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笑傲江湖][冲平]关于江湖你不知道的那些事-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失踪

  盈盈依旧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向令狐冲一笑,说道:“令狐公子,别来无恙。”
  令狐冲窘迫尴尬,苦笑道:“我不过就那样,你,你也挺好的吧。”盈盈笑笑,说道:“我却不大好。我这许多手下入了恒山派,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凤凰很着急,派人去通知我,我也是刚刚赶来。”
  令狐冲讷讷的道:“是我耽搁了时间,倘若早一点回来……”蓝凤凰忍不住打断了他,笑问:“你师弟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她笑得坏兮兮的,存心往人伤口上撒盐。令狐冲苦笑道:“他有他的想法。”蓝凤凰一声冷笑。盈盈道:“凤凰姐姐,你跟令狐公子说说你发现的东西。”
  蓝凤凰只得应一声“是”,对令狐冲说道:“我在恒山别院,发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打开看时,却是极少的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她笑道:“这东西,算是蒙汗药的一种,不过无色无味,让人不知不觉中着道儿。我呢,是在恒山别院的水井旁边发现的,就这么一点点,大约是用的人不精心,这么珍贵的药,竟也能撒出来。”
  她一说,令狐冲登时便明白了,道:“怪不得仪清师姐连水带茶杯一起放进被子后面,她是一发现不对,立刻留下线索提醒我们。我说怎么没有打斗痕迹,原来是下药,如此龌龊的勾当是谁干的?”
  蓝凤凰冷笑道:“这个,你问圣姑好啦。一路上神教的眼线已经探听得很清楚啦。”盈盈却不直接回答,微一迟疑,柔声道:“神教的眼线说,这些人全都往华山去了。”她知道令狐冲一生最崇敬的人就是岳不群,因此不提岳不群的名字。令狐冲却如何听不明白,虽然心里早猜到七八分,听到这里却仍旧无比的沮丧难受。
  岳灵珊在他身后听到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惨然了十分。
  几个人草草安排了一下,田伯光陪着仪琳和岳灵珊在恒山先住下来,令狐冲与盈盈去华山救人,蓝凤凰却推说教中还有事,不肯一起去。盈盈不由得尴尬,知道她还是想撮合拉拢,可是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也只得装傻。临走的时候,令狐冲不放心,对田伯光说:“田兄,我师妹,我是托付给你了,咱哥儿俩交情摆在这儿,不分彼此,我的妹子就是你的妹子,你可不能对妹子起什么歹心。”
  田伯光哈哈一笑,大力拍着令狐冲的肩膀,一边招呼仪琳:“来来来,你过来,听听你令狐大哥说什么。”仪琳不明所以,走过来,令狐冲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苦笑道:“我嘱咐你徒弟别犯老毛病。”仪琳“哦”了一声,还没说话,田伯光说:“令狐冲你搞清楚再说,如今在下不仅是仪琳小师傅的徒弟,我还是她未过门的老公。”说着,胳膊搭上了仪琳的肩膀。
  令狐冲见仪琳脸上有些忸怩之色,却没有不高兴,不由得吃惊,问仪琳:“真的?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仪琳说道:“反正,有我跟他在一起,岳小姐你放心就是。”
  令狐冲瞪着眼,发了一阵呆,旁边盈盈笑道:“那要恭喜你们二位。”田伯光笑道:“我们俩成亲时,还要请大小姐来喝喜酒。”盈盈抿嘴笑道:“一定叨扰。”令狐冲这才仿佛明白过味儿来,咧了咧嘴,笑一笑,说:“嗯,啊,恭喜,恭喜。”
  田伯光笑骂:“呸,一张苦瓜脸说什么恭喜,你还是闭上嘴吧。”令狐冲只得苦笑,又对岳灵珊嘱咐了几句,她只是低着头听着,最后才低声说:“你要是见到平之……帮我转告他,我知道,是我爹爹对他不起,我也对他不起……”说着,眼圈一红,又说:“大师哥,能、能帮得上的话,别让我爹爹死……”
  令狐冲沉沉的点头,道:“我知道。”
  山西恒山与陕西华山距离遥远,两个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华山脚下。
  令狐冲离开华山两年,这还是第一次回来。到了众人聚居之处,却与恒山派此时差不多,前后几十间房子,空空荡荡,灰尘满室,一个人影都没有。以往就算岳不群带队出门,这里至少也有人留着打扫看家,怎么突然之间便如同废弃了一般?
