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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教主之结发此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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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回小孩以后,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养着的,教主对身边的人从不吝啬,他锦衣玉食,跟着他的人也吃香喝辣,小孩这么久以来,那瘦骨嶙峋的样子早已不见了,脸颊上肉肉的,养得是白里透红,穿得一身绣金元宝纹饰的小短袄,脖子上挂一个记名金锁,梳总角小髻,粉粉嫩嫩,唇红齿白,跟年画上的小童子似的。
只是个子还长不高,看着就更稚气未脱了。
我探着脑袋一直留意对面的情况,岳灵珊瞅了他好久都没动静,转头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再看看她面前这个生了一双格外漂亮大眼睛的小男孩,为难了。
这姑娘下不了手。
心里放心了一点,幸好是个心肠不算坏的女子。
视线收了一点,然后就看到了木统领,我嘴角抽了一下。
他一脸紧张地看着,脖子伸得老长老长,一会儿着急地转圈一会儿担心得咬牙,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一会儿慌张地低呼伤了可怎么办,一会儿又摇头,不会不会,然后又抱着脑袋蹲下来,抠着甲板上的木头缝,木板被他那不觉带上内力的手划得一道一道的,每划一道,我听见他嘀嘀咕咕:“能赢…能赢…肯定能赢的…教主都说能赢……”
我:“……”
这真是木统领,没被什么附身吧?
☆、第44章 旧燃
小孩站在一群正道人士让开的一片空地前,用孩童特有的那种好奇与天真,四下看了很久,他这个样子,就像是被父母第一次带出门的小孩,对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看一看,不止是站在他对面的岳灵珊,所有人的脸上表情都很复杂。
日月神教派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来,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
但战鼓已起,这比试再可笑,也不能退缩。
何况,左冷禅似乎更满意现在的情形。我看向嵩山派,左冷禅正盘腿坐在地上运功疗伤,运完一个周天,他会往空地看去,神色虽有疑惑,但却眼睛里却又透着庆幸。
所有人都以为岳灵珊会赢,她的对手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
但小孩微微移了移脚尖,沉下腰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输了。他用的是剑,那是一把不加任何纹饰,连剑格也没有的古剑,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但我却知道,这把剑的历史一定十分古远。那如细柳狭长的弧度配着朴实无华的剑身,都透着一股沉淀在漫长岁月里的凛冽。即便是静止不动,似乎也能感受到有无形的寒气在剑锋缭绕。
我认出了,那是东方年轻时候用的剑。
如今他武功已到了至高处,便是飞叶也能杀人,已不再需要这把剑,于是这剑就送给了小孩。前世,他也将这把剑赠给了我,可是宝剑合该配英雄,配在我这样的小人身上,只会埋没了它,我都记不起最后我将这剑扔到哪里去了,实在可惜。
如今,被小孩拿在手上,比落在我手上,要好多了。
小孩面上还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左脚却外旋在沙石地上划开一道痕迹,不着痕迹地沉下腰,摆出了攻势。那种左脚向前、沉腰倾身的姿势,名字叫做“蛇步”。这个姿势看似简单到毫无技巧所言,却能令人极快地行动起来,非常适合作为最后的杀招。
但这个姿势并不容易保持平衡,火候不到家的人恐怕会东倒西歪,反而给对手可乘之机。而且,一旦发力,人身体的重心将全部转移到前面那只腿上,若是没有一击得中的把握,使用“蛇步”便是死路一条。
因此,“蛇步”在我们神教里,一般是武功极为精深的长老才敢常用的招数,即便是香主堂主也很少会用,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信能一击得中,更别说是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岳灵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收起了笑容,眼神也变得认真了一些。这是我们神教独有的一种步法,想必岳灵珊也没有见过,她之所以认真,恐怕只是因为孩子的眼神变了。
但她还是没有动,剑尖向下,似乎故意想等小孩,让他先出招。
算了,只不过是切磋罢了,我想岳灵珊心里或许在想,让让这小孩子便是了。
可一刻钟后,岳灵珊持剑的右手便越来越紧,不仅仅是手,她整个人都绷紧成了一张欲发的弓。快要入夏的天里,她额角甚至沁出了汗。
的确如东方所说,小孩的功夫已经远胜岳灵珊。
