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局调查报告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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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凡眯起眼，不爽被这么吵醒。以前这家伙弱得要命，现在比他强了就欺负他。“你先说你今天打听到什么？”

　　　　　　　　盛千曜思考片刻，“今天我和埃斯会面了，他没说什么，但我认为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

　　　　　　　　“……”水凡想到伯弩去通知埃斯·拉拉拉的情形。“大概是我闯进亚尔卡的房间，才让他知道了吧？”他忽然有点心虚，再加上看到盛千曜的脸色微微一变，更不自觉放软了语气：“……他没刁难你吧？”虽然盛千曜看起来没少手少脚，但他很少的良心现在就是出现了。

　　　　　　　　“……没有，他只是想跟新员工打声招呼，除了态度有点怪外，并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水凡歪了歪头，继而想到，“那你怎么知道他发现我们的身份？如果这样，他们怎么可能没动作？”

　　　　　　　　“只是种直觉。”盛千曜如墨水般漆黑的眼眸映着水凡。就像他对水凡有某种特别的直觉一样。

　　　　　　　　“喔！”这家伙也兴起直觉这招了？

　　　　　　　　“该你了，说吧！”盛千曜将脑中游走的影像与情绪暂放一边。

　　　　　　　　“嗯……说来话长……”完了，一想到细节他就想睡。但盛千曜表情一变，他马上就清醒过来，腰部感觉到隐隐的酸痛。

　　　　　　　　“……米诺只说了一个叫亚尔卡的人。好像是两千年前的人……不，应该说米诺认识亚尔卡是从两千年前开始，而亚尔卡这个人在六十年前失踪了。亚尔卡以前对米诺很好，骑马、念书之类的，像他哥一样。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喂！你没事吧？”自顾自说着，水凡在盛千曜脸色百转转到最后变铁青时赶忙停下。

　　　　　　　　“……没事。”盛千曜从齿缝挤出两个字，双手紧紧握着。

　　　　　　　　从水凡说出亚尔卡这名字时，他彷佛早就认识这个人，甚至“亚尔卡”这三个字已经在他人生中存在一辈子般熟悉，但他却没有任何得知这名字的印象。而记忆没有，灵体却有所反应。如过往地，他体内的火灵能异常地波动，激烈到他伸手可能就能将整间房烧毁。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压抑下渐渐转而吞噬自己，灼烧他一寸寸骨肉。

　　　　　　　　“我看明天再说好了，你八成又要变成“那家伙”了。”计划诚可贵，灵命价更高。水凡放下抱枕，倾身想扶他回床上。

　　　　　　　　盛千曜却抓住水凡的手，抬起头，长睫扇动，黑瞳一瞬一瞬地阴霾、清明、阴霾。“……说完。”他坚持，因为这样的痛苦，彷佛会在听完水凡的话后烟消云散。……他知道他在等待某些东西……

　　　　　　　　水凡很讨厌勉强，也讨厌顺着别人意思走，但……被盛千曜这么盯着，他也不得不变得奇怪。

　　　　　　　　咽了口口水，他忽然结巴起来，“总……总之，亚尔卡似乎是灵界的某种神职人员，工作跟用灵力保护灵界有关，详细内容米诺没说。总之这个地位很高受到大家尊敬的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逆反罪”，最后被关在艾斐斯堡里，六十年前忽然失踪。……对了，米诺还提到了灵体消长周期，说传言亚尔卡的失踪是因为消长周期结束了。”飞快说完，他用空的那手拍了拍盛千曜僵硬的脸颊。

　　　　　　　　“……没事吧？”他的搭档挂掉会很麻烦的，这家伙得陪他撑到最后啊！

　　　　　　　　盛千曜没有回答，他仍旧持续痛苦着。前一瞬间，他觉得这样的感觉会持续到永远；下一瞬间，却有什么东西骤然在他脑内崩坏。水凡的影像在他眼中忽地重组成另一个人，他吃惊一震，倒向前。

　　　　　　　　水凡也顾不得自己原先有多讨厌与人亲近，赶紧扶住他。

　　　　　　　　盛千曜靠在水凡颈间，体内灵能已趋平静，但有另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变化。而他知道是什么。

