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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历如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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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天华满心狐疑,暗道,养花干嘛,你何时又转性了?
心下想着,不自觉地道出疑问。
这一句正中下怀,南灵笑道,“只是忽然觉得养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最初你见它的时候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种子……”,抬眼看去,那人果然不出所料地皱起了眉头,“而后你给它浇水,为它松土,带它去晒太阳,投其所好,你看着它一点一点生根发芽渐渐有了个模样然后花开飘香。那时候你就会听到有人夸它长得漂亮开得好看,无论怎样说他们也只是看到了它现在最好的样子,而你却是在它过去的生命里走了一遍的人,它的回忆有你参与着,这一点没有人可以代替。”
天华茫然。
不是没听过别人说过养花的心得,老一辈的仙家们和小一辈的仙子们没事儿就爱鼓弄几株花草相互鉴赏来鉴赏去,时不时也会来他这儿询问二三。只是能把这份心得说得如此……如此像情话般的,却只有他独一份。
南灵看眼前的天华一副呆愣的傻样子,好似得了大便宜,嘴角稍稍勾起,“天华兄可对我这理由还觉得满意?”
“你养就养,问我作甚?”见他视线投来,天华有片刻竟不敢对视,只好微微低头避过他的眼睛。
“都道天华兄是养花里的行家,自是要请教。我也本有心养这花”,话说到此,南灵面露难色,”只是寻芳遍赏,三千繁花如烟云,过眼即忘。”
美人你倒是不忘。
“真君想要个什么样的品种?”提到老本行,天华凝眉沉思。
南灵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身体向前倾,在离天华鼻尖一寸的地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湿润的嘴角,轻笑着说,“本君要养就养这九重天里独一无二的好品种。”
“你这……”这是天华生平第一次懊恼自己的奇怪爱好,明明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撇开脸去,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对儿风流眼目光似流星熠熠,听他在耳边一字一字地说,”九天之上,我看唯有天华灵君风华绝代。”
“咻……”
来不及反应,南灵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在调戏的仙瞬间消失。慌了神蹲下身子察看,却只见一株碧绿的仙草神采奕奕地立在地上。
“天华灵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想要把它拔起,却见那株仙草向后连蹦三下,抖了抖叶子,陡然周围出现一圈微弱的金光,随后慢慢化作人形。
……
天华看着还蹲在地上的南灵真君,明显一副看傻了的样子,眉毛一挑,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这样看着舒服点。”
南灵真君置若罔闻,仍旧傻傻的看着他。
天华继续笑眯眯地走上前,伸手拉起南灵,顺便在他耳边附上一句,“真君刚才已经看见了,天华只是杂草一棵,实在入不得君眼。”
第三章
楼下依旧是乱哄哄的一片,说的话也是五花八门,嬉笑怒骂皆全。叫小楼的店小二是个贫嘴的性子,东桌凑凑,西桌问问,好在客人都是这城里的常客,早就习惯了他这毛病,遇上爱说的客人趁他闲暇之余还会拉过来聊个天南海北。
这店小二虽说大字不识几个,好在少时爱听书又在这茶馆几年做下来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也懂得识人眼色,满脑子的机灵劲儿实在令掌柜的满意。掌柜的却极少说话,总是站在柜台后书不离手,偶尔抬头会看下来来去去的客人和忙里忙外的伙计。
此时,蓝衣公子从楼下走了下来,避过吵闹的人群,不声不响地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拿过手边的算盘打了几下,恭笑道,“总共五两。”
蓝衣公子颔了颔首,一挥手,一块碎银出现在柜台上,不多不少,正是五两的份量。掌柜的只听那人问他,“劳烦打听一下,原来的将军府还在么?”
掌柜的摆摆手,道,“公子是指太祖时候的那座将军么?在是在,就是现在已经改成庙宇了。”
蓝衣男子手一抖,差点碰落地上的碎银。
“多谢。”
楼上又传来的一阵响动,青纱男子也从楼上走下来,正好被小楼看见,拉扯着说了两句话,无意间引起了小小的喧哗。蓝衣男子忙走过去解围,擦肩而过的时候,掌柜的听他又问,“先祖生前可好?”