岳灵珊已经保持这种紧张的状态超过了一炷香,这让她与小孩过招时,脚步有点发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又是激烈地对打了十几招,两只剑碰撞发出让人牙根发酸的声音,岳灵珊挑了个剑花,趁机向后退了几步,放缓了呼吸,调整着姿势,慢慢躬起身子,胯部往下沉,做出了有如磐石般的守势。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孩,一如既往保持着极度的谨慎观察,脚步缓慢地变换着位置,她变动的每一步都十分微小,试图让对手无法洞察她的进攻意图。
而她对面那个小小的孩子却显得松散得多,孩子握着剑,歪着头,两只眼睛看着岳灵珊,目光澄净,面容白皙秀气,神色也十分平静。
看起来似乎浑身都是破绽,连握剑的姿势都还稍显稚嫩,防备的姿势也漏洞百出,但岳灵珊似乎就是找不到可以一击得中的地方。
我想她终于明白她的对手并不简单。
木统领比小孩还要紧张,他已经不在船头了,他爬上了桅杆,抓着上面的绳子死死地盯着小孩的动作,小孩和岳灵珊每交手一回合,我就能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以及桅杆被他用力抠得嘎吱嘎吱摇晃的声音……
但旁观者却很难了解到其中的紧张,女儿和那魔教小子长时间沉默的对峙让岳不群在一旁看得很着急,小孩内力其实并不深厚,无论他资质如何异于常人,内力还是需要时间的累积,我看着岳不群的表情就明白,他一定想不通女儿为何不一举拿下那个嚣张的小子,到底在心软什么?小孩那种天真中还夹杂茫然的神情,仿佛完全没将岳灵珊放在眼里。
自然看得火冒三丈。
“灵儿,切莫心软!”岳不群终于忍不住出声提点。
岳灵珊的眼闪烁了一下,朝父亲那边分了分神,虽然只是一瞬间罢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寒光一闪,剑锋裹挟着凛然剑气扑面而来,持剑的人在那短短的一瞬中完成了“蛇步”并以雷霆之势发起了进攻。这也是最后一招,一记快得看不清的直刺,没有后招,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岳灵珊甚至连一丝一毫反应的机会也没有,便被一招锁住了命脉。
泛着寒气的剑锋在她喉头颤动,居然挑断了她的鬓发。
鬓角的红花飘落,一头青丝如瀑散开。
岳灵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败了。而他的对手只是极为平淡地撤下剑,说:“你输了。”
正道那边一片寂静,倒是恒山派率先反应过来,老尼姑竟大声嗤笑了一声,连招呼也不跟左冷禅打,领着门下弟子自行离开了。衡山派的掌门也上前,与黑着脸的左冷禅拱了拱手,说了几句,第二个离开。
东方刚好看完了那卷话本,轻轻合上,对我道:“余下的事就交给十长老与几个堂主处理吧,我们先回黑木崖。”
我点头。
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却没看见木统领的声音,下意识往对岸搜寻了一下,果然就见木统领已经飞掠到了另一边,把小孩带回到这边,忍不住兴奋地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又用力抱在怀里。
我第一次见到小孩笑,我听见他缠着木统领问:“木叔,我做得好吗?”
“好!好极了!”
“我厉害吗?”
“厉害得了不得!”
小孩大眼一弯,平日里的那些孤僻沉默一点也没有了。
木统领把小孩放下,又开始跟他说,方才比试时用的每一招,一招一招拆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小孩听。
东方瞥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来拉我的手:“我们先走。”
黑木崖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夜色已浓,灯火朦胧。
离开了近四五月,出发时还穿着厚厚的冬衣,如今天气里已经有了丝丝暑意。走过时,长廊两边的花树草丛里萤虫被惊扰了,点点行行地浮了起来,一团团散在风中,像是天上神明散落人间的细碎星光。
前方的路半掩在夜色中,望过去仿佛看不到尽头,心中忽然有些悸动,我反握住东方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回到了内院,东方先找来了平一指,让他给我看腹部的伤口。平一指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样干瘦,胡子乱糟糟的。与药先生不同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很冷,没有波动,不管看谁,都像看着死人。
他一看我肚子上的伤口,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变得错愕了。
但他很快又收起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先将我腹部上的敷药洗干净,又让人拿来烈酒,在我肚子上抹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十分细小的银针挑出了线头,将埋在皮肉里的透明粗线拉扯出来些许,用剪子剪断,然后将手掌轻轻按在伤口处,我感到一股热热的气从他掌心透出来,随后他突然将手往上一抬,剩余的缝线便被平一指用内力拽了出来。
他再次给我涂了酒,又敷上药粉,再裹上干净的白布,然后低头淡淡道:“我药师兄这一刀割得正好,杨公子年轻力壮,伤口也恢复得不错,如今再养个十天半月,等伤口彻底结了疤以后就算好了。”
我好奇道:“药先生是平先生的师兄?”
