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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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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小石头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高师长这两天很伤心,你知道成才处长是他的亲威吗?”
“不知道。”小石头抬起头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上校。
“你觉着成处长这个人怎么样?”上校的思路似乎转得很快,快得让小石头没有反应过来就说出了回答。
“成处长是个好人。”
“噢?你熟悉他?”
“没有,我不认识他。”
“那怎么说他是好人。”
“他就是好人。我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上校的眼睛盯着小石头,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并没有追究到底的急迫,倒是有已经洞察一切的明了深藏其中。
小石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铁门,门关着,不知道情报处的那些特务在不在外面。
“你可以绝对信任我,我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我奉南京的命令到这里来就是想找到成处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别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上校深邃目光象是看进小石头的心里,也让他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他没有来由地被眼前这个上校的目光牵引着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
袁朗点点头,伸出右手,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左手去拿掉嘴里已近灰烬的烟头,“这件事,现在只有我知道,你要把他烂在肚子里,尤其不要告诉门外那些笨蛋。高师长,你也不用告诉,我会处理的。”
小石头信服地点着头。
“你跟着我吧,别人你不用怕,你刚才说过,在山里的时候,碰到过一户采药打猎的人家,怎么回事?”
作为无神论者,无论是袁朗还是成才,都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上帝神灵的存在。但是无论他们相信与否,冥冥之中的神秘遭际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佛教里所说的因缘是真的存在的。
总之,他们俩的每次别后重逢,都是伴着血光之灾,都是系在生死一线。
除了南京那一夜的缱绻,而那一次不是偶然,那是袁朗刻意而为的预谋。
福建长汀游击队营地里孤注一掷的狙击救援;雨花台日本人刑场上破釜沉舟的“死亡通道”;
哪一回不是猝然相逢,却猛然发现对方陷入绝境?哪一回不是和着血和泪、忍着痛与苦、费着千辛万苦才有了重逢后的相拥?
这一回看来还不例外。
成才看着那个坐在床前的人,其实不过两年没见,却好象相隔了好多岁月。
“你来了。”他说得很自然,就象是出事之前就知道袁朗一定会来。
“你这个倒霉蛋,回回九死一生的,我不出马,谁能把你捞回来?”他回答得也很自然,就象是他早就知道成才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应了那句老话了:好人有好报。你救的那个小石头带我过来的,也就想碰碰运气。115师在山谷里找到了你们的车,找到了司机和徐起帆的尸体,都以为你被山里的野兽给啃干净了呢!没想到还真被人给救了。”
“这家的主人你见着了吗?他是当年36师的老兵,38年跟着我从豫东一起撤退的,中途行军的时候摔到山谷里,没想到竟然活下来,还活得挺好。”
“我早给你算过命,你命中有贵人。嗯,我算是第一个贵人吧!”
“你什么时候给我算的命啊?那你说说咱俩以后会怎么样?”
“我算不了自己的,只能算你的。”袁朗拉过成才的左手,把手背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捏着,象是在端详,又象是抚慰,“你呀,将来会成为将军,会儿孙满堂,会活到八十多岁···”
“打住!还将军呢?你给我授衔啊?”
“我说真的,是将军,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将军。”袁朗把视线从成才的手心上抬起来,认真地对上成才的眼睛,“你回不去南京那边了,作为特派员,我调查的结果已经上报南京,你已经光荣殉职,你的照片将会挂在忠烈祠里!”
“殉职?你的意思我只能归队了?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高城起义的事情吧。详情我不清楚,我也不能过问,但是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出来。”
“你可真奸,起义的事你怎么知道?”
“你出了事,高城很悲痛,但是却很镇定,有些反常的镇定,他的表现过于克制;南京那边,我派人观察了你们家高梅生,她的表现也相当克制。我想,一定有什么大事压在身上,才没有让悲伤发Xie出来。”
“起义的事儿,徐起帆的手下有人发觉吗?”
“你师傅白干这么多年老特务了,我带小石头出来,他们还以为我打猎散心呢!”
成才沉默了一会儿,刚才两个人说话时的平静而又满足的神情渐渐从脸上褪去,袁朗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伤感,“高城和梅生应该也以为我真死了吧?”