掌柜的先是不懂,几下思索,复而恭敬回答,“很好,含笑九泉。”
再眨眼,蓝衣男子已经去了人群中央,面色和气与店里的老顾客攀谈两句,没多会儿,便拉着青衫男子的手臂轻轻松松地跨出了门槛。
凡间的街市实在是太有意思。青石板铺就的北州城七转八绕就是几条小路,左面是药铺,右面是武行,前面是珠宝店,后面就是当铺,换条路走又是一番景象。街边花花绿绿的小摊儿摆着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更是花花绿绿了人的眼。
繁闹的小街上,谁也没注意到凭空多了两道人影。
“你觉得如何,凡间如何?”南灵这话问得吞吞吐吐,心中更是存了几分犹疑。小城镇的人多是热情好客,也最好奇,适才那些人起先见店小二与天华的态度有些熟捻,想必定是觉得他好说话,便左右凑了上去,所问尽是家中情况。要不是自己及时解围,天华那张红脸指不定要红到几时呢!想想,南灵心中又窃笑起来,眼睛稍稍向旁边人撇去,只瞧他肃容着脸,莫非是生气了?
莫名其妙被一群陌生人围上来叨扰,任谁都会有点不高兴吧?南灵一边暗暗揣测,又默默琢磨着对策。
热闹不行,那就换个清净点儿的。古朴不行,那就换个奢华点儿的。城里不行,那就换个乡村点儿的。陆路不行,那就换个水路点儿的……反正神仙有的是时间,百年不过一瞬,反正人间有的是地,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一天,总有一个地方,能换他一个满意。
南灵真君从来就是个不撞南山不回头的人,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会穿墙术的神仙。
在南灵的心思百转千回之后,天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很好。”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凡间很有意思。”
“那就好。”南灵脸上的担忧忽然一扫而空,只见他半躬着身子,向着前方的大道伸出左臂,一张俊脸冲天华笑得好不得意,”天华兄,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城镇却是商铺云集。天华跟在南灵身后一家家地转悠,从字画店出来到玉饰店,从玉饰店出来到扇子坊,从扇子坊出来到……走到阳春桥下的时候,两人怀里满是东西,成套的湖笔,双份的徽墨端砚,几卷宣纸,几把质地花式不等的折扇,以及一串五光十色的珠石。
“凡间果真是个容易堕落的地方啊”,南灵趁着没人的功夫把大包小包的纪念品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再逐一把东西装进去,布袋竟始终保持原有形状,“我终于感到王母的用心良苦了。”
“什么用心良苦?”天华爱怜地看着手中闪闪的珠石们。
“在阻扰梅花仙子的自由爱情里她只是不忍其将来感到物质上的苦楚。”南灵同样以爱怜的眼神看着他囊中羞涩的钱袋。
又是一起仙女动了凡心的案子,冷傲的梅花仙子私自下凡,看上了普通的凡人,至今还被王母锁在霜梅阁闭门思过。
“下次我们可以送她一箱金子当嫁妆。”天华随口应和着,直到一只魔爪伸向自己的珠石才终于抬起头来。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下次讨论,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把东西装好,带着这些走起来实在不容易。”南灵边说边要把珠石扔进袋子来。
“你什么时候把弥勒佛的乾坤袋拿来了?”天华说着拦住南灵的手,接手又小心翼翼地拿回来。
弥勒佛的乾坤袋,又称懒人必备法宝。袋有乾坤,吃穿用度应有尽有,无所不及无所不至,论其能装的程度也多于天地之沙粒。只不过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用多了有些后遗症,症状嘛……看一看弥勒佛走起路来肚子上颠起的三层褶就明白了。
“在他第一百零八次打赌输给我之后,这件乾坤袋就暂时归我了,为期十天。”南灵同样改手小心翼翼。
“也许下次我再看到他,视野会宽广点。”天华说到此,扯了下嘴角,想起上次弥勒佛从他的庭院走过掉落一地的枝叶。
“如来看到也会很开心。”南灵说,天庭的八卦组传言,每次佛祖讲经的时候,看着弥勒佛日渐宽胖的身姿,都会善意地提醒道,“出家人讲究非时食……”
南灵真君手里转着乾坤袋,灵光一现,打开袋子对着天华笑道,“原来听人别的仙家说,这乾坤袋真正大有乾坤的地方在于能拿出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天华兄要不要试试?”
