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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教主之结发此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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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一些血沫呛进了我的喉咙,让人很想咳嗽,但我拼命忍住了,那些血慢慢从嘴角溢了出来,我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不哭了,我会…陪着你……”
    一个四年,两个四年,就像那时你想要的那样儿,余后一个又一个的四年,青丝变白发,荒土立枯冢,我都陪你,再也不让你等了。
    话音落地的那一霎,我仿佛闻到了春天雨水潮湿的腥气,记忆中那一身红衣的人伸出手,一滴冰凉的水滑落在他指尖。“滴答”一声,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眼前也徒然一黑,接着,双腿一软,膝盖狠狠砸在地上,然后我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等我醒来时,着实愣了许久,因为我躺在铺了厚厚狼皮褥子的石床上,手上还抓着什么东西。侧头一看,掌心里攥着一片红衣。我想起来了,我差点就被东方不败用针戳死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以为我又回到了那间绣房,回到了任我行他们攻上黑木崖那天,脑子里最后剩下的念头是紧紧抓住东方的衣角,我怕死后和他走散。
    “醒了就给本座把手松开。”
    身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我想转头,脖间却一阵剧痛,抬手一摸,摸到的却是缠绕包扎好的白布,怔了怔,我勉强翻了个身,然后我就看见盘腿坐在我身侧的东方不败。
    他闭着眼,清俊的脸上神色漠然,两只手虚虚搭在腿上,正运功疗伤。
    我还抓着他的衣服,因此他的姿势有点倾斜。
    有点难以置信地呆了一会儿,我终于回过劲来,连忙松了手,挣扎着爬起来,干脆利落地跪下叩头:“多谢教主不杀之恩。”
    沉默了一会儿,他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我依言抬头,石床并不大,东方不败与我挨得极近,我看向他时,他正好低眸。东方虽然纤瘦,身量却奇高,身姿挺拔修长,与人对视时,总微微垂下目光,两排眼睫毛密密的,投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我忽然想起前世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我穿着紫衫侍卫服,挎着刀,遥遥见他燕子涉水般飞掠而来,宽袍大袖,衣袂临风,我连忙随众人单膝跪下:“参见教主。”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一瞥,神态倨傲冷然,令人心头发颤。
    但此时,我却感受不到当年那令人甘心臣服的威压,或许是提早两年的相识,此刻的东方不败神功还未大成,看起来更为年轻,更有人情味。又或许是他方才走火入魔,披散的黑发被汗水濡湿,柔柔地垂落在苍白面颊边,这么一低眉,长睫颤动,反而显得脆弱。
    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我,微微皱着眉,眼中满是困惑不解。其实我也很是不解,我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一身傲骨,被我这低贱的杂役轻薄侮辱了,哪儿有心慈手软的道理?
    又沉默了半响,他有些不自然地问:“本座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是啊,上辈子见过。
    顿了顿,我说:“小人七岁便上了黑木崖,或许曾为教主扫过门前积雪吧。”
    他闻言,没有释怀,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又盯着我看了很长一会儿,才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俯首一拜。
    “小人……杨莲亭。”
    。
    之后与东方不败的相处并没什么变化。
    我依然每日干活,一日两次给他送饭,我是杂役,他是教主,我疏离本分地做我该做的事,不敢再涉雷池一步。实际上,我每天都在反省那日的行为——太过冲动了。东方不败那么快就醒了过来,显然不是我那狗屁还魂丹的作用,或许我什么也不做,他也不会有事。
    关心则乱,我还是跨不过心头那道坎。
    不提这个,还让我感到尴尬的是,咳,我已经养不起教主了。
    因为穷得叮当响,除了蜂蜜茶,之前变着花样的馒头点心都没了,我只能用食盒里的饭菜做一些改动,或是借着午休时间到后山竹林挖笋和野菜,凉拌一些小菜,令他不至于食不下咽。
    他一如既往冷淡,总是练功,很少理我,却总能在琳琅满目的菜肴中准确找出我亲手做的那些,并且吃掉。其他的,绝不会动一筷子。
    就这么过了一月有余,我们每日相见两次,却几乎不说话,我经常偷偷去瞧他映在帘子上安静的侧影,那一刻我的心情总会前所未有的平和。我觉得这样下去也很好,而且我也不担心东方不败何时出关,因为我已经将他的眉目记得很熟了。
    夜深时分,闭上双眼,就能在梦中相逢。梦里的东方比较温柔,是我熟悉的东方。
    当我发觉我们之间还是有什么不同的时候,是一个雨天。

  ☆、第7章 改变

深冬的大雨凄冷阴寒,伴着狂风,能冷到人骨子里去。没有人想在这种时候留在外面做清扫的活,事实上,杂役的差事各有轮换,本来轮到我的差事很清闲,就是劈柴,然后把它们整理到干爽的地方。但刘管事却很明确地告诉我,我必须到外面去,王长老的院子地势低洼,排水不畅,我得拿着铁钩,浸在刺骨冰寒又腥臭的水沟里,把排水渠通畅。
