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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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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着他们惊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黄压压的日军和伪军面前,他那一笑带着惊世的力量,玉树临风一样的人儿,春风一样的笑靥,和周围肃杀的气氛那么地不合时宜,那么地刺痛人心!


      这个熟悉的微笑,多年前在上海的战斗中,一枪狙杀叛徒之后,曾经自信和美好展现在自己面前,而今天,这微笑仍然带着同样的自信,同样的美好,可是却又深深地刺痛着远处站台上,静静地伫立在日本兵和皇协军后面的自己。

      袁朗千想万想,没有想到,军统派过来刺杀“假汪精卫”的人竟然是成才。其实从他听到那熟悉的有节奏的枪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是他!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和军统走到了一起,他不知道他的情报最终还是慢了一步,他只知道他当初在心里祈求了一百遍“不要碰上成才,不要碰上成才”的愿望最终还是落了空。

      日本人越过76号南京分部,直接布置了这个陷井,自然是志在必得,自然是想抓个活口。日本人对事事倚重76号并不开心,新来的常驻南京政府的日本特务机构陆军联络部的长官一直想自己抓条鲜鱼。


      成才把空弹壳扔向面前一排日本兵的地上,眼睛已经迅速地瞥到了挂着军衔的几个军官。

      “放下枪!”皇协军的军官喊了一嗓子。

      “枪里已经没子弹了。”成才一边一只手指着枪,一边摇头,就在他话音未落的一瞬间,他举起的手指顺势迅捷地扣上左手已经抬起的枪身,“嗒嗒嗒嗒嗒”五声清脆的枪响,面前的五个军官轰然倒地。

      变故陡起,面前的日本兵片刻的楞怔之后,开始开枪。

      “抓活的,不要开枪!”袁朗跑上前冲进人群一声断喝!枪声中,成才只觉得腿上像被蛇咬了一口,刺痛不已,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可是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枪声渐住,他用手撑住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抬头想看看喊话的人的是谁,却被眼前一群黄色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袁朗看着日本宪兵绑走了成才,押上了早已停在站内角落伪装成邮车的囚车。现场的士兵和便衣陆续散去,自己的面前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成才受伤的腿流下的血迹。


      成才斜靠在囚车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嘴唇有些发干,心里思忖着腿上的伤可能不轻,失血不少,要不然不会这么渴。不过,落到了日本人手里,就是等死了。“哼,”成才心里轻笑了一下,“没想到,干了这么多年共产党,没被军统抓住,临了竟然以军统的身份被日本人抓了。太奇妙了!”

      成才早就听说过日本人的刑罚和军统是伯仲之间,一路上听齐桓说过一些军统当年对付共产党的招式,不过齐桓说,刑罚这东西,花样再多,碰上意志坚强的,什么都没用。齐桓当年在上海只是个小跟班,看过不少共产党受刑,有的人真是硬骨头,有个女的,只是共产党坐机关的,压杠子把眼珠子都快压出来,楞是什么都不招,最后没有证据,判了八年,关在南京老虎桥监狱,国共合作之后放出去了,她的眼睛受刑之后几乎失明了。还有个共产党的中央特派员,被叛徒出卖在南京被捕,从他的肛门往里灌水,直到他撑得膀胱都破裂了,也是什么都不招,最后被活埋了。

      记得当时听的时候,成才心里满是感慨和景仰。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如果被捕,会怎么样?只是每当有这个念头,他都很快地把它赶走,他的理由很简单:既来之,则安之。我选择了,我就要担当,至死不当叛徒。此外,没什么可想的!

      是的,即便即将以军统的身份被日本人审讯,也是这个原则:至死不当叛徒;生不如死,也不当叛徒。成才永远记得自己枪下毙命的那些叛徒的嘴脸,他不容许自己由一个杀叛徒的变成一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叛徒。



      《青山遮不住》第十九章(下)


      风一下子起来了,深秋的风已经相当地凉了,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冷雨,刚才还堆满了站台的日兵人和便衣特务一下子都消失了,只留下几个衣着破蔽的收尸人――那些都是成才的枪下之鬼,其中也有那个假汪精卫。

      冷清的站台上,袁朗一动不动地站着抽烟,被风一吹,袁朗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有些冷,他下意识地往上拉了拉皮夹克的拉链,看着面前自己吐出的烟圈发呆,直到远处路过来一个小特务,一路喊着“袁处长,又抓住两个刺客!”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是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

      小特务喊着跑到袁朗的身边,“处长,外面设伏的兄弟又逮着两个刺客,一个在外头接应的,一个是从火车站里跑出去的。队长,这回咱们立功了!”