　　　　　　　　有些事，是不该回忆起的。就像现在。

　　　　　　　　盛千曜笑了，他一定是疯了。

　　　　　　　　像证明般，他依直觉环住比他还瘦小的身体，低低说道：“我没事。”

　　　　　　　　“……喔……”水凡有点走神，因为他觉得盛千曜的声音有点怪，沙沙哑哑的，一点一点摩蹭着他的耳膜。“没事就起来去睡吧！”

　　　　　　　　“再等等。”盛千曜吸着对方颈间清新的味道，心头压着的大石逐渐增重。很多事，都来不及了。那么……就再也无所谓了。他仰起头，将唇贴上水凡白晰的颈部。

　　　　　　　　因为担心而走神的水凡，连被抱着都没自觉，直到意识到颈边传来柔软的触感和热度，他才猛然回神往前一推，“你这变态！把盛千曜还来！”

　　　　　　　　房内发出一声巨响，原本就在床沿的盛千曜，顺应力道跌下了床。水凡赶紧爬到床边，“喂……你没事吧？”他今天怎么老在说这句话？

　　　　　　　　床下的人睁着眼，表情有些茫然，水凡因此认定盛千曜已经恢复，下床把他扶起来。“还好你最近的变异时间都很短，不然我迟早被你吓死。”变异的“那家伙”，已经从杀人狂进阶成变态了啊？

　　　　　　　　盛千曜不发一语地任水凡把他拖上床、盖上棉被。

　　　　　　　　“睡吧！”拍拍手大功告成，水凡也打算去洗个澡，放松放松肌肉再好好睡一觉。

　　　　　　　　“水凡……”

　　　　　　　　已经转身的水凡听到盛千曜的叫声，很自然地回过头去。“怎么了？”

　　　　　　　　盛千曜沉默了三秒，忽然伸手指了指小桌上一个方形物体，温温笑道：“别忘记设闹钟。”

　　　　　　　　“……喔。”水凡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眼前的人感觉像是恢复了，却又有哪里不太对劲。挠挠头，水凡认定是自己多想，要是盛千曜有问题，早就向他冲过来了吧。

　　　　　　　　没错！是他多想了！在他踏入浴室时，他还是这么坚信。

　　　　　　　　在水凡进入浴室后，盛千曜掀开被子，重新在床边站起。

　　　　　　　　他走向一旁的镜子，瞪着面前的影像。

　　　　　　　　摸摸脸，他低吟道：“……这下麻烦了……”瞥了一眼浴室大门，他重新扬起唇角，“算了……也未尝不好。”

　　　　　　　　37

　　　　　　　　那晚，水凡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他梦到他站在初入灵界的那片大草原，吹着暖洋洋的风，一步一步踩过柔软的泥土。那是个艳洋高照，青空不见一丝云絮的日子。迎面而来的甜腻花香夹杂绿草的青涩，深吸一口便令人心旷神怡。

　　　　　　　　他不常来这个地方，他知道。他是为了找个地方喘口气，躲开繁复的会议，至于是什么会议……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广阔的土地上空无一人，他却迈着步伐朝一个熟悉的方向前进。穿过繁如银星的花海，绕过几个砾石小丘，他在一棵高大橡树下找到了“那个人”。走近时，对方合上手中的书，朝他微微一笑，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到了树边。

　　　　　　　　那是个很漂亮的人，接近墨黑的长发在颈侧束起，柔顺地垂挂在左胸，细长的灰瞳闪烁着琉璃水光，红润的薄唇则扬着一个美丽的角度。他在那个人身边单膝跪下，将书上那只白晰的手执到唇边，轻轻吻了下。

　　　　　　　　一道陌生的声线自他嘴里冒出：“美丽的“姑娘”，我有这荣幸和你作朋友吗？”