“神仙讲究的就是一个无欲无求,哪来的最想之说?”天华道。
南灵兀自把袋子递到天华眼皮子底下,“不过是一个游戏,玩玩而已。”
天华见推脱不掉,无可奈何地微笑着把手伸向乾坤袋里。
一个小小的东西滚进了他的手掌中,摸了摸,像是一把钥匙。
天华抿嘴。
“可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南灵见天华神色不对,忙把头探向袋子里。
天华撒手,从袋子里抽回手,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没有。”
南灵失望,天华缄默。
阳春桥的桥头一边便是一座将军庙,又说来,北州城的将军庙五百年前本是将军府。
“五百年前的将军府,想当年怎一个风光无限了得,在前朝祖上就曾救驾有功,赐将军府,后代更是代代出勇将。就算后来前朝灭亡,将军家又出了个小子,跟着太祖爷策马扬鞭,杀出个开国功臣”,将军庙对面坐了个捏糖塑的老爷爷,信手成艺,一边利落地捏着糖人一边对着年轻人讲着久远的故事。
“说起这开国功臣,我太祖爷爷说将军家当年有两儿子,大的风流倜傥,侠义心肠,舞得一手好枪;小的安静听话,虽也生得好模样,听说眼睛倒是真漂亮,可是在那样一个大哥后面,总是容易被人遗忘。世间的事儿总是难以预料,正是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子当年单枪匹马跑出了北州城,开国之后封了个侯爷……”说到此,糖塑老爷爷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人最后没有要高官厚禄,反倒是辞官做起一个云游道士来。”
“那后来呢?”年轻人追着问。
“还能怎么样”,糖塑老爷爷拿出一把小剪子小心翼翼地为手中的小糖人衣服剪出几道褶子,“谁能一辈子大富大贵,都讲究个命数,后来着将军府也算命数尽了,过了个百年,听说是得罪了人贬了官,也就搬到了别处。这也算是北州城曾经的辉煌了,没过多久当时的城主大人就在原地盖起了眼前这座将军庙。”
故事说到了这里,也算是完结了。一个家族历经几百年的兴衰荣辱就在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嘴中用寥寥几句道了出来,不提旧事纷纷,不提前尘种种,更不提曾经投入的那些感情。
此去经年,往事回转,徒增感慨。
“好勒,这就成了,您的大将军。”糖塑老爷爷最后从竹筒里拿出一根竹签,把手中的糖人往上面一套,乐呵呵地递给年轻人。
“劳烦大爷了。”年轻人接过,递上两枚铜钱,跟着旁边的人掉头向对面的将军庙走去。
南灵手里拿着糖人,翻来覆去欣赏着,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我算过了,再过个把月就要打仗了,那个老爷子到时候会救起一位少年,那人是富家独子流亡到此,会留下一笔银子。之后老爷子一家逃到一个世外桃源,住方宅,种花草,自此九世享清闲。”
“那岂不是很好?”天华新鲜地摇着一把画了兰草的折扇学做翩翩佳公子。
“的确很好……”,南灵悠悠地回应,九世清闲,就连神仙也难有这样的命格,“我少时他们家就在我家对面卖糖塑,五百年了,竟还能遇上,说来也是一种缘分。“
五百年的光阴,阳春湖还在,熟络的茶馆还在,对面的糖塑世家还在,唯独将军府成了将军庙,再无往日光景。
“这就是命数,没有经久不衰,也没有世代潦倒,顺境逆境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果循环,周而复始,九世之后又要是一番劳苦奔波,你家继续鲜衣怒马,享尽荣华。”天华在一旁道。
南灵心头一触,扫去不少阴郁。或许这就是骨子里摆脱不掉的人性,当你感到难过的时候,发现有人跟你有着同样的遭遇甚至还不如你,这种难过就会奇迹地从身上减少,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他转头看了看天华,那人还在把玩着他的新扇子。
果然……
他从不见他焦躁,从不见他恼怒,从不见他骄狂,也不见他脸上有悲苦。他生在极乐世界里,长在其乐融融里,性子,也是儒雅谦逊的。
凡人就是凡人,哪怕成了神仙历经五百年也难洗清满身铅华。对于这种遥不可及的距离,南灵内心又感到一阵痛恨。
很快地,这种痛恨又给南灵带来一种恐慌。天地浩大,他不过是这众生万象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有朝一日,这种遥不可及的距离终将把他的存在埋没。
而后,在天华的漫漫人生中他的一生只留下一个名号,只此无他。
胸口一窒,眼见天华抬脚向前走去,南灵急忙扯住他的衣摆。
“喂,你扯我衣服干嘛?”天华觉得脚下被迫一顿,转头拽着自己的衣摆。
“……你走的太快了。”南灵道。
“我走的太快么”天华低头看脚下两人不到两三步的距离,又盯着南灵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像骗人,便说,“那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
南灵仍不撒手。
天华无奈,走到南灵身侧,说,“真不知你这是什么毛病,两人一齐走,可否?”