    我有点傻了,刘管事说完后也没有走,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暗示我。但我只能苦笑,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脸皮涨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并且警告我,要是弄不好,就扣光我下个月的月钱。
    我叹了一口气,他肯定觉得我很不上道,但我真的没钱了。瘦猴有点担忧地走过来,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得罪朱寒了?你们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是他整我?”我眯了眯眼。
    “本来这活是轮到他跟牛三的,你说呢?”瘦猴摇摇头,“你还是小心点吧,我听说他跟外院的几个侍卫长也很有交情,怕是不久就要出头了,咱们可罪不起。”
    我眼眸冷下来,往朱寒那儿瞥了一眼,他老神在在地坐在火炭盆边上,翘着腿,嗑着瓜子,好不自在的样子。
    似乎抽签那天他把我算计了以后,我跟他就再没说过话。一开始他还会避着我,可能觉得我会报复他,我本来也打算把他揍一顿,但后来我一心扑在东方的饭食上,就把他忙忘了。于是他见我没什么动静,那天我又脖子带伤衣上带血的回来,心思又活泛了。
    我脖子上的伤养到昨日才算好,那天回来时还很狼狈——我身上满是东方吐出的血。于是整个院子的人都误以为我惹教主生气,给打了个半死不活。他们这么想好像也没错,就懒得辩解。另外,我也不想让人知道东方练功出了岔子。
    但我没想到这会成为朱寒再次暗算我的理由。也是,惹过教主不快的人谁敢提携?总归就是个杂役的命了。况且,他跟我已经撕破脸了,既然没有相交的可能,多踩几脚又如何?谁会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杂役出头?
    朱寒发觉我在看他,冲我挑衅地扬了扬眉,抓起一把瓜子,嘎达嘎达地咀嚼着。那恶意的眼神就好像抬脚狠狠碾在我脸上似的。我握紧了拳头,心头也是怒意难平,可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再是那个能狐假虎威的杨大总管了,现今除了忍,没有法子。
    于是我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我的眼神绝对谈不上友好,很快,朱寒就脸色发青转过了头,不甘却又不敢再用那么放肆的眼神打量我。
    我冷着脸披上蓑衣和斗笠,抄起门后的铁钩,独自走进雨里。
    乌云翻卷,天阴沉得有如黑夜,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打在斗笠上,我弓着身子,艰难地走在狂风骤雨中,全身湿透。
    我在恶臭扑鼻的水沟里泡了一个时辰,两只腿冻僵了,抬都抬不起来,我最后是爬出来的,甚至爬出来后都站不起来,只能像一只臭虫趴在地上。
    僵硬地蠕动了好长一段,棉衣都被磨破了,我才慢慢撑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小院。
    等我回来时,东方不败的饭食已经送来很久,天色暗沉辨不清时间,我也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刘管事逮着我一顿好骂,最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他一脚踢进了暴雨中。
    往后山走时,朱寒正倚在门框边看着我,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我没理他,我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在刘管事背后搬弄是非?他就是想让我浑身恶臭、肮脏不堪地去送饭,估计我这个样子刚刚走进石室,就会被极好干净的东方不败一掌拍下山崖了。
    毕竟我们平时干活,连一点汗味都不敢有。
    我一点也不想死,所以走到后山竹林时,我把自己脱光了。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一下跃入浮着薄冰的溪水。那是怎样的寒冷,我根本无法形容,几乎在我跃入水中的一瞬,我全身都冻青了,原本便生了冻疮的手直接裂开了血口子。我草草把自己冲洗了一遍,不敢穿发臭的棉衣,只套上了还算干净的中衣,就这么湿哒哒地进了石室。
    朱寒料想得没错,在我一脚踏入石室的瞬间,东方不败就发现我的异样了。我身上不断往下滴水,步子虚浮,呼吸粗重短促,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杨莲亭?你怎么了?”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上挑的掌风,垂落的竹帘一下被激荡得卷了起来。
    看清我的样子,东方不败略显诧异。
    我窘迫地挠挠头,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教主,我……太脏了,”顿了顿,我把一直藏在怀里的食盒轻轻放下,“还是不进来了……”
    “你这是要让本座自己出去拿?”东方不败眼眸微微眯起,语气不悦,“滚进来!”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用弯都弯不起来的手指努力拧干衣服,可手却抖得使不上劲了,我有些着急,正咬牙跟自己较劲,就听教主大人冷硬的声音响起:“在你身后那面墙,左数第三块石块可以打开,里面有衣服,你穿上。”
    说完,“嗖”的一声,那竹帘被银针击中,重新落下。
    我拧着衣袖呆了好一会儿,掐了自己一把,哎真疼,我慌忙弯腰:“谢…谢教主!”