　　　　　　　　眼前完美精致的唇角含起意味不明的笑，原本倚坐在树干的人幽雅地起身，比他还高挑的身形遮去落在他身上的叶影。他的手被反握到了另一个唇边，印下温热的气息。

　　　　　　　　低沉带笑的声音飘入他耳中，“没问题，我亲爱的使者。但与我作朋友的代价，希望你能负担得起……”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代价。”他仰首笑着，眼前是彷佛能维持一世纪的景象。

　　　　　　　　背光的影子完全笼罩了他，如火般炙热的手抚上脸。他不曾将目光移开那张迷惑人心的容颜，直到两人的呼吸融合为一。

　　　　　　　　似有若无的呢喃吞没在他的唇间，“……我会让你知道……”

　　　　　　　　肌肤相触的感觉非常舒适，他感觉他们像相反相辅的元素，只要拥抱，就能感受到身心的完整。在这浑沌不明的世界中，能找到彼此，就像是种奇迹。他们在对方身上寻找失落的那一半，不同的灵质透过肌肤相触透入心脾，彷如清泉。他们相拥相吻，身下的枯叶因此被摩擦得沙沙作响。

　　　　　　　　多么期望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到永远，他缩在温暖怀中时这么想着。

　　　　　　　　但渐渐地，耳边不再是清风呢喃，吵杂的人声出现远方，他捂耳想阻断干扰，双手却被拉开。刺耳的杂讯使他不满地睁眼，美丽的轮廓在他视线中逐渐清晰，近在咫尺的笑容让他全身僵硬。

　　　　　　　　就在这瞬间，他了解了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场太过写实的梦境。

　　　　　　　　“该起床了。”

　　　　　　　　大提琴般的低语从他上方传来。

　　　　　　　　“……”他张了嘴，再合上，再张嘴，再合上，努力了几次都无法从惊吓中恢复。对方发现他睁开了眼，于是松手走了开。

　　　　　　　　“你闹钟调错时间，赶快起床，我们快迟到了！”

　　　　　　　　熟悉还是熟悉的声音和梦中相差无几，但水凡现在很清醒地能分辨那是盛千曜。除了声音，梦中那张艳丽得能遭神妒的脸，此刻也一并在他视线中晃来晃去，刺激他初醒的脆弱神经。

　　　　　　　　……他做恶梦了，大恶梦！水凡缓缓把被子盖过头，试图逃避这个事实。他竟然梦见和那家伙相亲相爱，还在……还在草地上滚……滚来滚去……还有那什么身心契合的！？想到最后，水凡差点无法忍住快出口的尖叫。梦中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追到一半的动画明明是“残酷的世界”……”而不是“水中奇缘”那种爱情系的啊……再怎么想念可爱的露可（注：漫画“失败女神”主人翁），他也不该把盛千曜那张脸当对象啊！

　　　　　　　　“你在说什么？快起来！”

　　　　　　　　被子被盛千曜一把掀开，水凡无力地摊在床上，依旧无法释怀。

　　　　　　　　“……”盛千曜已一身整齐的灰色制服，在床边等待五秒后，他挑了挑眉，“真的很不舒服的话，今晚回来我帮你按摩。剩二十分钟就是集合时间，你不想让阿千亲自抓你过去吧？”接着动手把水凡拉离床板。

　　　　　　　　“……”手臂上的热度让水凡想到刚才的梦境，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自己起来。”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异样，盛千曜表情微变，眼神像在审视什么。“……弄好就到领地门口，我先过去了。”

　　　　　　　　片刻后，盛千曜拿起一旁的围裙，兀自离开了房间，留下水凡匆忙下床换衣。

　　　　　　　　艾斐斯堡对待员工向来不错，领地员工集合后一起享用了丰盛早餐——来自早班员工的手艺——，才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来到灵界第二天，水凡身体上的适应比前一天好许多，除了前日留下的酸痛外，力道的应用已然纯熟，更能跟上大多的工作。整日的工作行程大同小异，水凡和盛千曜处理食材时，偶尔会和朱力与爱诺聊上几句。劳动时间总过得快，水凡引颈期盼的下班时间咻一声便来到眼前。