袁朗盯着他,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回南京,我会向组织汇报你的情况的。组织上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梅生的,这个你放心。至于高城,我想,115师起义成功之后,你们就会见面的。”
“那你呢?我去了解放区,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
“会很快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都出现了吗?”
成才迎着袁朗的目光,久久地不愿挪开眼睛,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九死一生之后能够再看见袁朗,可是上天竟然如此眷顾,让袁朗找到自己;那么,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一定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他伸出手,胸部肋骨断了几根,他忍痛去够袁朗的面庞,袁朗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努力,慢慢地俯下shen,把脸靠在他的手上,又反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师傅老了,下回再见的时候,我可能就成老头了,到那个时候,牧星都该成大人了。”
“我回到解放区,会替你去延安看牧星的,你放心吧。”成才觉得被袁朗握住的手上有些凉丝丝的东西,许是袁朗的泪水,他躺着,看不见把头和身上俯在他身上的袁朗脸上的表情,只是手上的凉意让他觉得一点点酸痛在心里胀了起来,“好好保护自己,别忘了咱俩在南京饭店的那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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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人,这个文拖得时间太长,篇幅也太长,我更新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现在回头看,发现前文愈发显现啰嗦拖沓的毛病,这也是篇幅注水变长的原因。行文至此,我觉得许多想说的,关于袁成二人的情感交集已经表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结局了,至于一些同人文里免不了牵扯的其他人物的命运,恕我在下文中不再详述。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可能要用蒙太奇的写法收尾了。
如果各位花妈还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可以关注我的修改文。我会以这个故事为基础,重新设定人名,重新写起。当然不再是同人了,只是两个主人公的性格与情感不变,看文的时候可以自行代入花花和队长的形象。其余人等不再和士兵有关。
尾声(上)
1955年的6月。
哈尔滨的夏天是清爽宜人的,松花江上带着江水气息的凉风,吹起街头女孩子们艳丽布拉吉的裙裾,苏式风情的街角萦绕着银铃一般笑声的余音。
秋林百货公司门口的冰淇淋摊拉的阳伞下,坐着两个穿着白色夏装制服的公安,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有些大了,发际隐隐有些星白,他眯着眼睛,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宽容与赞许看着街头走过的青春勃发的年青人。
女的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圆脸上化了薄薄的妆,和当时全国的朴素健康的美学风气并不相合,但在哈尔滨街头走过的苏联女人和深受苏式影响的哈尔滨女孩身边,却显得很合群。
“袁局,今天下午不开会,您有安排吗?要不我带您好好参观参观我家乡吧?”坐在他对面年青女警察放下冰淇淋盒,期待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被他称作袁局长的人。
女警察叫王锦秋,是东北抗联的烈士子女,三十年代末,跟着被日本关东军逼到山穷水尽的抗联人马转移到了苏联境内,她在那里成长,上学,受训,一张白纸上涂抹上了苏式教育的图画,也烙下了其斯科郊外花园里的浪漫情感………………眼前这个上级身上冷静干练举重若轻的气质和那气质背后神秘莫测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她。
那位袁局长露出我们熟悉的带着些深意的摸不透是真是假的微笑,依旧眯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好啊,锦秋,有你这个免费向导,公费旅游一回,何乐不为?不过,晚上你得陪我去一趟哈军工,我去看一个老战友。”
“袁局,您不是一直做情报工作吗?怎么会有老战友在哈军工呢?”锦秋瞪着眼睛。她是54年开始从总参情报部调到公安部做袁朗的助手的,任前她听说过:她的上级袁朗局长20年代的老党员,和周总理一起在上海做过地下工作,更长的时间是在敌人的内部做情报工作。直到万隆会议召开,为了保护周总理的安全、粉碎国民党特务的克什米尔公主号行动才不得不暴露身份,回到公安部某局工作。
“有一句话什么来着,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这个老战友可是搬过不少地方了······”
几注午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遮阳篷,不那么强烈的金色洒在袁朗眯着双眼的脸上,眼角的皱纹带出了岁月的沧桑;对面那个成长在友邦红旗下的年青人无心的一句话,勾起了多少无法言说的往事,又有多少缕不清的情感牵绊在飘逝的往事之中?