平一指掀了掀眼皮看我,语气平平:“是与不是,与杨公子无关。”
我被他那半死不活的表情梗了一下,好奇心一下就散了。不满地撇了撇嘴,我闭上了嘴。还是药先生为人好打交道一些,这个老头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
东方替我扣好衣服,对平一指道:“你下去吧,直到杨莲亭伤好,你都别离开黑木崖,每日过来给他看看,免得伤口化脓发热。”
“谨遵教主令。”平一指弯了弯腰,拎着药箱走了。
房里只剩了我与东方。
我注视着他在灯火之下的容颜,一切尘埃落定了,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让他坐在床边,去打来了热水,蹲下来将他的鞋子脱掉,缓缓地放进量好温度的热水中。
他垂下温柔眼眸注视我,黑发垂落在肩头。
暖暖的灯火洒满了一室,水声轻响,他的影子落在地上,刚好就在我身旁,侧头去看,就好像依偎在我怀里一般。
我揉搓着他的脚趾,脚心,直到水温渐渐凉下来,我将他的双脚放在我膝盖上,然后拿来帕子给他擦干,他的脚瘦瘦的,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被水烫得红了,尤其是五根脚趾,我忍不住低头亲吻,伸出舌尖慢慢地沿着指缝舔过去。
“杨莲亭!”东方吃惊地缩了缩脚。
我把他的双脚架在肩头,然后撩起他的裤管,抚摸着他线条漂亮的小腿,从脚踝开始舔上去,我身子也缓缓贴上他,他不得不往后仰,身体弯折了起来。或许是我看他的眼神太明显了,他的脸红了,然后伸手拦住我:“杨莲亭,你的伤还没好……”
“那就让小人伺候伺候教主……”我笑了笑,然后扯掉他的腰带,扒了他的裤子,低头含住他的腿间。东方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被褥里,闭着眼喘息起来。
一夜灯火摇曳,春意浓。
一直到半个月后,我的伤口才彻底结了疤。我摸了摸肚子上那一层硬硬厚厚的疤,不由露出了笑容,我瞥了一眼,水缸里映出我闪烁的双眼。
这大半个月,东方都不许我跟他做到最后,有时他也会为我用嘴,但我每次看他俯身为我吞吐,我心里都会泛起酸涩,他这样会让我想起前世的他,那时我不懂自己的心,总是拒绝与他亲昵,他为了让我舒服,便总是这么做,我动作很粗鲁,总是顶到他喉咙,他眼角会难受得泪光闪闪,可仍然卑微地取悦我。
于是今生我见不得他为我做这些,就算抱着他光溜溜的身子起了反应,也是忍着。
所以我真是烧香拜佛地求这个伤早点好。
如今好了,我差点高兴得蹦起来,连饭也耐心做了,做了两道菜弄了一碗汤,就喜滋滋地往东方房里跑。经过了这么多事,内院里的人更少了,一路上安安静静,直到我远远听见院墙外边传来争吵声。
我远远顿住了步子,没有往前走。
“教主怎能将神教大半的产业都交给那个杨莲亭打理?还要让他当什么大总管,说他的话便如同教主的命令,这不是胡闹嘛!这么一个武功都不会的小子怎能服众?教主简直被他迷昏了头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愤道。
另一个声音叹道:“秦长老消消气,教主都已发了话,我等也不敢置喙,唉……”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教主这么错下去,咱们得想想法子……”
声音远去了。
我愣住了,好久都没回过神。
方才谈话的应当是刚刚从成德殿回来的长老,他们说……东方要让我当大总管?