  他去了听琴峡岳不群夫妇的居室看过,和别人的屋子一样。看来华山派很久没人回来过了。和盈盈碰了头,两人都大惑不解,盈盈便有些担心是不是日月神教的眼线出了差错,十分过意不去。令狐冲安慰道:“福祸相依,老天注定,咱们尽力而为就是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华山上山风猎猎,虽然是初夏,到了傍晚也满满的寒意。他随手马背上取了一件长衣服递给盈盈,说:“披上挡挡风。”盈盈披了,问:“这就下山去么?”
  他心不在焉的“嗯”一声,明知道看不到,还是忍不住向思过崖的方向看去。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日子,每天的这个时候,林平之跟他告别后,正在独自走下思过崖山路,他会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他突然一惊,说:“那是什么?”
  盈盈一怔,向他眺望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有。他说:“有火把的光,奇怪,怎么会在那里……跟我来!”
  那是上思过崖的山路。
  他们在思过崖后洞中看到了华山上的人——所有人,五岳剑派十之七八的人,现在都在那里了。
  盈盈看着那些攒动的人头,心底深处有寒意一丝一丝的翻涌上来。令狐冲却远远看见莫大先生苍老的身影,对盈盈说道:“我去跟莫大师伯打个招呼,你别进来,在外面等我。”
  他刚走进去,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一块千斤巨石挡住了那洞口。顿时洞中数百人乱作一团——先还只是混乱,乱着喊叫,乱着谩骂,乱着跑,向大力神魔范松一斧一斧开出的密道拥挤。可是第一个人趴在密道里不动了,大家把他拉出来,发现他只剩下一个无头的尸体。于是每个人都变成了疯子。
  所有火把被熄灭,所有理智都丧失。所有人都开始乱砍乱杀,你不去杀别人,自有别人来杀你,你只有杀死每一个人,才有可能走出这个石洞。
  令狐冲也一样。
  他本就是个无所谓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无所谓去杀人。可是他的剑似乎刺进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尖锐的惊呼。身边有太多惶恐的叫声骂声,他听不清楚,他是不是杀了盈盈?
  他觉得自己也发疯了,他杀了盈盈,他是不是杀了盈盈?盈盈难道不应该在外面?为什么会在山洞里?为什么他的剑会刺中盈盈?他曾经想和她共度一生,他欠她的下辈子也还不够,他为什么会杀了盈盈?
  他开始毫无章法大砍大杀,别人砍过来的兵刃也不在乎,有咸滋滋的液体流进嘴角,他惊觉那是眼泪。哭有什么用?他怎么能杀死盈盈?
  他忽然听见瑶琴铮铮淙淙的声响,碎玉流冰一般,在震耳欲聋的砍杀声中分外清澈。
  这声音顿时唤醒了他。只有盈盈身上带着瑶琴,也只有盈盈会在这种时候弹奏瑶琴,她在告诉自己:我没事,我没有被你杀死。他顿时内心一片澄明,这一刻的安心什么都无法比拟。他挥舞长剑护住身体,慢慢的向山洞洞壁靠近,直到后背贴到了山洞的石壁。
  砍杀声终于渐渐停下来,剩下的都是些武功既高、见机也快、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各自倚墙而立,暂时保持了既不会杀人、也不会被杀的平衡状态。他们自相残杀,总有一刻每个人都会同归于尽,可是如果齐心协力,说不定还可以渡过难关。这道理原本浅显,可是在刚才那种所有人都发了疯的状态下,再明白的道理也不值一提。
  大家开始自报门派姓名,以便互相取信。轮到令狐冲,他说:“在下恒山派令狐冲。”众人都“哦”了一声,声音中满满的欢喜,更有人喝起彩来。大家都知道他武功高强,有他在,脱险的可能性更大。可是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便响起来:“令狐冲?你也在这里?”