1955年的6月。
哈军工教务长兼工兵系主任成才正是最忙的时候,校内现有两届学生的期末考试,着手进行新一轮的全国选拨招生,哈军工的特殊性质,决定了招手的保密性,陈赓院长打造世界一流军工学院的雄心让他们这些当部下丝毫不敢放松。
年初刚刚授完衔,成才打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授予少将的军衔,他拿着名单去找陈赓要求让衔,陈赓笑着看着他,一副早就看穿他心思的神情,“怎么,嫌小了,要不咱俩换换?”
成才气急败坏不顾上下级地捶了陈赓一拳,“大将同志,一个少将已经把我压死了,您再给我两座山,三座大山压我身上,我翻得了身吗?”
“怎么,觉得自己不配?”
成才重重地点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配,尤其是跟那些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相比,“人家都参加过长征,要不就打过游击,我呢,47年才回部队。”
“怎么,做地下工作就不是干革命,就不能授衔,人家李克农部长就是上将!毛主席早就说过,一个情报人员的作用比一支军队还要大!你31年入的党,对吧?我和袁朗是你的介绍人,到今年也二十四年党龄了!再说了,你当过二野特种兵纵队的参谋长,志愿军铁道兵的参谋长,现在是我们哈军工的教务长,少将里难得的技术人才,你不当这个少将,谁当?你小子,想让衔?!你想让人家苏联人看不起咱们,认为咱们解放军将军全都是只会骑马打仗的大老粗啊?让他们瞧瞧,咱们也有德国学过军工的少将!”
好在哈军工的院长是个大将,哈军工的底子是西南军区一所军校,许多军官更是陈赓从志愿军三兵团连锅端来的,成才肩上的这颗星在一堆全国各地网罗来的专家教授当中也没显得那么乍眼,除了他自己心惶恐,同事和同学都是尊敬并且钦佩这个革命经历相当丰富的专家型少将。
1955年,其实并不平静。
镇反运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四月份,一个让成才震惊的消息传来,早年在上海曾经领导过他最高上级潘汉年,被定为内奸、反革命,曾经在上海和潘共过事的一大批地下工作者受到牵连,成为一个名为“潘汉年、杨帆反革命集团”的成员。
五月,公安部有人来找成才谈话,说是要了解自己当年的单线领导人铁路的情况,谈话之中,成才才知道铁路因为潘汉年共过事的原因,正在被隔离审查。
因为长年在敌占区和国统区工作,成才没有经历过红军时期残酷的肃反运动,更没有体会过延安时期抢救运动的荒诞,回部队之后,偶有耳闻,但对这些事情大家从不多说,更不议论。
头一回碰到,被审查的对象竟然是自己信任和尊敬的老领导,成才只能强按住不解与不服,平静而耐心地无视调查人员的各种对铁路不利的暗示性提醒,实事求是地回忆自己与铁路共同工作的经历。
幸好,铁路在抗战开始之后就调往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幸好,给潘汉年定罪的镇江事件是发生在抗战时期,幸好 ,铁路解放后就直接去北京公安部任职,和上海市公安局没有直接联系,所以,经过两个月的隔离审查之后,铁路官复原职。
尾声(中)
哈尔滨初夏的夜色真的很美,江边的落日在坠进水中的那一瞬,留给大地、河流和街道红金色的霞光,一抹一抹地涂在一栋栋苏式味道的建筑物上。
成才和袁朗面对面,坐在哈军工小操场的双杠上,一人占了一根杠子,腿却搭在对方的杠子上。
袁朗忍不住又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成才,人过四十,他的徒弟英俊的面容除了比当年多了一些沉稳和沧桑之外,没有岁月刀刻斧削的痕迹,不象自己,眼梢耳鬓皆似水流年的伤痕了;只是,他熟悉的那对酒窝藏得深了,隐蔽了。
成才注意到了袁朗的目光,他有些腼腆地笑着,抬起眼帘,平静地迎接,安静地回应。一如早年在上海特科的联络点,袁朗专注的目光于他,从来都如烈焰召唤飞蛾,明知灼身却义无反顾,“今天晚上就在住我这儿吧?你那个女徒弟,我都安排好了,我系里正好有个女老师和牧星他们一起带学生到郊外拉练去了,明天才回来,小王就住她那儿吧;再说,你明天也能见见牧星。”
“八年了,离咱们上次见面都已经八年了!抗战也不过八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牧星,诶,还是别见了吧!”袁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二十三年了,我记忆里还是两岁多的样子。还是别见了,我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他心里没有父亲的印象,我也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明天,你就远远地指给我看就行,就这样,挺好,就让他以为父母都牺牲了吧!”