我心情复杂地来到了东方门前。
“杨莲亭,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东方早就听见我的脚步,疑惑地问。
我推门进去,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看着他。
“你怎么了?”
“教主,”我低头说,“我连字都写不好,大总管这个位置,我干不好的。”
“你知道了?”东方来到桌前,拿起筷子,他的神情莫名有点不自在,飞快地瞥了我一眼以后,他又迅速地垂下眼睛去,“……本座听说你是六月初九的生辰,便想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不知你喜欢什么,向你以前在杂役院子里的管事打听了,他说你什么也不喜欢,就喜欢钱,见钱眼开,于是本座便……”
我:“……”
我无力地捂住了脸:都知道我见钱眼开了,你还纵容我!
原来上辈子我就是这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
“你…你不高兴?”他眼里有几分紧张,“那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心一颤,他其实和前世一模一样,总是问我,莲弟,你要什么?
只要他有,他就会给,就算是要他的命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挖出来给我。
我将他按进怀里,叹气说:“我很高兴,东方,我很高兴,你为我做的所有一切,我都很高兴,我都喜欢。我确实喜欢钱,因为我太害怕过苦日子了,有了钱就不会挨饿受冻,也不会被人看不起,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是,我现在发现,有一样,比钱更好,更讨我欢心。”
东方“噌”地抬起头,一脸严肃:“是什么,我一定给你弄来!”
我含笑看着他,不说话。
我们对视了好长一会儿,东方终于明白了,眼神躲闪了一下,偏过头去。
我弯腰,在他耳朵旁边吹气:“东方,你方才是不是说,我要什么都可以?”
东方往后缩了缩,嘟囔:“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乐不可支地看着他笑,他的这些孩子气只会在我们单独相处时不自觉地表露出来,那些强硬冷漠从来只是对待外人的面具。
我忍不住更加用力地拥住他,心里温暖。
其实我也知道,他给我总管的职位,还是想给我权利,让旁人不敢欺负我。回了黑木崖这半个月,虽然教中的人不敢在东方面前给我脸色看,但他们也瞧不起我,背后动的小手脚也不少,说的那些话更加难听,两个男子在一块儿,身份悬殊,他们只会觉得我居心叵测,又一点廉耻也没有。
没有人会相信我爱东方,什么也不求。
他怕那些人欺负我,就放权给我,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看重我,只要他一息尚存,一定会保护我,而我也绝不是一个他藏匿在后院里的男宠。
这般用心良苦。
东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臂回抱我。
等他吃完午饭,我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到外梢间的小榻上午睡,而是黏在他身边,眼里全是熊熊燃起的*。东方推了我一把。
我抓住他的手,挠了他的手心一下,东方瞪我一眼。
我被他一瞪,心里更痒了。
凑过去亲了亲他:“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你的伤……”
“早就好了,不信我脱光了给你摸一摸……”我急不可耐地握着他的手往胯|下按。
“你伤的又不是这里!!”东方怒道。
“你再不安慰安慰它,它就要憋坏了。”我张嘴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
一阵沉默后,东方的手指动了动。
我大喜,忙不迭要去脱东方的衣服,忽然就听木统领慌慌张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教…教主……”
我们两人都僵了。东方咳了一声:“何事?”
“有一身怀六甲的女子自称是杨公子的妻室,在山下求告,说是要见杨…杨公子……”木统领支支吾吾,“今儿轮到朱雀堂当值,上报给了朱雀堂堂主秦长老,秦长老就把人带上来了,如今正在前院的偏厅里等着。”
“女子?”东方的声音有点发冷,他转头看我,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身怀六甲?妻室?”
我大惊,连忙道:“东方我们一年多从未分开,我怎会有妻室!”
木统领又犹豫道:“那女子说,她名唤绮窗,说了杨公子听了,自然会明白。”
我一怔。
绮窗,竟是她?
她怎么会来?即便要来,也不该是现在。
前世,她三年后才来到我身边,是我第一个妾……
可是今生,自小时分开,我还未有机会能见到她,她怎么来了?还……怀了孩子!
那孩子绝不是我的!