    按照东方不败的指示打开了密阁,里面整齐叠放着几件崭新的衣裳,站在那儿,我的呼吸莫名有点急促。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抬手抚上那柔光水滑的锦帛料子,颤抖的指尖擦过细密繁复的纹饰,有一点痒。
    我知道这都是东方自己做的,绣花对他而言便是练功,但他也不是常做衣服的。可我与他在一起后,那么多年,身上的一针一线,都出自他的双手。
    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件青色长衫,我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鼻尖满是熟悉的清冷松香,就像抱住了记忆里的那个人,眼眶不由有些发热。
    “杨莲亭,你在那儿磨蹭什么?想把本座饿死吗?”
    我倏然回过神,急忙换好衣服,又理了理头发,才拎起食盒进了内室。
    东方不败本来面色不虞地坐在石床上,看到我焕然一新的模样,挑了挑眉:“还算顺眼。”
    我赶紧拍马屁:“是教主的衣服好。”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
    我嘿嘿地傻笑几声,低头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摆了大半桌子,这才想起——倒霉催的,我忘了给教主大人开小灶!
    手上的动作僵了僵,我飞快地扫过桌上的菜色,寻找挽救的机会。目光落在红烧肉和清蒸鸭上,我连忙将肥腻的鸭皮挑掉,然后用筷子挑出鸭腹上最嫩的肉,在汤里荡干净油花,一片片沾上红烧肉的酱汁,格外放在小碟子中。
    “本座还当厨房那群酒囊饭袋开窍了,”东方不败不知何时飘到我身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我为他布菜,“原来这些日子都是你的主意……”话还没说完,他语气忽然一变,“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偏头一看,他正盯着我那满是血口肿得像猪蹄的手。
    “哦,冬天干活总会这样儿,不碍事。”我不在意地说着,双手奉上筷子,“教主,请用。”
    东方不败皱着眉头接过,眼睛却还看我的手。我看了看他不大高兴的脸色,怕他觉着难看恶心,吃不下饭,便用力扯了扯衣袖盖住,背在身后。
    细腻华美的衣料覆上红肿粗糙的手背,怎么看怎么不相配。
    他慢慢收回视线,但用饭时还是皱眉头。
    等他放下筷子,我进来收拾好残羹冷炙,准备退下,他突然扔给我一个白瓷瓶子,道:“早中晚上三次药,莫要碰水。”
    我一下愣住。
    回去的路上,我走得很慢,一是怕雨水溅湿东方赏赐的衣服,二是尽量压着自己的步子显得不那么雀跃,不然我可能会耐不住性子绕着黑木崖跑上三圈,可不管我怎么忍,我还是忍不住要开心,只好一遍遍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瓶子,用我那两只猪蹄小心翼翼贴在胸口摩挲着,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是东方给我的,东方给我的。我哼起歌来。
    我甚至还记得接过时,摸到了瓶子上残留的东方的体温,那一点点余温,从我的掌心一路烫进心底,然后我的心像是沸腾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跑。
    一进了院子,我就连忙收敛了神色。屋子里热腾腾的十分热闹,所有人都在,见我进来,神色各异,牛三先开了口。他不怀好意地“呦”了一声:“这不是杨莲亭嘛,怎么去了趟后山,走道就一瘸一拐啊?难不成被教主打断了腿?哎呦,瞧这冻的,真可怜——”
    朱寒没说话,倚靠在一边,淡淡地笑着,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倒是瘦猴立刻冲过来,扶着我的肩膀上下看了个遍,紧张问:“阿杨,你腿没事吧?教主没为难你吧?”