  这声音有点耳熟,他一怔,却有人欢声叫起来:“师父!师父!你也在这里!”
  那欢叫的人刚刚自报过家门,是嵩山派的,令狐冲心里一凉:这人是左冷禅。
  左冷禅冷笑道:“亏你们还有脸叫我师父?没禀明我,便擅自到华山来,欺师叛门,我门下岂容得你们这些恶徒?”说着,顿了顿,也不等他弟子回答,阴森森的道:“令狐冲,你在这里做什么?”
  令狐冲笑道:“这儿是我故居,我想回来便回来,还用请示嵩山左掌门么?”他心里此刻倒是很轻松,一方面盈盈显然没事,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一方面既然左冷禅在这里,这个局多半就是他布置的了,和岳不群没关系——他始终还是盼望师父不要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
  左冷禅冷冷的道:“对待长辈,还是这么无礼。平之,你生平最恨的人就在眼前,要宰了他,可用愚兄出手么?”
  令狐冲脑子里“轰”的一声,听着林平之轻柔的笑声响了起来:“杀鸡焉用牛刀?左兄安心观战便是。”心里乱得解不开头绪: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眼睛医好了没有?他为什么说自己是他生平最恨的人?他……他又为什么叫左冷禅“左兄”?
  


☆、屠戮

  林平之柔声道:“令狐冲,你可准备好受死了么?”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一步、两步向令狐冲所在的方向走来。山洞中万籁俱寂,唯有他轻轻的脚步声。
  忽然左冷禅身边有人喊起来:“且慢!这令狐冲刺瞎了我眼睛,叫老子从此不见天日,让我来杀这恶贼。”十余人随声附和,一齐快步走来。令狐冲心头一震,知是离开华山那天夜间在破庙外为自己刺瞎的一十五人。他们眼盲已久,听声辩位的本事一定高超至极。林平之要杀他,他或许心甘情愿,或者还有话可说,倘若糊里糊涂死在这些人手里,那可冤枉的恨了,趁着他们十几个人一齐扑上来,脚步声杂乱,悄无声息的向旁边挪开了几步。只听叮叮当当的响声,十几柄长剑一齐刺在之前站过的地方,震得十几名瞎子哇哇大叫。
  左冷禅冷笑道:“令狐冲,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他屏息凝神不说话,血气之勇有什么好争的?林平之却再也没了声音。瞎子们找不到他,急得哇哇大叫,左冷禅冷冷的道:“山洞中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杀了!”
  他此言一出,山洞中登时再次成了人间地狱。
  令狐冲蹲在地上,拾起一柄长剑,心想: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只盼盈盈不要死,还有我自己能死在平弟手上,便心满意足啦。想到这里,突然平静下来,听着众瞎子与洞中群豪的打斗喝骂。他低低的蹲着,一时半刻还杀不到他。
  他忽然听见林平之尖锐的喝骂:“滚你奶奶的!”
  他一怔,他从来没听林平之骂过人,倒也不是没见过他生气,只是就算真的生气,哪怕气急了,气到乱摔东西,乱说话刺人的心,甚至气到痛苦流泪,却决不会出言不逊,像这样接连大骂“滚你奶奶的”这种粗陋言辞,更是从没有过的事。凡事反常必有鬼,仔细再一听,骂这句“滚你奶奶的”,却不止他一个,而且往往是两人同骂,骂声一起,刀剑相接,接着便停止,两个人各去找新的对手出招。他登时便明白了:这些人是用这句骂人的话当暗号分辨同伴,出招的同时骂出这句话,只要对手也骂出来,便没打下去的必要。明白的同时心跳得像是快要从喉咙里冲出来,林平之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么?