袁朗头一回这样辞不达意,支离破碎的话语让成才心痛,他忍了忍眼角的湿润,伸手碰了一下袁朗,然后朝不远处灯光明亮歌声响起的小礼堂处努了努嘴,“师傅,你那个女徒弟挺活跃,刚来多长时间啊,跟我的部下打得火热了,一块跳交谊舞去了!”
“她跟牧星一样,在苏联长大的,比你这个从德国回来的要泼辣多了!”
“师傅,不带这样比的,你拿我跟一女孩比什么呀,她枪法比我还准?”
“那倒没有,你的枪法,那是残酷的环境练出来的。不过,锦秋的工作作风跟你一样狠,一样敏感,受过很职业的克格勃训练,比前几年毛人凤让我在台湾带的女学生强多了。”
袁朗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成才却能听出来,他的师傅即便是已经回到大陆,回到公安部,但是他的工作性质恐怕仍然和过去一样,时刻与危险为伍,只是保密和纪律的约束,他没法问,他也不会说。
“师傅, 我觉得,你还是去见见牧星吧?你再干几年,也该退到二线了吧,过两年,我给牧星找一个好对象,你在就家抱抱孩子,晒晒太阳,写写回忆录,多好啊!”
“是好啊!你师傅快五十了,去年一回来,我就跟铁路说过,干这么多年特情,疲了,累了,干不动了,我去公安干部学校带带年青人算了!铁路这个老狐狸,不放我走,说你徒弟已经给公安干部学校找了好教官了,对了,就是你发展的那个齐桓,北平站还做过我手下呢,他现在是公安干部学校的培训负责人。死活又把我拉到他那儿,他那儿能消停吗,我怕要是活到老,干到老了。”
听到袁朗说起铁路,成才突然想起不久前公安部来人调查铁路的事,心里突然担心起来:袁朗在敌营那么多年,解放前和铁路、潘汉年有过组织关系,不知道这次受没受牵连?
“师傅,铁路,现在没事了吗?”
听到成才的问话,袁朗体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结束审查了,过一阵就上班。差一点儿,如果他抗战期间要不是跟着八办到了重庆,还是留在上海的话,就说不清了。这回听说是周总理出面保的他。”
“潘···汉···年,在上海的时候,我听你说过他。你们撤走之后,上海地下党是他和陈云领导,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会是内奸呢?怎么就成了特务了呢?要真是这样,那上海地下党不早就被日本人和军统端个底朝天了?我们,你和我,不等解放就没命了,国民党傻啊,还能给新中国留下这么多共党分子?”只有在袁朗的面前,成才才敢也才能不设防地倾诉自己这些天来的不解与不平。
“我一直受克公直接领导,和潘汉年那条线没有接触过,具体的情况我不了解。听说是因为抗战的时候和汪精卫那边有什么协议,中央不知道···唉···咱俩能理解,身在曹营,有时候,身不由已,你必须去做不得已的事情,比如,把枪口对准自己人,比如,和敌人委曲求全,但是,事过境迁,有些事情,你说不清,别人就更不可能理解,也不可能相信你···尤其是根据地出来的,自认为根红苗正的那些人···”
袁朗的话低低的,带着他特有的沙哑,听在成才的耳里,沉沉的,象是放进了水银,堵得他难受。
“师傅,这回,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你不是命大吗,做你师傅的人,命能赖吗?我一直是李部长直接领导的,放心,整不到我头上。嗨,审查几天,也不算什么!原来特科有几个同志,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顾顺章叛变之后撤到江西苏区去了,去年我回来之后,特地跟老同志打听他们的下落,才听说,有两个小伙子,在肃反的时候被冤杀了。跟他们比,关几天,审查几天,幸运多了!”