    我看了看瘦猴,又看了看朱寒和牛三,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摘下斗笠,解下了身上裹着的蓑衣。我做这个动作时故意做得很慢,当身上穿着的锦绣华服露出来后,我清晰地听到瘦猴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屋子里一瞬间鸦雀无声。
    我着重欣赏了一下朱寒难看至极的脸色,十分畅快。
    “我的祖奶奶啊!阿杨!这是教主赏你的吗?这衣服真好看,”瘦猴兴奋地在我身上摸上摸下,“这是什么料子啊,绸缎吗?摸起来真舒服,滑得苍蝇飞上去都得摔断腿!瞧瞧着绣工,真是绝了,皇宫里的绣娘都没这手艺,啧啧……”
    那是,东方的手艺怎么会不好呢?我心里虽然得意,但还是很知道分寸的,就假装不在意地拍了他一下:“行了行了,大惊小怪,不就是一件衣服嘛!”
    谁知,我这句话一出,朱寒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后来瘦猴告诉我,我当时说这句话时,那嘴脸看起来特别欠揍,说得倒是轻飘飘的,自己的嘴巴差点没咧到耳根去,笑得就像个大傻子。

  ☆、第8章 内院

临睡前,我小心翼翼将那件衣服叠好,瘦猴很无奈地看着我捧着那件衣服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阿杨,你到底干啥呢?睡吧!”他打着哈欠。
    因为我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我其实很想抱着这件衣服睡,上面有东方的味道,能让我安心。但我又怕把它弄皱了,绸缎料子太容易皱了。最后我用烧烫的茶壶底把衣服仔仔细细地熨了三遍,熨得一个褶子也看不见了,才心满意足。
    然后我把衣服包进了包袱里,搁在枕边,手里攥着小药瓶睡着了。
    这是我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做东方死在我面前的噩梦,没有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但我醒来后就感觉不好了,因为身子很沉重,四肢酸痛无力,太阳穴突突地疼,疼得像是要从中间裂开。
    我想我大概是着凉了,刚张张嘴想说话,却猛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就把其他人吵醒了,瘦猴迷迷糊糊看了我一眼,马上清醒了,一摸我额头就大叫:“阿杨,你的头怎么烫成这样?是不是昨天淋了雨?”
    嗯,我知道,你别那么大声,我脑子给你吵得嗡嗡响。
    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扶着床沿,连手指都抠了进去,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甚至开始干呕,但我什么都吐不出来,我想起来我几乎没吃东西。
    “阿杨,我带你去方大哥那儿看病!”瘦猴把我扶起来,要让我趴在他瘦弱的背上。
    我头昏眼花,但还是使劲按住他的肩膀:“教主……送饭……”
    “你这样儿还送什么饭!让别人去吧!”
    别人?哪儿有别人愿意去?就算有人愿意去,东方也吃不惯……我扭动着不肯就范,瘦猴不管我,硬是背起我出了门。路过刘管事的屋子,他还进去替我说了一声,刘管事瞥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这副模样很晦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快滚。
    瘦猴嘴里的方大哥是账房先生的亲戚,叫方祈。他家以前是开药馆的,是个大夫,上至堂主长老,下至侍卫杂役,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他。毕竟除了他,咱们神教就只有平一指一个大夫,但是除了东方,谁敢使唤平一指?
    杀一人医一人,那老家伙摆明了就不想给人看病。
    所幸方祈是个温和文雅的人,不收诊费,有时连药钱也不收,更不会挑拣病人,算是黑木崖上一顶一的好人了。
    瘦猴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方大哥,方大哥!”
    方祈从里面走出来,正用一条布巾擦手,温声问:“怎么了?”