我心惊胆战地看向东方,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完了,我家醋缸要杀人了……
☆、第45章 绮窗
绮窗大我五岁。
与她相识很巧合,那年闹饥荒,又逢战祸,我跟着爹娘兄妹一路逃亡。
逃荒的第十三日,我最小的妹妹饿死。
十五日,大哥饿死。
十八日,我爹也死了。他把能吃的,甚至是一点点水,都省下来给我和娘了。死前他跟我娘说,把他的手腕割开,喝他的血,还能撑几天。
我娘那时候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眼里一片空茫,她沉默地照着做了。我爹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皮包着骨头,一刀下去甚至流不出什么血,我娘让我喝,我喝不下去。
过两天,逃荒的队伍里,越来越多人易子而食。
正准备进定州城时,正巧有一队瓦刺军来攻城,守城的官兵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两只长戟一下就刺穿了几个堵着门不肯走的难民,往外一挑,扔了出去。
我和娘排得靠前,侥幸在官兵下令前挤了进去,我娘瑟瑟发抖地抱着我挤在墙根,我们眼睁睁看着城门在眼前闭合,无数哭天喊地的难民被关在外面,而挥舞着弯刀的瓦刺人已经策马冲了过来。
千里迢迢,漫漫黄沙,忍受着饥饿与痛苦,沿途埋葬着亲人的尸骨,走过了多少日夜才到达这里,以为终于能迎来一线生机,却只有一场无人生还的屠杀在等着我们。
没有人为死去的人悲戚,庙堂里,官兵们在廊房里喝酒赌骰子,达官贵人依然夜夜笙歌,江湖中,“侠义之士”会为了一言不合而拔剑争斗,他们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有的有名望,他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者。
他们站得很高,抱负远大,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他们脚底的尘埃。
逃荒的第六十八日,我娘死了。
我们在路边向每个过路的人乞讨,这条街上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几乎每家铺子的屋檐下都坐卧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我们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两个。
一支马队泼风一般冲进了闹市。当头那个挥舞着马鞭,大声喊着:“滚开!滚开!”马队中间护着一辆马车,马车里不时有血迹滴落,后来我听人说,那人来自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金刀王家,比武时被另一派的高手所伤,受了重伤,赶着送医。
马匹一路掀翻了无数摊贩,我娘将我推了一把,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活活踩死。
明知自己杀了人,那为首的人却连停也没停,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也没有人为我们讨公道,我守着我娘的尸体一整天,第二天一早,要迎接京城派来的锦衣指挥使,巡城的老厢军早早便来了,起来铲开了雪,又推来几辆太平车,一路将那些死在店铺屋檐下的叫花子拿草席裹了,丢到城郊外边的化人场去了。
我那年不到七岁,死死攥着太平车咚咚咚地磕头,一遍遍哀求,膝盖蹭着地,被拖了大半条街,磨得血肉模糊,终究还是抢不过。
那是我第一次失去所有。
之后,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又黑又脏的绮窗站在我身旁,她和我一样是逃荒来的,也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但她眼里一点泪水也没有,她比我大,也比我更机灵狡猾,她只有十二岁,却早早就明白了,这世间就是个大冰窖,仍你哭瞎了眼也没有。
头一两个月还会在夜里偷偷掉泪,但时间长了,眼泪也没了。
我们都没有亲人,便自发地依靠在一起,白天混迹在市井里,偷,抢,骗,什么都做,晚上一起蜷缩在门窗都被砸烂的破庙里,绮窗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只锈迹斑斑、缺了口卷了刃的剔骨刀,每天放在枕边睡。
破庙原本是另一群乞丐的地盘,他们看我们小好欺负,就打算赶我们走,还想对绮窗动手动脚,绮窗抄起剔骨刀就冲上去,一刀砍在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上,她两眼血红,挥着滴血的刀,对着那些男人一个个指过去,声音尖锐:“来啊!你们来啊!”