      袁朗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下;“哼,立功?你TA妈以为日本人稀罕你抓的这两个人等着吧,日本人回去有的折腾!收队!”

      袁朗心里明白,日本人设了这个局,等的是军统在南京的精锐力量自投罗网,然后一举歼灭。袁朗庆幸自己送出去的情报最终及时送到了火车站外围接应的人手里,要不然,被捕的就不只是成才和另两个特工;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早就进入伏击位置的成才没有及时得到撤退的指令。

      76号南京区特务处的几辆吉普车风驰电掣地掠过冷清无人的下午街道,车轮过处,卷起一地的梧桐黄叶。

      颐和路21号院外,停着好几辆挂着日本太阳旗的吉普和挎斗摩托,袁朗一看就知道:日本人把审讯的脏活儿推给76号了,当然,陆军联络部的部长小原一定会亲自上阵,满足一下疯狂的变态心理。

      车子还没停稳,袁朗第一个跳下车,甩甩手,冲身后的一个特务说,“你带他们先进去,我去面包房把钱给人付了。你跟徐主任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看着一伙特务押着两个军统被捕特工进了院子,袁朗转身斜着走过一段马路,进了对面街角的面包店,店里没有客人,两个年青的工人在店后面忙活,胖老板站在柜台后面正在摆放面包。袁朗迅速走到他跟前,掏出一堆伪币,声音故意有些大,“胖子,中午你给的面包可不新鲜啊,昨天剩的吧!吃着怎么有点酸啊!下回别再懵我,我们干什么的,你拎拎清爽噢!”

      胖老板一边推着袁朗递过来的钱,一边不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长官,你一百个放心,今天的面包全都是上午新鲜出炉的,可能是今天的馅料调的不好。这钱我可不能收,就当是慰问弟兄们吧!”

      袁朗顺着话把钱放进口袋,低着头侧过身,凑近胖老板小声说,“给重庆发报,被捕三人,请示下一步行动。”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被捕的人当中,有一个我认识,过去是国军36师的参谋,叫成才。”

      说完,头也没回,转身出了面包店。


      76号南京区的办公室里,徐恩峰正在焦急地等着袁朗,看见袁朗晃晃悠悠地进了楼,从屋里冲出来,把他一把拽到屋里,“我的袁大爷,日本人刚走,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儿跟他们周旋?”

      袁朗耸耸肩,“主任,您是这儿的负责人,我只是您的副手,日本人的眼里只认您!我吗,帮您打打下手,擦擦屁股什么的还可以!”

      徐恩峰恨恨地盯了袁朗一眼,“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还不知道吧,日本人刚才抓的那个刺客,咱们以前在江西见过,就是劝降瞿秋白那次,36师的,国军里数一数二的狙击手,好像叫成才。妈的,怎么落到戴笠手里了?”

      袁朗扫了一眼窗外,日本人的车子正在发动,回头睥睨地看了一眼徐恩峰,平静地说,“刚才在火车站我就认出来了,几年没见,这小子枪法更厉害了,刚才一下干掉了十几个日本人!”

      徐恩峰皱着眉头,苦着脸说,“日本人对他兴趣很大,现在关在咱们地牢里,让咱们严加看管,明天一早小原要亲自过来审。”

      袁朗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为什么不今天晚上就审,趁热打铁多好,还给刺客一晚上的思考时间?”

      徐恩峰愁眉苦脸地看着袁朗,“日本人哪有什么好心眼?刚才走的那个山口,命令咱们今天晚上要熬夜审犯人,刚抓的这两人,还有昨天抓的女共党,上重刑,往死里审,动静越大越好。那个成才,就关在审讯室隔壁牢房里。日本人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袁朗听了徐恩峰的话,面部抽搐了一下,脸色倒还如平常,他走到徐恩峰的办公桌前面,镇定地拨了一个电话,拿起话筒等待接听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对徐恩峰说,“主任,晚上审人这脏活儿您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干吧?真够倒霉的,我今天可是好不容易约上人家林小姐吃顿日餐!”