　　　　　　　　愉快地剥着最后一颗果肉，水凡不经易瞄见朱力从指尖发出了些灵力，将小刀都难以分离的果肉纤维切开，他正想开口询问，爱诺便已低语责备：“朱力，别这样！”

　　　　　　　　朱力暗自吐了吐舌头，似乎不以为意，爱诺见状虽有些无奈却没再说什么。

　　　　　　　　“不能这样吗？”水凡用只两人听得到的音量问。

　　　　　　　　“不能怎样？”朱力明知故问。

　　　　　　　　水凡让灵力从指尖微微透出，“用灵力做事。”他之前就很疑惑，纵然所有的物品都由灵构成，善使灵能的灵界人，怎么会事事都利用工具，更过跟人界差不多的生活？

　　　　　　　　“这样食材可能会沾上不该有的味道。”盛千曜的回答意外地冒出，并用手压上水凡冒着水灵能的指头。

　　　　　　　　“……你没跟我说。”水凡收起灵力，也缩起自己的手。

　　　　　　　　“昨天忘记交代你这件事，抱歉。”盛千曜语气颇有歉意，表情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注意到两人互动的朱力，冒出了一个暧昧微笑，“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哪里好？”水凡看不出他和盛千曜的相处哪里有“很好”。

　　　　　　　　“就是感觉很好。”朱力停下手中动作，忽然仰头到爱诺耳边低语：“就跟我们一样，是吧？爱诺。”

　　　　　　　　爱诺耳根颜色微变，片刻才皱眉回道：“别老是这样玩。”

　　　　　　　　“有什么关系？”朱力一脸吊儿啷当。

　　　　　　　　水凡愣了愣，不是很了解朱力和爱诺的对话。

　　　　　　　　““凯瑞”！先把手中的果皮剥完。”

　　　　　　　　盛千曜的提醒让水凡回过神，发现自己差点把最后一颗果肉剥坏。

　　　　　　　　“太常使用灵能也会影响灵体周期。”

　　　　　　　　朱力忽然迸出的一句话，让水凡又差点把手指插入果肉中。

　　　　　　　　“你刚刚说什么？”水凡尽量不表现出讶异。

　　　　　　　　朱力已完成手边工作，悠闲地擦起手来。“灵体消长周期会因为灵能使用太多而缩短，你们魔界不是这样吗？”彷佛这是众所皆知的常识。

　　　　　　　　“喔……对，但我们很好奇灵界周期……的循环方式。”一直寻找的答案竟然唾手可得，令水凡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运气有这么好吗？

　　　　　　　　早完成工作的爱诺这时拉起朱力的手，如往常按摩起来。朱力露出舒适的表情，幽幽回道：“我们无法预测周期长短，一般都在一万五到两万年之间，但使用灵能已证实会缩短周期，像灵管院的“祭司”，灵体周期都在一万年以下，听说有些还不到五千年。喔……这也算是补偿他们的贡献，能提早受到裘芙菈女神的召唤。”发现水凡一脸困惑，朱力解释道：“裘芙菈女神是灵界的创界神。”

　　　　　　　　“那……周期结束的灵体……会再回来？”不然怎么叫周期？水凡放下最后一颗果肉，很满意自己的猜测。

　　　　　　　　朱力愣了下，思考状，“我也不知道。”

　　　　　　　　“灵体消长周期结束后，灵体会彻底消失在空间中。”盛千曜忽然插话，态度像在陈述件理所当然的事。

　　　　　　　　水凡回头瞪了面无表情的盛千曜一眼，认定自己又被排除在状况外。

　　　　　　　　朱力同意地点点头，“总有少量的灵体再出生，因此大家认为是消失的灵回来了。”

　　　　　　　　爱诺这时低声反驳：“我不认为。”

　　　　　　　　“我也不认为。”盛千曜接道。

　　　　　　　　水凡又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在附和什么！？他们不是一点都不了解灵体周期的事吗？

　　　　　　　　朱力推推一脸认真的爱诺，“喂，想什么这么认真？”

　　　　　　　　爱诺表情一瞬松懈了下，深深看着朱力，“一个灵的身份，是由后天环境培养，就算同样的灵质再度出生，那还是同样的灵吗？”