    瘦猴没回答他,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憋得通红,实在撑不住了,手臂一软,“哐当”就把我撂地上了:“累…累死我了……阿杨你太重了…他娘的……”
    老子又没让你背,我龇牙咧嘴,屁股差点摔成八瓣。
    方祈乐呵呵地看着,然后就说:“染上风寒了?没事,吃两贴药就好了。”
    我都爬不起来了,但还是很好奇地打量了方祈一眼,我前世不怎么生病,并不怎么认得他,只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形羸弱,面容苍白,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与人交谈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举手投足间也没有半分江湖气,反倒像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
    我看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睛,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愿意加入外头人口中的“魔教”,还愿意一直待在这里,他一点也没有魔教教众的样子。这让我心里很是复杂,我想他是个好人,可我却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能放过他。
    因为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他是上官云带回来的人,与上官云有着过命的交情,我甚至觉得,方祈之所以愿意呆在这里,就是为了上官云。
    上官云,是带着任我行上黑木崖的叛徒。
    从方祈那儿回来,已经快午时了。我们屋子里不好煎药,因此瘦猴让我在方祈住的屋子呆着,吃了一贴药才背我回来。
    回了屋子,我也有些挨不住了,蒙头大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都擦黑了,我蒙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很不舒服。
    我听见擦火镰的声音,转头,瘦猴正要点灯呢。
    我张嘴就问:“谁去送的饭?”
    “啥?”瘦猴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满身都是虚汗,喘了几下才说:“谁去给教主送饭了?”
    “朱寒。”瘦猴把油灯点亮了,晃动的光拉出巨大的影子,撇了撇嘴,“他今早去求了刘管事,早上从后山回来可得意了,还偷偷跟牛三他们吹嘘说教主长得特别好看,什么容貌身段无一不绝,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说了好多呢。”
    我先是一呆,随后便觉得非常愤怒,因为我完全可以想象朱寒和牛三他们说这些话时那种亢奋的表情,就像在讨论逛青楼里的头牌美人一样,特别恶心。
    而且,如果不是我想尽办法让教主大人吃好喝好,朱寒那孬种能活着回来?
    瘦猴回头看到了我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手叠放在一起,犹豫了一下,又说:“阿杨…还有一件事……刘管事说,以后送饭的事儿,就让朱寒去,不用你了……”
    “奶奶的,我揍死他!”我吼着就要坐起来。
    瘦猴吓得差点把灯打翻了,连忙过来摁住我:“阿杨,你还病着呢!”
    我倒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瘦猴忧虑地抿了抿嘴,小声说:“阿杨,你别跟他们对着干了,如今朱寒在教主面前也露了脸,又收买了刘管事,我们惹不起他的……”
    一听瘦猴这话,我整个人都炸了:“操他娘的,我会怕他?”
    瘦猴一哆嗦,连忙把我整个人都压住,结结巴巴地劝我:“不怕不怕,他怕你,他怕你还差不多!那什么,你、你还病着,手上都没力气,就算要找他们麻烦也得等身体好了,你身体好了,才…才能揍得痛快啊!”
    在他慌乱的安抚下,我渐渐平静下来,见我不动了,瘦猴才气喘吁吁地从我身上爬下来,抹了一把脑门的汗,他就去方大夫那儿借药吊子给我煎药了。
    逼近年关,黑木崖上也是要过年的,活变多了,其他人还没回来,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蔫蔫地解开包袱,小心地摸了摸东方赏的衣服,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我本以为可以在他身边待久一点的。
    心情一下跌落谷底,我把自己从头到尾用被子蒙了起来,发了好久的呆。
    ……也罢,离开了他,我才能放开手脚去实行那个计划。任盈盈在隔年六月就将年满十八,我不能让她下山。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我看了看自己毫无内劲的手,莫说任盈盈身边还有个向问天,便是任盈盈自己,捏死我也像捏死一只蚂蚁。
    趁着如今敌明我暗,我必须得有所行动了。
    。
    约莫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只过了两三天,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半夜还会咳嗽。这几日的活,都是瘦猴顶着刘管事的怒骂帮我做的,这让我既意外又感激。前世我很快就摆脱了杂役的身份,也从来没有真心与谁交好,我总是带着目的去接近每一个对我有用的人,眼中的贪婪昭然若揭。
    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人愿为他付出真心的。
    忽然又想起东方,心口便酸涩起来。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最后都把他毁成什么样子了呢?
    所以瘦猴又一次满身大汗回来时,我问他:“瘦猴,你的大名叫什么?”
    瘦猴愣了一下,然后暴跳如雷:“他娘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不记得我的名字!”