  一时想不了那么多,站起身,忽听身前有刀剑破风声,急忙出剑格挡,同时故意沙哑着嗓子,骂道:“滚你奶奶的!”果然对方立刻住手,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他见果然奏效,喜出望外,接着发现林平之的声音找不到了,他竟然真的不再骂那句话——故作沙哑的声音,这么轻轻一句,他就听得出来么?他果然真的是在提醒。令狐冲顿时精神大振,只要有人来杀,便说一句“滚你奶奶的”,直到山洞中再也没有别的喝骂声——所有人都被杀光了。
  左冷禅笑道:“这么快就死光了么?你们再杀一阵,省的有漏网之鱼。”众瞎子齐声答应,刀剑相击,乒乒乓乓之声大作,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滚你奶奶的”。林平之却没有参与其中。这么打过一阵,便都罢手不战。左冷禅高声笑问:“莫大师兄,你死了没有?令狐冲,你又死了没有?”
  令狐冲心里又是一沉:莫大师伯是不是也已罹难了?刚才众人自报家门便没有他,他武功卓绝,绝不可能之前大家没头苍蝇似的自相残杀中便死去,难道也是找到了藏身之所?
  左冷禅笑道:“看来这些人都死光了。平之,咱们走罢。”林平之“嗯”一声,也不等他,举步便走。
  他们沿着密道走了出去,十几人的脚步声渐至沉寂。令狐冲方才忍不住叫道:“盈盈,莫大师伯,你们在哪儿?”
  头顶上一个声音道:“嘘,先别出声!”接着衣袂展动的声音,盈盈飘然下落。令狐冲恍然大悟:刚才大家乱打乱杀,谁都没有想到,其实头顶上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黑暗中谁也发现不了。盈盈的机智,他是永远也别想学会了。又惊有喜,忍不住握住盈盈的手,哽咽道:“我还以为你被我……”
  盈盈笑道:“我见你突然凶巴巴的要杀人,很害怕来着,忍不住叫了一声。”令狐冲又是一惊,忙问:“你能看清楚?”盈盈笑道:“是啊,我从小就能夜间视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令狐冲便问:“我明明叫你呆在外面,别进来。”盈盈苦笑道:“当时变生不测,外面有人启动机关,我惦记着你,也没想太多,就跑进来了……”
  令狐冲满怀感动,低声说:“盈盈,我欠你的太多,倘若这一次你竟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忽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你与她同穴共葬,做一对同命鸳鸯,岂不是好?”
  是左冷禅,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密道之外听着山洞里的声音。以盈盈的机智和令狐冲的江湖经验,本来应该想到他们没那么容易远走,可是一时关心情急,竟然没去顾虑那么多。
  左冷禅冷笑道:“平之,你听到没有,到现在你还维护这个人么?”林平之不说话。令狐冲心乱如麻,有心对解释几句,可是如今之势他又能怎么解释?盈盈一拉令狐冲,低声道:“走!”纵身跃起,回到她之前躲避的那块头顶上的凸岩。那里不过是方寸之地,两个人挨得极近,盈盈向旁边轻轻地挪开了点。
  左冷禅说:“两个小的到了上面。你们去把他们打下来。”十几个瞎子一口答应,便有人纵身跃起,刀剑破风之声呼呼的响,第一跃距离这块凸岩很远,令狐冲便没出手,第二跃、第三跃都不必出手,直到第四跃,剑锋近在眼前,令狐冲没办法,只能出剑,一招后发先至,当胸刺入,那人叫一声,落地便没了气。
  但这么一来,对方都知道了他们立足之地,接连几次跃起袭击。令狐冲听着刀剑之声,又是居高临下占了地利的便宜,长剑随意挥洒,又有几名对手死在剑下,余下的人站在下面,厉声喝骂,却不敢再上来了。
  突然左右两边都有衣袂破风声,声音之强劲,与先前更不相同。令狐冲出剑与左侧那人接招,双剑相击,便觉得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夹杂着丝丝寒意。他心里一凛,知道除了左冷禅,不作他想。盈盈也出了短剑,但她的招架极其慌乱,虽然她能看得清楚,却越清楚越害怕,气势上先就泄了。令狐冲百忙中挥剑为她挡格,与来人长剑交错,对方变招极其迅速诡异,贴着剑锋逆行而上,险些砍到手腕,他身在半空,依旧接连变招如在平地,好在此时一跃之势已成强弩之末,左右两人都落了下去,方才没有受伤。令狐冲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右边这人是他!