      电话那头像是有人回应,袁朗的表情是按了开关一样,变得异常温柔,声音也轻下来,“林小姐,不好意思,我是袁朗。今天晚上皇军召集紧急会议,我实在是抱歉,不知道改日您还能不能赏我个机会?”······“那太好了!林小姐,您真是太好了,那就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徐恩峰看着袁朗放下电话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兄弟,你这回不是来真的吧?林小姐的家世可不一般,小原这些人看病都去找她父亲,这南京城里多少公子哥儿都盯着她呢!”

      袁朗转过身,笑得很无辜,“怎么,主任,您这个副手不如他们吗?再说我这也是替主任您的发展考虑,和林小姐搞好关系,咱们就可以在日本人的深宫后院夫人太太们那里开辟眼线和靠山。”


      成才靠在地牢的墙壁上,后背一片冰凉,伤腿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痛楚了,但是寒冷却从骨髓身处往外渗,一点一点铺满全身。伤口的失血,地牢的潮湿,冰凉的地面,还有身后这堵寒意透骨的墙壁,成才尽力蜷着身子,试图用最少的部位接触墙壁,好让自己感觉暖和一些;这一动,“哗啦”一声,空荡的地牢里响起一片铁镣的声音。从囚车上一下来,几个特务就冲上来,给自己上钉上了重镣,刚才拖着伤腿和这一堆铁镣下到地牢,可真是步履维艰。

      地牢的最上方,开着一口小小的窗户,其实说是一个小洞更合适,从洞口望出去,似乎天已经黑下来了。关进来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成才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严刑拷打的准备,但是到现在,没有人来提他,除了门外几步一岗的警卫,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这会儿,真清静啊,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不做地呆着了!战争开始以后,就一直在奔波,战场上厮杀,敌后的刺杀,手里的毛瑟枪,多少条人命!

      对了,在德国的时候,同屋的那个同学,喜欢看叔本华的书,他总是说:人生就是不停地受难,哪一天,要是死了,这苦难才会结束!我是快死了,我的苦难可以结束了,可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苦难却还没有结束啊!

      三多,这会儿你在哪儿,你还好吗?真想你啊,真想回到从前,无忧无虑地童年,我一定会跟爹说让你跟我进省城读书,不过,现在你也挺好,八路军的队伍里,你算是个文化人了,你那么好的人品,一定会碰到好的领导好的战友,当然还会有好的爱人;

      六一,这会儿还在胡宗南的部队吧,隐蔽自己是件艰难的事情,你做的比我要好,西北的战区和延安交界,你的任务艰巨而漫长。别忘了给梅馥写信啊,她的病不轻。这两年一直在沦陷区奔波,不知道她的病好转没有?还有那个小女孩,梅生,好像好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上一次在老河口见着高城,她二哥,似乎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这个乱世,多少的家庭离散啊!

      家,父亲和小妈还好吗?日本人铁蹄下,你们和牧星都好吗?许家的百顺叔和二和哥也都好吧,要是我不在了,他们一定帮着照顾你们的。

      成才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他熟悉的人和事,吴哲、铁路、高国·····最后,脑海里的那幅图片定格在袁朗的脸上,是那一天,1931年的春天,在上海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受伤躺在弄堂的地上,清瘦的脸上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闪着清亮的深远的理想的光芒,带着穿透寒冷时世的力量,一下子把他的灵魂击中,从此心甘情愿地跟随,义无反顾地牺牲。

      起初的确是这个人,是这个人的身上奇特的魅力,后来才是理想和信仰,成才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埋藏着对自己的认知。如果死了,共产党内的同志会追认自己是烈士,为革命事业和共产主义理想牺牲的烈士,胜利之后的清明节,会有孩子献上鲜花;如果死了,军统和国军也会追认自己是烈士,是为党国殉职,为抗日就义的烈士,忠烈祠里会挂上自己的军装照片。

      可是其实,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那个下午,上海街头的初逢。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即使是袁朗也不会承认吧:在他的心目中,信仰和理想永远是第一位的,感情和个人永远要服从于原则和任务。其实现在的我也一样,现在的我已经明白当年傅明月跳楼时袁朗的感受了,那一年在江西,朝红军游击队开枪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把感情和个人放在原则和任务的后面了。只是可惜,快到生命的尽头了,我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他: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那个下午,上海街头的初逢啊!