南灵闻言撒手,抬脚迈步向前。
将军庙的香火还算不错。一是有将军府曾经的名声在此,二是老百姓讲究见庙要拜,三是这乱世当头,都求个平安,管他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二十八星宿还是灶王爷山神土地公只要是那些有点名号的神仙都要拜上一拜,就连月老门前的小童若能祈福辟邪,也要好吃好喝供奉。
天华扫了眼来往不断的香客,看了眼略带尴尬的南灵,不忘调笑,“真君的香火真是不少,还以为你只是男女通吃,原来是男女老少皆宜。”
“其实都是些熟悉的施主”,寺庙里扫地的小道士对他们道,“那边拄着拐蹒跚着上台阶的老人家有个儿子在外经商,跪在将军像前自言自语的那个女人有个丈夫应征当兵去了,站在许愿树下的小姑娘有个心上人赶考……”
来来往往,总是那么几位,皆是些牵肠挂肚之人。一遍遍的投钱,一次次的祷告,犹不能安心,直到求得个佛祖保佑过的信物方肯离去。第二天,又是一老早的求神,拜佛,祈福,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恨不能惦念着的人身上罩着佛光方肯作罢。
懵懂的小道士学着师傅的话,一锤定音,“都是执念。”
天华看着小道士的样子,低头笑了起来。
南灵此时则是满心不自在,所谓的拿着俸禄不办事儿大概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平日总是风花雪月花天酒地,凡间那些鸡毛蒜皮恩怨纠葛自有别的神仙管着,怎么转也转不到他头上。只不过,如今让他眼看着父老乡亲在他面前烧高香送祭品捐香火钱,再厚的脸皮也支撑不下去了。
偏偏天华还施施然走到将军殿里将军像的下面,抬头,用纸扇抵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南灵大步流星地跟上去,拽着天华的胳膊就想往回走。
天华却抽回手,继续细细端详南灵的雕像。
“真人就在你面前,有什么好看的?”对于南灵而言实在有些窘迫,他半路成仙,升仙后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模样,过着一如既往的自在生活。故而他始终把自己看做当初离开北州城的那个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刀的将军。唯有现在,站在自己的雕像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凡世的脱离。
这种感觉,无异于认清自己已死一样。
“的确不如你好看”,天华突然抬手贴近南灵的眉心,指尖划过浓厚的眉毛,顺势一点点下移,直至停在眼角,徐徐开口,“色熠熠以流灿兮,说的就是你这双眼,没有东西能代替得来。”
南灵呆住。
天华放下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将军殿。
平安符难求,画符纸的必得是个灵力强点儿的道士。北州城远离皇城,名气不大,人丁不多,多是先前落魄的道士在此驻脚或是因食不果腹而半路出家的小道士。将军庙有点儿灵力的只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道士。坐在寺庙里一个偏殿里,面前摆着一张木桌,放着朱砂,空白符纸,毛笔,一张符纸一锭银,满二十张即止。
南灵找到天华的时候,就见他正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拿着张符纸打量。
“你这是做什么?”南灵走过去。
“求符。”天华晃了晃手中画满符咒的符纸,神采飞扬,“最后一张,恰恰好。”
“你还怕妖邪上身?”南灵诧异。
“防你□□上身”,天华白他一眼,把符纸递到他面前,“好歹是故乡的平安符,就当个念想吧。”
南灵拿着符纸,看过上面龙飞凤舞的符咒,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把符纸一折再折地收进怀中,再抬眼目光灼灼。
“天华……”
电光石火之间,刚抓住袖子眼前人就化作青青仙草一株。
南灵天君屏住一口气,心中暗骂,娘的,又来这套!
