长带薄茧的手挡在胳膊下,不着力地一握。
  曹丕抬起眼,刘协启口,一时间却说不出光面堂皇的话,极勉强地笑一下。
  朝阳的斜晖映入冕旒下的眼瞳里,将里边放着的种种心情折射分明。
  受过伤吗?伤得重吗?风吹日晒,北地苦寒,两个人一同受着,终究一步步的走近,又再相见了。
  不是得不到曹丕的消息,擦破了皮曹丕也会附信给刘协知道,但刘协总想亲口问问,亲耳听听——草原上的风雪,戈壁里的风沙,有多苦?每每神思远去千里,感觉出的,真同你承受过的一般无二吗?
  长年累月马背上的生活,还要在远离家乡的地方与敌人尔虞我诈兵锋相对,凭着一腔思念真能撑下来么?
  一撑三年啊……
  片片绢帛上残留的味道,那么浅,那么淡,连深切地体味一下尚且不能,又如何在梦里共骑?
  哪怕执手同行是一天天、一月月越来越殷切的愿望,也只能遥遥地,放开……
  “爱卿取蒙州,设长史府,功垂千秋,不愧为我大汉栋梁!”
  简简单单一句话,几乎用掉了刘协全身力气。
  肩又宽了,风光之下,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又有谁看到被磨砺得倍加粗糙的皮肤,留下了道道伤痕的双手?
  非是剑伤,长久紧握马缰留下的痕迹——
  曹丕啊曹丕,终究离比肩而立又近了!
  刘协压不住,到底滚了泪水出来,很想旧话重提:不出去带兵了,好么?
  可悲的是理智惯居高位,这种时候,竟然还清醒地知道哪些话不能说。
  哽了脖子,刘协再也说不出其他场面话来。
  想说的不能说,要说的不想说,场面凝滞于君臣二人彼此交汇的视线中。
  马匹踏起的微尘在列列飘荡的旌旗间飞扬,第一场秋雨带来的寒意弥漫于本该燥热的人群中,只因为那位万民倾心的年轻帝王眼底藏不下去的悲伤,无声的,荡开了涟漪。
  曹丕险些失态,眼眶刚红,诸葛亮在旁轻声道:“皇上,还要接见诸国王室,是不是……”
  刘协抬袖子擦了那颗水珠子,笑道:“朕失仪了。”叫过荀彧,“文若,你去安排,今晚宫里备下盛宴为子桓和贵宾们接风,让大家先歇息一下,晚上赴宴吧!”
  荀彧看刘协和曹丕回过气来,躬身道:“臣领旨。”
  曹操称病,没跟着刘协来迎。
  曹丕爬得越高,曹操就必须越发疏远曹丕。
  只可怜曹丕好几年才回来,老娘想必是见不上了。
  刘协登车前邀曹丕同乘,曹丕不敢僭越,策马行于辇车旁,一路上忍到内伤,才没直勾勾盯着车内的刘协。
  苦味满嘴,心里却溢出甜蜜的感觉,百结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再也不是关山万里,朔云飞渡才能企及的距离,只有这一、二丈,空气里都散放着无以名状的味道,像初春时草原上开出的第一朵花,像戈壁石头缝隙里清亮的一弯泉水,不论之前才经历过多少干渴疲惫,一时间身心全都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就只想笑一笑。
  曹丕班师之前,刘协已让诸葛亮为曹丕选址造府。
  现在的许都,比起曹操最初建立朝廷时又大了数倍,这次为容纳西域各国王室所建的府邸就足足有过去的半个许都大,养好了这些人,等丝路重新打开,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当初在荆州募得的新兵,在回到许都后就发往司隶实行军屯,三年下来,荒僻凄凉的司隶校尉已成千里沃野,南接益州,成了大汉粮仓,也幸好军屯见效很快,去年的春旱才没有饿反了百姓。
  开蒙州,设长史府,曹丕实际上等于打下了两州之地。
  连孙策也可以据一州为吴侯,这次,刘协直接进封曹丕为宁侯,食邑再增四千户,曹丕成为此时食邑最多的权贵。
  本来行了冠礼后辈就该独立门户,有自己的宅院,曹操将曹丕作为继任者培养,自然没有让曹丕像曹休他们那样独立出去,曹丕现在不掌宫卫,不住宫里的话还真没他自己的地方。
  刘协没让曹丕自个出钱,相当地用国家的钱在扩充的许都内城建了一座宁侯府作为赏赐,里边屋舍全筑一丈低台,看似违制,不如说刘协给他自己修了个别宫,打着曹丕的名义……
  曹丕被人迎进宁侯府,到了内府一看摆设,明白了,这里正主儿不是他,是刘协。
  囧囧地转了一圈,发现就只有一个缩小得不能再小的校场照顾了他,豪奢舒适的浴室不是他的习惯,比正厅还大的膳房更不是他的习惯,整整一库房的冰冻海鲜……跟他没半个铜板的关系。
  刘琦也太过分了!从徐州搞这么多来,不怕把他弟弟养成猪中翘楚!
  还有透风引池的消夏处,折桥飞瀑的温泉水……
  敢情刘协不敢在宫里放肆的,全指着搬来这享受。
  曹丕想:刘协八成还说朕克勤克俭,国家贫穷,朕怎能穷奢极欲?那都是宁侯干的,跟朕无关!