　　　　　　　　“那又怎么样？”朱力挑眉，仍是一派轻松。

　　　　　　　　爱诺像有话要说，却又吞了回去，“……不怎么样。”

　　　　　　　　“爱诺你就是想太多，才会整天绷着脸。”朱力说着捏了捏爱诺的脸颊，后者则更显僵硬。

　　　　　　　　等朱力玩得差不多，盛千曜才接着说：“我同意爱诺的说法，更何况并没有办法证明，出生的灵和消逝的灵为同一个。”语气很是正经。

　　　　　　　　朱力歪歪头，“这倒也是。”

　　　　　　　　从头到尾插不上话的水凡心情很不好，没等话题结束，就把盛千曜扯到一旁质问。

　　　　　　　　“……为什么你没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你昨天打听到的？”连搜集情报都输给对方，水凡觉得自己很无能。抢功的事总会发生，但他对于盛千曜的隐瞒有些失落，他原本以为这次的搭档会不一样……

　　　　　　　　“是啊……”盛千曜低垂着眼帘，有点心不在焉。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水凡语气有些怨怼，听在盛千曜耳中却像在撒娇。

　　　　　　　　盛千曜回神细看眼前皱着眉头的人，一会儿，他扬起一个安抚的笑，“昨天没有机会说。”

　　　　　　　　一句话提醒了水凡昨晚发生的事，也顺道堵住了他原本想骂出口的不满。莫名地，他想起了今早的春梦，脸色变了又变，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38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水凡索性就不说了，尤其静下心想，自己刚才的质问根本毫无意义，他把自己搞得像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心虚之下，他假意“喔”了一声，就绕过盛千曜要回座位。

　　　　　　　　“水凡。”盛千曜一把拉住前方的人。

　　　　　　　　“干嘛？”水凡吓了一大跳。

　　　　　　　　“今晚好好谈谈！有事要跟你说。”盛千曜的声音压很低，但水凡有种错觉，彷佛储藏室里所有人都听得到。

　　　　　　　　很不自在，水凡顺从地点点头，“喔，好。”随即甩开盛千曜的手，急急回到座位。接着他刻意忽视朱力诡异的视线，做起自己的事。

　　　　　　　　水凡将东西收拾干净，开始耐心等下班通告，当然见到同为杂工的阿里亚及茉莉提着大桶汤底回来时，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自己的工作自己解决，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况且上前帮忙等于“自动加班”，绝不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

　　　　　　　　没人帮忙的原因，阿里亚及茉莉两人自然心知肚明。阿里亚来自诺雅家族旁支，在杂工中勉强算有背景，个性略显暴戾的他见没人搭理不禁怒火中来，视线环顾一周，便将发难目标放在个头最小的水凡身上。

　　　　　　　　“喂！魔界来的小鬼，过来帮忙！”新手同僚本就是竞争关系，再加上不同界的差异，阿里亚仗着地主优势，早就想好好整水凡。

　　　　　　　　水凡身材不矮，顶多就是有张娃娃脸，听到有人称自己“小鬼”，他也不禁燃起熊熊怒火，但他好歹来自灵能局暗部，什么鸟任务没遇过？咬咬牙，他还是为了大局忍下来，瞪了阿里亚一眼，他在一片沉默中走到门边。

　　　　　　　　忍忍忍，他忍！低调，一切都是为了低调！

　　　　　　　　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朱力与爱诺也不打算蹚这浑水，正当水凡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接受刁难，却发现盛千曜已经站到他身边。

　　　　　　　　他其实有点高兴，一点点那种。搭档互罩是天经地义，但谁不喜欢天塌下来时有人一起被压？

　　　　　　　　“小鬼！还不帮忙提！？”阿里亚和茉莉不肯移动半步，非要等水凡接手。

　　　　　　　　“好好好……”水凡边敷衍边伸手去扶那桶半人高的汤底。

　　　　　　　　没料到他的手才碰到桶缘，阿里亚与茉莉竟同时放开手，瞬间所有重量都倾向他。汤桶的重量非单人能承担，更何况水凡还未完全适应灵界重力，眼看那锅滚滚热汤就要洒到身上，水凡凭着一口气施力想托住它。