手里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四顾环视,见无人注意,身影一闪,落在庙外一处偏僻的小角落。
小心翼翼地把仙草放在地上,蹲下身敲敲地砖,没好气地道,“急急如律令,灵君速现身!”
仙草抖抖叶子,随着金光一闪,天华登场亮相。捏着扇边顺势一甩,接着在两根手指间打了个转儿,复又用拇指一推快速打开,得意地摇摇扇子,若无其事地问道,“真君,有何贵干?”
“捉妖!”
“咦?”
“我想好了”,南灵重新抖擞精神,继而整整衣裳,往前跨了两三步,一本正经道,“不能白受乡亲们的香火,定要把那为祸一方的小贼捉拿归案!”
天华听罢,笑吟吟地跟了上去。
第四章
夜色正浓。九天上的繁星烁烁,让人一边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天庭中的哪位粗心的小神步先前的卷帘大将后尘,又失手打碎了王母娘娘心爱的琉璃盏,破碎成星。却又一边暗暗雀跃这份意外的美丽。
不过,夜正浓时,也正是鬼神出没的好时辰。
低矮的灌木丛里,飞着几只萤火虫,丛林深处,有一处静静地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一个黑影逐渐逼近,几只萤火虫接二连三地消失,黑影继续走着,一点一点向光芒靠拢。
黑影停住脚,慢慢低下身子。
簇拥的满天星旁边,一个刻画着蟠龙花纹的古铜镜子放在地上,镜子里面,一条浑身锃亮发光的银色小龙在里面盘踞着身子,看见有人在注视着它,也只是撩了下眼皮扫了一眼然后打个哈欠继续睡觉。
“真漂亮!”黑影着迷地向古镜伸手。
北州城里有一座小院落,地方不大,却在院中央倾斜地长了一棵巨大的老槐树,错根复杂的树根显露在地皮表面,三五个人方能合抱的老树干带着十几条狰狞的疤痕,枝繁叶茂的树冠似一只大手盖在整个院落的上方,遮天蔽日,满院都是槐树叶。
夜色阑珊,极其诡异的格局,极其诡异的气氛。
简陋的小屋里,烛火半明半暗,照得满屋的珠宝首饰碎镜片熠熠发辉。
吱扭一声。
门从外面推开,阳春茶馆的掌柜走进来,拧着眉,看着桌子上狼藉一片的萤火虫残肢,呵斥着蹲在椅子上剔牙的魔物,“不是不让你吃这些虫子么?”
“谁叫它们太亮呢,一个没忍住,就给吃了。”一身黑装的魔物回味无穷地闭上眼,半响,慢慢睁开眼,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来,我给你看今天得到的好东西。”他说,从怀里掏出一把古镜。
“你又去偷东西了?”掌柜的眉头越拧越深。
“捡的,还有……”,魔物扫了一下桌子,眼睛陡然变得狠厉,声音嘶哑,“胆敢再私自动我的东西,休怪我不客气。”
掌柜的心下一沉,语带请求之意,“那尊小铜人是她情郎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北州城的张丫头,曾有个憨厚心好的情郎,前年征兵跟了去了,没过多久,外族来袭,就传来战死途中的消息。都是农户出来的孩子,平日最多也就是宰个鸡杀个猪什么,哪懂得什么刀枪棍棒。人又实诚得很,被人骂了还能傻呵呵地笑回去,一点活络心思都没有。哪是个当兵的命。
张丫头也是个普通姑娘,长得不漂亮,倒也干净利落。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有不少媒婆帮她张罗着婚事。
“他说好打完仗就回来娶我的,这是他临走的时候给我找人铸的大英雄”,张丫头拿块洗得干净的手绢把手里的小铜人擦得锃亮,“哪个姑娘年少时没幻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想过。他是真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说征兵就去报名了,说什么将来做了大英雄风风光光地娶我。”
张丫头说到这里恨恨地把小铜人往桌子上一扔,抹了把脸上的泪,“他就是想让我觉得愧疚,我等他一辈子,让他在下面也不好过!”