礼堂里的乐声悠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曲调随风传过来,刚才谈话内容的严肃被风冲淡,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伤感被风稀释,袁朗歪着头,抱歉地冲他笑着,突然在双杠上做了一个漂亮的回旋动作,身体轻盈地坐在成才坐着的杠子上,坐稳,垂着双腿,侧着身子,清亮的眼睛含着笑意,轻轻拉起成才靠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捏在掌心,然后,缓慢却坚定地,
“成才,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二十四年,没错,二十四年,下一代人都长成大树了。到哈尔滨来开会,我想了好久,要不要见你?我知道你现在挺好的。我说过你能当上将军的,没食言吧;我在北京的时候,和外交部情报司一起开会,见过高梅生,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又工作又带孩子,挺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
成才的眼里闪过一缕流光,梅生的好,他不是不知道,梅生的爱,他不是不珍惜;但他没有办法阻止心底里思念的暗流,他没有办法抹掉无人时跳出脑海的南京一夜;他只是庆幸,幸好,两地分居的生活掩饰了天长地久容易滋生出的内疚和尴尬,还有那内疚和尴尬之后的更深的回望。
象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袁朗的掌心把他的手扣得更紧了,“可我还是决定来看你,我怕,这回不来看你,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对你说一句话,这句话我一直说不出口,不过,再不说,我怕我要憋死了。”袁朗的嘴角挑上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睛周围的皱纹似乎舒展开来,“我想对你说,谢谢你,成才!要不是有你,我只是个追逐信仰的单薄的斗士,但是你给了我爱,让我学会了爱,你知道吗,有爱的信仰像钻石,最坚韧,也最美丽。”
尾声(下)
成才感受着那双有力而温暖的手掌传来的热度和力量,一点一点,那热量升腾在自己的手心里凝聚成潮湿的汗,这汗里的热意又一点一点顺着血管渗透到全身,让他像喝醉酒亦或一场情事过后那样,浑身酥软,灵魂出世。
夜风轻拂,夏虫呢喃,远处是抒情的歌曲和和平的人声笑语。操场上的两个人只是双手紧扣,四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
对他们而言,二十多年相识的岁月,聚少离多,更多的是相思与惦念,生离死别早已把双方的感情洗得单纯却又极致。
这是个超乎语言、超乎想像的时刻,沉默而又沉醉的情意交融的时刻。两只手密密结合所给予的亲切,绝不下于两个面容相贴、两片嘴唇相吻所能产生的温存。
在手指交融的两手间,最轻微的战栗都发出翅翼拍打的飒飒声音,最轻微的按压都激起波汶闪烁的涟漪;注定相交相绕的命运的手纹,在这个哈尔滨初夏的夜晚,缠绵着,珍惜着,温暖着,纠缠着,延向远方,直到好远,直到天外星辰的浩翰无边。
身边那个人的眼睛微眯着,含着笑意,一如那个二十四年前上海那个阴冷的下午。他拖着受伤的腿,靠着墙上,看着自己,那清亮而深邃的目光如同暗夜里的一道明光。一时间,周围都暗了,静了,只有那道明光,照亮两人目光交会处。
这惊鸿一瞥般的明光,扩散开来,浸透了自己此后的人生,血雨腥风,筚路蓝缕,无怨无悔。
第二天上午,哈军工外出军训的师生回校,袁朗果然只是在成才的指点下,远远地注视着他的儿子,从不曾谋面的儿子,平静的面庞上,看不出内心的波澜。然后,便带着那个叫王锦秋的女助手离开了学校。
然后,成才便没有了他的音讯,直到五年后,1960年的10月。
那一年深秋,新中国自己研制的地对地导弹准备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导弹基地发射。苏联专家刚刚撤走,时任导弹基地参谋长的成才,日夜操劳,心力交瘁。
从57年突然被上面点将、奉调到这个浩翰苦寂的荒漠深处,协助孙继先中将一起筹建新中国第一个导弹试验基地以来,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年,从无到有,自力更生,艰辛和不易,后人不能理会,而成就感和自豪感却的确是支撑那一代创业者的精神动力。