    这不能怪我,对我来说,这可算是上辈子的事。
    看我茫然的样子,瘦猴也泄气了:“我叫黎刃,黎刃,你记好了。”
    我点点头:“我记住了。”
    然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偷懒下去,就跟着瘦猴出去,问他今天还剩些什么没弄完。他很仗义地把倒灶灰和修篱笆的活计交给了我,自己出去挑水。
    我也不多说,拿了火钳就往伙房走,瘦猴又有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不再给东方送饭后,我就有点没精打采,板着脸,话也少了许多,他可能怕我会去找朱寒麻烦,然后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他猜错了,我非但不会找朱寒的茬,我还打算和他重修旧好。
    朱寒还是有用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很快会成为外院侍卫,不久又分到莫长老的院子当差,我想他会是一枚探路的好棋子。
    我用火钳一下一下地扒出灶灰,弄得满手肮脏,我默默看着自己的手。
    。
    我不怕肮脏,我本就是个肮脏的人。
    今生,所有的罪,所有的血债,我会一人承担。
    。
    残阳已西坠,我装了满满一簸箕灶灰后,准备抬出去倒掉。刚推开伙房的门,我忽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院子中间,刘管事和朱寒正满脸涎笑地凑在她身边。
    紫衫罗裙,面容姣好。
    我脚步停了停,然后面目表情地绕过他们。
    经过时,我听见朱寒讨好地问:“素芸姑娘,今儿的饭食……”
    素芸的手上却没有提食盒,她温柔道:“教主已提前出关,之后都不必劳烦了。”
    这句话让我骤然停了下来。
    朱寒脸色一僵,与刘管事相视一眼,然后忙奉承道:“哪儿的话,能为教主做事,是我们的福分,以后还要素芸姑娘多多提携才是……”
    说着,从袖间滑出一个鼓鼓的钱袋,不动声色地递过去。
    “刘管事言重了,什么提携不提携的,素芸哪儿有这本事。”她淡淡笑了笑,后退了一步,没有接,却问,“不过,素芸今日前来,倒是奉了教主之命,跟刘管事要一个人。”
    朱寒和刘管事都一愣:“谁?”
    我也有些发愣,但我是为东方不败提前出关发愣,我记得前世他在石室呆足了一整年,直到任盈盈生辰前才出现在成德殿。今生只不过两月,他就练成了《葵花宝典》最后一层?
    我想起前世他练就神功后,功力大涨,这世间再无一人是他敌手,可是……我的心沉重起来,任我行给他的《葵花宝典》是残本,打一开始就是为了害他,东方明知如此,可他能不练吗?任我行用《葵花宝典》试探他的忠心,从拿到这本秘籍时,他就回不了头了。
    成了天下第一,可他付出的代价又何其惨重。任盈盈与向问天口口声声说东方不败害了任我行,把他关在西湖下折磨了十二年,可他们怎么不想想是谁先害得谁?任我行还有个女儿为他复仇、送终,东方不败又有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有,连个真心对他的人都没有。他那么信我,可连我也在骗他。
    就在我怔怔出神时,忽然听见那女人问:“刘管事手下,可有个叫杨莲亭的人?”
    猝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我下意识转头,便刚好对上朱寒怨恨的目光。
    我与他们隔了几步远,刘管事一扭头也看到了我。他见我一身脏兮兮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不情不愿地指着我:“这便是杨莲亭。”
    素芸深深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微笑:“你就是杨莲亭?”
    我紧绷着脸点头。
    “教主有命,从此你就随我在内院伺候,”素芸笑容无懈可击,“以后教主每日的吃食、宵夜、茶水,就由你负责了。”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不知为何,我心头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点苦涩。前世我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爬到他身边,今生明明死了心,却轻而易举得到了。
    心中千回百转,可面上我一直没吭声。见我满是黑灰,又一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傻的样子,素芸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鄙夷,但她的声音却比谁都亲切温和,“莲亭,你回屋收拾收拾,就跟我走吧。”
    莲你祖奶奶的亭,我浑身一抖,毫不掩嫌恶地说:“素芸姑娘还是叫我杨莲亭的好,免得惹人误会。”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可能从来没人这么不客气跟她说话。这个女人城府极深,前世我被她骗得兜裆布都不剩,今生我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径自回了屋子。
    我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包袱,几乎马上又出来了。本想等瘦猴回来和他道别,但那女人一个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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