      “啊~啊~啊”,隔壁不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痛苦到极至的时候,人类才会发出的喊叫,耐受到了底线的时候,人类才会放弃尊严发出的声音;起初是男人的惨叫,后来又有女人更加凄厉的叫声;起初这惨叫是一声接着一声,后来却是时断时续的,中间因为受刑人的昏迷隔了一段时间;起初夹杂着皮鞭抽打的声音,后来就有狗吠的声音。

      这声音一阵一阵穿透地牢清寂的空气,毫无阻隔地撞击着成才的心脏。成才闭着眼睛,听着仿佛就在身边的惨叫,牙齿不自禁地紧咬得发出了声音。明天,发出惨叫的会是自己,或许比这些还要惨烈。嘴唇越来越干,水,哪里有水?日本人和特务,似乎就没打算给自己喝水,明天,在失血过多严重失水的情况下,受刑,今晚,让自己听一晚上的惨叫伴奏,总之,是要在精神和心理上先把自己整垮。他们想要什么?军统地下组织的联络地点,电台地址,刺杀计划,不外乎这些,这里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共产党员的身份。鱼鹰小组的名声在外,日本人已经盯上有一段时间了,好在齐桓他们全身而退,鱼鹰还可以继续替重庆那个阴沉的老板抓鱼。
 
      各位小才QM和HM,在看本章之前,我一定要提醒各位,本章部分情节和内容很虐很雷,不喜或不适应者千万慎入!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章(上)


      这是漫长的一夜,无论是袁朗还是成才,在他们侥幸而艰难地迎来胜利之后的,在他们的人生后半段,他们最难以忘记的一夜,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 

      这一夜太长了,长得刑讯室里一直面无表情地靠在一张高背椅上指挥审讯的袁朗脚下的烟蒂落了厚厚的一层,长得紧闭着嘴唇却使劲用牙咬自己口腔的袁朗已经失去了疼痛的感觉; 


      这一夜太长了,长得听着一声一声凄厉惨叫忍受着干渴和寒冷的成才,在横下心迎接酷刑和死亡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滋长起一丝丝的恐惧和无助; 

      当黑暗的天幕被第一缕阳光撕破的时候,这一夜的审讯终于有了突破。当第一根铁钎子钉进手指头然后再残忍地拨出来鲜血如注地喷射出来的那一瞬间,咬牙挺了一晚上的小黄终于崩溃了。他说出了成才的身份和背景,供出了他所知道的鱼鹰小组在南京一个联络点,至于更多,他只是睁着惊恐的眼睛狂乱地哭喊着:“你们去问他吧,成组长!人都是成组长杀的,张敬尧、殷汝耕,那些汉奸都是他开的枪!北平、天津、上海,这些城市军统的联络点他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袁朗鄙夷而又怜悯地看着那个被自己的软弱和背叛击败的年青人,心情沉重地走向徐恩峰的办公室; 

      同时受审的另一个军统特工在审讯开始一小时之后就老练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被76号的特务们乱棍打死;而徐恩峰亲自督审的女共党,到现在一直还没有招供。徐恩峰闭着眼靠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子上养神,听见袁朗的脚步声,微微张开眼睛,懒懒地问,“听说重庆分子招了一个?” 


      “那个姓黄的招了。供出了成才的身份,大名鼎鼎的鱼鹰小组副组长;组长叫齐桓,据说是老特工,这个人我过去接触不多,没什么印象了。待会儿我派人去突击一下姓黄的提供的那个联络点,不过,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撤了。”袁朗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完,没有看徐恩峰,自顾自站在窗前吞云吐雾,眼神空茫地落在远处。

      朝霞已经染红了远处依稀可见的灰败古城墙,那一抹霞光激起了袁朗有些颓丧的斗志――卧底中统这些年,跟着徐恩峰到汪伪特务机关的这两年,他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审讯政治犯,以前是共产党,自己的战友和同志,现在是抗日分子,有共产党,有国民党,也是自己的同胞和同志。他早已经学会隐藏并包裹好自己的真实情感,让痛苦的内心挣扎化成低调却有力的情报。面对刑讯室里的同志,不是没有尝试过营救,更多的却是在内心无声的敬礼。