没有人敢再靠近她。
就这么活下来,后来绮窗被青楼的老鸨看中了,她用自己换了二两银子,分了一两给我,对我说:“阿杨,我要走了,听说进了里面,每天都能吃一碗肉粥,我觉得挺好的。这个给你,你藏好了,别被人看见,想吃什么就去买,用完了再来找我,你别怕,我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那天雪朵子扯絮一样飘着,迷了人的眼睛,绮窗洗干净了脸,穿着老鸨给她的褪了色的红裙子,静静地立在茫茫一片白色中,然后两手空空跟着胖胖的老鸨走了,我遥遥目送她远去,她身上穿的褪了色的红裙仿佛一块暗色的血,渐渐地化在了雪里,渐渐地又被雪覆盖,两个人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半年了,绮窗在青楼里学弹琴唱曲,她年纪小,老鸨想等她来了葵水,人也长开了,再让她接客。我还是在做一些下三滥的勾当,有时绮窗也会和我合起伙来去偷那些喝得烂醉的嫖|客的钱袋。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点上了承恩灯,以二十两的价格,把自己的第一夜卖给了一个江湖人,那个江湖人快四十岁了,穿绸缎,踩着白底皂靴,腰带都是金的,走路过来,大圆肚子比脑袋先顶出来。
第二天,她红着眼睛来找我,告诉我一个消息。
“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他们那儿正要买人去伺候,每月能得一两银子一袋米,我跟他说我有个弟弟,年纪正好,很听话,他说愿意见你,阿杨,你去吧。你不能讨一辈子饭。”绮窗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们都要出人头地,阿杨,好日子在后头呢。”
那个买了绮窗初|夜的嫖|客就是刘管事。
他没有对绮窗说实话,他嘴里的“大户人家”,其实就是日月神教。
那家青楼,也是神教名下的。只是那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回事罢了。知道了,也不会在乎,管他什么教什么崖,能让我们都活下来,能吃饱穿暖,就够了。
后来我们便很久未见了。黑木崖上的生活也不容易,甚至更残酷,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我依然是那一粒黏在别人脚底下的尘埃。我很记得,我与童百熊最小的儿子年纪差不多,他每天因为爹娘更喜爱的兄长而烦恼嫉妒,整天哭闹不休,我却还在为了怎么活下来而绞尽脑汁,我渐渐明白,人生来便是不公平的。
要爬上去,要得到更多的钱财与权力,要将那些人通通肆意践踏,我要让他们也怕我,恨我,跪下来求我!
生了这样的想法,光靠着当杂役赚取的月银根本不够,于是会趁着每月一两次下山的机会,和绮窗联手设套骗一些外地来的男人。绮窗一有了合适的目标便会通知我,她会背着老鸨装作良家女,跟那个男人勾连上,再去小客栈要一间上房,然后把男人灌醉,等男人想脱她衣裳,我便趁机冲进来,装作绮窗的丈夫,大闹一场,为了顾及名声,那些男人总会花钱息事宁人。
这些钱,便都用来贿赂管事与侍卫,心慢慢扭曲,再也看不清自己。
从此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也会想,这一路走来,究竟是失去得多,还是得到的多,问了自己很多遍,心里却一直没有答案。前世,我不管做再多的错事恶事,我都麻木地想,我没有错,这不是错,我只不过,努力活着而已。
直到来到东方身边,才知道以前我过的竟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于是更加渴望权势。
前世,在我当上大总管的第二年,绮窗来投奔我。
那时候她早已经不在青楼了,我见到她时,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容颜憔悴苍白,似乎久病缠身。
我与她失去联系多年,最后得到的关于她的消息,是她被一个富商赎身带走。
后来她告诉我,那个富商家里已有妻室,不敢将她带回家,就在外面置办了一所宅子,偶尔瞒着妻子过来与她欢好。她说这些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想她并不爱那个商人,她说:“我也没有奢望过别的什么,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很好了,本想着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她有了孩子,怀了五个月,富商的妻子突然查出了她的存在,那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极为泼辣的女人,直接带着家丁打上门来,绮窗吓得逃走。现在想来,或许她就是这个时候来找过我一次,但前世的这时候,我只不过是东方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长老们根本不知我的存在,她一定是被直接轰走了。
三年后,她再次来找我,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她没有告诉我那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说,她走投无路了,希望我念着小时候的情分,能留下她。
但我能猜得出来,她那个连名分也没有给她的丈夫一定没有选择保护她,她没能寻求到我的庇护,怀着孩子又无处可去,只有选择回到商人身边。她心里一定想,他是孩子的父亲,总会保护她,总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她终究是想错了。
我找了一个院子安置她,派婢女仆人照顾她,原本对外面说,她是我的姐姐,但没有人信。刘管事认出了绮窗,于是所有人都知道绮窗曾经是个妓|女,这么一来更加没人相信了,所有人都当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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