　　　　　　　　“水凡，放手！”

　　　　　　　　手臂上出现灼烧感时，一个身影挡到他面前，瞬间一股艳红灵能刺眼地映入视线。他真正看清时，盛千曜手中的火灵能已替他托住汤桶，止住了倾斜。鲜红的灵气围绕高桶，在晦暗的室内异常耀眼。

　　　　　　　　阿里亚及茉莉吃惊的表情让水凡很得意，正要开口感谢盛千曜时，一双手已经被抓起翻看。

　　　　　　　　“很痛吗？”盛千曜小心掀开他被浸湿的袖子，一张脸冷得跟隔壁冰窖一样。

　　　　　　　　“还好。”水凡动动手肘，灵体的痛觉比在人界受伤时明显许多，彷佛灵界对灵体才是真实，而人界属于梦境。

　　　　　　　　盛千曜身边还隐隐浮动着透红灵能，细看下很漂亮，灵能的颜色与等级有直接相关，愈纯粹而高等的灵能色彩愈接近纯色，且分散时清透无比，水凡也不得不惊讶于盛千曜的灵能已到达这种等级。

　　　　　　　　轻触水凡手臂上略微变色的皮肤，盛千曜沉默一会儿才瞪向阿里亚与茉莉，压迫的视线让两人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只是杂工就对食材这么随便，还妄想进什么领地？”盛千曜严肃说道。

　　　　　　　　呆立许久的阿里亚被这么一激，也顾不得什么压力，放声吼了回去，“你以为你是谁！？不知道魔界哪里来的家伙嚣张什么！？”他看到水凡偷偷向他比了个怪手势，想也不是好意思，不觉更气，“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在裘芙菈神的圣地还不知羞愧呢！”

　　　　　　　　盛千曜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挑，扬起嘴角，“你也知道我们来自魔界，我们的朱罗卡创世神可为我们的“关系”骄傲！”顿了顿，他语气一凛，“就算是裘芙菈神也知道要就事论事，难道你们的工作神奥卡允许践踏公物、歧视同僚？”

　　　　　　　　阿里亚个性冲动莽撞，脑袋却不灵光，今天忽然有人反抗呛声，他竟也一时想不出回嘴的话。

　　　　　　　　一伙人正僵持不下，储藏室的门倏地被猛力推开，一身大汗的阿千抱着两条长面包冲入。

　　　　　　　　“亚拉和梅力跟我……”话说一半，他见到洒了一地的汤汁，脸色瞬间胀红如猪肝，指着门边四个人大吼，“谁做的！？这个汤底可是茱茱雅为了明日晚餐熬了一天！”

　　　　　　　　阿里亚见状马上指向水凡，“阿千先生，是这两个家伙！茉莉和我把汤搬进来，他们说要帮忙却把汤倒了一地，不止推卸责任，还说了冒犯裘芙菈神与奥卡神的话！”

　　　　　　　　不意外阿里亚扭曲事实，盛千曜脸色依旧从容，“他们没等我们拿好就松手，我弟弟的手臂因此烫伤，我只是指出他们不当的举动，并表示裘芙菈神与奥卡神也不该原谅这种卑贱的行为。”

　　　　　　　　这种时候插嘴不好，水凡只得一脸诚恳地点头附和盛千曜的话。

　　　　　　　　阿千左看右看也分不清到底谁对，只好转向其他人求证。“你们刚才谁看到过程？”

　　　　　　　　灵界同僚与魔界外人，所有人都晓得该选哪边站，事实与真相毫不重要，只是为了阿里亚说谎，风险过大也不值得，因此没人敢开口。

　　　　　　　　“都没人看到吗？”阿千再问。

　　　　　　　　一片寂静中，只见朱力缓缓举起右手。“……我有看到。”