  两人落下之后,又再跃起,这次令狐冲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一个人照顾不来两边,被两柄剑迫得只能带着盈盈落下。脚上刚一着地,左冷禅一声冷笑,长剑毫无预兆的当头压下。他举剑格挡,刚一相交,便觉得那股子阴寒的内力森森的冲进手心。他知道这是左冷禅的绝技“寒冰真气”,当初曾经几乎把任我行冻死,内心忌惮之极,急忙运内力抵抗,左冷禅劲力一收,他手上来不及撤回力气,不由自主的松手,长剑落地。
  他的本事都在一柄剑上,慌忙蹲下摸剑,这时
  左冷禅倒是不出手了,冷冷的一句:“你们的眼睛是谁刺瞎的?”话音未落,那十来个人齐声怒吼,一拥而上。
  地上遍地都是兵刃,但令狐冲要摸长剑已经来不及,情急中拾到一根短棍,急忙举起来一挡,擦的一声,被削去了一节。可是奇迹便在此刻出现,那短棍中忽然亮出了几星亮光。这亮光虽然极其微弱,在这山洞中却仿佛是黑夜中的一颗明星。
  他发现自己竟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这一下登时精神大振,挥舞短棒,先点来袭者手腕、手肘、肩头,再看清楚脚下,踢一柄长剑握在手上,大骂:“滚你奶奶的!”跟着出剑。被他递招的那位脑子不太灵光,还想着“既然骂了暗语,当是自己人,何必出手?”这么一犹豫便被刺中了咽喉,死的不明不白。他出剑极快,片刻间十来人死的干干净净。
  左冷禅奇道:“怎么回事?难道有光?”明明白白的听到自己这边人已经死得干净,却也不惧怕。
  令狐冲一回头,不见了林平之和盈盈,脑子里登时又乱了,叫道:“盈盈,平弟,你们在哪里?”
  两个人却都不回答,他手上短棒只能照到身前极小的一块地方,能看见左冷禅冷笑着向自己举起长剑。
  


☆、念灰

  盈盈在逃。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已经悄悄脱掉了鞋子,只剩下罗袜,踩在地上,静悄悄的,却一刻也没有停留。
  因为她可以明明白白的看见林平之惨白的脸。她明知道夜视的眼看东西就是这样惨白,却依然管不住自己把那张脸想象成凄厉的鬼魅。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平之,他就是这样毫无血色的脸,凄楚的眼,眼角红肿着,看上去那么柔弱漂亮,却让她一见便心生忧愁。
  现在这忧愁无限放大,已经变成最深重的恐惧。她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她怎样做都没用,只能盼望他的耳朵不要那么好使……可是他如影随形的跟着,略有滞后,却没有停顿,也没有走错。
  她听见令狐冲在叫他们,语气慌乱,可她不能答应,她只要答应,林平之摸准了她的位置,那可怕的剑法一定会立刻向她身上招呼过来。林平之也没有答应,他根本不在乎令狐冲找不到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他只想杀死盈盈。
  盈盈已经感到绝望,她不明白林平之为什么这么恨自己,非要杀死自己不可?她并没有纠缠什么,而他显然还是暗暗帮着令狐冲的,他和令狐冲刚才的种种她都听在耳朵里,看在眼睛里,为什么转眼间他这样毫不留情?或许他是误会了……或许她只要说清楚……可他会给她机会说清楚么?