      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不知所措,关心则乱,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他在内心里是那么看重和在乎那个年青人。他们认识快十年了吧,最初,是这个像是从天而降的年青人出手相救帮助他摆脱特务的追捕;然后是他亲热地喊着“师傅”,跟着自己踏上了革命的荆棘道路;然后是明月牺牲的那一晚,他抱着孩子,静静地陪自己坐在黄埔江边,一直到天亮;然后是在长汀的山里,他虚张声势地巧妙开枪,把自己和徐恩峰从游击队营地救了出来;再然后,是昨天站台上,面对那么多日本兵和皇协军,镇定而从容地一笑。

      那一笑,他太熟悉了,过去总是取笑这个徒弟,长着一对过于漂亮的酒窝,快赶上那个女明星胡蝶还是周璇?好像那两位美女也都有那么一对漂亮的酒窝,春风一笑醉倒多少影迷,包括那位不苛言笑阴沉狠毒的戴老板。

      这一刻突然回望,竟然发现留在自己记忆里竟然都是这个徒弟笑起来浅浅的酒窝,每一回吃完开洋馄饨之后开心的笑容,每一回任务完成之后自信的笑容,那面旗帜下跟着自己举手宣誓之后欣慰的笑容,长汀的山里重逢之后欲语还休的羞涩的笑容····

      参加革命之后,只是最初的大革命时期那几年意气风发放纵感情了一回,“四·一二”之后白色恐怖,“宁杀一千不放一个”的铁幕之下,一夜之间自己似乎失去了去爱去感受的能力,只是一味地接受任务完成任务,曾经的爱情冰封记忆里,再深的感怀不再轻易表露,而后卧底敌营更是谨言慎行,心如止水,理智和意志不容许任何一丝内心的流露。然而,昨天站台上,昔日的战友和部下带着那样熟悉的微笑出现在自己面前,才蓦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内心不够坚硬不够冷酷。

      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大声响了起来,徐恩峰迅速接了电话,一声“小原部长”,袁朗立刻明白,小原要来了!他转过身狠狠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灭,迅速地调整好情绪,站在徐恩峰旁边,静静地等他听完电话。

      “小原马上过来!你去地牢提一下成才!另外,让他们把那个女人弄醒!”徐恩峰放下电话,匆匆发令。

      “是!”袁朗简单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徐恩峰又叫住了他。

      “袁朗,”徐恩峰沉吟着盯着袁朗,目光里含义复杂,“你最好点拨一下那个成才,识相的话不要提咱们认识他的事情。”

      袁朗心里划过一声冷笑:徐恩峰这个人其实人品不算太差,能力也不见得比戴笠弱,只是首鼠两端畏首畏尾的性格决定了他终是成不了事。

      袁朗点点头,离开了徐恩峰的办公室,走向地牢。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无力地照着,室外的霞光顾及不到这个潮湿凄惨的半地下。听到脚步声走近,成才从小睡中惊醒,隔壁的拷打声平息了一阵,迷迷糊糊地刚才真的睡了过去,“挺好,养精蓄锐等着拷打吧!”昏暗的光线里,成才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墙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轻轻地抿一了嘴,嘴角向上勾出了左边那个小小的酒窝。

      袁朗站在牢房的铁栅门旁边,正思忖着猝不及防面对成才如何开口,成才乍见自己会如何反应?一抬眼却看见那个虚弱地坐在牢房的地上靠着墙壁的受伤的人,闭着眼睛竟然轻轻笑了。

      袁朗向后扬一下头,身后的特务上前开了牢门,两个特务走进牢房内,把成才从地上拉了起来,架着他,往牢房外走。

      坐了一夜,成才的腿脚都已经麻木,沉重 
      的脚镣让他几乎迈不开步伐,他努力想摆脱特务的搀扶,一使劲却是腿上的伤口针刺一样的疼痛。他在牢门口停住脚步,一个黑色皮猎装戴着墨镜的特务头目挡在门口,昏暗的走廊,看不清面目。

      “成先生,休息得不错吧!这儿环境差了点,可是和您的同志相比,您昨晚的待遇要幸福多了!76号的徐恩峰徐主任让我转告你,日本陆军联络部的小原先生一会儿亲自过来问你话!听了一夜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再怎么矫饰也掩不住那话语里一贯的讥诮口气,成才的心狂跳了一下:是他!铁路说他脱党,中断和组织的联系了,原来他在这里,他真的跟着徐恩峰投敌了?不,他一定是有理由的,他说的话分明是在暗示我什么。

      透过墨镜,袁朗清楚地看见了眼前这个年青人苍白的脸上漠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波光,只是一闪,那两汪清澈的湖水就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刑讯室就在隔壁,成才被带进来的时候,特务们正在清理昨天一夜审讯弄得血腥污浊的地面,两个特务拖着那个死去的老特工的尸体往外走,成才从那具血肉模糊的人体上认出来是谁,他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们走出刑讯室,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老马一路走好!