　　　　　　　　水凡感激地望着朱力，心想运气之神果然站在他们这边，至少朱力和他们关系不错，不会落井下石。

　　　　　　　　“朱力你有看到？”阿千再确认。

　　　　　　　　朱力点点头，顺道指了指爱诺，“爱诺也有看到。”站起身，他懒懒地扫了水凡一眼，搔了搔头才正视自己的上司。

　　　　　　　　“是凯瑞和纳尔斯的错。”

　　　　　　　　朱力的阵前倒戈让水凡两人被迫担起“毁损食材”的过失，记过处分外还得留守备材室熬汤底。原始汤底是不可能恢复了，阿千只好让他们重煮基本食材，第二天再让茱茱雅调煮成适当味道。

　　　　　　　　一心期待夜间休息的水凡，因为突来的工作愁眉苦脸，连朱力离去前取笑般的“打气话”他都没力气回呛。将锅具准备好，他全身酸痛地把食材搬到炉边，拿起大瓢跟着盛千曜搅起汤来。

　　　　　　　　“我一个人煮就好。”盛千曜将汤瓢从水凡手上抽走，用眼神示意后方的小凳。“你先睡一下，需要帮忙再叫你。”

　　　　　　　　水凡一脸感激。这么好？这个朋友果然没白交，他老爸替他找的搭档真贴心！他差点没摸摸眼角有没有泪水，但手臂很重也很痛，所以他并没这么做。

　　　　　　　　“谢啦！有问题再叫我……不，有需要帮忙再叫我，如果不需要帮忙就不用叫了。”赶紧坐上小凳，他靠着矮柜终于放松身体。虽然没有柔软的床，但至少可以小睡一下。

　　　　　　　　水凡没有马上睡着，身体很累但精神却很好，尤其盛千曜的背影在他视线中晃啊晃，搅动的液体声在狭小室内也异常清晰，好像刺激着他的罪恶感。

　　　　　　　　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开口叫了声，“喂！”

　　　　　　　　盛千曜回过头，眼中有些分不清的情绪，让水凡感觉很怪。

　　　　　　　　“那个……”水凡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谢谢！”

　　　　　　　　“不客气。”盛千曜持续搅动着汤汁，微微笑起来，那张白晰艳丽的脸在水凡眼中蓦然显得很顺眼。明明从前很讨厌这个长相，觉得这种长相必定是基因突变，水凡很困扰自己的转变，但也找不到应该困扰的原因。

　　　　　　　　“嗯……”水凡脑中思绪转啊转，终于找到要讲的话，“……你昨晚不是说有事要商量？”有点凉，他将身体缩成一球。

　　　　　　　　“……”盛千曜陷入沉默，片刻才开口，“很冷吗？要不要坐近一点？”

　　　　　　　　“好啊！”思考一会儿，水凡还是把椅子挪到炉火附近，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盛千曜的侧面。

　　　　　　　　“我昨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盛千曜的嗓音倏地低了几个音阶，彷佛石室内回荡的钟响，沉重却平和。

　　　　　　　　“以前？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任务的事。”水凡一头雾水，他们的任务跟盛千曜的过去有什么关系？

　　　　　　　　盛千曜叹了口气，表情很复杂。“……算了，那些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那你这两天是耍我吗？”一下说有话要谈，一下说要说的不重要，他水凡是玩具就对了！？

　　　　　　　　“我知道的今天都说得差不多了。”

　　　　　　　　“骗人。”盛千曜那张脸就像写着“我骗你”一样，他才没那么容易相信。

　　　　　　　　“不然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瞒着你？”

　　　　　　　　盛千曜定定盯着水凡，冷静的目光让水凡觉得有些寒意，直觉便回答：“没有。”

　　　　　　　　“但我觉得你这两天真的很怪。”水凡不死心。

　　　　　　　　“哪里怪？”

　　　　　　　　“……不知道。”但他就是认为有哪里不一样，像是反反复覆的态度。

　　　　　　　　“……”盛千曜顿了顿，像是犹豫很久，“水凡，你想过前一个或更之前肉体的事吗？”

　　　　　　　　“没有。”水凡很干脆地回答。

　　　　　　　　“是吗？”语气隐隐含着失望。

　　　　　　　　“那么考虑就死定了。”水凡断