  前方是石壁,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背倚着石壁,慢慢蹲低身体,看林平之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手提着长剑,一张脸微微侧着,耳朵在倾听,在分辨她压得极低的呼吸声。
  他看不见,只能听。而她看得见,他显然不知道。
  她决定冒险,她不能这样等死。
  她慢慢举起长剑,对准他提着剑的右手,他在慢慢靠近,她也在慢慢的伸出长剑。
  他越来越近。
  他的手腕与她的剑锋一寸一寸的靠近。
  她猛然使力,她的长剑名家铸造,锋利无比,她的剑法也是名家传授,迅速而准确。
  林平之一声凄厉的惨叫,手筋立断,再也拿捏不住长剑,呛啷落地。他向前方扑过来,盈盈却已经跃起在半空,她本就早有准备,甫落地立刻矮身,跟着一剑扭身送出,正中他的脚踝。
  这一次他没有叫出声,他倚靠在石壁上,支撑着身体,深深地、急促的喘息。他全身颤抖,忽然发疯一样、抽筋一样笑出来。
  他低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盈盈向后面退了几步,她死里逃生,怕得全身都是冷汗,颤声道:“我不想他伤心。”
  他不说话,只是急促的喘,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痛苦的扭着自己的衣襟,似乎胸口的痛苦比手脚更甚。盈盈想问他是怎么了,却又不敢。她悄悄地向后又退出去几步,听着远处令狐冲与左冷禅你死我活的打斗。提心吊胆,而又无可奈何。
  令狐冲飞快的奔过来。
  他清楚的听见了林平之那声惨叫。他因此而受伤。幸好幸好,他手上长剑使出来的,是独孤九剑,天下无双、所向披靡的独孤九剑。
  左冷禅一倒下,他便没有别的念头,一心只想赶快到他身边去。他依旧举着那根短棒,也不在乎它到底是什么。
  但林平之和盈盈现在的样子仍旧让他意外,意外而惶恐。
  他先是呆住,接着又是恐惧,又是没来没由的愤怒,叫道:“你们怎么了!”
  林平之身上发抖,再一次发疯似的笑了。
  盈盈咬住嘴唇,颤声说:“我……我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脚上伤得怎样,我也不知道。”
  令狐冲愣住。他该怎么做?他该说什么?他的心像是已经被蛀嗑得千疮百孔,痛得太多已经麻木。他只是轻轻地问:“你怎么这样狠心?你怎么下得去手……”
  盈盈看着他在黑暗中变得惨白的脸,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呜咽着道:“他要杀我!”
  他没有理会她的哭,走过去对林平之说:“给我看看伤势。”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量。
  盈盈用手捂住嘴,压抑着哭声,转身向外走。
  令狐冲知道她走了。他是欠了她的,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老天为什么单单喜欢报应在林平之身上?微弱的光线下面是林平之淡淡的脸,清冷而茫然。
  他突然听到她一声尖叫。
  声音远远地传来,她应该已经在洞外了,令狐冲一惊,正在为林平之包扎的手微微一抖,林平之冷笑道:“你去救她吧,岳不群在外面。”
  令狐冲几乎心脏骤停,失声道:“你胡说什么!”
  林平之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故事你都不知道?左冷禅是那只螳螂,岳不群就是黄雀,谁是蝉呢?是你,还是我?”