      一个特务正地冲洗地上的血污,哗地一桶水下去,几股粉红的血线流向屋子四侧的阴沟里,地上却仍然黑乌乌的,那是怎么也冲不干净的陈年血垢。

      地牢上方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人声,旁边有小特务喊了一声,“小原来了,快,赶紧收拾好!”

      袁朗站在门外发话:“把那个女人带到这间审讯室来!”

      成才平静地坐在刑讯室中央的刑凳上,看着特务从什么地方拖进来一个昏迷着的女人,把她平放在屋角的一张刑床上,把她的四肢固定住,然后往她脸上浇了一桶冷水,那个女人的身体开始动了一下。

      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军官进了刑讯室,为首的那个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净,看上去很像一个学者的模样。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刑凳上从容淡定地坐着的成才,他戴着手铐脚镣,年青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看着一群特务在刑讯室进进出出。

      他出神地看着成才好一会儿,才在嘴角挑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坐在徐恩峰早已为他摆好的椅子上,伸手打了一个手势,身后一个日军少尉用半生的中文问徐恩峰,“小原长官问,这个女人都上了什么刑?为什么还不招?”

      徐恩峰连忙弯下shen子,解释说,“小原长官,该上的重刑我们都上了,您知道共产党的嘴都跟鸭子一样,死硬死硬的!”徐恩峰一努嘴,一个特务飞快地跑到刑床边,掀开女人的旗袍的大襟,“您看,她的乳房都被我们的针给扎烂了!”

      小原伸出脑袋看了一看,摇摇头。身后的少尉走到特务们刚刚重新烧着的炭火炉子跟前,一个特务正在使劲地拉着风箱,炭火炉子的火烧得越来越旺,日军少尉伸出手拿起炉子里烧得发红的一根通条,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回头看了一下小原,小原扶了一下眼镜,点点头,少尉举着红红的滚烫的通条,慢慢地踱到刑床上,刑床上的女人还没有完全醒,只是身体在轻轻地动着,“把她浇醒!”身边的一个特务迅速地又往女人脸上浇了一桶水。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少尉俯下shen体,半生的中国话生硬而刺耳:“给你半分钟的时间考虑,说不说?不说的话,接下来,这根滚烫的东西就会被塞进你的阴道,一直通到你的子宫!嗯!”日本人说话的尾音都要加重一下,即使是说中国话也例外。

      刑床上的女人紧闭着嘴,没有说话,刑讯室谁也没有说话。少尉数着秒,“···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刑床上的女人的身体抽搐着,感觉得到她的紧张和惊恐,但是她没有说话,少尉狞笑了一下,掀开旗袍的下摆,拉下女人的内裤,两个特务上前往两侧拉开女人的大腿,嗤嗤的声音中,红红的通条带起一片灼热的白气,然后是一阵让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空气中开始有一股皮肉烤焦的气味。

      少尉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女人的嘶叫最后已经变成了呜咽,“我说,我说~~~”

      少尉停了下来,抽出通条,刑床上的女人在经久的余痛中兀自抽搐着身体。

      “啪啪啪“小原面带微笑鼓着掌,一开口却是比少尉更标准的中国话,“好啊,好啊,汪主席的和平运动又添新生力量!徐主任啊,今天你这儿大有收获啊,国共两党各有两人加入到和平运动中来!”

      说完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成才坐着的刑凳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成才,“成才先生,请原谅我直接称呼您的名字!您的朋友黄先生已经把您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我了。我很惊讶并且很高兴地得知,您竟然也在德国学习过,而且和我是在同一个城市,不过很遗憾,我比你要早上十年,所以我们没有机会在德国认识。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停了一下,冲着后面的徐恩峰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还不把成先生的手铐和脚镣打开,再给成先生拿点水来喝!”

      成才没有客气,接过水,慢慢地喝了起来,耳边小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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