  转念一想,外臣不能夜宿宫中,看这架势,刘协是打算他在许都的时候每日都住到侯府来了,曹丕笑出一排牙,这黑锅,他认了。
  既然黑锅已经背了,不享受一把说不过去,帝王家的顶级享受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机会尝试。
  刘协很干脆,连宁侯府内府里的下人都换了黄门,命黄门备了东西,曹丕放下长久紧绷不得放松的身体,浸入温泉,松展开肩臂让人按摩。
  黄门看到他后肩的伤疤,忽然露出惊奇的模样,虽然收拾得很快,还是被曹丕看到,不禁疑惑:那烫伤凹凸不平,摸起来也知道有多狰狞,可是黄门脸上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害怕?
  “怎么?”
  黄门吓得跪地:“侯爷!小人错了!请侯爷饶了小人!!”
  曹丕道:“无事,取铜镜来,我要看看。”
  黄门忙去拿了镜子来,抹了水汽照给曹丕看,曹丕侧头一看,张着嘴巴好一会出不来声。
  怎么呢?
  烫伤留下的疤痕本来就是最可怕的,癞嗑巴巴,白一块红一块的,刘协赌气,弄了朱砂进去,“花瓣”歪歪扭扭,有多丑不必说了。
  去年和匈奴人交战,中了埋伏,曹休和他身边只有几百人,杀出去汇合援军时战马负伤滚下山坡,当时追来的匈奴骑兵斩开了肩甲,曹丕一腿被马压着,好险地杀了对方,肩上被嵌了砂石,因没受大伤,没让军医看,他自己擦掉砂石就算了,没当回事。
  这时候一看,层层叠叠的旧伤倒像是花瓣间的明暗,配着这些年长散开的朱砂红,比其他武将时兴的刺青好看了许多倍……
  别人的刺青、纹身勾线分明,图案死板,他这个哪里有线条的痕迹,活像天生长的……
  真是够无语的!
  要是长在秀气文雅些的人身上,还可以说成风流天成,长他身上?
  曹丕打量了下镜中棱角越发分明的样貌和宽厚的肩背,扭过头,看不下去了。
  “拿开!”
  黄门忙把铜镜拿走,那后头曹丕就没了好脸色。
  一堆子黄门被满殿窒闷的威压压得,简简单单的小事也做不好,曹丕不耐烦,忍着心底暴虐,喝退了,仰头靠在池缘上,在静静的流水声中睡过去。




  正文 完

  ……
  “伯和……”
  摇摇头,绞着手指十分紧张地坐在那的人一脸胆怯地说:“……皇上……他好吗?”
  他据实以答:“从宫里带来的信上说政务繁忙,时常顾不上睡眠,饮食俱好,亦无病痛。”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漂亮的剪瞳向外看,似乎想找人求助。
  连该说什么,该做出什么样的态度也不能,如此胆怯、单纯……却生在帝王家,不能不说是种不幸,本身的不幸,以及国家的。
  像是上好的琥珀,什么光都能穿透过去,一览无余。
  “臣请问弘农王,因何要去江东?”
  “文和……贾文和道我再留在北方,会给伯和……不,给皇上带来麻烦,李儒就是因为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才去行刺……文和只是想送我去夷洲,从此离开中原……汉土。”
  清澈里放着犹犹豫豫的不舍之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东被孙策占据,其人野心不死,至今没有归顺朝廷,一直等着什么机会……”
  “什么机会?”
  懦弱,却不笨,被这话一点,有些惊慌地看过来。
  他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孙策等着殿下到江东,从此后便可用殿下被董卓废之失礼的名义,让殿下重登帝位,他再另立朝廷!学当年董卓,掌兵马,挟天子,争霸称雄!”
  和刘协没有多少相似,唯有刘协露出脆弱的一面时,才会跟面前这人有些相同的地方,说不清在哪里,或者只是感觉。
  瘦弱的手臂撑在身旁,摇摇欲坠——
  “不、不不不……文和保证了的,只是经江东去夷洲!不会被孙策发觉!不会给伯和带来麻烦!不会的!不会的!!文和已经答应我了,我不想做皇帝!他不敢逼我的!都这么多年了!我才不是皇帝!我不是!!”
  有些癔症的样子,这位弘农王精神不太稳,说得急了,还伸出手向空无一物的身前做出推避的动作。
  也许曾经有过些值得称赞的东西存在过,但而今,只余下一副皮相了。
  他对弱者向来没有同情心,冷酷异常地指出:“孙策派船队潜入徐州广陵郡沿海,臣已探得确实,这些人已经到了盐渎县,敢问殿下,此船的目的地是不是盐渎?”
  没有声音再回答他,抱着手臂的人很轻很轻地哭了好一阵,夹杂着听不清的,意义不明的词语。
  等对方情绪稍微平静,他道:“孙策有水陆两军不下二十余万,此人别号小霸王,继承其父孙坚之志,意在侵吞天下,且十分善战,他麾下还有一人,周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输任何当世谋臣。”
  那双瘦可见骨的手把手臂抓得更紧,紧到让人看了生出惧意,会不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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