  令狐冲沉默不语,只是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为他裹伤。包扎好了,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我出去看看,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
  林平之闭上眼睛。
  他还是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么……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他不是从前的令狐冲,他也早就不是以前的林平之。这里是思过崖山洞,他们过去在这里度过那么长、那么长的一段时光,那时候的自己,陌生得就像是上一辈子。
  他不是上辈子的自己,他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怪物。
  他慢慢地、依靠着记忆向前一拖一拖的走。这是他单凭记忆就能闭着眼来去的地方,他曾经每天向往、也曾经每天思念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就算现在的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他本就是最熟悉地狱的人。
  他走过密道,走进思过崖石洞,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岳不群这时已经被令狐冲压制住,吸星大法吸着他的内力,他几十年辛苦修炼的紫霞神功正在一点一滴的离开他的身体,可是他手上的长剑在一寸一寸的向令狐冲的心口推进,而令狐冲也已经动弹不得。
  盈盈委顿在一边,穴道被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平之忽然出现在视线中,她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高声叫道:“林平之,你前面就是岳不群,他和你大师哥正在内力相抗,你的脚边有剑,是我的剑,趁岳不群现在不能动弹,你快动手,快动手!”
  她看着林平之用左手拾起长剑,手起剑落,鲜血四溅。
  令狐冲睁大了眼睛,瞳孔却在缩小,他听见自己喉咙里面生涩的低吟:“师父……”
  岳不群一死,内息即断,令狐冲终于能动了。可他完全动不了,他看着岳不群在他面前的死去的脸,那脸上没有胡子,双目怒睁兀出,几乎是完全陌生的。
  盈盈松了口气,说道:“林公子,多谢你……”
  她忘了最重要的事……林平之手上的长剑,沾过他自己的血,也沾上了岳不群的血,现在慢慢的抬起来,指向了她。他用左手持剑也能杀死她,她穴道受制,已经毫无反抗能力。
  令狐冲惊声道:“不,不要,平弟,你别杀她!”师父的死也不能让他游离了,他不能让林平之杀了盈盈。急慌慌的用岳不群手中长剑砍自己身上的束缚,那渔网结实得很,一时半刻砍不开足够他逃脱的口子。他急得浑身冷汗冒出来,惶然道:“不要,平弟,千万不要……求你……”
  林平之长长的叹一口气。
  是叹一口气,也是松一口气。
  他要杀盈盈,似乎有一千个理由,可是所有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他知道。他要杀她凭的什么呢?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呢?
  他留在世上无非是为了报仇,他为报仇已经付出了一切,放弃了一切……曾经他以为辟邪剑法的尊严可以让他撑过复仇之后的空寂茫然,现在他再也没有幻想。
  他已经无法再握剑。
  他瞎了眼睛,伤了手脚,肢体不全,他早就是一个莫名的怪物,早就不该存在,即使存在,与令狐冲也好,盈盈也好,本也无毫厘关系。
  他和令狐冲,本是在这思过崖开始,自然也该在这思过崖结束。
  他的剑颓然下垂,最终呛啷一声,落在地上。他转回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里是他闭着眼都能自由来去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风轻露重、一草一木。他也曾酒醉后临风舞剑,那时一个踏错的步伐都能让令狐冲恐慌半天。他几乎闻到了思过崖峭壁边山涧中云彩的气息,甜美而自在。
  令狐冲叫道:“不!不行!不行!”他的声音嘶哑近乎泣血,他知道林平之要干什么,他头皮都要炸了,脑子里面是空空的,只剩那一个念头充塞了一切。他蛮劲发作,手掌直接抓着剑刃,发疯的切割着身上的渔网,割伤了自己也不在乎。他终于挣脱,向林平之冲去。
  他那只受伤的脚已经向悬崖外探去。他就快要彻底解脱了。
  令狐冲还是不肯让他解脱。他的身体一紧,悬空,接着整个被甩到身后石壁上。令狐冲随即扑过来死死地按住他,全身的皮肤都死死地绷紧,身体像磐石一样坚硬,声音却沙哑得仿佛撕裂了:“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