成才常常在心里暗自笑话自己:自己看起来真的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从小聪明玩劣,把个许三多欺负得团团转,可成年后的人生,却从来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去德国留学,是父亲的主意;碰到袁朗,走上革命的人生,更是把自己交付给了组织,此后的一切,职业、岗位、包括婚姻,都是组织决定的。在组织的指令上,自己卧底十来年,然后,又干过炮兵,干过铁道兵,干过军校的教务长、最后,来到了沙漠,做起了导弹兵的参谋长。人生如梦,回想起来,少了选择的彷徨,却多了磨合的痛苦,尤其,是感情的磨合。
沙漠深处的创业,基地的领导挂着将军的衔,却和普通的士兵过着同样艰苦的生活,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五年来,成才很少去想袁朗,倒是远在北京的子女常常让他惦记。
“袁朗”这两个字,已经渗透到骨髓里,血液里,和他融为一体了,所以,他不必刻意去想,因为这个名字,带着那道明光,时时和他一起行动,尤其是这一年,他总是会感觉到自己已经和袁朗合二为一,在大漠落日的雄伟时刻,在飞往北京的军用飞机上,在导弹靶场的紧张训练中,在和苏联专家激烈争吵的时候,自己的许多言行,常常带上袁朗常有的表情,常有的语态,以至于熟悉的部下私下里用尊敬的语气议论自己这个“烂人”。
1960年11月的发射,是新中国自主研发的地对地导弹的第一次检阅,成败与否,事关重大。基地上下,都绷得紧紧的,压力,从北京一直蔓延到巴丹吉林。
一个平常的忙碌的傍晚,成才带着几个参谋和研究人员又一次检查完发射装置,从靶场返回基地的车上,几个年青人热烈地畅想着导弹发射成功的情景。一个年青的参谋神秘地说起:你们知道吗。咱们这次自己研发的导弹,据说一位从美国回来的专家立了大功。
成才听了轻轻地笑了,他在北京,见过这位专家,几个月前,更陪同这位专家到过自己的基地,只是那都是高度机密的行动,年青的参谋又怎么知道,在基地食堂里,将军们陪着吃小灶的那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会是世界知名的导弹专家。专家是个儒雅书生,但却有一股让成才尊敬不已的爱国豪情。就在这几天,专家还会来基地,亲自参与导弹发射过程。
有些人有些事,还真是不经惦记,成才和部下的车刚到基地,司令部营房里,一个年青的上尉军官就冲了出来,还没站稳,冲正下车的成才敬礼,“参谋长,司令员让你赶紧到会议室。”
成才摇摇头,一边回礼,一边埋怨,语气里又有些心疼,这个年青人是自己从哈军工挑过来的,是个数理尖子,却要在沙漠里奉献青春甚至一生,他不能不心疼,“司令员说什么事了吗?是紧急会议吗?”
“不是,好像是北京来了几个人,要找您。”上尉也说不明白,只是带着有些同情的眼光看着他的参谋长,他刚才在会议室里看到了,北京来人身边,还带着一个骨灰盒模样的东西,他有些担心:这个骨灰盒或许是参谋长的哪位亲人。
北京来人,要找我?成才皱着眉头,他想不出会有谁专门来找自己。
梅生在外交部的机要部门,忙得团团转,几个孩子经常都要交给齐桓和林缨美两口子照顾;
高城在南京当炮兵学院院长,虽说自己这个导弹部队对外宣称第二炮兵,可跟高将军那个炮兵毫无关系,也就创建初期从他那儿挖了几个学生,还被他在电话里一通臭骂;
许三多在西南的一个陆军部队也当师长了,西南边境是不太平,印度跟咱们一直磕磕碰碰的,所以三多不可能跑我这儿;
那会是谁?
突然,就像电光火石一般,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始终和他融为一体如影随形的名字,突然灼热地从血液里喷射出来,“袁朗”,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会这么神出鬼没,这么制造奇迹。
会议室里并没有袁朗,成才推开门,看到袁朗那个女助手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个叫王锦秋的女助手,穿着深蓝色的公安制服,脸上不再有五年前哈尔滨那个夏夜的轻松与活泼,面容上遮不住的悲戚和试图遮掩的软弱,成才只一眼就就明白了。
他曾经是一个冷静甚至冷血的狙击手啊,特科那两年,多少叛徒在他枪下喋血,抗战头几年,多少汉奸在他枪下毙命!死亡的反应他见得多了,同样的悲戚和软弱他太熟悉了!
他的脑子从没有如此的清明,他的表情从没有如此的镇静,他清明和镇静地意识到:他走了,他遵守他们两个人的诺言,把他送过来了,送给自己;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个诺言,为他,也为日后的自己,选一个共同的魂归之地。
身边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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