真是个傻子,若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倒也好,偏偏还是个走心的傻子。当年嬉闹时一句“我最喜欢大英雄,才不嫁你”的玩笑话,竟让他记了心。新宰了猪崽一大早跑到门口蹲着托人帮自己铸个英雄铜像,然后屁颠屁颠再跑到自己面前把铜像交给她,说参了兵,过两天就走,还信誓旦旦地说等他衣锦还乡时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
谁稀罕你的铜人像,谁稀罕你的大英雄,再打动她什么用,也换不回一个生龙活虎的傻子!
不是不想嫁人,只是想这么等他一辈子,等到奈何桥再相逢时,好理直气壮狠狠敲他的脑袋,一如当年骂道,“下辈子可别这么傻!”
感情是这世上最难算的帐,谁也说不清谁欠谁多少,交出去,就是一颗心。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铜人,某天被人偷了去,哭伤了张丫头的眼。
实在看不过去,悄悄地拿走了小铜人,再悄悄放回张丫头的门口。
“哼,感情”,魔物不屑地嗤笑了一下,笑声刺耳难听,“无情才是凡人。”
说罢,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面古铜镜,捋着头发照了照,眼睛染了一些血色,不由自主地抚上镜面。
瞬息万变,原本在古铜镜里睡觉的小银龙从镜子里窜出头咬伤妖精的手,尖利的牙齿在苍白的手掌上留下两个血色牙印,而后又缩回头继续盘在镜子里假寐。魔物瞳孔一缩,浑身戾气在屋子里横冲直撞,打碎一串珠宝,掌柜的猝不及防被撞到窗口。
疾风呼啸而过。
一把青龙戟似一条飞龙张牙舞爪地撞破屋门,斜插在魔物面前。
“谁!”魔物手攥成拳,哑着嗓子喊道。
“呵呵”,身穿藏蓝华装的南灵低笑着走了进来,“我倒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就是个入了魔的乌鸦精。”
乌鸦通体乌黑,故得此名,声音嘶哑,脾性狠厉,栖息于树,多以昆虫为食,最喜收藏亮闪闪之物。
魔物怒极,从身侧展露出两对黑色羽翼,从黑色的嘴里伸出一条血红的舌头,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极其鬼魅,虎视眈眈地瞪着南灵。
“这么不识抬举”,南灵含笑的目光一凛,”畜生还得靠□□才听话。“
宽大的袖子一挥,立在地上的青龙戟震了震,光芒万丈,跃起直□□魔物的肩膀。
魔物的嘴角渗出一道血痕。
“封住你奇经八脉”,南灵收手,又恢复以往笑意吟吟的样子道,“看你还怎么招摇的起来。”
“放了他吧。“魔物突然开口,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角落里的掌柜,瞳孔里的赤红慢慢淡了下来,而后泰然一笑,“跟他无关。”
自始至终,掌柜的都是一发不语站在墙角,看他发怒,看他张狂,看他流血,看他认输。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毁了他的修行吧,回炉重造。”
话音刚落,青龙戟穿过乌鸦精的肩膀,一个回转又回到南灵的手上。金光点点,一只两尺大小的黑乌鸦狼狈地蹲在地上,一个振翅,又飞出门外,落下一行血迹。
院外,天华轻轻抚着老槐树上面怵目惊心的疤痕,心疼不已,“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若放到肉身上,简直是皮开肉绽。
掌柜的从屋内走出来,徐徐开口,“这老槐树也有个百多年的历史了,夏日遮阴,冬日挡风。后来城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说这棵树挡了风水,断了财路,愣是砍了十几刀才算把它的树魂砍死……其实再有个两三年,就能修成人形了。”
天华听闻嗟叹,“树魂已死,活不到这个冬天了。”
掌柜的苦笑,“他自幼在那棵老槐树长大。其实他除了脾气暴了点,其他都还好。”
他是还好,就算入了魔也还是那么好。认真想想也知道,别的魔物都是挖心掏肺、断人手足,尽是一些丧尽天良的恶事。也就只有他,堂堂魔物从不伤人一分,不害人一厘,连性情暴戾,也都是成魔之后才有的。这么好,倘若再修炼个百年一定是个好神仙,泽被一方。
奈何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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